當我向司馬懿射出第二箭,向全城漢軍和城下魏軍展示出我的決心之後。魏軍開始了第一天的攻擊。
第一天,我就見識了司馬懿高超的本領。
司馬懿將手一揮,三軍齊呼,鼓聲響動,大纛搖擺。但他們並沒有攻城,反而是隊列整個的重整,曹魏的盾牌手紛紛立定,排列成行,行又成列,將盾牌高舉過頭頂,轉眼間,一個巨大的方陣赫然出現。與季漢多用輕便的籐排不同,魏軍用得大都是堅固的巨楯,堅木所製,上蓋生牛皮,又大又堅固,力氣小一點的根本舉不起來,但他們舉起之後就用槍頂住巨楯,費不了太多人力,就形成一個巨大的天棚。這個天棚有如堅硬的龜殼,由於弓箭的線路走得是曲線,在很多時候傷敵*得不是發射之力,而是箭本身的下落和穿刺之力,所以根本無法擊中他們。這個龜殼將大部分弓箭射程內的東西都掩蓋住了。步兵們呼喝著衝鋒,他們彎著腰從那個堅木天棚下面走過,快步衝近。看來,對於季漢甲於天下的強弓利箭,曹魏在難以抵擋之下,也想出了克制之道。我就從來沒想過把盾牌手這樣集中使用。這樣一來,在敵軍走出那個龜殼,*近護城河之前,我們根本無法阻擊他們。
廖立皺著眉向下通知:「沒我號令,不要盲目放箭。陛下,可惜這個小城沒有投石機,不然的話,以馬均發明的連珠投石機一頓亂投,保準把這個烏龜殼砸成粉碎。」
這是當然的。可是,誰會想到面對這麼個東西呢?連珠投石機在前軍還有一些,我的御營要那種笨重的東西做什麼呢?我說道:「這個龜殼再大,還能護到城下不成,他們過護城河時,再射他們。」
廖立點頭。
可是。第一批衝到護城河邊上的兵士並沒有跳水游過來,他們竟都帶著大包的土,將土向河裡一投,轉身便回。我心大動,這不是孔明先生的積土登道取三江城的計策麼?怎麼司馬懿也會?果真應了司馬懿那句話,天下智者,所思大抵相同麼?
眨眼之間,清水鱗鱗的護城河變成一條泥河,水波激盪。迅速的變淺變窄,十來丈寬地河渠,眼見已被塞了一半有餘。
我看向廖立,可是他的智力雖高,但畢竟缺少實戰經驗,臨戰應變,比司馬懿差著不只一個檔次。他下令放箭,可是隨著上層的前進,龜殼也在前進,起不到什麼效果。魏軍是從東面攻城。我們眼下正面陽光,作起戰來必定吃虧。而攻城方的首次進攻必定會竭盡全力。想要一鼓而下的,所以我要阻他一阻,遲延他們的進攻時間,打擊他們的士氣。
我想了一下,大聲喝道:「楊任!」
後軍統領楊任應道:「臣在!」
「值此之際,實不可困守,你率一隊人馬。帶著火把,出城把敵人的龜殼一把火燒了!」
「是!」楊任其人,名聲不著,卻也是季漢宿將。他原是張魯手下大將,文武雙全,曾與四叔等一起守漢中西面的陽平關,對抗曹操地進攻。他勸戒主將楊昂提防曹操,不要中計,雖然楊昂戰死,他卻曾與夏侯淵大戰三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後來在四叔的幫助下把夏侯淵擊退。自歸降季漢之後,一直隨在四叔身邊,無論在破長安,還是在定雍涼之時,雖然沒有單領過一軍,但作為戰將,卻一直有傑出的表現。在張魯手下,一個他,一個閻圃,一文一武,都是一流的人才。眼下魏軍雖然高手眾多,但我並不擔心楊任會有閃失。起碼以他的武功,對上夏侯淵的兒子夏侯霸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楊任點頭下城。
我讓城樓上一直沒有發威的兩千石元戎巨弩做準備,吊橋才落,用絞索才能拉開的十張元戎巨弩便發出令人恐怖的吼叫,手腕粗細地六尺餘長的巨箭劃出道道閃光,準確地擊在護城河對岸地魏軍龜殼上。那堅木所製上蓋生牛皮的巨盾竟也擋不住這樣的轟擊,雖然有幾支被彈到了別處,卻還是有六七支起到了效果,有將巨盾射翻,一下子露出下面的魏軍,有的將力量大,直接穿透了巨盾,下面的人被射中,便直接被那巨力帶著飛出,讓大片龜殼一陣騷動。緊接著,第二波,第三波的射擊接踵而至,讓魏軍開始混亂。在這股混亂裡,楊任帶人縱馬衝過吊橋,撲向魏軍。戰鼓聲裡,楊任長槍揮動,硬生生在敵軍中盪開一大片空隙,緊接著幾百支騰騰而燃地火把流星般射向敵陣中。硬生生燒出一條通道來。有的魏軍被火把點燃,變成一個火人,慘叫著亂蹦亂跳,亂衝亂闖。丟在地上的巨盾也被點燃,焰勢騰騰。在混亂中,季漢軍士在楊任帶領下,虎入群羊一般亂砍亂殺。由於魏軍此時陣前都是盾牌兵和運土兵,赤手空拳,哪裡擋得住這支虎狼一樣的人馬,被殺的血流成河。司馬懿見火燃立變,立即派王雙與夏侯霸來戰楊任。
我見起了效果,又見魏軍旗號展動,即怕司馬懿來個群起而攻之,又怕火勢太大阻了楊任歸路,忙令鳴金收兵,讓楊任回來。
楊任上城交令,我笑道:「老將軍威風不減當年。」楊任面現微笑。我們兩個相識時,我還只是十來歲的孩子,眨眼間將近十年過去了。
司馬懿見第一次攻擊無效,收拾殘局,撲滅火勢,撿拾盾牌,再次捲土重來。從城上看,魏軍竟似不慌不忙,彷彿沒有受過任何打擊一樣。
見狀,楊任再次請戰。我看看廖立,廖立適才見我讓楊任一擊而中,對我滿是敬服之色。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我有這樣的本領。此時見敵人重施故計,也自然而然的望向楊任。我心下不由長歎,在荊州,廖立與龐統齊名,先生對此二人推崇備制,認為不在自己之下。我不知道是先生故意搞高別人還是怎麼的,可是龐統是人才出益州便中了個簡單的埋伏而死,眼下廖立在陣前卻又這樣。不過轉念一想,也自釋然。憑心而論,廖立也的確是不世出地奇人,才思敏捷智計百出,在朝中一立有如鶴立雞君,把旁人都比了下去,自從那次受挫之後便放棄了原來的孤高。精心任事任勞任怨,思略清晰精明決斷,幫著我拾遺補缺驤謀參贊,可是出了大力。用慣了他,我也習慣性的讓他幫我出力了,但是此時一看,他在後方運籌帷幄之中還可以。當日聽司馬懿前來他比我要鎮定的多,可是現在身臨前線刀擊矢飛,看著兇猛的魏軍逼近,早已有些慌了。論及鎮定竟還遠遠不及我。看來,如先生那樣未經戰陣,一出山便能令天下為之驚歎的奇才還是唯此一人而矣。
當下我笑著搖頭對楊任道:「不用。此戰你去不得。此時那城門處,最少也得有曹魏幾員上將在,你若去了,必中伏擊。」
楊任點頭,廖立地臉卻一下子紅了。對他來說,作為一個謀士,就要事事想到君主的前面。言必中,計必成,張良那樣扶佐君王,立下蓋世功業,不讓君主操半分心是他的夢想。但是在父親那一代就沒怎麼聽過他的計劃,眼下好不容易成了我身邊最親近的一個官員,卻並沒能做到最好。
我當然不會怪他,學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不可能每個人都是先生那樣的全才,只要針對其特色發揮其特長就可以了。何況我自己本身就是缺點重重,每一個人都知道我不夠精明,我不夠精明,所以就比旁人多一份寬容。對我私心裡來說,有缺點的比沒缺點的完人更好接近些,起碼互相知道缺陷,開個玩笑什麼的不用擔心沒辦法回擊。還好,廖立雖然臨敵經驗不足,我卻是長於守城地。
我對來到身邊的李晟道:「我讓你準備的小油罐準備好了麼?」李晟點頭。我對身邊的白耳精兵道:「準備了。城六前吊橋外五十步遠。」這麼遠的距離,雖然居高臨下,用手投也是困難的,但是我在與匈奴人交往時,發現他們有一手投石的絕活兒,已經讓這些白耳精兵都學會了。他們用一條皮索第一個皮兜,以旋轉之力將小油罐拖出,既准又狠,就像一群麻雀飛向麥田,紛紛落在新建成的龜殼上,登時碎裂,油濺滿地,與此同時,數十支火箭飛出,落在那裡,我略測一下,便算好了,要想伏擊再次出城的漢軍,那個位置正好是漢軍首次攻擊之力已盡而新力未生之時,所以敵人沒有埋伏便罷,若是有的話,肯定就在那個位置。大火登時沖天而起,雖然堅盾難燃,直以火箭點不著它,但加了這麼多油,立時燃成一片火海。這次地火比第一次用火把點起的可大多了,那附近地曹魏軍兵紛紛大叫著丟下盾牌四處逃散,王雙與夏侯霸也縱馬而走。火焰中心,我看到一個人身形如電,帶著一串火光翻滾著射向遠處,手足還拿著已被點燃的弓矢。我心一動,此人樣子好生熟悉,剎那間與閻艷、閻×的身影重疊起來。他定是閻煥!怒火登時燃起,靈兒就是死在他的手上,李昂也是殘在他的手中。可恨他逃入了魏陣之中,不然的話我定要親手射殺了他!(當然,能與不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雖然兩次給曹魏造成一些阻礙,但是無法影響大局,曹魏人馬還是漸漸塞平了護城河,然後他們居然還用只怕不牢固一樣,用石滾子壓實,這才迅速突過護城河,逼至城下。
我知道,真正交手地時刻就要到了。不過,時間也被我拖到了中午,他想讓我們迎著刺目的朝陽做戰是不可能了,而且,按時間算,他們該先去吃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