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進了城,但是李氏兄弟和普法等人還在征戰之中。
今夜勢危,為了護我,普法也無法再守殺戒,降巨杵之下,幾無生者,一身衣裳早已血紅。他與魏國猛將王雙交手,數十合未分勝負。他見我離開,也不願與王雙過多糾纏,不過三招跳出圈外的本領太強,隨手就甩下了王雙,在戰場中亂闖,王雙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相匹敵的猛將,哪裡肯放,縱馬追來,普法是步下將,三轉兩轉,在戰陣中消失無蹤。後來他眼見我已歸城,便也回還,魏軍潮湧一般來搶吊橋,廖立讓我把吊橋拉起,可是還有人馬在城外,我哪裡肯依。
普法趕到吊橋之邊,正見一個魏將騎馬闖上吊橋,他大吼一聲,身子一縱,已到了那魏將身後,左手拉了敵將的戰馬尾巴,用力一扯,神力到處,竟將那馬倒拖回幾尺來。那馬吃痛,馬身後坐,前蹄高高豎起,長聲悲嘶。馬上將官早就慌了,反手揮刀,想要擊殺普法,可是這一刀正撞在普法巨杵之上,登時刀斷人亡,死屍倒撞於馬下。此時天色將明,普法以單臂倒拖奔馬,城上城下看得清清楚楚,人人皆駭,暴出一片驚呼。
普法守住吊橋,大聲吼道:「季漢諸軍速速進門,我來守這吊橋!」我叫道:「黑塞,你引八陣去幫他。」黑塞硬硬的答聲「是」,引人衝下城去。
不一時,李晟李暠兄弟殺回,這兩員小將早累得全身是汗,李暠身上還掛了彩,普法道:「你兄弟且進城。」李氏兄弟想要推辭。卻累得骨軟筋疲,皆道:「小心。」
李氏兄弟才退,與他們交手的夏侯霸便衝了上來,夏侯霸眼見一個和尚橫在吊橋之前,也不問姓名,高興大刀,照頭便劈。普法一聲大喝,有如晴天霹靂震響,巨杵橫架。蕩在大刀之上。夏侯霸被震得雙臂發麻,大刀幾乎握不住,戰馬受力,斜刺裡衝出,直衝出數十步遠,這才撥轉馬頭回來。
這時魏兵後隊已衝了過來。普法眼見季漢人馬已退淨,當下與八陣圖邊戰邊退。可是魏軍突然左右散開,向吊橋上的繩索衝去,亂砍繩索。城頭廖立看到,大聲吼道:「快,扯起吊橋!」可是眨眼間,一條繩索已斷,又有魏軍站在上面,扯之不起。普法大喝一聲,反撞回來,巨杵揮下,魏軍如草扎紙糊般四處亂飛,眨眼間吊橋上除了普法外再無一人。魏軍見普法如天神降世,盡嚇得呆了,不向前行,反向後退。夏侯霸望著普法,竟然一時忘了指揮魏軍進攻。乘這個機會,普法抬腿一勾。橋上斷索靈蛇般飛起,落到普法手中,普法手拉斷索如飛而回,舌綻春雷,一聲斷喝,神力到處。吊橋應聲而起。廖立反應迅速,令城頭軍士共同努力,呼的一聲,吊橋己然懸空,將魏軍阻在對岸。巍軍見狀齊聲驚呼,而季漢之人大聲喝彩,歡聲雷動。
夏侯霸在對岸止住騷動的魏軍,高聲叫道:「那個扯吊橋的勇士,留下名來!」普法並不答話,在八陣衛護之下,進入城中。廖立在城頭高叫:「夏侯持軍,叫你得知,這勇士乃我季漢皇帝陛下御前護衛,神杵降魔將軍,普——法——是——也——」廖立隨意便給普法起了個響亮地綽號,說到的普法地名字時,廖立更故意拉長了聲音,於是整個城頭的季漢軍士隨著廖立高聲叫道:「普——法——是——也——」「只叫得地動山搖。
夏侯霸點頭。沒說什麼。引軍後退。
普法立下大功,我心下歡喜,親自迎按。可是一見普法,我不由一愣。普法面色不對。但我隨之把這疑問掩飾過去,哈哈大笑著來到普法身前,親手相攙。與他攜手攬腕,並肩走上城頭。季漢軍士還在不停的高呼著普法的名宇。初升的太陽照在普法頭上臉上,有如天神一般。我不讓眾人看出普法的傷勢,笑著打趣他道:「你這身衣服,哪裡還像個和尚,來,進城摟。聯賜你一身衣服。」不容普法謝恩,我已拉他進了譙樓。不及說話,親自抽出銀針,在他身上連下幾針。然後道:「張嘴,彎腰。」輕輕在普法後背上擊了一掌,普法背一直。哇的一聲,一口血便噴了出來。我點點頭,嚴肅地說道:「普法,下次萬萬不可這麼拚命,此次若不是朕通醫術,親自出手,逼出你的瘀血,略有耽隔,你非受嚴重內傷不可。」
普法長長呼出一口氣,臉色發白,一時說不出話來,眼光是儘是感動之色。我讓人拾他換了衣服,又把自己的大紅披風脫給他。令他披上。隨我走出譙樓,向眾軍示意。眾軍見我親贈錦袍。又是齊聲歡呼,一時士氣大震。我高聲道:「兒郎們,你們隨著聯,攻無不取,戰無不勝,在鶉觚,我們曾擊殺曹魏的大將孟建和閻艷,在長安,我們曾擊退曹丕的武衛營和許渾,今天我軍連勝。些些曹魏小賊,以卵擊石。來犯我之逆鱗,爾等為聯之羽翼,聯之爪牙,該當如何?」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三軍齊呼,氣動山河,連傷重的普法都在一邊隨著大叫,只是聲音低沉。我瞪他一眼,恨他如此不愛惜自己身體,卻縱聲道:「好!那聯今日就親自坐鎮城樓。看季漢男兒殺敵!」我為皇帝好幾年了,這激勵人心的手段早是爐火純青,便是先生只怕也要甘拜下風。隨著我的白耳精兵是父親留下的精銳,本就是百勝雄師、又有先生的八陣圖調教,已是天下第一等的強兵。雖然人少,只要激起他們的殺氣,相信便是司馬懿也不能輕易正視的。
鼓動完人心,我忙帶著普法進入城樓,對他道:「先靜養幾天吧,你單臂停奔馬,一招破真侯。
神力起吊轎、振我士氣。寒敵心膽,已立了大功,給你地師門揚了威。聯對你師門必有封賞。敵人一時或許不會攻城,就算攻城,也一時攻不下此城,放心好了。「普法雖然年輕,也喜歡留在我身邊。但他畢竟是我騙來的,而且總是心念師門,而對名利並不看重。所以我對他說括。也總是用他師門來激勵他。
普法點頭。當下自到城樓的側邊小室中,盤膝而坐。用他獨門心法運功療傷。我看他沒有問題了,才到譙樓地正廳中。喚來廖立,一起研判敵情。
此時朝陽升起。萬條金線射上箕陵小城。箕陵防禦戰便從這一天正式開始了。
箕陵城並不算高,只有不足兩丈,護城河也只是窄窄的不過三丈。冬天裡淺得連個小孩子都淹不死。在這裡面對司馬懿數萬大軍,著實不是件輕鬆地事情。
城下,司馬懿並沒如我想的那樣迅速組織攻城,他把我圍入城中之後,竟然不慌不忙的埋鍋造飯,立下營賽,竟似要長期做戰,把我們困在這裡似的。我本來憋著一腔與曹魏拚死一戰的心思,幾乎被他消磨一空。
由於信奉勤能補拙,我早就歷練地每天睡不了三兩個時辰。這一夜雖然辛勞,但卻還是沒有絲毫睏意。我與廖立聊了幾句當前情勢,便勸他抓緊時間休息,他四十多歲了,又是文官,怕他不住。不想廖立道:「陛下。臣也不睏。」
我點頭,揮退旁人,對廖立道:「你既不睏,那你幫我一件事。」
廖立問道:「陛下,什麼事?」
「你說說我軍的優勢,一條條,全都給我列出來。」
「是。首先,我軍是守城,而敵軍是攻城,自古以來,攻城就要吃力些;其二,我軍是百戰精兵,作戰勇敢,經驗豐富;其三,敵軍數百里急龔,處於我軍包圍之中,其心必然焦急不定;其四,我軍北面不遠處便有李昂和公主地鐵騎在,他們必來馳援:其五……」
廖立還真是挺能說,他說一句,我就強迫自己隨著說一句,「對呀,就是這麼回事!」我暗恨自已會怕司馬懿,想用這個辦法來消除這個心魔。本以為,在他的解說和我自己的自我催眠之下,肯定可以解除原來對司馬懿的恐懼。可是我地頭腦卻是不停的活動,他說一句,我自己就想一句——雖然攻城困難,可是他們人多啊……雖然我軍是精兵,可司馬懿所帶地也不是老百姓啊……雖然司馬懿引軍深入,可正因為深入我軍深處了,我軍才不能迅速回援啊……李昂和鳳兒雖然離的近,可是他們人少、何況李昂還有傷……
唉,有我這樣自我催眠的麼,這不是在想辦法讓自已害怕麼?我想著,突然嗤的一下笑了出來。廖立被我笑愣了,抬頭道:「陛下,怎麼了、難道臣說錯了什麼?」
我只是大笑。廖立以為自已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忙用袖子在臉上擦。他越擦,我越笑的厲害,我越笑的厲害,廖立越是一個勁兒擦。
終於,廖立不擦了,要跑出去找鏡子。我拉住他,對他道:「你臉上什麼也沒有,不用照了。」廖立竟然不信,又仔仔細細的看自己的袖子:「陛下不會無緣無故地發笑。」【沸騰文學整理收藏】
「聯發笑,是因為聯在笑自已。聯給自已製造了一個心魔,然後又時時刻刻的去強化它,結果把自已繞進去了。」我站起身來,轉頭向外,「聯和你一樣,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越擦越覺得那東西就在那裡,其實,那裡根本什麼也沒有的。」
廖立略一愣,當即撫掌大笑:「不錯,那裡的確是什麼也沒有的。」
我看廖立的樣子,知他適才的舉動只是逗我開心,不由也是大笑起來。最近一兩年廖立在我身邊,性子有了很大的改變,完全沒原來那個孤芳自賞,誰也看不起的影子。有時候我們在一起說說笑笑,簡直就像是忘年的朋友一樣。這與孔明有很大不同,因為先生是很少開玩笑地。
解除了心魔,我的心一下子亮堂了許多,司馬懿也是一個人,我怕他什麼?就算他不是一個普通人,我怕他又有什麼用?我瞇著眼睛望向東方,太陽有些刺眼,但心卻平靜了,當日在鶉觚城頭領悟的統帥之心又重新回復,我感到飄飄然的,似乎可以凌空飛起,眼前的陣仗,已絲毫不能左右我的心思了。
這時,久無動靜地曹魏營中突然有了動靜。司馬懿親自出動了,隨著他的出動,魏軍中鑼鼓震天。
大軍齊動,其勢只如排山倒海。
司馬懿親臨陣前,放聲大笑:「劉阿斗,今日我神兵天降,而你坐困愁城,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若是昨天直面他,我或許會直接被他嚇倒吧,我暗笑著自己。但是此刻,我竟然說不出的平靜,只是,陽光真的很刺眼。我沒有回答司馬懿,卻伸手取過一張弓,又搭上一支箭,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雙臂叫力,緩緩拉開,雖然閉著眼睛,但是眼前似乎還是有金星在飛舞。四周靜下來。靜得似乎是獨自立在無人的峰頂。
這刺眼的陽光。
我想。要能射下這太陽,它就照不到我的眼了。可是,我能射下它來麼?
大敵當前,我居然會想這種無聊的事,是不是因為我也是個無聊的人呢?管他呢,反正這一箭我肯定是要射的。
於是,我微笑著,把弓猛的一拉,然後鬆開了手。
在我放手的那剎那,我睜開了眼睛,我看到太陽不見了——從城頭同時飛起無數的羽箭,有如烏雲阻住了太陽,緊接,太陽重又出現,數不清的箭支撲向曹魏軍營。一瞬間,曹魏沿護城河的前列響起了一片呼天搶地的慘叫,曹魏軍士們高叫著:「舉盾!護住都督!」
他們擁擠著,忙亂著,中箭落馬的,互相啃踏的,亂舞兵器的,如同一窩被攪動的螞蟻,是的,螞蟻,我被自己的想像逗笑了,於是在城頭上哈哈大笑。季漢眾軍隨著我一起放聲大笑。
司馬懿陰沉著臉開始後退。司馬師手執兵器護在他父親身前,大聲叫道:「劉阿斗,你不敢答我父親的話,卻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
我輕蔑的一笑,卻緩緩的再次拉開了弓。
「可馬懿,我知道你的本事,也聽說過你的名聲。但是要想對付我。拿著你的兵器和我對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