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親自去對付劉禪,是不是太重視他了?而且,我們孤軍深入,會不會有風險?」一路急行軍,司馬師問司馬懿道。
「風險?在家裡都有風險,何況出兵?至於說重視?我只怕重視的不夠。」
「不會吧,我聽弟弟說,劉禪只不過中人之資。當年在學習的時候,他的老師沒少打他。又年少氣盛,意氣用事,此次關鳳被擒,他居然御駕親征,可見一斑。若不是諸葛亮等幾個能人幫著他。只怕他早就完了。」
「你這麼看麼?我兒,你未免太小看漢主了。或許他的才智並不出色,但他的眼力卻世間少有。旁的不說,除了被孟建設計,被迫在鶉觚打地那一仗,你什麼時候見過漢主打過以少擊多,以弱擊強的戰鬥?以眾凌寡才是他地風格。這幾年的戰爭不少,僅是我主發動的就數不勝數,但是真正不動則已,一擊而中的,只有他才是做到了,我主和孫權都是空費糧草,渭南大戰,長江橫渡,荊州廛兵,多少仗打下來,又得到了什麼實質的好處?而漢主取雍涼,定河東,哪次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才突然下手?哪一次不是以多勝少一擊而中?就算是被孟建攻擊那一次,他不照樣用少數兵力,拖死了孟建麼?你以為這些都只是好運氣不成?」
「當然是他好運,也是我主太笨,弄了空子讓他鑽。」
「噤聲。胡說什麼!我主天縱英才。豈容你這無知小子亂講。我現在一直在想,我從前是不是小看漢主了,覺得他太過年輕,沒什麼本事。可是近幾個月與他交手。我雖然在暗處,卻竟然沒佔到便宜。你知這是為十麼?我本來以為捉了關鳳,他既親征,必會大怒之下衝鋒在前。
可是有麼?沒有,他派李嚴督軍,與魏延分進合擊,自己卻遠遠的藏起來。一個月了,我們竟一直不知漢主的御營放在哪裡。我本來打算在定襄誘殲季漢一部,激怒漢主,讓季漢亂中出錯,結果如何?漢主不干涉軍務,李嚴與魏延用兵謹慎,幾乎沒有破綻。而一個君主到了前線,卻不干涉軍務,簡直是沒有可能,當年在渭南,連我主都要親掌三軍,他竟受得了這種引誘。皆然,以為父之能,他再無破綻,我也能拾他們製造出破綻來。可是,我還沒進兵,漢主競然聯絡鮮卑人和劉豹圍上來了,聯軍二十多萬,我們不退又能如何?若非如此,我何必要冒著風險千里北擊鮮卑中軍,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呢?
回想劉阿斗這些年所做所為,你會發現,他或許不長於做戰,也會在一些小事上犯錯,卻非常善於造勢。他總是盡量不與或少與我們大魏做正面的對抗,而是採取先剪除邊緣勢力,壯大自身,割弱大魏,再進行攻擊地辦法。無論是擊西羌,和西域,聯東吳,平南蠻還是此次來北疆,無不是這樣一種思路。我大魏在的實力在天下是最強大地,可是這些年,我們在各個戰場上。卻極少處於優勢,為什麼?我們的兵力分散了,我們樹敵太多了,與渭南大戰時五路人馬同攻季漢相比,世界整個兒的變了,放眼天下,到處都是季漢的朋友,到處都是大巍的敵人。遠處不說。只說北疆,步度根、軻比能、劉豹。原來都是我大魏地從屬,一封國書,誰敢不聽,可是現在,步度根死了,軻比能和劉豹都反咬我們一口。就憑這一點。你能說漢主無能?
而且,這些日子我總在想。此時。就算沒有突發的朔方之事,漢主是不是也要把觸手伸向北疆了。為了攻取河東。他在北疆只放了魏延的五千人馬,眼下北疆大亂,公主被掠,季漢上下皆是大怒,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是給了劉阿斗一個踏足北疆地借口。若在平時,他若要舉兵,劉豹軻比能都會驚疑季漢是否有吞併他們之心,對他有所警惕。而眼下他以報仇為借口北上。無論是軻比能還是劉豹都沒有旁的話可說,只能是積極配合。畢竟,無論是誰,都不會與一個憤怒至發狂的人計較的。至於說君主親征,該還是不該。說起來,這在這些年實在算不了什麼。不要說武帝和劉備這樣地絕世之雄,就算是孫權和我主這樣的承業之主,不也是累年征戰麼?陛下為帝到現在六年,就曾三次親征,一次征季漢,兩次征東吳,孫權也曾累次親征。漢主稱帝以來這才不過第一回。對這麼一個小孩兒來說,若不是他膽子小,就是他太沉得住氣了。可他是膽子小地人麼?
眼下漢主來北疆,穩住了匈奴和鮮卑兩個盟友,以他們為翼助,用二十萬兵力對咱們五萬人,救回了關鳳,拿下了定襄,擊滅了步度根,又借匈奴鮮卑之力來制約我們,步子之嚴謹細密,是一個笨人做得出麼?
此次北上,我有幾個沒有想到,一是沒想到漢主會親自北上,為了進攻他,我捨去了南取河東的機會,若非如此,此刻我飲馬涇河也不是不可能,人,總是有貪心,有功勞,就想撿大的,連我也不能免俗;二是沒想到失了朔方一郡,又把季漢公主被我們擒獲,漢主居然沒有完全動怒,腳步又穩又密,居然聯合鮮卑和匈奴人,對我們進行合攻,使我不敢輕易展開兵力;三是沒想到漢軍在有利形勢之下,居然不驕不噪,進軍快而不亂,李嚴確是良將,相比魏延,他更多一份沉穩,所以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動他;四是沒想到關鳳會在途中被救走,季漢人才何其多也,一個很好的棋子,就這樣平白失去了,可惜,她的利用值本來是很高的。
不過。我既然在這裡,既然打算對付漢主。就不會因這幾點困難而收手。漢主善於造勢,為父卻善於破勢。漢軍有鮮卑人相助,我買不通軻比能,但我能買通戴胡阿狼泥,我能伏擊軻比能,使鮮卑人陷入內亂,這是剪除漢軍的羽翼:李嚴謹慎有餘。但攻敵不足。得到定襄,已是其能力極限,此時不想進攻了,而且此人疑心頗深,又缺少大局意識。所以我把進軍路線圖直接露拾他,讓他疑神疑鬼,他就算明知我要進攻鮮卑人,只怕也不願相救,何況他認定我另有所圖,哪敢輕易出兵,這就是所以我敢於離開大營。千里北上地原因;同時,李嚴、巍延進攻過了長城,我讓騷擾其後方,疲其心態,讓他們以為在定襄附近出沒的魏軍只是小股騷擾部隊、沒有任何威脅,但是我會借此時機、從鮮卑人陣地這個口子,突然插入,擊其後路,則季漢必敗。而蒼天保佑,我又從阿望處得知漢主下落,如此,漢主無處可逃,李嚴、魏嚴等人皆是我掌中之物。只要咱們眼下這一仗打好了,北疆之事。一舉可定。這才是最重要地。「
司馬師聽父親一番講解。點頭道:「父親英明。當年張文遠八里敵十萬。擊走孫權,若父親能一舉消滅漢主,功勞遠比他要大得多。」
司馬懿笑道:「希望如此吧。」
……
四野俱寂。天空中最後一線光明被暮色吞沒,火燒一般的雲霞黯淡下去,鐵灰色的陰影佔據了半個天空,黑夜來臨。山谷裡、魏軍隱伏著。
四日來,魏軍不點燈盞,不起營火,連夜行軍,一路所過之處,若遇行人,或行屠戮,或捉在軍中隨軍而行,不洩半點風聲。自長城至箕陵,約有三百餘里,皆是山路,魏軍只用了三天多時間便趕到了,可稱奇跡。他們休息了半日,於半夜時分悄然出現在箕陵城外。
司馬懿傳下號今,王雙引軍五千,掃清沿路守軍,直攻箕陵城東門;途中歸隊的鄧艾引軍五千,直攻箕陵城北門;司馬望與閻煥引軍五千,直攻箕陵城南門;三路人馬皆以鑼鼓虛張聲勢,令季漢不知來了多少人馬,不敢自三城突圍。而他親自帶著夏侯霸和司馬師都往黃河渡口,阻住漢主西下之路,待漢主自西門逃出後進行伏擊。
「今夜,必擒劉阿斗!」
「是!必擒劉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