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尊嚴與友情的戰鬥,這是一場信任與背叛的戰鬥,這是一場仇恨與和解的戰鬥。孟獲與兀突骨,兩個南疆實力最強大的人,分別在站在了兩個陣營,為著同一個目標而進行拚殺。
蠻族的未來,應該在與漢族的拚殺中崛起,還是應該在與漢族的和解中共榮?
兩種完全不同的理念,最終要憑刀劍的對話來解決,來分辯。
這是一種悲哀,但卻無可奈何。
孟獲與兀突骨卻並沒有想這麼多,他們都是只相信實力的人,所以他們直接向對方衝了過去。曾經的友誼無法影響他們此時的信念,但雙方都是蠻軍卻使他們不忍流淌太多的鮮血。
兩個人的事,兩個要自己解決,他們各摧戰馬衝向對方。
松紋古巨劍擊在三股托天叉上,發出振動戰場的巨響。互相熟知的兩個人,拼盡全力攻向自己的對方,血在身體裡奔湧,目光在交織中燃燒,兵器互相咬合發出不堪重負的格格巨響,戰馬四蹄踏地捲起滾滾塵煙。兩方戰鼓如雷,喊聲動天,旌旗飄揚。
戰到三十餘合,孟獲的卷毛赤兔馬快,轉到兀突骨背後,一劍正中兀突骨後心。漢軍營裡一陣大嘩,蠻營則高聲呼喝。
只聽錚然一聲巨響,兀突骨在馬上略一搖,卻沒有大礙,孟獲一驚,這是誘敵之術,我怎得忘了他有籐甲護身,刀槍不入。卻見兀突骨反手一揮,巨大的叉桿攔腰掃來,孟獲生再要避時,已來不及,竟被打下馬來。在地上滾得幾滾,方要起身,兀突骨巨叉已橫在孟獲咽喉之前。
剎那間,整個戰場毫無聲息,只聽到風吹大旗呼呼做響。
所有人都不相信的看著戰場,看著倒在地上的孟獲。
緊接著,兩方好像炸了營盤,董荼那、阿會喃引各部蠻軍蜂擁而上來搶孟獲,早有土安、奚泥諸將迎了上去,又方一場混戰,亂成一團。
兀突骨突然爆出一聲大喝:「都住手!」
雙方一愣,各自停下。兀突骨看著地上的孟獲,道:「孟大王,你我交情多年,今日到了這個局面,實非得已。今日,我且放了你,你回去吧。若是不服,來日與我再戰!」
孟獲翻身起來,已是面紅耳赤:「你放我,我還是要殺你。」
「那也要你能殺得了我。」兀突骨渾不在乎孟獲的威脅。
孟獲飛身上馬轉身回營,兀突骨道:「且慢。」
孟獲回頭:「你又後悔了不成?」
兀突骨道:「把你弟弟帶回去。」兀突骨背後旗門開放,孟優被反綁著雙臂被放在一匹馬上放了回來。
「三弟,你怎麼……」
孟獲全身發冷,已知情況不妙,一把拉住孟優的絲韁馳回本隊。
軍帳中,孟優向孟獲哭訴道:「二哥,我對不起你。我被那個王濬騙了,他懂得蠻語,又身懷絕技,他假做生病,騙我前去探看。我不小心被他擒住。接著他大鬧軍營,乘亂殺了金環三結,放出向寵部。一夜之間,兩營蠻軍,被殺得大敗。我單騎闖圍報信,路上卻遇了兀突骨,被他擒住。二哥,我們敗了,可怎麼辦啊!」
孟獲身子搖動,一掌打在孟優臉上:「你個笨蛋!」
孟優大哭道:「二哥,我聽兀突骨曾說,向寵部已前往夜郎,斷我後路去了。楊鋒諸部也在聯絡朵思木鹿等人,要來反我們,如今我們怎麼辦,這且蘭現在已拿不下來了,若不退兵,只怕連山林都回不去了。」
孟獲怔怔的望著孟優,竟似沒聽到孟優的話一樣,剎那間,大哥孟節對出兵的強列反對,朵思對出兵的不置可否,木鹿對出兵的觀望等待,臨別時夫人祝融的殷殷囑托,亂石漢的血戰,鷹宿崖的伏擊,且蘭城的攻防,兀突骨的巨叉,陣前受辱,當著上萬蠻軍的面,自己倒在兀突骨面前,自己兄弟兩個被放歸……血在瀰漫,血在湧動,到處都是鮮血……蠻族,蠻族的未來在哪裡……
「二哥,該當如何,你倒是說話呀。本來大哥全力反對我們出兵,各部洞主了也不是很多,二哥認定季漢已衰,非要出兵不可,可是現在,我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該怎麼辦才好?二哥,二哥你怎麼了?二哥!」
孟優見孟獲只不動身,上前抓著他的手,只覺那雙手冰一般涼,才一搖動,孟獲突然間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撲的倒了。
「二哥,二哥!」孟優大叫著。
帥帳之中,明亮亮的松明跳動著,照著人影搖搖。進進出出的蠻軍洞主元帥們,個個臉上充滿異樣。眼前局勢不用說,一切都明顯了。
前幾日的攻城,大王似乎發了瘋一樣,把全軍都壓上去,第一天夜裡幾乎攻破了且蘭,第二天又幾次登城,那時城頭上漢軍已有些不住了,而且城上蠻人多了起來。當時大家打瘋了,雖然大王要求只攻漢人,不攻蠻人,但是戰場之上,一見了血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自然是誰攔在面前就殺誰。結果殺了第二天斬下了八九百顆頭顱,其中大半是蠻軍,接著一度攻佔了西門,雖然最後又被擠了出來,卻將西門附近的房屋一把大火燒個乾淨。眼見且蘭將破,大家喜不自盛。可是,就是這第二天傍晚,漢人鄧爍組織了數百蠻族女子登上了城頭。城外蠻軍更是喜出望外,以為漢軍要投降,用這些女子來換且蘭的平安。正在大家嘩然一片時,那些女子卻把孝布戴在頭上,對著他們,拿起了刀槍。沉重的刀槍,使她們單薄的身子都在發抖。他們大笑起來,難道且蘭沒人了,要靠這些女人來守城了麼?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他們大笑著她們,他們羞辱著她們。他們不知道,她們是那些被殺死的蠻軍的親人,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燒掉的房屋使她們無家可歸,他們更不知道,此時鄧爍已經蕩平了且蘭城中的叛亂,正在借們和她們來凝聚士氣。他們聽到城中發出了一陣撲天蓋地的熊一樣的吼聲。緊接著,一隊隊蠻人衝上城頭,那是曾經訓練過的蠻族叛軍,一隊隊的蠻人衝上城頭,那是曾經關在獄裡的犯人和奴隸,一隊隊的蠻人衝上城頭,那是被殺了族人燒了房屋的的且蘭蠻族……他們捅了馬蜂窩,上了漢人的當,他們的燒殺,把整個且蘭都惹怒了。從那天開始,他們就失去了主動,且蘭城雖然殘破,卻再也沒能攻破一次,直到兀突骨的大軍前來。孟獲曾說:「哪怕再給我們三天的時間,我們也能攻下此城。」孟獲的話,大家半信半疑。此次出戰以來,大王似乎不似在南疆時那樣神勇無敵戰無不勝了。而且,今天,他居然被兀突骨擊敗了……
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感歎,似在感歎一個英雄的倒下,也似在感歎蠻族前途未卜的命運。
阿會喃氣恨的走了進來,孟優看著他,臉上帶著詢問,卻擺擺手,讓眾人都退出去。
塌上的孟獲歎了口氣:「你此時倒是機靈了一點,可是白天,……你怎麼不知瞞住我倒下的消息?」
孟優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論起心計,他遠遠比不上兩個哥哥。
阿會喃恨道:「大王,竹狼族偷著降了兀突骨了!」
孟優大驚,孟獲卻似毫不在意:「我白天大敗於兀突骨,又傳出病倒的消息,自然軍心不穩,唉,竹狼族人數少,本來就是牆頭草,由他去吧。」
阿會喃道:「哼,他跑不了,董荼那已引軍追殺他們去了。這回,不把竹狼族滅了蠻,旁人都會忘了大王的權威。」
孟獲一驚而起,口中急喘:「董荼那去追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阿會喃道:「他說大王在病中,為大王分憂是臣下應有本份,怎麼?有什麼不妥麼?」
孟獲長歎一聲:「董荼那雖隨我已久,可他受漢人影響亦不算淺,當初為了討好漢人,他曾獻出他領地的金銀礦,還受了漢人的封賜。此次他出兵隨我,雖無異心,但此時我勢衰,難保他不會動搖。咳咳……」他又劇烈的咳了起來,「……退兵吧,我們連夜走。兀突骨肯放回我,可見他心中還有蠻族,不會對我們趕盡殺絕的,我們走吧……」
隨著孟獲的退軍,第一次南中叛亂就這樣平息了。兀突骨不在乎李豐等人的憤怒,只小打小鬧的跟在孟獲後面,那樣子,似乎是護送一樣,把孟獲「護送」回了他的老巢。孟獲在這種情況下,也很老實的沒有走攻夜郎進益州郡的道路。
可是蠻軍才退,漢軍中就出現了小小的爭執。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肯攻擊孟獲?你的心向著我們季漢,還是向著這些蠻人?」李豐爆跳如雷。
「你?在問我?」兀突骨渾不在意,「我是將軍,而你只是個校尉,李豐,你連尊卑都不懂了麼?若是這樣,你不用跟著我,回你的且蘭去!還有,誰置疑我的忠誠,也請他離開,我是個蠻人,我只聽從丞相一人的密令。南中軍務,由我全權負責。」
大帳裡,一時箭拔弩張,正在此時,帳外有人叫道:「向都督到。」
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帳門。
向寵施施然走了進來,向兀突骨行了一禮:「兀突將軍,末將收復夜郎,向將軍繳令,並請示下一步作戰方案。」
兀突骨大笑起來:「向都督說哪裡話來。雖然是我全權指揮,但那也是丞相不知都督軍情如何,想來過不了多久,都督便還是這益州最高軍事長官,我一個蠻人,自然還是要歸都督指揮的。」話是這樣說,神態間卻是有些不自在。顯然李豐的話刺傷了他,在表面上十分強大的外表掩護之下,兀突骨並沒有那樣強悍,事實上,蠻漢諸事對他的困擾依然存在。
向寵一愣,眼睛向四面看看,看到李豐諸人的面容,大略猜到其中原由,心下不由暗怨李豐等人年輕,想事不周,得罪了兀突骨,卻笑道:「將軍,季漢只有一個天子,你我皆是天子的屬下,何分蠻漢?強執此念者,上對不起天子的重托,丞相的信任,下對不起蠻漢萬民。將軍不是俗人,但若是這樣的言語來示探向寵,豈非將向寵看的小了。」
兀突骨面色大好,一把拉住向寵的手,他身高丈二,向寵在他身前便如孩子一般,這一抓住,巨手不自覺的用力,讓向寵不由暗自叫苦。兀突骨道:「你是個好人--好,我不追究你下屬的責任了,咱們商議一下如何來解益州郡之圍,救出益州郡太守張裔。」
向寵點點頭。蠻漢之間的矛盾,不僅存在於民間,同樣存在於軍中,存在於朝堂之上,人的觀念,並不是幾句話就可以改變過來的。
傷口,還要慢慢的癒合。不過,有向寵和兀突骨的全力配合,軍中乍現還無的緊張氛圍卻是消除了。
數日後,鄂煥趕到,他身高九尺,用一桿方天戟,號稱萬人難敵。而楊鋒也成功的說服了木鹿大王和朵思大王等人,作為歸屬蠻族歸隊季漢,反對孟獲。接著益州郡的蠻人被兀突骨等人一擊而潰,南中叛亂全部平定。
在這個時候,兀突骨突然回軍,從側後插向孟獲的老巢。這一招不但孟獲沒有想到,就連向寵等人也沒有想到。他們都以為兀突骨放走孟獲是因為念及同族之情,哪知他會有這一招。由於南中之事已定,曾從孟獲叛亂的各部都回自己的部落,孟獲起兵以來損失慘重,威信掃地。突然被熟知南中情況的兀突骨一擊之下,無力反抗,連戰連敗。又三十日後,孟獲部被壓縮到瀘水之濱,阿會喃被鄂煥所擒,孟優被趙統所傷。季漢大軍四面回合,孟獲已無路可逃。
孟獲令人來問兀突骨:「你是否非要我的頭顱不可?」
兀突骨搖頭:「丞相說,想請你到成都為官。」
孟獲著人來通知:「你自己來見我。」
諸將聽知,盡皆搖頭:「這是孟獲之計,想借此機會殺了將軍。」
兀突骨大笑:「孟獲殺我,他沒有那麼傻。他眼下眾叛親離,除了投降,還有旁的路可走麼?」
兀突骨單身直赴孟獲營中,與孟獲長談一夜,第二天,孟獲自己騎著那匹卷毛赤兔,身披著象徵受縛的黃綾,在祝融孟優等人的護送下,來到漢軍。
這個曾經在南中不可一世的豪傑對兀突骨說道:「諸葛孔明敢於讓你帶著蠻軍來進攻我,我也想看看他是個什麼人。死在他的手中,我也不冤。」
兀突骨道:「你放心,你不是生氣有人欺負我們蠻人麼?丞相不但不會殺你,還會讓你親手報仇,讓你立下大功。」……
孔明到成都時,正是兀突骨第一次大勝。百姓得知孔明歸來,紛紛出城迎接,萬民空巷。其後,孔明一面遙控兀突骨的行動,一面令李恢主持南中的民政,恢復生產,自己在成都,安撫萬民。
隨著孔明的到來,益州的民情似乎平穩了一些,但地方百姓傳言這是由於蠻軍的離開造成的。這也就更進一步證明了蠻人與漢人在一起是不合適的。
孔明並不著急解釋和處理,他在行轅只翻看各地的資料,特別是益州各地較大的宗族的資料,詳細到每族的稻田、桑田、桔園、織機、佃戶,簡直無所不包,然後派出一些人到各處去。
馬良不明白孔明在做什麼,但畢竟益州隨著孔明的到來,而變得平穩了,這讓他很開心。
孔明對他說,好好處理益州的民政,莫誤了春耕,一切等春耕之後自然見分曉。
其後,孔明開始在益州推廣一種新型的雙躡單綜斜織機,這種織機比原來的織機有較大改進,紡織速度大大加快。然後他宣讀了關於放開蜀錦官營的聖旨,准許一些大戶參予其中。由於絲路的重開,蜀中大戶早已紅了眼睛,一縷絲綢,運到西域去那就是一錠黃金吶,先些年為了增加歲入,朝廷把一些有錢賺的行業全都把持了過去,此時開放,當真是天大的喜事。益州各地大戶豪強們此時聽說,紛紛擁上門來。
孔明絲毫沒有架子,對每個家主都親自接待,或一言以慰,或含笑傾聽,無不使人無沐春風,給他們指出了一條陽光大道。
孔明輕易的把有些混亂的益州重新凝聚了起來,人們忘記了才發生的征戰和撕殺,開始把精力投入了經濟上面。
似乎在眨眼之間,益州新開作坊數千家。到處都是格格作響的紡織聲。相比之下,四月裡發生的一件小事,在開始的時候,就不太引人注目了。
四月的一天,突然十五個縣二百餘戶蠻人將狀紙告到成都刺史府,分別狀告七個大族看不起蠻人,非法侵佔百姓田地等十幾款。
刺史馬良把狀紙交到孔明手中,孔明大笑:「人家告到你這裡,是對你相信,你還怕什麼?」
馬良疑惑的看著孔明那雙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問道:「此事未免太過蹊蹺,蠻人到漢人的衙門來告狀,這簡直是從沒有過的事。而且這些蠻人所處地域不同,所告之人也不同,卻正巧在這個時候,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操作?」
孔明笑:「從沒有過的事,不見得是壞事。旁的你不用管,只要稟公執法也就是了。
馬良省悟,索性公開進行審理。這一審可不得了,竟然引出了一場波天大案。
由於是蠻人告漢人,所以成都的百姓都很奇怪,前去觀看。那些蠻人穿的破破爛爛,形容憔悴,看起來似乎很長時間沒吃過飽飯似的,為首的一個少年,看起來與漢人沒有任何差別,文文靜靜,眉清目秀的,這便引發了大家的同情,覺得這些蠻人也不是那麼兇惡。接著他說起說起生活中的鎖事,更是與普通百姓沒有任何不同,他指控那些大戶如何欺壓他們,如何奪取他們的田地,如何欺凌他們的族人,如何霸佔族中的女子,字字帶血,聲淚俱下。更是引發了眾人的激憤。
馬良自其順從民意,進行徹查,哪裡一查之下,種種證據顯現,他們所告的這幾個大戶,不僅欺壓蠻人,同樣害死了不少漢人,而且他們的背影很有些複雜,從調查中發現,這次蠻族的大亂與他們有關,而且他們似乎還與曹魏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馬良對最後的這些線索有些疑惑,他們是蜀中人,怎麼會與曹魏扯上聯繫,可竟然是鐵證如山。
隨著案情的進一步發展,以郪縣豪族高氏、馬氏為首的一批大族浮出水面。
馬良去找孔明:「丞相,您簡直是神仙,您是怎麼發現這一切的?」
孔明道:「好戲還在後面。」
馬良準備調集人馬進行抓捕,但這時,郪縣兩族的族長高勝、馬秦反了,郪縣位於東廣漢郡,離成都不過百餘里,他們召集了數萬人,攻佔縣衙,起兵向西直取成都。
這一個變生肘腑,孔明來成都沒帶人馬,而益州的人馬此時除了江州陳到部,都在南中,馬良大驚,急問孔明該當如何。
孔明笑道:「明日便知端的。」
次日傳來消息,高勝馬秦二人才出廣漢,便被飛軍伏擊,一場激戰,高勝馬秦臨時組織起來的家丁部曲皆做馬獸散,高勝自殺,馬秦被擒。
馬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簡直以崇拜的目光望著孔明。孔明道:「我來益州之前,就發現益州這些大戶有問題。到益州細查之下,更是吃驚,他們的野心不小,覺得蠻人的存在損傷了他們的利益,但他們不僅是想驅逐蠻人,還想把從荊州來的官員民吏逐走,從本地培養他們的代言人。鼓動無知百姓包圍刺史府就是他們做下的。我發現此事之後,因為兩部飛軍皆已派出,所以我並沒有下手,反而對所有大戶進行拉攏,發展經濟,這本來就是我想要做的,待兀突骨全勝之後,我明著讓他們守住且蘭,威懾蠻人,卻暗中讓他們回防成都。一切做好之後,我才安排了告狀之事,目的便是逼他們造反。當然我也可以用其他方法來解決此事,但是一來我查到這兩家勢力太大,目的亦過於惡毒,已經不好控制了,二來益州也需要這樣一隻雞來殺給猴子看。」
「那麼,他們真的勾結了魏國麼?」
「他們反了。」孔明打斷了馬良的追問,「所以,他們是否與曹魏勾結還那麼重要麼?此事一發,蠻漢矛盾便被漢魏矛盾所取代,人們皆知蠻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心懷異志的人。明天,兀突骨和孟獲將到成都,咱們還得舉行一個受降儀式。這蠻人和漢人先後反叛,又先後被蠻人征服,嘿,這益州還真得好好整治一番呢。」
我收到孔明的奏折時,時間已近五月。這一場南中之戰,似乎再一次證明了孔明的絕才艷艷,無人可敵,雖然這一次的經歷遠沒有在歷史上的七擒七縱光輝奪目。但是那種消耗自己的戰爭,我寧可不要。而且,那一次戰爭幾乎調空了季漢所有的兵馬和出色的將領,這一次卻都是啟用的新人和蠻人。孔明相信飛軍,重用兀突骨,本來就是分化蠻人的一個重大舉措。而兀突骨是南中一個威望極高的國主,舉國以征戰聞名,籐甲之堅甲於天下,而他從季漢以來,學到真正的軍陣兵法,經了渭南這樣的大戰,其作戰能力早是一般蠻人無法相比的了。加上孔明的欲擒故縱之計,孟獲自然是無處可逃。而孔明勝之後,逼反高盛馬秦簡直是神來之筆,這些大戶早些年在劉璋的治下無法無天,橫行慣了,歸來季漢,失了無數特權,一直心懷不滿,在歷史上,他們也曾叛亂,被李嚴所平定。可歷史被我改變之後,他們初還沒有動作,可乘我們不在蜀中,竟膽大的做出圍攻刺史府,驅逐馬良的事來。孔明這一次一舉將這兩戶滅族,無疑使整個益州的大戶都摸摸腦袋,思量思量今後。也轉移了蠻漢的矛盾,把蠻漢間一場因互相仇視而起的征戰變成受人挑撥的誤會。
同時我也發現,季漢新的一代已經開始成長起來,並嶄露頭角了。事實上,在原來的歷史上,他們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沒有頂上來接受鍛煉。相比我喜歡提拔新人,孔明似乎更喜歡使用老臣,他們的經驗,他們的能力,的確是新人無法相比的。但是新人若不經受鍛煉,又怎能成長起來?我相信毛遂那句話,只有把錐子放到布袋兒裡,它才能露出尖來。
向寵的進攻硃褒的一洩千里和後來的亂石灘被困,在證明他是一個出色的將領的同時,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了他的大局觀念並不是很強,相反,若是孔明,就絕不會犯這種錯誤。或許,這也是他在歷史上於十餘年後一次平蠻中戰死前線的原因之一,但這次他統領大軍,總體表現還是可以的,經受了鍛煉,提高了水平,在今後的日子裡,他或許可以成為獨擋一面的主將。
年輕的王濬再一次建立了大功,面對危機時,他總能想出絕妙的點子,把事情解決的順利妥當。他其實已經很有大將的底韻了,勇於任事,敢於擔當,不計名譽,足智多謀,武藝高強,雖然行事上還略有跳脫,不善於與人交往,不招人喜歡,在軍中的風評也不是很好,但是年輕是他的優勢,十年二十年之後,誰還能想像他那時的風彩?不過說起來,他也快該成親了。嗯,今年年底讓他回京述職,給他賜婚就是了。當了我的連襟,好好灌灌他。不過,諸葛喬是因為關鳳才屢次推托自己的婚事麼?還有姜維與靈兒的事。相比之下,我們四兄弟,到是最小的兩個先定下了親事。
李豐、趙統、傅僉表現出的才能也算可以,名家子弟,畢竟不凡。這個時代,最好的資源,包括書籍、教育都是士族的專利,一時片刻之間,寒門還無法頂上來,所以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季漢的主要支撐者還是這些士族子弟。不過我希望這種情況可以得到改變,普及的縣學可以給普通人家一些機會。
不論怎麼說,今年與南中蠻人的對抗,遠遠無法與歷史上那一次巨大的叛亂和南征相比了,所以甚至沒有用孔明七擒,只一個兀突骨按著孔明的指揮,便將孟獲逼得走投無路。而孔明又成功的利用兀突骨打擊了益州那些心懷異志的大戶,解決了蠻漢矛盾。雖然益州表面上露出來的問題都被消除了,但正如一場地震一樣,地震之後有餘震,餘震之後要救災,人們觀念上的一些東西還需要時間來慢慢調整,真正繁難的事情還在後面。他要給我一個興旺的益州,一個他離開後不會生變的益州,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孔明離開的這一段時間裡,我繼續按照我們事先制定的方針,一絲不苟的開展屯田,擴張商路,建設隊伍,培養人才。
由於去年大水,今年的土地墒情很好,有些地方淤出十分肥沃的良田,勤勞的百姓們早早的開始播種。姜維從北方弄來的大量牛馬起了大作用,一頭牛可頂六五個壯勞力,耬車播種,代田法、區種法、溲種法等耕種技術的推廣,選種、育種方法的改進,農作物復種制、連種制,農作物積肥、施肥、除草和病蟲害防治等田間管理技術也得到一定提高。在去年豐收的基礎上,我相信今年一定也是豐調雨順。
魏臻已經開始重新修整關中的水利工程,由於資金不足,無法全線開工,只能是一段一段的修,我對他的要求也簡單,修一處,造福一處,最後再連通起來。所以時間雖然不長,卻也有數百傾田地受益了。
而在宮中,我也開始大興勞作之風,在歷年節儉的基礎上,我又提出除了兩位太后,其他人都要做到一日不做,一日不食,就算不願意在御苑裡種田養魚,也要織綿紡紗。雖然說自古以來這種事極少,但既然連曹操的妃子們都能做日日織布,我卻更沒理由不行。此令一行,宮中小亂了一陣子,星彩率先我,而她的手下小太監黃皓更是做好做歹的。無奈我雖然稟持人都是會變的,不犯錯就相當於沒有錯,可是每次見黃皓便不由想到他日後可能亂國,這種感覺不是很好,我當下打發他去太液池(昆明湖)裡養魚了。沒有想到的是,這小子幾個月之後,居然讓整個皇宮都不用到外面買魚了。雖說我的皇宮人不多,而且太液池的魚最多的時候能供半個長城食用,但這才多長時間啊。這個小子!
而也就是在這一年裡,關中出現了翻車。我記得翻車是馬均發明的,馬均是扶風馬氏,與馬超同宗,在歷史上,他曾改進綾機,提高了工作效率,並奉魏明帝之命製作指南車,於家作「翻車」(龍骨水車),當時人稱他「巧思絕世」。我一直在關注著這個人,可是卻一直沒有發現這個人的蹤跡,在魏國,也沒有他任職的消息。我想他是不是由於父親提前取了長安而留在了關中,現下這翻車的出現,證明了我的觀點。當下我下旨令新任扶風太守閻圃細細查找,沿著翻車的線索尋出這個馬均來--無論他是不是已改名更姓。閻圃和我算是老熟人,早在我取漢中時,就與他相識,後來北定雍涼,我任命他為安定太守。此次李恢南下,我調任他為扶風太守,守著我也近一些。閻圃細查了幾天,終於從一個工棚裡把馬均提了出來,馬均以為自己曾在魏國任職的事敗露了,嚇得魂不附體,直到我親自接見他,才漸漸緩了過來。然後我直接調他入尚書檯任郎官,給左民尚書費禕當副手,左民尚書負責繕修功作、鹽池園苑,相當於後世工部的前身。我對費禕說,全力馬均,有什麼巧思有什麼妙策讓他只管施展出來,花再多的錢也他去做。在歷史上他不是曾經想發明一種連續發射的投石機,而且號稱可以把先生的連弩效率提高五倍,結果因為沒有人而半途而廢麼,我倒要看看他的能力。馬均一步登天,自然是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卻不聽他的感激之辭,讓他好好的去做好自己的本職之事,拿成績來見我。
孔明曾說有消息河內司馬也參與了季漢的商隊,可是我進行檢查的時候,卻並沒有發現其間痕跡。我不知道是孔明的消息有誤,還是這些人太過狡猾了。不過,眼下的司馬懿遠不是那個擊敗了孔明,平定了遼東,聲名震動天下的托孤重臣,他被曹丕猜疑下野,給曹丕下點套子讓他發現自己的作用還來不及,怎會跑來此地與我為難,那豈不成了傻子。不過話又說回來,司馬老狐狸是一個放長線吊大魚的主兒,眼下他不與我為難,卻也不見得不會悄悄在長安發展勢力,進行破壞。正如我們也開始在洛陽等地佈局一樣。
三月時,東吳派輔義中郎將吳郡張溫到長安,來問我南中叛亂之事,他把南中之叛說得凶險無比,又問我需不需要幫助。我心下暗笑,我這個舅舅分明還是對南中地區不死心,也難怪,他的交州緊鄰南中,若一出兵,自然會分得些好處,撈些地盤兒。而他明知孔明在益州,主持大局,卻還要捨近求遠來找我,分明是知道孔明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計倆,想來長安蒙我一下,從中換撈取得些收益。所以我對張溫的話也只哈哈大笑著一帶而過,只問孫權的身體,孫登的婚事,卻一句也不肯說起正題,只說再等等。等了一個多月,消息傳來,張溫知道南中已定,這才慚愧的離開。
四月,曹魏也忽然明白了人才的重要,重新恢復了太學,置博士,依漢制,設《五經》課試之法(史實如此)。
五月,諸葛喬忽然送來消息,潼關的魏軍有異常調動的跡象。自孔明走後,相府的知聞所就交到諸葛喬手中,雖然他是孔明的兒子,有任人唯親的嫌疑,但他的才能和我對他的信任在那裡,有這樣的人才不用,那我才是笨。潼關主將還是郭淮,他的本事雖然不差,但是眼下我長安大將軍就有四個,雖然都已上了年歲,可是哪一個都比他強的不是一點半點。我雖然不會輕敵,卻也不至於害怕他。
「陛下,曹魏此次調動,看來目標是我們了。」
在歷史上,這一年曹丕南下,進攻東吳,最後又一次大敗而歸。可是現在我離開較近,看樣子他把目標重又轉向我們了。想想也是,潼關在他們手中,想攻就攻,想守就守,雖然我們不在乎潼關,可是在他們眼裡,這座關城還是了不得的關礙吧。
「看來他這次是因為你父親不在,想要欺負咱們一下,沒辦法,誰讓人家家底厚實呢,咱們窮小子出身,小本經營,打草蓆賣草鞋,哪比不了人家太監的孫子呢?」
諸葛喬笑了,我們兩個在一起時,還是很輕鬆的。
「柏松,你覺得曹丕是要舉全國之力,報渭南之仇呢,還要是試探我們呢?」
「這些年的仗打下來,曹丕的家底兒雖厚,也經不起渭南這樣的大仗,我覺得,他試探的成分還是居多。」
「你這樣認為?」聽諸葛喬說曹丕此次調動軍隊是試探,我心下不由有些不以為然。曹丕此人,在政治上應該說挺了不起的,他繼位以來,堅持大權獨攬,設立中書省,其官員改由士人充任,原由尚書郎擔任的詔令文書起草之責轉由中書省官員擔任,機要之權漸移於中書省。定令婦人不得預政,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後族之家不得當輔政之任。他又建立並推行九品中正制,力圖把用人權從大族名士手中收歸朝廷。通過這一系列措施,進一步鞏固了魏國統治。這些所做所為與我大多有近似之處,名字不一樣,但實際差不多。而在文學上,我更是遠遠比不上他一個零頭。但在軍政上,雖不能說他志大才疏,卻也是遠遠不及其父之萬一。在歷史上,他曾三次親自統軍伐吳,皆無功而還。而在這個世界裡,他也一次敗於渭南,兩次敗於東吳了。可是他卻有一句名言,那就是不能把賊虜留給兒子,季漢和東吳這樣強大,他自己滅不了,他的兒子豈不是要吃虧?儘管大臣勸他周文王把商紂留給武王來討,這是大勢所趨,他卻不以為意。所以我雖然不怕曹丕,他繼位以來在軍事上的行動,與我一舉平定雍涼簡直沒法比,但他只要一有舉動,我還是相當重視的。
「伯松,曹丕此人好大喜功,此時你父親不在長安,南方叛亂初定,難保曹丕不生乘火打劫之心,你怎麼肯定這是試探呢?」
「陛下。臣不知曹丕是怎麼想的,但卻知道當前大勢,無論魏漢還是吳,經這幾年的大戰,名將損失過多,百姓受損過重,都已經沒有打大仗的心氣兒了。郭淮是季漢手下敗將,眼下賈詡已亡,司馬懿被貶,陳群、董昭、曹真都曾被擒,名聲大損,張郃戰死,曹魏諸將提季漢而色變,所以臣以為,就算是曹丕有些想法,在群臣消極反對之下,也難以施行。所以臣以為,這肯定是試探。」
想不到諸葛喬是從這個角度說的,這樣來判斷,卻也有道理,看樣子倒是我過於看重曹丕個人的想法了。畢竟,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就算是我,沒有大臣們的,也無法隨意挑起戰爭。
「那麼,你認為此戰若打,該在哪裡開戰好呢?」一直以來,我們季漢追求打仗都是要在自己事先設好的戰場來開戰,但凡這個目標達成的,就沒有失敗的,比如陽平關之戰,比如渭南之戰,皆是如此。
「這次自然不能讓敵人進入的過深,否則就會影響政局穩定,影響屯田和民生。所以,不能過了華山、黃河之線,禦敵於國門之外。」
「那麼,誰為主將呢?」
「陛下,這等大事,應由陛下與諸大人商議,非是我區區一個議郎所能置喙的,不過陛下既然垂問,我自然要答,我覺得,眼下我軍絕頂勇將之多,已超過魏與吳任何一國。三將軍,馬將軍、四將軍和於將軍四位大將軍的才能,在當今無人可敵,只是他們年事已高,若還陣前殺敵,似有不妥,掛下名兒起個震懾作用還差不多。除這四位將軍外,便是魏延將軍、龐德將軍、關平校尉、馬岱校尉以及伯約了。魏延將軍一直受先帝信任,在軍中威望僅次於三將軍和馬將軍,還在趙將軍與於將軍之上,若非父親不喜歡他,而他在渭南之戰初期犯下大錯,只怕也已拜為大將軍也說不定。但是魏將軍為人過於高傲,目無餘子,與過世的二將軍頗有相似之處,但卻不及二將軍超逸絕倫,誠然,在當世,他依然算是一流將領。龐德將軍一直隨在馬將軍身邊,他的本領之高世所僅見,不在五虎大將之下,而且其人膽大心細,破曹操,取長安,他功不可沒;關平將軍隨二將軍已久,當年與……與寇封將軍隨先帝東擋西殺,乃是季漢年輕一代中著屈一指的人物,相比之下,張苞關興等人比他還差不少;而馬岱的的槍術和箭法也是一流,當年與魏延初遇,一箭射中魏延手臂便足見他的本領。而伯約的本領,陛下深知,我也就不多說了。眼下關平與馬岱皆在西涼,迎擊郭淮之人,可在魏延、龐德與伯約三人中挑選。」
「那麼,魏延,龐德和伯約,該讓誰來迎敵好呢?」這個諸葛喬,有話不一次性說完,還讓我慢慢的擠。
「這個,實在不是微臣所能言了。」
魏延麼,雖然有一定才能,卻是個不進行壓制就能反天的性子,雖然不一定是孔明說的反骨,但不好控制,居功自傲卻是真的,作為年輕的君主,我自然不想讓他這麼早就立太多的功勞,他最少還能給我打二三十年的仗,若成尾大之勢就不好了;龐德是馬超一系,眼下西涼一脈在軍中影響越來越大,也當加以控制,自然還是把功勞給姜維最好。可是姜維在北疆初有起色,雖與潼關相去不遠,但一時調回,也有不妥。算了,還是龐德來對付郭淮吧,他正守著華陰渭南一線,改派旁人也不合適。雖然這又給馬超增加了份量,但是馬超也並不是不可控制的,何況對於龐德,他眼下還有多大影響力還在兩可之間。作為帝王,平衡之道是最重要的,有些事情不能不考慮到,不但要考慮現在,還要考慮未來。
看來諸葛喬分析曹魏各部大臣不願對季漢出兵是正確的,五月初我們就得到了潼關守軍的異常調動,可直到六月,曹魏的軍馬還沒有調動完畢。龐德還沉得住氣,我臨時調到龐德軍中一心想要立功的關興等人卻急得抓耳撓腮,而張苞隨著姜維,在北疆已立下不少功勞了。現在那個校尉的帽子又重新戴在了他的頭上。不過張苞自從被我從校尉一巴掌打成小兵之後,性子沉穩了一些,不復原來那樣冒失了。關興與張苞歲數相當,自然經常存了比較的心思,他眼下與張苞雖然同為校尉,但他這個騎都尉與北軍的校尉相比,卻還差著行市。而與他在一起的龐會更是著急,他不敢去招自己的父親,便天天逗弄關興,咱們什麼時候出兵啊,你去催催我爹爹好不好,咱們兩個比姜維、張苞、王濬、李豐他們差麼?我們一點也不差,就是機遇沒趕上,這次好不容易要打仗了,可是曹魏卻總是不動,難道咱們就這麼等下去麼?關興也不敢去催龐德,龐德太嚴厲,就偷著給我寫信,弄了不知什麼血寫血書,要求主動出戰。
我沒想到關興會這樣有意思,而他和龐會成了好朋友更讓我有些吃驚,而吃驚之後就是一點點辛酸和感慨。在歷史上,二叔殺了龐德,而龐會則滅了關門全族!
終於,到了七月,從洛陽來了監軍,郭淮被逼無奈,從潼關出動人馬,可是才與漢軍交戰,他們轉身便走,氣得關興和龐會在後面又跳又罵。
龐德見狀,只是冷笑,令關興和龐會退兵。也不出戰,整日讓軍兵在陣前解甲而眠,不停的大罵郭淮無能,罵曹丕膽子小。
城中的監軍哪裡受得這個,當即逼著郭淮出戰。郭淮心底大罵監軍笨蛋,口上卻不敢說出,漢軍的戲演的真實,這樣簡單一個戲碼騙過了城裡所有人,他左右推辭而不得,只好再一次打算同樣演一場戲,讓監軍看看自己也敢和季漢交戰就算了。
主意打得挺好,可惜在實戰中滿不是那麼回事。他要求進攻速度要慢,要留給漢軍重整軍營進行反擊的時間,要留著七分力假做拚殺一場,要喊聲大,鼓聲響,刀槍舉得高,血汗留得少。可惜戰場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才一出城,季漢軍隊就慌了,旗幟亂丟營盤大亂,魏軍前鋒收不住,只好衝進漢營裡去了。郭淮這下子騎虎難下,心裡罵娘,行動上卻不敢再退縮,乾脆一下子端了漢營。本想這下可以喘口氣,有個交待了,可是城上監軍見魏軍出戰如風捲殘雲,這個沒經過戰陣而又好大喜功的太監早不知道東南西北,以為郭淮畏敵如虎,根本就算不上一個合格的將領。還不如自己把指揮權拿過來的好。當下直接到營中,再令郭淮前進。
這樣漢軍一退再退,郭淮連取了七座營帳,前進了百餘里。這下子郭淮把自己嚇著了,整天覺得脖子後面冒涼氣,覺得漢軍的鋼刀就要砍過來,看著那個意猶未足,似乎打算就這樣一直攻下長安的監軍,恨不得一刀殺了他。實在沒辦法了,郭淮一狠心,自己吃了點巴豆,當時就「病」倒了。監軍看他拉得不成人形,也沒有辦法,同意了他駐兵的打算。此時龐德果然卷地而來。於是同樣的劇情重演,只不要主角轉換,變成了是魏退漢進。關興和龐會像兩頭小老虎一樣,猛衝猛打,把憋了幾個月的力量都使了出來。饒是郭淮才能出眾,在魏國也算首屈一指的大將,用盡全力,使盡心機,才算把這場失敗控制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丟了大量的輜重,保證主要部隊和將領全須全尾的逃回潼關。
這下子監軍不敢再亂指揮了。現在他與郭淮坐上了一條船,如果真實情況報上去,兩人誰也好不了。郭淮又做足了工夫,兩人一起給曹丕寫表章,把季漢的軍隊誇上了天,恨不得誇成當年的渭南,然後重點描寫郭淮和監軍如何大勝不驕,小敗不餒,力抗強敵,終於保證潼關不失。文中隱約提起,當年陳群司馬懿這樣的高手都勝不了季漢,他們能做到互有勝負,使季漢倍受打擊,已是極不容易了。
消息傳到長安,我不由大笑,大笑之後又有些奇怪,這算是一場什麼樣的仗,就算是曹魏群臣不願打仗,也不至於會差到這般地步。何況曹丕之能,怎麼會派出這樣一個無能的監軍?我讓人把這個監軍的來歷好好打聽一番。結果到了七月,消息傳回,這個監軍與那個囂張的郭皇后有著較為緊密的聯繫。而且另一個消息同時傳來,司馬懿被重新啟用了!
我一拍桌案,站起身來,恨,曹丕和我都被司馬懿騙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法,但肯定的是,他一定插手其間了,否則,以渭南之戰前先生的離間之計和渭南之戰時曹丕對他的懷疑,他怎麼可能還輕易翻盤。
不過,漢魏在潼關一線爭鬥的同時,我悄悄的對河東下手了。
說實話,我是極有自知之明的。以我的本事,論起興兵打仗,或許不下於曹丕,論起詩詞歌賦,我還要望風而逃。若和司馬懿正面做對手,十個我加起來,也不見得勝得過他。當然,先生曾說我總是太過看輕自己,我絕不是自己認識的那樣不堪。但是,我也不想和他做對手,不但是我,在這個時代,能與之相比的,除了先生,大約只有東吳那個由於父親沒有伐吳而還沒有被孫權重用的陸遜了吧。其次至於李嚴等人,相差難以裡計。想來以他的本事,既然能被曹丕重新啟用,肯定他要想辦法證實他的能力。而眼下孔明不在,季漢自然會是他的目標。看起來,事情要麻煩了。
一個出色的戰略家,他的作用在戰場上是永遠不能低估的,更何況,他還在一個強大的國家裡。只要他被單獨任命為一方統兵的將帥,那他就會如魚得水,如虎添翼,再難克制的他住。想想他在歷史上曾經做過什麼,八日破新城,百日克遼東,五丈原之戰,生生把先生拖死。雖說先生以一州之力而攻九州之地,又翻山越嶺而來後勤供應困難,存在著巨大的劣勢。但天底下能讓先生這樣的奇才無計可施的,也獨此一人而己。如今先生不在,若要我來應付他,那簡直是太困難了。何況我的主要精力是建設,而不是戰爭。所以,我要乘他才剛剛恢復官職,對他進行打擊,讓他遠離權力中心,或且遠離季漢戰場,一個人的才華再高,如果他沒有舞台,他的才華也等於零。
曹丕,老兄啊,他騙過了咱們兩個,對付他還得咱兩個動手才成。雖然原來你一直視司馬懿為心腹,但渭南之後,你應該對他有所芥蒂了才是,嗯,那我想想,怎麼再給你加一把火,你好好配合我一下,如何?
不過,上次算計是司馬懿沒有防備,而且有先生親自主持,我這次的計策也不知成不成,還得做兩手準備。長安這邊倒是不用怕,雖然司馬懿挺牛的一個人,但以他一人對付我季漢四大將軍,而我軍又處於強勢,只怕也是力有不及,更何況還有李嚴和廖立可以在關鍵的時候頂上去。不過上庸那邊的安危就難保,我這個大哥寇封的本事有限,再加上對我的忠心也不見得有多少,莫被他偷襲了去。要不還調諸葛喬去幫他?
說起來,在季漢,我手下的兵將大多是武人,從四位大將軍以下,到李嚴、廖立,滿朝文武,在經濟上能獨擋一面的只有一個劉巴還拿得出手。可是他這兩年身體也變得差了。在歷史上,似乎他已經去世了,但是不知是因為眼下季漢發展較快,他心情好呢,還是因為季漢的醫術發展快,得到了較好的治療,反正他還在朝堂上挺活躍的,時不時和我吵一架,臉紅脖子粗的指責我一番。若是理民的人才多一些就好了。若再有一個身體健康的劉巴樣的人物,我派他去蜀中換回先生,讓先生主持大局,我才不怕任何人。或者讓我恢復幾年,你曹魏不找我的麻煩,我還要主動找你的麻煩呢,真以為我拿不下潼關不成?
可是眼下,我還得以大局為重啊,以季漢的國力,眼下還不能與曹魏進行全面開戰,否則必會重演當年六出岐山,九伐中原的悲劇,就算先期有些勝利,最終也會因國家經濟破產而慘敗。利用五年以上的時間修養生息,然後等實力強大後再東征,這是我與孔明的共同主張,也是我們壓制軍方,不同意攻取潼關的原因。
諸葛喬被我再次派到上庸。這次我任命他代理上庸太守,而寇封則調任南鄭太守。南鄭是漢中最富的一個郡,但不在前線,也就不直接插手軍務,他算是略微有所提升,但從軍隊裡解脫出來。寇封會不會不滿?我不知道,但他若是個明白人,就該知道我能這樣對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曹丕是如何對待曹彰等人的,他也不是沒有看到。我平常經常諷刺曹丕,但是在心裡,我有時還是很同情他的,天家沒有骨肉,曹丕雖然對自己的幾個兄弟不好,但他的天下沒有亂,而司馬氏當權,分封諸王,結果馬上出現了八王之亂,把好端端一個國家打的七零八落,這才造成五胡亂華數百年的動盪。我其實也想對我的兄弟們好,而且我每次到後宮,吳氏和孫氏便經常和我說起曹丕的壞話,意思是讓我對自己的兄弟們好些。其實我對他們已不錯了,有能力的,便讓他去發揮,比如寇封;能力差的便封一小塊土地養起來,比如劉銘;不知道怎麼樣的,便進行培養,比如劉永和劉理。我希望宗族裡出些能人,卻也不想他們對我的位置造成影響。我不想做鄭莊公,把天下交給不乘其職的人去打理,釀成大亂再來收拾殘局,最後弄個誅弟囚母的結果,又是什麼好名聲?還好,眼下寇封還是讓我放心的。或者再過些年,讓他重上戰場獨擋一面也未可知。總之,道路都是人走出來的。
鞏固了上庸之後,我讓北疆的姜維盡量收縮防線,不要主動進攻了,這樣當長安方向出現問題時,他可以及時返回。
再次,我讓孟達出使洛陽。和董昭上次來季漢的說法一樣,為了天下蒼生,兩家合好,不動刀兵,要上門去拜訪司馬懿,要讓曹丕知道,是季漢怕了司馬懿才主動求和的。要向曹丕建議,讓司馬懿重新統領軍馬。總之,讓要曹丕知道季漢非常關注司馬懿這個人,司馬懿的確是一個人才,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才,一個可比武帝曹操的人才。
離間是必須的,但不一定成功,但有一點我認為曹丕是無法不重視的,那就是,以曹丕的才華,敢重用曹操這樣一個人麼?!
只要他心存疑慮,我就不用擔心司馬懿會成為潼關的主帥。
然後我下令給魏延、龐德等人,從現在開始,不許打任何的勝仗。有便宜不吃,有利益要讓,有一個人走路摔傷,要告訴曹魏,我們被伏擊損失了一百人;有兩個人吃壞東西拉肚子,要告訴曹魏,我們軍中流行疫病無力作戰。要主動幫著司馬懿宣傳他的能力,最好是宣傳司馬懿只要到了潼關,劉禪立刻就投降,到洛陽當個安樂公。要極為明顯的主動示弱,這種示弱做得過分一些,讓敵方和己方都認定這是一個玩笑或陰謀,而不會影響己方的士氣,造成敵方誤解來進攻。要讓敵人整天疑神疑鬼不敢亂動。前線越亂,前線和後方就會越安定,這個計策就算對司馬懿不管用,但對曹丕我還是有信心。
我的心智不算是太傑出,但什麼東西想的多了,參謀的多了,徵求意見多了,自然就會很完善,或許李嚴等人每一個都比不上孔明,但三個臭裨將,頂個諸葛亮,何況是這些文武。更重要的是,作為帝王,我可以調用的資源要多得多,一條計策兩條計策不管用,多了自然會有效果的。畢竟曹丕對司馬懿的信任,還及不上我對孔明的信任。若是這許多計策再管不了用,那我還是直接把孔明調回,我自己去成都來的划算。很簡單,若是那樣,說明我不但比不上司馬懿,連曹丕也都比不了了。
孟達在鄴城很受歡迎,曹丕久知孟達文采風流,自然是傾心結交,甚至同乘車輦。孟達被感動的受不了,回來時告訴我,他差一點就投降曹丕了,曹丕的文采太好了。我說你既喜歡,過兩年我把曹丕捉了,天天讓他陪著你讀書寫詩。
魏延聽從我的號令,先把蒲津渡口讓了出來,接著便天天向對岸說,我現在壞了,軍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你們過來接收我吧,我到時保證投降。對岸河東太守、典農中郎將、駙馬都尉趙儼莫名其妙,不敢出兵。
趙儼其人,也算是曹操主要謀士之一,在此時受重用程度還在司馬懿之上,但他的長處不是斬將奪旗、引軍征戰、謀略兵法,而是協調將領之間的關係,把心思不齊的各部人員凝聚成一個整體。為了河東,我曾對這個趙儼進行過細緻的調查,發現他和我們季漢還有著另外一筆帳。二叔從荊州北伐時,趙儼是作為曹仁軍的參軍身份參戰的。當時曹仁軍完全被圍困無法與援軍協力作戰,而徐晃率領的援軍多為新兵不足以獨自和關羽對抗,所以徐晃按兵不動等其它援軍,眾將便呵責徐晃,要他盡快攻擊二叔。這時趙儼一席話說服眾人,先設法告知曹仁軍援軍將至的消息,等徐商、呂建率領的援軍到來之後再一鼓作氣夾擊關羽,從而取勝。縱觀曹操時代趙儼的所作所為,這一件算是最突出的功績了,唯有這一次趙儼是通過自己的才幹影響了一場重要戰役的進程,如果沒有趙儼來說服眾將安心等待援軍,徐晃聽從眾將發動進攻也難以取勝,不聽眾將則很有可能會重蹈他在漢水慘敗覆轍。總而言之,趙儼有其獨特的辦事能力,卻並不是一個將才,更不是帥才。他是個好的謀士,好的組織人員,卻很難獨擋一面。
對他的這些瞭解,在一點點推動我,讓我想辦法朝著河東伸手。
十一月,司馬懿從侍中、尚書僕射的職位被改封為向鄉侯,督軍,負責鎮守幽州和遼東,對抗鮮卑和公孫氏,正如我們的益州做亂一樣,曹丕的後院也不是很安穩。我笑了,這下子,我和曹丕想對著掐都沒辦法了,手裡最厲害的大將都去穩定後方了,今後兩年,咱兄弟就悄悄的互相動軟刀子吧。
轉眼間,金秋已過,涼風送爽,田地裡的莊稼都已收割乾淨,老天照應,今年又是一個大豐收,因為農屯土地種足五年,農屯之地便成個人所有,地方上安置的流民幹勁也極足,流民的勞動積極性也高,加上翻車的使用,水利的整治,科學種植方法的普及,有效的促進了農業生產。關中、漢中、蜀中三處糧食產地的糧食都收了上來,畝產量已達到兩漢時最高的年份。這使得季漢國庫首次在養活百姓之外有了餘糧,更給明年更大規模的屯田工作打下堅實的基礎。
同時,第一批前往西域的商隊部分歸來,之所以說是部分歸來是因為有好多商家發現西域的富庶之後便留下一些人員在當地設點,或者進一步向西延伸他們的行程。此次西行,商人的足跡便及龜茲、於寘、康居、烏孫、疏勒、月氏、鄯善、車師等西域大國,用絲綢陶瓷之屬帶回了大量的財產,商隊中所有人都喜笑顏開,樂得合不攏嘴。長安城東市、西市一片繁華景象,多少年沒見過的西域葡萄酒、大宛馬、各種寶石、美玉重新出現在市場之上。當然,商業這一塊的稅收也開始大幅度增長。而更讓人高興的是,此次商隊歸來,同時帶回了龜茲、於寘、康居、烏孫、疏勒、月氏、鄯善、車師、小宛諸國的朝貢使者,而更讓人覺得奇怪的事,這些使者竟大都是王子、世子、年輕的將軍等實權人物,問程畿,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來的使者這樣年輕化。
在歷史上,這些國家也曾對曹魏朝貢,但此時由於季漢的興起,隔斷了他們與曹魏的聯繫,而我們的漢室正統,也更讓他們相信我們。甚至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不知道曹魏的存在。這種接待工作自然是從曹魏歸來的孟達大顯身手,孟達與鄧芝都是季漢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孟達的長處是為人風流倜儻,才學高妙(在歷史上與父親絕交都能寫出一篇絕妙的文字出來-_-),使人一見便生親近之心,從地方一州太守簡拔為九卿之職,不掌兵權的他開始還有些想法,私下裡認為他是明升暗降,沒有實權,可後來季漢發展到三十多個郡,而上庸作為前線,又屢屢受到攻擊,卻也對此職相當滿意,他出使曹魏,曹丕雖然對季漢仇深如海,卻肯於接待他,這不能不說是這一件很奇妙的事。而鄧芝的心思細密,性格剛直,堅持原則卻又不乏變通,雖不如孟達的詩文之妙,在大節之上卻猶有過之,他善於站在對方的角度,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以此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故而容易得到出使國家的好感。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深得孫權的敬重。這兩個人來應對西域屬國的使節,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孟達問我,這些西域國家深知西漢、東漢的繁華,如今季漢的宮城遠遠無法與當年的長安和洛陽相比,會不會使這些使節生輕慢之心?我笑道:「給他們看宮殿做什麼?季漢軍校第一期軍校生畢業,讓他們觀禮。」孟達恍然大悟。
當然,這些消息裡也並不全是好的,商隊負責人程畿先就給游楚和關平奏了一本,說游楚放蕩不羈,輕於政事,而與西域諸國胡亂聯絡,胡亂指揮,惹得西域大國十分不滿,又說關平亂殺無辜,拿商隊性命開玩笑,以商隊來引小宛將軍進攻,然後被他伏擊,直接導致小宛國換了國主。我心中暗笑,這等無法無天的作法,還真是游楚的作派,他在西域,其實也並不順利,西域各國各有自己的心思,各有自己的算盤,百餘年間自大慣了,哪肯輕易服人管轄?游楚在西域,並不以征伐為任,而是利用西域各國自己的矛盾,互相制約,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這次商隊前往,所帶貨物極多,自然不免讓人心生貪念。其實小宛國的事,倒真的是游楚的一個圈套,首先,小宛國的國主不太聽話,其次,游楚想要找一隻雞來殺給猴子看,這兩個原因,到是第二個佔得份量大些,由此說起來,程畿這一本奏得也非無理,可是他不知道,若沒有游楚關平的這一殺,只怕商隊在西域絕對無法如現在這樣暢行無阻。當下我表彰程畿的功勞,卻把他的奏折留中不發。然後給游楚和關平每人加了一級俸祿。
中秋節時,我曾到諸大臣府上轉了一圈,給臣子們賜了胙肉,並提前給先生送去最肥的一塊。先生在益州,一身擔著季漢一半的天下,身邊又沒什麼得力的人手,比之歷史上南征時的舉國齊動相差不知凡已,也不知他會不會遇上什麼困難。而以他的個性,無論遇上什麼困難,他也會自己來處理。我到不怕他遇到無法處理的難道,我只怕他累倒了。
也就是在諸大臣府上行走時,發現了黃皓這小子又在搞鬼,由於他負責太液池,出產的魚類除了供給內宮之外,他還把一部分免費送給一品以上大員府中。各部大臣不知道,以為是我關愛大臣,對我自然是感激無已。而他把另外一部分在城中出售,在他們的宣傳中,在太液池魚,是專供皇宮和一品大員的魚。這樣一來,城中有錢的富戶,想沾沾官氣,擺擺譜的小吏,哪個不想來買,哪怕多花點錢,也要對人說我吃過太液池的魚啊。這些事本來是李嚴當笑話講給我聽的,但是做為我,卻對黃皓的事總是分外的上心,過後細查了查,賣魚得錢他不但沒有貪,而且自己應得那一分也沒有拿,除了給手下的紅利,竟然全部上繳到了少府。他居然是個不愛錢的人?打死我也不信,但是,他到的確是個人才。
在關府拜見徐夫人時,在他府中意外的見到了兩個河東人。河東是個出名將的地方,西漢時有大將軍衛青、霍去病,當代有二叔和徐晃。
徐夫人給我見禮後說道:「這兩個人是我家老爺的同鄉,這位先生姓孟,名文,字惜墨,當年我家老爺見義勇為,打死人命,就是孟先生的先人幫著我家老爺逃走的。而這位先生姓衛,名風,字硫華,是孟先生的朋友。」
我含笑點頭,看樣子徐夫人是想為他們謀個官職,以報答當日之恩,只是這人姓衛,不知與河東衛氏有什麼關係。當下問起,那人答道:「小人衛風,大公子衛寧是小人的族叔。只是小人這一支已頗為沒落了。」
他說的衛寧便是衛氏這一代的閥主衛仲道,也就是蔡文姬的丈夫,現在住在藍田。不過衛寧性情遠淡,並不追求名利,所以他這個閥主只掛個名字,衛閥之事由其弟衛建主持。
孟文不好意思的道:「陛下,孟文本來想著參加季漢的大比,可惜小人來晚了,沒有趕上,打算再讀三年。原來也以為,搞學問的人,不論是儒是道,還是諸子百家,一是為了自己的信念,二是為了名揚天下。可是來到長安,方知在長安居住下來,能活得像個人樣,大不容易。古人道,『學而優則仕。』儒者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商不能算,兵不能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只有入仕為官這一條道。與衛風在一起,衛風隨便帶些什麼東西,前去東市或者西市,回來後腰包也就鼓起來,每每此時,我總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多餘之人,悔恨自己沒有承我父親之業。然而儒學又是我之所好……」
我揮了揮手:「好啦,遇到朕,也是你們的緣法,朕先讓你們待詔公車,領點官俸,怎麼使用,以後再說吧。」
孟文拜射:「臣多謝陛下!」
衛風卻搖頭道:「陛下,小人志不在於為官。」
「嗯?那你想要什麼?」
衛風左右看了看,想要上前,自然被內侍攔住,強笑了一下,低聲道:「小人想向陛下求一條商路,一條自季漢通向河東的商路。」
嗯?我定睛看他,不知他是否代表河東衛閥。河東之地,我想念已久,若不是因為國力尚不足已支撐大的陣仗,我早就揮師過河也說不定。想不到衛家居然會主動與我聯繫,點頭笑了:「好,就憑你能進到這關府來的這片心思,此事朕同意。具體的事宜你找程畿商議。不過,河東眼下還是曹魏的天下,這條商路我們只能開一半啊。」
衛風大喜道:「另一半,衛家可以負責。」
我確定衛風的確是衛家的代表,他不在我眼前隱瞞,大約是不想因此而失去的我信任,而看徐夫人和孟文的樣子,他們都不知道衛風的真實身份。而衛家肯於主動與我聯繫,大約他們這些地頭蛇感覺到了季漢的實力,同時也是季漢商隊的巨大利益對他們的吸引。
我笑道:「趙儼似乎對衛家不錯吧。」
衛風道:「啟奏陛下,話雖如此,但趙太守快要離任了,況且這一兩年,河東百姓一日三驚,只怕季漢天軍,不不不,是只盼著季漢天軍,而曹魏京城那些人,卻總要我衛家舉族搬到洛陽或鄴城去……河東是衛家的祖宗陵園所在,先祖長平烈候(衛青)乃大漢忠臣,我衛家亦一心向著漢室,自然不願給偽朝賣命。」
我盤算著其間得失:「衛家派你前來,正如你所說,大約是因為你的身份與衛家閥主已有了一段距離,所以不會引人注意吧,既如此,你也先待詔公車,日後如何使用,由朕想好後再定,無論你的才華在學還是在商,在季漢,總有用你之處。」
衛風只得道:「謝陛下。」
我聽他語氣並不甚高興,知他怕在季漢露了臉,在河東的家人不好自處,道:「你放心,衛家肯讓你前來,自然會好好待你家人,你在季漢越受重視,衛家也越會優待他們,衛建若連你的家人都保護不了,他也白主持衛家了。」
馬超這兩年的身體不是怎麼好。我原以為在歷史上的英年早逝,是因為不被父親重用,心情不好的關係,現下看來,倒是我錯怪父親了。大夫說,他是少年時打打殺殺,爬冰臥雪,過於拚命,不注意身體,再加上疊遭慘事,全家數次被害,父親,兄弟,妻子,兒子全都慘死,身體裡五勞七傷,早已伏下,一到歲數,種種病症全都找上門來,讓這天大的英雄也無法抗得住。
進門坐好,馬超在榻上施禮道:「陛下,有什麼事,叫臣一聲就行,何必又勞您大駕?」
我笑道:「除了你馬愛卿,誰的住處,能讓朕三番五次地光顧呢?身體好可些了?」
馬超歎了口氣,搖搖頭:「馬超這輩子算是完了。」
我笑道:「卿何出此言?你今年不過四十有九,比三將軍和四將軍小七歲,在季漢算是年輕的了,何必這樣自苦自艾?」
馬超只是搖頭:「馬超這一世,總是殺戳過多,才得此報。早在十幾年前,馬超就該死了,幸而老天照顧我,讓我多活了幾年,蒙先帝與陛下兩世重用,收復雍涼,還於故鄉,又受封為大將軍,對得起祖上了。特別是這兩年,新得了一個兒子……馬超若有不測,還請陛下念在馬超面上,多看顧他些個。」
馬超在長安,另娶妻吳氏,生有一子,年方兩歲,取名馬復兒。我聽馬超說的傷感,不由落下淚來,點頭道:「愛卿好好將養身體,萬不至到那一步的,我讓人算過,愛卿的壽數還長著呢。朕還想著讓愛卿幫著橫掃北疆呢,哪能輕易言死,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馬超搖搖頭:「鮮卑表面上雖強,但正如當日之羌亂,各部心思不齊,指揮紛亂,又互相攻擊,敗像已成。陛下北結匈奴,東連軻比能,又有姜維統兵,足夠了。」
我道:「我若想讓你平定西域呢?」
馬超笑道:「陛下,西域有什麼難定的,關平有乃父之風,平定西域何須他人幫手。」
我一心想找個事兒讓他佔住心,有心說西羌國,又怕他疑我認為馬岱無能,當下道:「東平曹魏,又怎能少了愛卿的身影?」
馬超一時無語,現出神往之色,終是歎了口氣:「陛下,以季漢之國力,若想與曹魏爭一日之長短,最少也要五年之後,那時馬超只怕早已不在了。」
我知他說的乃是實情,暗自里長歎一聲,卻也不再說什麼。
馬超手中轉動一小串佛珠,我知道那是普法送給他的。而前面他所說那番「殺戳過多,至有此報」的話,大約也是普法所常說的佛家因果之說。我雖不信,但看馬超念得幾聲佛,眉間竟現平和安寧之色,一時又覺得他能看開一切,卻未常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在種種紛亂裡,季漢軍校第一期就要結業了。我接到這個消息,還是決定親自前往。畢竟這個軍校是我一手創辦的,它凝聚了我的心血和汗水,花了我大量的錢財,直到現在一提此事,少府孟光還會向著我瞪眼睛,嫌我花錢多了。而且這第一批學生中,有著大量季漢的中下層骨幹的將佐,也有著特意簡撥的各功臣子弟,雖然張苞和關興等人中途分撥到了軍中,但現在還有關索、趙廣、張紹、張毣、黃邕、黃祟、李遺等一大批季漢功臣子弟,還有關鳳、許靈兒這樣的女將。雖然孔明不在,但是有著四位大將軍為師,一年半的時間,這些人應該有一定的提高。
這時,長安城中忽然出了刺殺事件。
「陛下,西域商路開通,各國人士紛紛來長安,其中不少人是王子公孫,想來見識我季漢的繁華。此次出事的便是鄯善國王子。此國自來歸服王化,是西域最親近季漢的國家,此事之後,不知對西域之事有無影響。」李晟一邊說著,一邊連連搖頭,「臣奉命前往,先封了館驛,細細進行排查,問起當時情形,館驛之中諸人言道,他與一些隨從本來好好的喝酒聊天,聊著聊著,說起他的身份,旁邊一個人站起來,說王子什麼了不起,季漢滿大街的人都比他高貴,這王子不服,兩人就吵了起來,那人抬手一劍,就刺透了這王子的心窩。延尉大人與臣一起去的,他當時只用手捧著心窩,長聲歎息,這下子可怎麼得了,這下子可怎麼得了。」
我想想糜芳的樣子,想笑,卻苦澀的笑不出。他活得越老,膽子越小,能力越差,怎麼看也不像是個隨著父親從戰場中滾殺出來的漢子,卻又是我的舅父,讓我該如何對待他?唉,實在不行,找個由頭逼著他退休算了,別到時候出了大錯弄得我不好收場。
「那刺客可還在?」
「回陛下,那刺客逃走了。當時禁衛軍趕到,卻沒有追上他。」
「這麼說,是一個高手所為了。」我的禁衛軍,可不是先漢的那些少爺兵,他們都是百練雄師中選拔出來的,能從他們手中逃脫,本領當屬不俗。「針對西域王子的刺殺,這肯定不是季漢人所為,你繼續細查,若是人手不夠,可以從軍校或者大內抽調。我們的對手不是一個人,只怕是一個組織,一個可能由曹魏大臣暗中提調的組織。我相信你們兄弟的能力,我認為你們可以把這件事處理好。有什麼困難或進展及時匯報,另外不要在西域諸國中造成太大的搔動。他們的飲食都由可靠的人負責,加強對館驛的管理,杜絕一切生人入內。」
李晟點頭去了。
我想了想,道:「傳黃皓。」
不一會兒,黃皓來了,他低低的伏下身子,那一種溫婉而嫌恭的聲音說道:「陛下交小人的事,小人都辦妥了,二十四名宮女,個個都是花容月貌,才華出眾,這些人都是孤兒,是小人前幾年從賣兒賣女的流民裡挑選出來服侍皇后的,她們在宮中受了良好的教育,而且都一心向著季漢,不會有反叛之事發生。」
「把人帶來給朕看。黃皓,你辦事很得力啊。」
「為陛下解憂,是小人的職責。」
我帶著黃皓引著這些宮女去見星彩。打算讓星彩教導她們一段時間,這些西域王子貴族們來到長安,我打算送給他們一些宮女,借這些人,也可乘機在西域各國增加一些耳目,施加一些影響。當然為了她們不被人輕視,到了西域受人欺負,我還需給她們一些封賜,使他們有個合適的身份。
之後,我把廖立找來。先生去蜀中之前曾對我說,遇到困難之事,廖立會成為我的好幫手的。上次曹魏弄計,買通廖立的族人來構陷孔明,弄的季漢朝堂大亂,孔明、李嚴、廖立三人皆被捲入其中。那一次廖立是有苦說不出,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的他受到了生平第一次嚴重打擊,其後他一直無精打彩,彷彿原來的精氣神都消磨盡了。不過,他這種人,只有消磨了他的稜角,方可大用。而此次正是一個機會。
我問廖立:「想不想報當初曹魏陷害你的一箭之仇。」
聽了我的話,廖立眼中突然現出一道精光,抬頭看我時,已多了幾分期盼。
「這幾日長安城中的情形,你大約也看出來了。長安這幾日不平靜,暗中有人搗亂。」
「是,臣看出來了。」
「很好,我希望你能幫我定下一計,把這些暗中的人引出來。從現在起,執金吾、廷尉府由你統領,知聞所的消息同時轉發給你一份,這樣的權力夠麼?」
「陛下托臣以重任,臣敢不盡心竭力。臣身為侍中,不敢奪九卿之權,只要他們配合我就可以。臣要連夜看知聞所關於曹魏的一切消息。」
「可以。」
……
從次日起,我開始親自接見西域各國那些王子們,又便服前往與他們交流,說起季漢種種好處,鼓勵他們留下來在長安定居,或者進行學習。大漢對各藩王和歸降的各部,都要求他們送質子,以進行控制和管束。但眼下西域各國不是用武力征服的,所以我並沒有要求他們送什麼質子。但如果他們為繁華所迷,自願留下,我還是很願意的。而我作為季漢之主,對他們的關心讓他們感動的無可無不可。自古以來,中央帝國並不在乎這些邊遠的小國的,哪怕他們的國主親來,也不過獲准見上一面,已是極大的榮幸,而似我這樣親自來訪,實在是絕無僅有。當然,我同樣也借此機會瞭解西域的地理民情,物產資源,想像如何使那裡進一步變成內地,能否在今後的時間裡建成州郡。一個穩定的西域,一條暢通的商路,是季漢興迅速興旺起來的重要力量。中斷了近百年的商路,使西方對東方的需求達到瘋狂的地步,在西域的西方,有著好多大國,有些並不比大漢小。在軍隊,官員無法抵達的地方,穿行著商人們的忙碌的足跡。只要這條商路暢通,季漢的東西絕不用發愁銷路。以絲綢為主的商品流向西方,換回季漢作戰的錢財和物資。這也是我寧可冒著得罪和失去關鳳的危險,也要採取將計就計,而不是直承這是一場騙局,損失季漢顏面的原因。西域,對於眼下的季漢來說,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西域亂了,它的危險更遠勝於南方孟獲的危害。孔明現在安定的是南方,而我現在可以說在朝堂上安定的是西方。然後,我騰出手來,將平定北方,之後我才可能專心對付東方的曹魏。
而這一段時間裡,廖立在我身邊悄悄布下了大網。
……
「陛下,由於時間較短,臣只能打入他們的外圍組織。從一些蛛絲馬跡看來,他們還打算進行一系列的暗殺。」
「一切交給你佈置吧。」
「是。」
……
數日後,坊間一則關於我總在某小店吃小吃的謠言流言開去。這則消息有鼻子有眼睛的,而那家小店也在不經意間紅了起來。
到了第七日傍晚,我的舊日曾坐過的一輛小車從東市出發,過玉帶橋回返未央宮。
東市口興漢酒樓之上,化過妝的廖立等人圍坐在窗前一張桌上。酒樓是典型的木構樓閣式建築,高達四層,呈方形,每層用斗拱承托腰簷,從這酒樓中望出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未央宮大殿。由於長安城實行宵禁,所以酒樓主要營業時間是中午,晚上一般沒有什麼人,整個三層只有廖立一行。
「你猜,」廖立道,「他們會在哪裡設伏?」
「我猜是玉帶橋。」普法說道,「那橋南橋北皆是商戶,這兩年外地客戶較多,管理也算不上嚴密,他們從那裡下手之後,可以輕易擺脫。」
「我猜是未央宮前三百丈。」黑塞道。
「不可能。」普法搖頭,「那裡馬上就進入御道,執金吾掌管之處,誰會在那種地方行兇?」
黑塞起身點燃一支香,插入香爐中,轉身望著窗口:「不信,你就看著。」那是一支清心解憂的香。
普法沒有發現,還在與黑塞鬥口:「我當然不信,在那種地方行刺,便是我去做,也靠近不了鑾駕。而且,如何逃走呢?」
玉帶橋這個地方正因為容易被人設伏,卻也防守緊密。而御街之北,馬上進入金執吾主管之地,戒心會小一點,在這之前出手,幾率會大一些。普法只算了上前衝殺,卻忘記了暗殺的主要工具,弓弩。若是用弓弩對著鑾駕亂射,成功率只怕還是很高的。只是,他們會藏在哪裡呢?
此時,那鑾駕果然平安過了玉帶橋,又向前去。
普法大奇,站起身來,連呼怪異。過不多久,普法笑道:「黑塞,你所說的只怕還是不成,眼下鑾駕已近御街,執金吾正在迎上,敵人想攻擊只怕是不成了,除非……啊!什麼,雷霆弩!」
樓中眾人皆站起身來。雷霆弩是季漢軍器的一種,其強大的穿透力可以在五十步的距離內輕易穿過任何甲冑。此時望去,鑾駕竟被射透,車旁倒了四五個侍衛,李也受了傷,正在指揮進攻。那弩竟是從宮牆外一處破廢的望樓中射出的,著實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廖立低聲笑起來:「原來這暗道的出口在那裡,這下子你們可跑不掉了!」
為了節約費用,長安城中舊宮舊牆我都沒有拆毀,只是在原有基礎上進行的修膳,當然早就注意了會不會有什麼暗道秘徑,會不會讓敵人從外攻入。可是皇宮之外盤查就沒有這樣仔細了。沒想到宮外望樓居然就有這等設施。
普法點頭道:「看來,我們對長安城瞭解還是不深啊。不過,他們這次露了頭,再想藏起來,可就難了。」
廖立道:「這次,絕走不了他們。」
此時,李暠帶領的侍衛從埋伏處衝出來,與其兄匯合之後,向那刺客埋伏之地撲去。在他後面,是執金吾的隊伍,手中還牽著巨犬。不論是我還是一般的大臣,都以為曹魏或是司馬的人有著什麼特殊的手段,能藏在這長安城中不被發現,卻沒想到,長安原是曹魏之地,如鍾繇等人,經營長安數十年,自然有著一定根基。長安城入季漢之手不過五六年的時間,對暗道秘道瞭解不多,想要一舉將之除盡卻也為難。不過這一次他們露出頭來,卻再也逃不掉了。
廖立看看手中的杯子,忽然把茶潑在地上,高聲喚小二添水。普法道:「大人,怎得不用我們自備的手?」此時樓梯聲響,小二已提壺走了上來,給桌上續水。有了外人,幾人便不再說話,廖立看那小二,笑道:「這是什麼水啊?」
小二道:「回客官爺的話,這是渭河水。」
「渭河是不是連著黃河啊。」
「是啊。」小二被廖立問愣了。
「那麼黃河往下游就是洛陽了吧,好像洛水也入黃河。不知道這渭河水會不會與洛河水有相近之處。」
小二笑道:「客官的話,小人不懂得。」
廖立拿起小二才添了水的茶杯,看了看,冷笑道:「來,看你小子勤快,這杯水賞給你了。」
小二面色一變:「客官,客官說笑了,您的水,小的怎麼敢喝?」
廖立瞇著眼睛:「不敢喝,你怎麼敢讓我們來喝?這水喝下去是讓人死麼?」
小二冷靜道:「客官,你的話我聽不懂。」
「不懂?你這客店的柴房裡是不是有個洞?剛才你讓人去鑽那個洞了吧,幹什麼去了?是不是想取消行刺計劃?可惜,那人才到柴房就被擒了,消息沒送出去。」此時外面大街上一陣喧嘩,羽林軍、執金吾已將這個酒樓團團圍住。廖立道:「眼見羅網重重,你的屬下俱已被擒,你還想逃麼?」
那小二猛得把水壺向廖立頭上砸去,接著飛身向出廖立撲上,手中已持了一把快刀。
廖立是文人,以為小二聽到此處,必會全身發抖,束手就擒了,哪知他竟然還要動手,嚇得一縮頭,其勢已然避不開,眼見要被砸得頭破血流。普法黑塞聽廖立話語,早護在身邊。黑塞護在廖立的身前。普法身形如風急轉,起手一揮,那水壺在半空中已是轉向,巨錘般帶著勁風砸在小二,連壺帶水二十餘斤,有如流星錘一般,砸得小二撲得摔倒在地,滾開的水灑的滿身,慘叫不迭。
廖立回復寧定,笑道:「這才當真是大獲全勝,一網打盡,所有人押往廷尉大牢,我入宮向陛下匯報此事。」
其後幾日,長安城中熱鬧非凡,每天只是抓人,審案。說起來這一案倒是長安城中近年來少有的大案,拔出蘿蔔帶出泥,竟然涉及到四五個衙門,六七個大商戶,二百餘名案犯。最後攻擊敵人巢穴時,竟遇到強大的抵抗,被大批高手阻擊,逼得廖立用了煙熏之法,才將那些人捉拿歸案。其中有一個人,居然和普法戰成了平局,不過被八陣圖困住,最後自盡而亡。
終於,廖立來向我匯報,此案基本上弄清了,此案是河內司馬氏和鍾氏共同所為。鍾家的關係網絡,司馬氏的人員計劃,那些高手竟是司馬懿府中養的死士。此次前來主持的一個是鍾會的堂兄鍾紳,一個是司馬氏的少年,俱已成擒。
我心中大喜,誇獎廖立一番,問道:「司馬氏,是司馬望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總是對阿望疑神疑鬼的。
「不,不是司馬望。沒有司馬望出名,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叫司馬昭。」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自己會有這般好運!司馬昭啊,司馬懿的兒子,晉朝開國皇帝司馬炎的父親,比我小三歲的天才少年,我平生最可怕的同齡人,他居然被我捉住了?「快,快帶他來,朕要親自審問他。」
廖立從沒見我如此激動過,一時愕然,退下去了。
我卻激動的從寶座上站起身來,來回走動。
司馬昭被我擒了,司馬昭被我擒了,看以後他還怎麼封我為安樂公,我今天殺了他,司馬炎連出世的機會都沒有了,以後這三家歸晉的歷史,從今天起就改寫了。
興奮了一段時間,我漸漸平靜下來。眼下司馬氏還只是曹氏的臣子,他們想要奪位那是經歷了曹丕、曹睿兩世之後,才掌了實權,又經曹芳、曹髦、曹奐三世,才行廢立之事。曹氏天下是由曹家父子一下來的,曹魏諸人都是曹家人馬,眼下司馬懿雖然也能在朝中弄些風雨,但還遠遠不及曹家的實力,一言以廢,一言以興,生殺予壓,皆在曹丕一念之間。所以這個司馬昭,更是遠遠差著份量。
我該殺他?還是放他走換些錢財?不不不,就憑他這個名字,我也不可能放他走,那麼,扣下他麼?
司馬昭和鍾紳兩人被押了上來。鍾紳二十六七歲,長得挺漂亮的,鍾家本就是出美男子的家族。司馬昭相比之下,卻有著一股陰騭的氣質。兩人似乎都受過刑,鍾紳走路都發抖,一上殿便跪在地上,連呼饒命。司馬昭並不開口,居然敢上下打量我,然後規規矩矩的跪了。
我叫道:「鍾紳。」
鍾紳一激靈:「罪人在。」
「鍾會現在幾歲了?」
鍾紳抬起頭看我,自然想不到我會問這樣的話,疑惑的抬頭:「鐘,鍾會是誰?」
我見他不似做偽,心想,鍾會是他堂弟,他不該不知道他的名字,難道鍾會還沒出生不成?那樣的話,我們進攻曹魏時,豈不是少遇到一員大將。對於鍾會的出生,我一直記不大清楚,似乎他是公元二二五年,也就是明年才出生,可是又恍惚記得他兄弟兩個曾見過文帝曹丕,當時他哥哥全身是汗,而他卻沒有汗,文帝問他們怎麼回事,哥哥答,顫顫驚驚,汗出如漿,弟弟答,顫顫驚驚,汗不敢出,一時傳為神童。可是曹丕後年就要完了,難道他見得是個一歲大的孩子?不過此時我也無暇去想哪個是真哪個是偽,一笑轉過頭來,望向司馬昭。
「司馬昭。」
「在。」
「可曾想過有一天會被人所擒麼?」
司馬昭一笑:「我偷偷從府中跑出來時,就想到過會有這一天了。」
「嗯?不是你家中人派你出來的?」
「小可學業未成,才能有限,寒家怎會派我出來行事。不過是我一時任性,偷跑出來,想立上一功,結果大事不成,反而連累了鍾兄。不過我聽說長安城中,季漢之主最是仁慈捉得俘虜從不殺害,所以才敢前來。」
「仁慈,你是聽說我財迷,覺得自家有錢,就算犯到我手裡,也可以贖回去吧?」
「陛下說笑了,怎麼能說財迷,各取所需罷了。」
我被司馬昭逗笑了:「說得不錯。可惜這次你打算了算盤。旁人放得,司馬氏,我可不會放走。」
「什麼?」司馬昭急了,「我家會出大價錢贖我的。」
呵呵,畢竟還年輕,不是日後那個讓天下為之色變的一代梟雄,居然會這麼幼稚的以為我還會賣掉他,莫說是錢,就是你老子搬座金山來,我也捨不得放你走。
「呵呵,錢?你也看到了,你認為季漢日後會缺錢麼?」
「那陛下要什麼?」
「我要你司馬昭的忠心。」汗,說著這句話,我自己都覺得彆扭,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怎麼會是一顆忠心?
哪知司馬昭昂然道:「我生是曹魏之人,死是曹魏之鬼,豈能降你這等亂臣賊子。你若不放你家少爺,我司馬氏一族自然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我一時氣結,揮手道:「拖下去,開導這個忠臣一百小板,讓他清醒清醒。」
司馬昭在堂下被打得辟啪做響,殿中鍾紳已嚇得面如土色,連聲喚道:「陛下,小人願降。」
我道:「你自己降,我還不見得要不要。好好勸勸司馬昭,你們哥兩個一起降,我還差不多可以考慮考慮。」
鍾紳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