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
聽到曹操在洛陽去世的消息,已是春暖時節。三位大臣聽到消息的第一反應是,機會來了!
曹孟德,這個名字一直如一座大山般壓在諸人頭上。雖然他有著極明顯的缺限,也曾犯過一些頗顯幼稚的錯誤,一句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讓世人為之側目。但正如瑕不掩瑜一樣,他的遠見卓識,他的文治武功,他的兵法將略,運籌維幄,都在當代樹立起一座常人高山仰止的豐碑。
縱然是名動天下的孔明,也曾評價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彷彿孫場上的曹操,思維極為舒展開放,將兵行詭道之旨演繹得無比充分。劫燒烏巢之糧,曹操用兵神速,硬是在袁紹援軍堪堪抵達前的一剎那,大功克成;破張繡,曹操故意安步當車,以日行三五里的速度誘敵深入,再反戈一擊;襲擊烏丸,曹操甘冒奇險,先故設迷障,再精兵突進,在誰也沒有料到的時刻,誰也沒有料到的地點,突然一彪軍殺出。戰呂布,曹操計謀百出,時而詐死誘呂布來襲,時而讓婦女充任疑兵,時而又佈置間諜以為內應,終使呂布計窮智竭,在白門樓束手就擒。如逼公孫康斬二袁之頭,「抹書間韓遂」,皆顯出其靈活應變、計出當場的智慧。甚至,對於曹操的生平,我與諸葛喬曾細細分析,認真體會,每次論及,都覺得與如此人物相抗,實在是危險至極的事情。
而此時,這樣厲害的一個人死了,被他壓制已久的天下再次動盪起來。而他的一班虎將名臣中,五大謀士已去其四,郭嘉早逝,二荀亡故,程昱病危,只餘一個賈詡;而唯一可與孔明相較的司馬懿也沒還沒被重用;武將裡大將軍夏侯惇病危,張遼病重,李典、樂進俱已去世,夏侯淵死於黃忠、龐德之手,於進降關羽,尚在東吳手中,曹洪等將領皆歸洛陽,曹操四子爭位,實已無力西顧,正是用兵良機。
正在我與法正三人商議出兵的時候,兩道奏折幾乎同時來到。
法正拿起其中一道,看了一眼便丟在案上,然後取過另一道,笑道:「魏延果有大將之風,他已提出出兵隴右、扶風,取雍、涼二州之事。」
孔明卻搖頭:「魏延其人,言過於實,爭強好勝,隨漢中王入川時便常與黃忠爭功,若非黃忠救助,不知敗了多少次。只主公縱容他,方令其守漢中,過此,恐無力擔當也。」
我心中早有人選,見他們俱不開口,便從案上取法正丟棄文卷,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那分明是一封血書,講述的亦是攻取雍涼之事,下面墜著一個醒目的名字:「平西將軍都亭侯臣馬超泣血拜表」!
「這……」我望著法正,手開始發抖。
法正歎了口氣,並沒說話,我轉向孔明,孔明亦無言,許靖道:「這已是第十二封了。」
第十二封了!
許靖續道:「馬超因其滿門被害,立意報仇,收復涼州,但主公不允。俱都壓制下來。」
父親!他為何如此壓仰馬超?我恨不得立即回宮問他,但想到還有大事未議,強自寧定下來,笑道:「既如此,我回宮請示父王便是。」
然後另議取才之事。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蜀漢到了後期無人可用,一直是我最擔心的事,所以我不顧當前軍務政務之繁重,一定要提前著手,加強這方面工作,請太傅許靖親自掛帥,並讓荊州來的王甫輔佐他。王甫在關羽手下時,對趙累等人的評價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讓他來和許靖學習學習,在許靖去後應該可以擔擋選才重任。
許靖年輕時,與其兄曾在汝南城開壇,專評當世人物。每月一次,史稱「月旦評」,轟動當時,凡受過他兄弟肯定或讚揚的人,身價陡增百倍,名揚四海。於是,每月初一,來找他們評價的人如過江之鯽,只為他的一句話。甚至已經亡故的曹孟德都來找過他們。當時許靖之兄許勳曾給曹操一句話:「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曹操大笑而出。以此時許靖之名望,重開月旦,就算不能吸引天下英雄前來,至少也會讓蜀中人物動心的。
許靖笑道:「老朽之人,眼花耳聾,難識世事,況於知人乎?」話雖如此,眼光中但卻大有躍躍欲試之意。
我說道:「世宗孝武皇帝(漢武帝)為太子時,衛綰為太子太傅,他曾說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太子要想有所作為,關鍵在於得人。太子又問,北方匈奴氣焰囂張,如何是好。衛綰答,得人。太子再問,晁錯七國之亂後,國家仍有內憂,又當如何。衛綰再答,得人。太子復問,民生凋敝,怎求殷實富裕。衛綰還答,得人。於是太子不復問。軍師在隆中時,亦與父王言:北讓曹操占天時,東讓孫權佔地利,將軍可佔人和。以此可見,人乃國家之本,才為社稷之基,得人者得天下。若興漢室,唯有得人。
太祖高皇帝(劉邦)為一介市井流徒,然胸懷大志,長於用人,於是統率群雄,逼西楚霸王自刎於烏江,將齊王韓信而統一天下,帷幄當中,則有張良、陳平,朝堂之內,伴有蕭何、曹參,為大漢開創一代風氣。世宗孝武皇(劉徹)帝黜百家,尊儒術,撫南蠻,驅匈奴,締造數萬里大漢王朝,成就四百年帝王榜樣。世祖光武皇帝(劉秀)出身稼穡,志在天下,雲台二十八將輔佐左右,戎馬生涯,南征北戰,掃平奸賊王莽,重興漢室基業。縱以曹操之奸雄,亦三舉召賢令,惟才是舉,得而用之,東征西討,平定中國,虎視天下。我父自斬黃巾而起,縱橫天下,威名鼎盛。然向無尺寸之地以立足,及得軍師,如魚得水,定荊州,平益州,乃集群賢。可知得人之要。
今雖有土,然漢室未興,家國未復,中原陷於賊手,荊州亡於孫權。駿馬失群,無以奮進,神龍無雨,亦難飛昇。我思群賢,如涸澤之望雨露,嬰兒之望父母。還望太傅及諸公重之重之,切勿輕慢。」
說完話,我向眼前三位大臣深施一禮,連連拜託。
三人雖知我重視選材,卻沒想到我把選才放到如此重要的地位,不由也自動容。孔明道:「少主之言絕妙,稍加修飾,便可成文。」說著提起筆來,不加思索,一揮而就,寫成一篇求賢令。
我看了看,比我所說的強之百倍,不由稱讚。許靖和法正也自點頭。
於是討論細節,我堅定的認為,不能只延續漢時的察廉舉孝,更重要的是任賢用能。所舉之人,無論是平民還是士大夫,無論讀過書還是沒讀過書,甚至無論是漢是夷,是蠻是胡,只要有才能,就可以獲得官職;其次是設立太學,獎勵學習,以教授儒家和法家為主,以傳授治國、理財和強兵之道為主,國中文武,皆須入太學講學。鼓勵蜀中人出蜀遊學,對歸蜀者按其才能,任用官職;再次是舉良工,民間凡有能工巧思者,官府高價徵用;第四是舉良策,凡能提出治國、富民、理財、治水和強兵良策的,皆有重賞。第五是舉……
這樣一直商量到過午時分,許靖摸摸肚子道:「世子,我餓了,不知三位如何?」我這才覺得飢腸轆轆,很不好意思得看看三位長者,特別是許靖已然年邁,忘也隨著我挨餓。忙讓人安排飯食。
飯是早就準備好了,但議事廳有嚴令,議事期間,任何人不得打入內打攪,違令者斬,所以庖丁也不敢入內,而廳中服持的諸葛喬也聽入了神,竟未發現。
飯後繼續商議,鑒於東漢末年出現「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的現象,效「月旦評」之故法,將評選結果於各縣、鄉、亭公之於眾,誰有不滿,可公然提出,評定之後,再行修改,如無異議,再行執行。這樣監督的人多了,就可以有效的解決舞弊問題。又想到好多能人未必通曉文墨,我請孔明找下王平,這位王將軍據說識不了十個字,把文告專門弄了一份可以輕易聽懂的。又讓他找通譯,譯成蠻夷各族文字,孔明大笑,蠻夷各族還沒有文字。我想了想,讓他找人編成兒歌,在民間傳唱,只是這樣一來,又要累他了。雖然孔明現在剛過四十,年富力正強,但我還是怕累了他。可國事繁重,離開他又不成,我把宮裡翻了翻,送了好多補品給這三位大臣。
三人含笑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