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冷無為接旨!」
就在前腳劉本去太子府傳口諭後,後腳德武帝立即寫了一道密旨讓大內總管王英前來傳旨,行動很神秘,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穿的也是一件很普通的太監服。
冷無為從地上爬起,接旨前便支開了所有的人,「乾爹,皇上為什麼要讓太子把他的人都來到京城外邊,才動手呢。萬一有什麼不測後果可了不得啊。」
王英笑了笑,「你跟皇上這麼久遇到大事怎麼就糊塗了,皇上想做千古名君,因此這事情得擺到桌面子上來說。如果在太子還未動手之前就除掉,那皇上難免會背上一個殺子的罵名。如果太子帶兵馬圍住京城,皇上迫不得已才反擊,那這事情得另說了。你好好琢磨吧。」
冷無為是何等的聰明人,腦子一轉就想通了,笑道:「乾爹的意思是皇上想顯示自己委屈,贏得天下百姓的同情,那太子就會背上所有的罵名,而皇上會得到全天下百姓的愛戴和,皇上這一手既廢了太子也顯示了父愛和君王之道,讓天下人都知道就是準備再充分也推倒不了皇上,皇上是上天委任的,身負天命。這一舉三得,皇上可真高啊。」
王英笑道:「這我可什麼都沒有說,你小子也挺聰明的,一點就通。不過你知道就行了,可別說出去,否則你知道後果。」
冷無為笑道:「乾爹儘管放心,這點小心我還能沒有。」但又擔心道:「不過您得回去告訴皇上,如果太子的兵馬逼近京城,這難免會有一場殺戮,驃騎營有一半是林天遠的人,雖然換了統領但畢竟時間太短,撐不了場面,虎威營恐怕也指望不上,太子不會想不到平沙鎮的那座橋,要是拆了橋,燒了船,這虎威營可就過不來了,要來也是十天後的事。我手裡下九門雖有兩三萬的護軍,可只能守城不能出戰,畢竟有不少的人和太子有關,雖然我也看管起來不少,但怕也不能盡全意。督促守城尚可,要是出戰,恐怕會反水,到時候京城不保。」
王英聽他這麼一說,也擔心道:「那你覺的怎麼辦?」
冷無為瞇著眼睛道:「太子勢力太大,京城有一半的人是太子黨的人,宮廷禁軍也安插了不少,因此您回去讓皇上把人暗中換一換,只要宮裡沒事,太子就翻不起天來。我手上還有一萬從西北帶來的兵馬,清一色的騎兵,暗中駐紮在太子兵馬的附近,太子的人還一直蒙在鼓裡。到時候殺戮是免不了的,不過請皇上放心,臣保證萬無一失。」
王英聽他這麼一說,立刻又把懸著的心放下來,笑道:「我來的時候,皇上已經把御林軍正統領宋成、副統領崔浩,禁軍統領肖明找去,想來也是換人的事情。宮裡問題應該不大,關鍵只要你確保這太子的人攻不進城就可以了。」
冷無為微笑道:「乾爹儘管回皇上,臣絕對不打無準備的仗,既然臣敢這樣說就敢擔保這事情沒有問題。我那一萬兵馬可是強兵強將,裝備也是最精良的,太子的那些步兵對他們來說就是靶子,絕對沒有任何意外。」
林相府。
「相爺,哦不對,現在您已經不是相爺了,這個事情你答應也的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你女兒的命可捏在我手裡,由不著你了。」文忍捧著茶杯,對剛才林天遠的勸告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反而現在口出威脅。
林天遠依然死不鬆口,岳真現在因為無計可施,文忍現在可沒有時間和他們磨蹭,站起來道:「林天遠,本宮讓你寫你就得寫,否則你知道後果,我現在殺你等於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我給你一柱香的時間。」林天遠還是沒有反應,文忍大概覺的自己的話說的太過了,便緩和一下語調,道:「這計劃我已經和你說了,此事大有可為啊。只要本宮成功,大漢第一宰相還是你林天遠的,畢竟你是本宮的岳丈嘛。」
林天遠像不認識文忍一樣,看著他,真有一種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之感,苦笑道:「也罷,我就寫這個信,不過他們到底遵從不遵從,我可就不敢保證了。太子,我的女兒林韻詩還好吧?」
文忍冷笑了笑,「別提你的女兒了,想想我就來氣,打從她進門第一天起就沒有見她笑過,本宮是什麼人,要什麼女人沒有啊,不會笑的女人我可沒有什麼興趣,更何況他她之前與冷無為去了南方,到底幹了什麼事情鬼才知道。一個不潔之人,心裡揣著別的男人的女人,本宮還真是沒有興趣娶她,況且她之前當相府千金的時候整天東闖西闖的,一點婦道人家的操守都沒有,老實和你說吧,她現在還是女兒之身。」
林天遠一聽,立刻傻了,握住筆的手洩了勁,筆掉在紙上,立刻將白紙染黑了。想想自己的女兒這幾年在太子府遭的罪,不由的心痛起來,林韻詩性格剛強,受不得半點委屈,而現在居然還沒有和太子同過房,那後面的日子受白眼肯定不會少,太子是個風流人,也是個眼睛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人,他不喜歡別人染指過的女人這不奇怪,奇怪的是自己的女兒居然和自己生分起來,沒有訴過一次苦,抱過一次怨,她那麼剛強的人這兩年可怎麼熬過來的,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私心而造成的。為什麼直到一無所有,才發現權力、名望,並不是那麼的重要。
文忍看林天愣在那裡,便不斷的催促,並且親自研墨,直到林天遠把信函寫完。文忍得意的將信收回懷裡,匆匆的走了。
林天遠失了魂魄似的癱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岳真看事已如此,也唉聲歎氣的坐在一邊。
過了好久,林天遠忽然歎道:「太子必然會失敗,他忘了,他忘了冷無為以前就裝過病,太醫們都瞧不出來,這一次頂多是故計重施而已。冷無為手下有一萬騎兵,那可是殺手鑭啊,就算虎威營和驃騎營都來不了,那一萬騎兵照樣可以保衛京城,萬無一失。太子太小瞧冷無為這個人了,現在這個時候,誰忽視了他誰必然失敗。」
岳真苦笑道:「我也想到這個問題,皇上乃雄主,他既然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訓斥太子,又怎麼會沒有後手。當初呂賢因為捲入太子黨裡去,所以皇上不敢全心的相信他,因此在大限來臨之前,將心腹冷無為召回京城,並給了他一個要職,做了九門提督。現在正是用他的時候,我敢打賭,前腳讓劉本傳口諭,後腳就派人去冷無為那裡。相爺,這麼是逃不過去了,畢竟我們陷的太深。但大公子和二公子可不能再犧牲下去,您要決斷啊。」
林天遠咬著牙,眼神又露出昔日的狠色,道:「你以林豪和林飛的名義,立刻起草兩份奏折,就說我有意和太子圖謀造反,他們大義滅親。寫好後,我得去見一個人,自從我失勢後,誰也不敢接近我,他們現在的官職太小,還上不了折子,況且就算能上,也不一定就能保全。現在只有他上的折子才有說服力,皇上會考慮的。」
岳真知道林天遠說的那個人是誰,什麼話也沒有說,拿起筆就寫。寫完後交給林天遠過目,林天遠在後面又加了幾句,本來把從犯變成主犯,他明白要想真的保全自己的兒子們,也只有把自己的罪名寫的越大越好,才能體現他們大義滅親的決心。
楊公府。
正在和手下的人商議保衛京城的冷無為聽下人報,林天遠和他的門人岳真求見。冷無為不由驚訝,本想不見,但此時已經箭在弦上,就算見了也無妨,大不了軟禁起來就是,相信這個時候,太子什麼事情也都做了。
正廳上,冷無為穿著一身九門提督的官服大搖大擺的坐在首席上。林天遠和岳真進門,躬身道:「草民林天遠(岳真)見過提督大人。」
冷無為聽他們這麼稱呼,愣了一下,轉神回來時,將人全部支出去,笑著上前賜坐。
「本來是準備上茶的,但我想來您二位是無事不到我這裡來啊,不是到我這裡來喝茶的,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林相永遠是我心中的林相,不管任何時候,我冷無為能幫的照樣幫。」
林天遠微微歎一口氣,道:「想來冷大人已經知道太子即將謀反的事情,我已經陷的太深,已經拔不出來了。剛剛太子還讓我寫了聯絡信,這心別人看不出什麼來,但我的那些人都知道信裡的意思,我在上面用了暗記,當處在先皇遇到前太子謀反的時候,我用過。想不到現在又要用一次,太子成不了事,驃騎營的人是不會幫他的。這一點冷大人儘管放心,我林天遠就算是再糊塗也不至於做謀反之臣。」
冷無為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就釋然,林天遠是正途出身,曾經也是讀書人的領袖,如果不是新政的事情鬧的,他現在還是清流一派的領袖,也輪不上蕭貴中,雖然迫於形勢,但根子還是以忠孝禮義為重,如果皇上駕崩,篡改遺詔或許他會,但謀反卻是萬萬不肯。
「林相如此識大義,卑職欽佩。不過恕在下直言,就算如此,皇上也是不會饒過相爺的。皇上的心思我明白,他要留給後來的皇上是一個新的朝廷,所有的官員一大半都要是新的。林相您是兩朝的元老,皇上斷不會讓您成為三朝元老,把持朝政。蕭貴中的日子,也好不了多長時間,臣子權柄太重,名望太高,新皇登位做什麼都會投鼠忌器,忌諱重重,皇上是雄住,他太瞭解以前初登大位時,有太多的迫不得已,花太多的精力去處理黨派的事情。因此,皇上為了讓新皇不至於像自己當初或現在的寧國新君,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掃清障礙的,哪怕就是個『莫許有』,他也能做的出來啊。」或許是因為感動,冷無為將自己的內心話說了出來。
岳真的眼睛亮了,他沒有想到一個受如此聖眷,可卻把局勢看的那麼透徹,這哪一個二十多歲人有的眼光,就是一個久經官場的人也不一定能看的出來,想的出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林天遠釋然了,他想不通的問題,在這一剎那之間明白了,原來並不是自己與太子攪的太深,皇上罷了他的職,原來根子上皇上是要除掉自己,是啊,當初皇上剛登大寶,自己不也是想除掉李忠,左右朝局,現在都明白了。他仔細看著冷無為,一個長的並不是很出眾的人,可眉目之見卻隱藏著深不見底的城府和智慧,說他狡詐那是謙虛,就算說他滿腹刀劍也並不為過。
「冷大人居然和老夫交心交肺,我也不瞞你了。皇上是有心除掉障礙,可冷大人的地位卻是皇上的一念之間。要知道冷大人您現在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爵位都到二等公,此次事一了,爵位就算封王也不為過。你是大漢的功臣,是皇上跟前的能臣,可是功臣、能臣不是自己說的算,而是皇上說的算。如果皇上不承認,功臣也有可能是罪臣,能臣也是庸臣,此事古來皆有之,並不為奇,正如你說的那樣,皇上會搞個『莫許有』什麼的。如果冷大人不留心的話,你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說實在的,老夫在朝為官這麼多年,論功勞,你冷大人可以排第一。出使西楚,你不辱使命;推行新政你辦的比誰都快,都好;處理大案,件件得意;抵抗洪災,你是功不可沒;平叛逆,打南李,定南方,敗寧國,你是居功之偉,無人可以出其右。這樣一連串顯赫的功績如果再加上一個護駕平叛之功,冷大人你就不覺的危險嗎?」
冷無為傻住了,他從來就沒有算過自己立的功勞,他不是一個喜歡看過去的人,他只喜歡看將來的事情,卻不知道,無數個將來都會有過去而產生。是啊,為臣者三大險境,功高震主者,主子無可封賞,只有賜死。臉色在一剎那間變的灰白無比,他瞭解皇上,真到了那個時候,皇上是做的出來的,一道遺詔便可索了自己的命,其理由大可以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