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氣浩然 第四卷 第三百零一章 同生共死(上)
    太白連忙扶起浩然:「起來,快起來,葉老弟,老哥我擔當不起。」

    米神天在一旁勸道:「老弟,你冷靜一下,不要心急。」

    百獸真人也說道:「是啊,大家都是兄弟,一方有難,眾人幫忙,太白老弟不會袖手旁觀,肯定會傾囊相授。」

    浩然緩緩起身,抹乾淚水,朝太白上人恭聲道:「請老哥指點!」

    太白上人擺擺手,示意浩然坐下。浩然坐在他的對面,但還是恭恭敬敬,滿臉焦急地盯著對方。太白上人無奈一笑:「純靈之脈是上天的寵兒,天賦異稟,心志堅忍不拔,修行速度極快,所以在紫華歷史上,很多宗師、領袖,包括奇人,均是純靈之脈,只不過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華容真人笑道:「此言有理,我,百獸老哥,虛雲老弟均是純靈之脈。」

    浩然看了看他們,十分詫異:「你們都是?」

    虛雲真人點頭道:「不但我們是,長青老哥也是,紫陽老大、東方不是,嗯,陳和也不是。」

    米神天搖頭:「我是普通經脈。」

    百獸真人笑道:「據我所知,米人沒出現過純靈之脈,你們靠的是平和心境,與世無爭,奇道會有記載,歷史上有一半奇人屬於純靈之脈,包括陳宗之祖陳勇。」

    浩然怔了怔,沒想到這麼多人是純靈之脈,仔細想想也正常,他們有先天優勢,智慧超群,修行悟性奇高,只要不涉及到男女之情,一心苦修,成就肯定超過一般人。

    雲夢曾經說過,純靈之脈的數量不少,可惜許多人茫然不知,大半老死於土人部落,沒有被人發覺,小門小派不太瞭解,缺乏上品法寶渡劫,只有極少數脫穎而出,成為一代宗師。

    蓮姑歎息一聲:「萬事難以兩全,有利有弊,我們在修行上很容易突破,但缺少最基本的感情。」

    百獸真人糾正道:「不是缺少,而是不能,哦,準確地說,是很難動情。」

    太白上人瞥了蓮姑一眼,苦笑點頭:「是啊,有道無情,這是純靈之脈最好的總結,情劫一動,天遣自動而來,不死不休,非人為所能避免。」

    浩然迫不及待:「那你們……怎麼渡過了數萬年?」

    蓮姑再歎一聲:「我們啊,這些年來的苦衷,只有自己知道。」

    太白上人也深深一歎,道:「以我們的經驗來看,心魔是無法避免的,這是上蒼的懲罰,我們只有一個秘訣。」

    浩然抱拳道:「小弟洗耳恭聽。」

    太白上人徐徐道:「心心相印,同生共死。」

    浩然心中一格,皺眉琢磨其中的含義,隱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太白上人眼中滿是悲傷,緊拽著蓮姑的手:「我們出自南炎洲的一個很小的門派,除了師傅,只有我們師兄妹,自幼生活在一起,他老人家應劫時,我們只是百結尊者,經過自我摸索,同一年成靈,成靈的那一刻心魔特重,當時不懂純靈之脈,好容易渡過大難,第二天就成親了。」

    蓮姑在太白上人身後微傾,摟著丈夫的肩膀,滿臉幸福。

    大家都秉住了氣息,全神貫注傾聽他們的經歷。

    太白上人的語速放得很慢,目光朦朧,隱約閃爍著異光,數萬年的磨難娓娓道來:「孰知心魔頻繁出現,有時一天數次,變成家常便飯,我們被折磨得死去活來,萬般無奈之下,出山求教前輩高人,終於知道其中的原由,可是,我們已經無法分開,只有強撐著。」

    蓮姑咬了咬嘴唇,緊抓著丈夫小聲道:「那位前輩很肯定的說,我們的心魔無藥可治,起初非常絕望,在山中等死,後來乾脆放棄了一切,決心浪跡天涯,在有限的生命裡,多走一些地方,見識外面的大世界,走到哪裡就在哪裡渡劫,要死就死在一塊。」

    一個白髮蒼蒼,一個貌美如花,看上去很不協調,卻洋溢著濃濃的溫情,莫名其妙的,讓人感到他們真的是天生一對。

    眾人之中,浩然最瞭解他們的痛苦,問道:「你們怎麼渡劫?」

    太白上人輕笑道:「不要急,聽我講下去。」

    浩然尷尬一笑,閉上嘴巴不再插話。

    太白上人沉默片刻,細細思索當年的情景,道:「既然已有必死之心,我們都豁出去了,不想單獨一人苟活,於是每當天劫,或者心魔降臨時,就在一起抵禦。」

    米神天驚道:「那……那兩人一起渡劫,豈不是形成連環劫?」

    太白上人默默點頭。

    米神天、虛雲真人、浩然三人呆了呆,震撼連連。

    連環劫可不是小事,不僅是兩人的天劫簡單疊加,威力比平時增加數倍,絕對是九死一生,白蓮雙子能活到現在,已經屬於天大的奇跡,這份毅力、情誼天下無雙。

    浩然也明白了,難怪他們修為奇高,卻不敢渡真劫,甚至於不敢修奇道,兩大空靈的真劫連環,恐怖到極點,也許連初成奇人的米神天也頗感吃力。

    蓮姑滿嘴苦澀,手捋丈夫的白髮:「每次天劫,總是他幫我擋住天雷,我只要安心抵禦心魔即可,你們看看,每一劫都有一根頭髮變白,時至今日,所有頭髮全白了,數也數不清。」

    邊說邊掉眼淚,一臉淒苦:「還有這皺紋,沒有了黑髮,皺紋一道接一道,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一發一劫,一皺一劫,包含了多少心酸?又包含了多少深情?

    大家均為之動容,浩然的心靈更是受到強烈震撼。

    蓮姑將臉龐貼在丈夫的後背,輕輕的閉上眼睛,肩頭微微抽動,淚水淌滿臉頰,喃喃道:「從成靈到現在,我們從來沒分開過,一刻也沒有。不知從何時開始,心意慢慢相通,我的心魔一起,他立馬有所感應,反之亦然,甚至於與對方一起承受,心魔已經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也可以說,成為我們感情交流的主要方式。」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既震驚又發自內心的敬佩。

    他們的愛情超出外人想像,數萬年如一日,明為兩人,實為一體,老天爺也無力分開。

    太白上人伸手反摟,將妻子納入懷中,然後對浩然道:「葉老弟,說一千道一萬,其實只有一個字:『愛』,只要你與弟妹真心相愛,全身心地投入,相依為命,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肯定會感受到對方的心劫,可以戰勝一切,區區天劫也不在話下。」

    浩然使勁點頭:「謝老哥教誨。」心裡慚愧難當,與凝姐雖然是青梅竹馬,但成靈後長期分開,再次相會又特別短暫,自己忙於俗務,四處奔波,將凝姐孤零零的扔在寒湖嶺,根本沒有時間相互交流,更別談共禦心魔,數百年來,凝姐完全是孤立無援,憑借胸中的愛意苦苦支撐。

    太白上人輕撫愛妻的秀髮,想了想繼續道:「我們兩個均是純靈之脈,你不是,只有弟妹一人心魔極重,所以我相信,心劫應該沒問題,關鍵是天雷。」不經意間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每次天劫都是鬼門關,其中的恐怖,抵禦過程中的艱難,只有他們兩人才能體驗到,想起來就不寒而慄。

    米神天說道:「葉老弟修有真力,戰鬥力奇強,好像還有其他絕技,肯定能渡過去的。」

    百獸真人仔細端詳浩然,點頭道:「說得對,雖為飛靈,卻是空靈修為,成功率極大。」

    浩然明知道他們是安慰,心裡還是稍稍放鬆,起身道:「諸位老哥,大嫂,我現在就回去了,告辭了!」米神天道:「我送你。」

    太白上人忽道:「我們也去吧,正好閒來無事,去看看弟妹。」

    蓮姑乖巧起身,挽著丈夫道:「雪凝妹妹不簡單,我想見見她。」太白上人笑道:「行,我們並不孤單,還有葉老弟夫妻這對同道。」

    語音未落,忽然大驚失色,慌忙將妻子按下:「快坐好。」

    蓮姑臉色慘白,全身顫抖,太白上人盤坐在對面,雙手緊摟著妻子,喘氣道:「不要怕,靜心凝神,我在這裡,永遠在你身邊。」

    蓮姑顫聲道:「沒事,你也調息吧。」

    大家全體站起身來,情不自禁的後退,浩然驚道:「心魔,他們的心魔發作了。」

    先發作的是蓮姑,緊接著傳遞給太白,臉貼著臉,上身抱在一起,相互依賴、相互鼓勵。

    白蓮雙子在百獸島呆了很多年,百獸真人見怪不怪,小聲道:「不要緊,這次不是同時發作,每人只承擔一半,而且沒有雷劫,肯定能過去的。」

    浩然盯著太白夫妻,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心裡非常緊張。

    米神天感慨萬千:「此情驚天地、泣鬼神,日月可鑒,若是他們不能成真,真是老天無眼,天道無憑。」一拍浩然的肩膀,勸慰道:「放心吧,我敢肯定,這次安然無恙。」

    浩然心無旁騖,一個字也沒聽見,只是使勁點頭。

    太白、蓮姑劇烈抖動,額頭冒出大滴的汗珠,很快就汗流浹背,緊咬牙關,兩雙手摟得越來越緊,氣息愈加微弱。

    堂堂兩大高手,在心魔的折騰下,真的是死去活來,一身神通無用武之地。

    每一秒鐘,浩然的心都要顫抖一下,心臟提到嗓子眼上,似乎隨時會蹦出來。

    不但浩然緊張,華容、虛雲等人都捏著一把汗,他們均為純靈之脈,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心劫,但是對心魔的利害有所耳聞,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心魔是純靈之脈的剋星。

    不知過了多久,太白夫妻顫動的幅度突然加快,接著是一聲尖叫,同時軟癱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雙雙臉無人色,精神萎靡不振,不過,他們還是沒有分開。

    眾人長舒一口氣,百獸真人道:「好啦,已經過去了。」走上前去,分別塞入一枚靈藥,輕聲道:「快調息,什麼也不要想。」

    白蓮雙子無力苦笑,太白上人最先掙扎坐起來,將妻子扶好,四手相抵,閉目運氣。

    浩然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有敬意,有悲傷,還有一絲喜悅,為太白夫妻而高興。

    不過,自己與凝姐能渡過嗎?

    浩然一陣迷惘,信心有些不足。

    看著生死與共的白蓮雙子,又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與凝姐一起度過難關,他相信自己的感情,也相信凝姐對他的情意,正如太白上人所說:「愛,可以戰勝一切。」

    太白夫妻修為深厚,一刻鐘後恢復正常,攙扶著起身,蓮姑笑道:「葉老弟,我們走吧。」

    浩然遲疑道:「你們沒事吧?小弟覺得,你們還是留在金星。」他擔心途中發作,虛空中渡劫得難度更高。

    太白上人滿不在乎的笑道:「習慣了,呵呵,三十年內暫無雷劫,只要心魔不同是發作,應該問題不大。」

    虛雲真人道:「這樣吧,我與米老弟一起送。」

    百獸真人揮手道:「我也去,一百多萬年沒去三洲,這次正好故地重遊。」長袖一捲,帶著眾人升高而去,大笑道:「華老哥,你到紫陽星轉轉,教訓一下陳和,這小子不像話,有點自暴自棄了。」

    百獸真人的速度很快,一個多月就到了寒湖嶺,白蓮雙子途中心魔不斷,隔三差五發作一次,幸好他們經驗豐富之極,均是有驚無險。

    落下寒湖嶺,浩然最先破陣而入,閃進靈府。

    虛雲真人訝道:「好大的洞府,嘖嘖,氣派不小。」

    浩然邊走邊笑道:「巨人曾經在此呆過,他們的身材太魁梧,不大沒法住。」說著,在靜室外停下腳步,手指封閉的室門:「凝姐在這裡面。」

    百獸真人神識一展,失聲叫道:「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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