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在漁村外突然傳來一聲輕脆的槍響,剛剛躺在「床鋪」上的戰俠歌就像身體上了彈簧般,閃電般的躍起。戰俠歌的右手一揚,一把軍刀旋轉著狠狠釘到開出一個窗洞的牆壁上,早已經繫在窗洞旁邊的麻強被戰俠歌甩出的軍刀攔腰砍斷,掛在麻繩上的一隻軍用頭盔在窗洞後方蕩過。
幾乎在頭盔從窗洞後方蕩過,足以吸引敵人注意的同時,戰俠歌整個人抱成一個圓球狀,在取得足夠的加速度後,用最野蠻的動作,狠狠撞開茅草屋另外一側沒有固定木板的牆壁,帶著飛揚而起的茅草,以驚人高速翻滾而出。
波娜卡聆聽著村外單方面射擊的零星槍響,雖然她並不是一個戰士,但是在將近一年的戰火夾縫中生存,她也明白,他們並沒有遭遇敵人突然襲擊。再看看那只仍然在窗口來回飄蕩的鋼盔,和被戰俠歌生生撞玒,正在呼呼透著小風的牆壁,波娜卡不由無奈的搖了搖頭。波娜卡爬起來抓起一根麻繩和一把茅草,她一邊用熟練的動作填補戰俠歌撞出來的那個牆洞,一邊在心中暗暗計算……這到底是第幾次了?!
既然不是敵襲,解決的速度當然夠快,戰俠歌衝出茅草屋,還沒有判斷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些由訓練有素,實戰經驗豐富的僱傭兵組成的哨兵,就已經結束了「戰鬥」。
在一陣罵罵咧咧的叱罵聲中,兩個身高超過二百公分,長得人高馬大的僱傭兵,反扭著一個身高最多也就一百七十公分的男從雙臂,走了回來。
在這種力量絕對不對趁的情況下,那個雙手都被反扭的男人,竟然還敢一邊用力掙扎,一邊用漢語放聲叫罵:「你們這群混蛋。你們這群該死的劊子手,放開我……操你媽的!」
真是好經典的「國罵」啊!
連戰俠歌自己都不願意去回想,他已經有多少時間,沒有聽到如此熟悉。又是如此親切的國語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俘虜的聲音竟然有幾分耳熟。
當兩名哨兵把那名俘虜扭送到戰俠歌面前。並強行掰起他的臉時,就連在戰場上淡定從容,早已經學會了漠視生死的戰俠歌,也有了片刻的驚訝。
這是一張扭曲的,似曾相識的臉。
假如這張臉能夠再胖上一點,能夠把這張臉上太過濃烈的野獸氣息去掉,換上世俗的平庸,也許,他更能符合在戰俠歌心中某一個記憶的環節。
這個在凌晨突然出現在漁村附近,並被哨兵擒獲的男人。他顯然已經獨自在原始叢林中遊蕩了很久。他的皮膚又乾又黑。幾乎已經找不到亞洲人黃皮膚的特徵。他全身的衣服幾乎都被樹枝給劃破了。只剩下一些隨風飄動的布條,在一根繩子的捆縛下,勉強還貼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從哪還搞到了一塊獸布,把它直接綁到了自己的下身,勉強保護住人類最大底限的文明。
戰俠歌看著眼前這個天知道在原始叢林中生存了多久,依然頑強活著的男人,他的眼睛裡,慢慢多了一絲訝異,也多了一絲欣賞。
戰俠歌這一輩子,只會欣賞真正的強者!而真正的強者。他們最強的,也許並不是肢體的力量,而是他們的意志。
這個男人無疑就是一個擁有堅強意志的強者,他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可怕傷痕。這些傷痕,有劃傷,有擦傷,有剮傷,但是最多的,是他和某些猛獸赤手搏鬥時,那些猛獸的利爪,在他身上留下的爪痕。
這個男人那雙留著長長指甲,雖然精瘦卻絕對擁有力量的雙手,讓任何一個人看到,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猛獸的爪子。而其中一名哨兵臉上那四道長長的血痕,估計就是這樣一雙手留下的傑作。而另外一名哨兵的左臂上鮮血不斷的流淌出來,竟然被人生生咬下來一小塊肌肉。看著這個男人仍然帶著血痕的嘴角,戰俠歌對他的唯一評價就是……狼!
最象狼的,還是這個男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幾乎就是綠色的,當哨兵強行掰起他的臉,讓他與戰俠歌在近距離對視時,這個男人像狼一樣的眼睛,突然睜大了。他開始用更大的力量拚命掙扎,他的雙臂與哨兵的雙手不斷扭動,不斷發出一陣陣讓人牙酸的骨骼爆響,他惡狠狠的瞪豐戰俠歌,他猛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狂嗥:「戰俠歌!」
這個男人認識戰俠歌!
兩名哨兵一陣緊張,他們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更加用力,那個男人發出一聲慘哼,豆粒大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滲滲滾落,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頑強的抬起了自己的頭,用他那雙狼一般的雙眼,用最淒厲,最怨毒的雙眼,死死盯著戰俠歌。
聽到這不似人聲的怒嗥。迎著他那充滿刻骨仇恨的雙眼,戰俠歌脫口叫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我在雜貨店裡,饒過的那個傢伙!」
這個像狼一樣,混身帶著野獸的氣息,帶著在大自然界生存,重新獸性加歸的男人,就是十一個月前,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和妻子慘死,卻選擇了退縮的懦夫……靜宮。
戰俠歌必須感歎,大自然的確是一個最好的試金石,在他最公正無私的天平上,只有強者才有資格生存下去。
「哈哈哈……」靜宮突然發出一陣刺耳之極的尖笑,「沒錯,我就是被你饒過一條小命的傢伙,你沒有想到,我們到了今天,還有再一次見面的機會吧?你戰俠歌真不愧是中國軍人中的戰鬥英雄,真不愧是我們的人民子弟兵啊!可是,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就不能饒我的女兒一命,你明明可以,為什麼不能饒我的妻子一條命?你為什麼偏偏要留下一個已經成為懦夫的我,你為什麼要留下一個再沒有親人,再沒有希望的我啊?!!!」
聽到靜宮那猶如鬼泣的哭嗥與嘶吼,感受著他對戰俠歌毫無保留的,那種痛徹心扉的刺骨仇恨,就算沒有聽懂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兩名身經百戰,手底不知道沾了多少鮮血與生命的僱傭兵,仍然忍不住心中狠狠一顫。
戰俠歌沉默了很久,才低聲問道:「你為什麼不回去?你的家人沒有了,但是你回去,至少還會有能安慰你的朋友,有關心你的親人。」
「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的妻子死了,女兒死了,沒有人為我喊冤,在那些人的眼裡,我早已經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與叛徒,我就算回去,得到的也只是唾棄和不屑的眼神。在所有人的眼裡,我面對的一切都是綹由自取,都是罪有應得。可是戰俠歌請你告訴我,你憑什麼判定了我女兒和妻子的罪過,你又憑什麼,奪走了她們的生命?」
靜宮瞪著戰俠歌,嘶嗥道:「戰俠歌你是法官嗎?你是法律嗎?你是可以任意判定我們這些凡人生死的九天諸神嗎?可以凌駕在法律之上,任意玩弄我們這些小市民的生命,又不用承擔任何後果,有一大群人在你背後為你吶喊助威,你是不是很爽,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戰俠歌靜靜的望著眼前這個猶如野獸般的男人靜宮,他的眼睛裡慢慢騰起了一絲落寂。靜宮不是他的敵人,他在把靜宮的女兒一腳踢向恐怕份子的槍口,又親手殺死了靜宮的妻子後,他又何嘗不是在同一時間,也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親人?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因為你不配!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不回去嗎?那我告訴你,我一直在這片原始叢林中徘徊,我一直在生存與死亡之間遊蕩,就是因為我賭著一口氣,我一定要再看到你,我一定要拉著你,一起……死!」
靜宮猛然扭動自己的身體,在叢林中生存了將近一年時間,靜宮顯然已經從大自然的身上,學習到了很多東西。他的皮膚上也許塗了某種能夠防止蚊蟲叮咬又有潤滑作用的油脂,也許是兩名哨兵略略大意,也許是靜宮在沉默了很久後,又突然發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總之他居然掙脫了兩名哨兵的鉗制,狠狠撲向了戰俠歌。
戰俠歌略略搖頭,阻止了兩名失職哨兵的後繼動作,他只是靜靜的望著靜宮,望著這個全身帶著一種破釜沉舟慘死殺氣,帶著一種飛蛾撲火般燦爛光芒的男人,揚起他像極了野獸利爪的雙眼,狠狠撞向自己。在這個時候,戰俠歌終於知道靜宮這個生活在平和環境中的男人,憑什麼在最殘酷的大自然中獨自生存下來。
就憑他這種復仇的意志和爆發力,靜宮就足以讓任何和他對敵的生命,心底揚起一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