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痕 第五卷 第九章 不歸之路(下)
    凌寒偷偷瞄著眼睛裡騰起一種不能掩飾悲痛神色的趙海平,心中不由想道:「他在年沒有回家,難道他老婆帶上女兒,跟別的男人跑了?」

    心裡這樣胡亂猜測著,凌寒還是老老實實的道:「可是我怎麼能收你這麼多錢,把我賣了也不值這麼多錢啊!就算你和我天天我包夜,一晚上我收費是一百二十塊錢,你也能名我一千七八百天,算起來整整五年時間呢!你要真的想找女人,那些上了大學想享受生活,口袋裡缺錢,又不好意思出來客竄坐台的女大學生,姿色相當不錯的那種,包養一個月才三千來塊錢,她們的身體至少要比我們乾淨得多了。」

    趙海平詫異的望著凌寒,他突然間明白,為什麼凌寒進入了風塵圈,還能擁有那樣明亮而清澈的雙眼!

    「我師父常對我說一句話,現在我想把它轉送給你!」趙海平盯著眼前這個眼圈已經再次發紅的女孩,沉聲道:「人一生如果學會了自重,不怕未得尊重!」

    「你的身體是被很多人碰過但是你的思想仍然是乾乾淨淨的!你這個人有一點傻,有一點癡,你為了自己妹妹的人生,而放棄了自己的,就因為這種傻和癡,你的身上有著一股俠氣!就憑這身俠氣,你就要比那些為了享受生活為了留在城市中,而出賣身體的女大學生要強上一百倍,值錢一千倍!當你從泥沼裡爬出來重新作人的時候,只要知道你的一切,又有誰敢說你地不是。又有誰敢輕視你的思想你的靈魂,和你身上那一股可以頂天立地的俠氣?!」

    凌寒真的傻眼了,她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個昂然而立,在憨厚地面容下隱隱有幾分銳利的男人,她呆呆的感受慎他話裡的溫暖甚至是讚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在這個男人地眼光下不斷融化,不斷蒸騰,她突然一頭撲進趙海平的懷抱裡。

    「哇……」

    瞬間,她熾熱的眼淚,就浸濕了趙海平的衣襟。她拚命的哭,她用力的哭,她彷彿要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裡,把她所有的委屈都發洩出來,她嘶聲哭喊道:「如果有一點別的辦法……我也不想這樣啊!我和妹妹爹死娘嫁人,我們連一天好日子也沒有過上,妹妹地老師都說她是少見的天才,所有的人都和我保票,只要她能上了大學。她就能擺脫貧窮,她就能走出這個該死的小縣城。我的人生已經完了,我總不能拉著我妹妹一起在這個小縣城裡掙扎吧?!」

    「沒有文化我們就找不到好的工作,找不到好的工作,人家就算是看上了我們的姿色,也絕不會用八抬大轎把我們娶回家,因為他們覺得丟人!在他們地眼裡,我們只能配當花瓶,當他們用錢圈養起來的情人和金絲鳥!」

    凌寒抬起她淚眼模糊的臉。哭叫道:「我笨我蠢,我一無是處,我認命了!但是我妹妹呢?她可是一個智商超過一百七十的天才,是一個三歲就能背完唐詩三百首,七歲就用一本破破爛爛連字根表都不全地小字典。硬把從垃圾箱裡拾到的紅樓夢看完的天才啊!我希望我的妹妹能把她的天分發揮出來,她應該有驚人的成就,她應該讓別人用尊敬的眼神遠遠地望著她,而不是一個個只是盯著她的胸部在那裡令人噁心的流著口水!如果我只是一隻小小的麻省,那麼我的妹妹就應該是鷹!」

    「我拚命的賺錢,我們兩姐妹省吃儉用,妹妹也不停的打著零工。可是幾年了,我卻只存在幾百塊錢!妹妹從實踐升高中,轉眼她到高三了,她仍然是那樣的優秀,她仍然是老師眼睛裡最棒的學生,她仍然是大家嘴裡的天才!」在這種情況下,凌寒的臉上竟然揚起了一絲驕傲的笑容,就是這一絲笑容,讓她整個人彷彿都重新活了過來,「所以我決定了,哪怕是賭上我的一切,哪怕我只是一隻小小的只能在樹梢上飛翔的麻雀,我也要讓妹妹飛起來!」

    望著眼睛與笑容一起在臉上綻放的凌寒,趙海平真的不知道他現在應該說些什麼,他只能伸手用力揉著凌寒的頭髮,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這種動作就和他原來和自己最心愛的女兒趙盼在一起,被她調皮,她的慧黠,逗弄得無可奈何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凌寒一邊哭一邊不滿的搖著腦袋,抓起趙海平的胳膊,帶著他把自己的腰緊緊抱住,感受著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那寬厚的胸膛裡讓人只想一睡不醒的溫暖,聆聽著趙海平有力的心中,聽著趙海平那漸漸有點急促的呼吸,凌寒帶著滿臉的淚痕,慢慢的閉上了雙眼,任憑自己這只傷痕纍纍的小船,躲進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的避風港灣,去享受片刻的安全與寧靜。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已經變成了永恆的凝滯。

    戰俠歌沒有再去找趙海平,在這種情況下,讓凌寒和凌雁珊見面,絕對不是什麼好的主意。他們兩個人都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戰俠歌和凌雁珊,趙海平和凌寒,沿著各自的路緩緩向火車站走去。

    戰俠歌望著這個縣城的小小火車站,轉頭對凌雁珊道:「看到了吧,已經有人出手解決你們兩姐妹的問題,你不需要再賣身給我了。」

    「他是幫了我們兩姐妹一個大忙,但是真正替我們解決危險的還是你吧。」凌雁珊的眼睛裡閃動著和她年齡絕不相襯的智慧光芒,她輕聲道:「那個『大哥』和他的三個手下受了重傷,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已經不是用錢能解決的事情。而你剛才打的那兩個電話,雖然用了大量我聽不懂地暗語。但是你這位在電話裡自稱是『連長大哥』的人,大概已經將我願意付出十年時間去實施的復仇目標,隨手拔掉了吧?」

    戰俠歌笑了,他真的笑了,凌雁珊雖然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高三女學生,但是她不愧是一個智商超過一百七十。又開始著力研究人類行為的超級天才,她地反應之敏銳,目光之精確,的確是讓戰俠歌刮目相看。

    「不要怪我沒有徵得你的同意就自己決定了這件事情。」戰俠歌回頭凝望著眼前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女孩,微笑道:「你姐姐說得對,你擁有常人一輩子無法迄及的優秀天分。應該有更大更遼闊的天空讓你去任意飛翔,而不是把你地一生都捆綁在一個小小的復仇計劃上。也許幾年之後你再突然回頭,你就會驚奇的發現,那幾個小混混和他們背後連黑社會都算不上的勢力,在你的眼裡,也許已經只是猶如你腳邊的一粒小石子般,微不足道得讓你搖頭失笑。」

    「不要讓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去把你的天分,發揮在更需要你的地方。去讓更多地人認識你尊敬你吧!你要知道,在你的身上,已經背負了你姐姐的命運,你要代替她一起活!你要帶著她寄托在你身上的希望和驕傲……一起飛!」

    凌雁珊終於身體猛然一震,她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個昂然負手而立,一股無形的強者氣勢就從身上油然而發的男人,在這個男人的眼睛裡,有溫和的鼓勵,也有由衷的祝福和期盼。

    凌饜珊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拚命點頭。她死命盯著那個男人慢慢走向縣火車站,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可能是最後一次再看到這個如此優秀又如此強悍,更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的男人了。她突然放聲叫道:「喂,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戰俠歌洒然道:「軍人!中國這人!一個從來沒有把軍隊當成跳板地軍人!一個穿上這身軍裝。就再也沒有想著把它脫下來的軍人!」

    目送著戰俠歌消失在縣火車站的入口,淚水終於忍不住從凌雁珊那明亮的雙眸中緩緩淌落,因為她明白,自己這一輩子也休想忘記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軍人。這個男人最後的聊聊幾句話,就讓她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和男人的傲骨。和軍人的……忠誠!

    突然間凌雁珊地眼睛亮了,她對著戰俠歌背影已經消失的地方,放聲叫道:「我已經決定了,我還去報考軍校!」

    趙海平和凌寒走到縣火車站前方的小廣場時,趙海平停下了腳步,「別送了,我想你現在更需要時間去重新規劃你們兩姐妹的人生。」

    「可是,你的錢,我……」

    「我已經說過,那些錢對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趙海平輕輕搖著頭,道:「不要想著如何還我的錢,我走的是一條不歸之路,從此以後你再不可能遇到我!」

    凌寒突然雙手抱住趙海平的脖子,在趙海平還沒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前,她的嘴唇已經覆蓋在了趙海平的嘴唇上。趙海平不由瞪大了雙眼,但是他根本不敢用力去推開眼前這個女孩,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對這個叫凌寒的女孩子有了太多的憐憫和欣賞,而只是略略的遲疑,三年多沒有碰過女人的趙海平,就不由沉迷在和凌寒的深吻中。

    他們相差了整整十五歲,他們從見面到相識還沒有超過一個半小時,但是他們的這一個深吻,卻顯得那樣合拍。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兩個終於喘息著分開時,凌寒輕咬著自己被趙海平這個大老粗莽撞的吮吻出一排排齒痕的嘴唇,道:「我是很髒的,有過很多男人,但是無論是和誰在一起,無論他們出多少錢,我都沒有要求他們不要親我的嘴,在我全身上下,至少我的嘴是沒有被別的男優碰過的。」

    趙海平不由呆了,凌寒用力狠狠一推,離開趙海平那溫暖得讓他眷戀不捨的懷抱,轉過頭,低聲道:「你保重!」

    趙海平深深的看著這個已經給了我太多震撼的女孩,看著她不斷輕輕聳著肩膀,他的喉嚨突然什麼堵住了,過了很久很久,趙海平才嘶聲道:「你也是!」

    凌寒伸手擦掉眼角的淚水,在這一刻她不敢回頭,她真的害怕,如果自己再看到趙海平的臉,再一次衝進他的懷抱裡,她要是喜歡上那種被保護再沒有任何危險可以逼近她的感覺,她以後將如何獨力支撐起自己和妹妹的生活。

    聆聽著趙海平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凌寒突然道:「喂,你說你不會再回來了?」

    「是的!」

    「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是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給我這麼多錢?」

    「我願意!」

    「不管你會不會回來,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等著把你借我的錢,加倍的還給你!」

    「隨你便!」

    ……

    在一問一答中,趙海平慢慢走進了火車站的售票大廳,而戰俠歌已經在這裡等候著他。

    戰俠歌舉起手中的四張軟臥車票,道:「我已經買回程的車票。」

    趙海平目光一掃,幾個賣黃牛票的票販子,正眉開眼笑的躲在一邊數鈔票,估計他們從戰俠歌這幾張票上撈到了不少好處。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趙海平低聲道:「我知道師父的意思,您乘座專機趕到軍分區,帶著我這個罪犯,現在卻非要坐火車回去,還要把整個軟臥包廂的車票都買下來,您是希望我找機會逃走吧?可是在我進入部隊之前,您已經用自己的言傳身教讓我明白了兩件事情,那就是忠誠和信義!」

    「我早知道你不會逃走!」

    戰俠歌拎起手裡的大塑料袋,「我買了燒刀子和下酒菜,這一路上你我兩兄弟就忘記一切,來個一醉解千愁吧!不管過去之後你是死是活,至少這一刻,我們還是兄弟!」

    趙海平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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