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香滿室的新婚之夜,妖後安靜的躺在臥榻上,劍帝在一旁坐著,沉著臉,眸子裡沒有愉快,目光不曾離開過妖後那張白玉雕刻出來的無暇面容。
他考慮著如何做。
他明白小贏轉達的意思,在魔尊眼裡,很多事情的決定和選擇只有一次,不容改變。
一種追求絕對完美,絕對信任的非正常心態。但劍帝理解,若是他,也一定會這麼想。
妖後陷入意識混亂狀態已過去兩個時辰,仍不見醒轉跡象。
劍帝卻已有了決定,他要對妖後說清楚。事實上,他認為妖後早已猜出什麼了,他那莫名其妙的敘述,足以讓她明白蹊蹺。
他等著妖後醒轉。
又過去半個時辰,床榻的人兒終於散發出一個活人該有的意識波動出來。如雪,冰冷徹骨。醒來的不是妖後。
張開的眸子,冷淡,平靜。
魔尊輕輕起身,自床榻上下來,站直的身姿,一如過去,喜歡單手負在背後。
劍帝尚未開口,她先說話,似問,更似肯定。
「你打算對妹子說清楚?」
劍帝不覺意外,突然覺得,她能猜對自己心思,理所當然的很,便點頭承認。
魔尊冷笑,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鄙夷,譏諷。刺的劍帝幾欲當場發作時,她開口了。
「從始至終,錯的都是你。妹子無辜的被你帶入這洞房花燭夜,你要在這時候告訴她,是你錯了?告訴她,這只是誤會?你自己的錯誤,打算讓她承擔?」
劍帝怒氣剎時消散,略作沉默。又點頭。
魔尊抬手,單指點在劍帝額頭眉心間。決然道「你最好知道。妹子如今已不可能接受這事實。驕傲無雙的她,絕不可能承受在你闖入她內心的同時毀滅她的希望。
她那有缺陷的意識靈魂,會因此崩潰消逝。你會殺死她。而我,絕不允許。如果你堅持,你我唯一地結局便是現在,在這裡同歸於盡。」
劍帝有些錯愕,他想不到會是如此。沉默,猶豫,半響。
忽道「既如此,你既就是她。我娶的就不是她。是你!」
魔尊笑,冷笑,繼而放肆狂笑,一返往日地平靜,那笑聲讓劍帝覺得刺耳,讓他清晰感受到其中夾雜的強烈鄙夷,譏笑。以及不屑。
「夠了。」
魔尊笑聲漸止,仍舊冷笑著看他。
「可笑。如果你這麼認為。你可以佔據和擁有我與妹子不可分割的身軀,然而本尊永遠高傲的心,絕不會接納,絕不會改變,將帶著對你永恆不變的鄙夷和不屑,狠狠刺痛你不能承擔錯誤的懦弱!給本尊聽清楚。你所娶的,是妖後。不是魔尊!永遠不是。」
她說罷,帶著一臉的鄙夷,轉身。
劍帝憤怒不起來,首次感受到屈辱和刺痛。
低沉著聲音,狠狠喝道「那你說該怎樣?」
魔尊聞言,迅速轉身,面對他道「已經說過,這是你的錯誤。你自己承擔,自今日起,你就是妹子的夫君。所有其它,都需抹殺。」
「用你我痛苦地代價換取她地完美?」
「是你的。」
劍帝笑,斷然道「也是你的。現在我已知道,你內心一樣刺痛,甚至,在恨我的錯誤,無法原諒。」
魔尊剎時沉靜下來,片刻前的諸多情緒,全都消失不見了。
屋子裡的氣氛陷入沉默。
不知過去多久,魔尊首先打破沉默,輕輕在床榻坐下,淡淡道「本尊不否認,但也絕不改變。這錯誤,由你我用直至生命盡頭的痛苦去承載。」
劍帝滿心失落,心裡一片絕望,卻反輕笑起來。一陣,才開口道「她是她,你是你。我承諾為自己錯誤去盡一個丈夫地職責保護她,但你不必痛恨這錯誤,我也會為這錯誤永遠承受與你同等的哀傷。」
魔尊輕輕一笑,緩緩閉上雙眼時,意識開始變化,顯是要沉沒下去,讓妖後自體內甦醒,佔據這身體地主導位置。
在她陷入黑暗最後剎那,她輕飄飄的聲音留下話道:
「你我,活該。」
劍帝看著她的意識歸入黑暗後,輕輕接話道「只有她是無辜的?」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過往不懂的玄門歌頌的唯愛感受。那是獨一無二地,唯美的不容存在一絲缺憾。而彌補缺憾地唯一方式,便是承受無盡的痛楚,永遠的試圖修補,又似乎永遠無法修復。
唯美的存在太過唯心,容不得現實的摻雜,倘若不願屈服環境現實的破壞,便只有用承受痛苦的代價,一直維繫那份無暇。
魔尊選擇維繫,劍帝也決定維繫。哪怕這痛苦似乎永無盡頭。
不片刻後,妖後醒來,眼裡藏著無限的歉意對他笑。
「對不起,夫君,這等時刻,我竟又怪病發作起來。」
劍帝也笑了,站那搖頭道「無妨。」
「方纔跟夫君說到哪裡了?」妖後這般問著,忙又補充道「每次發作,總會或多或少的影響記憶。」
「剛才,我編製了一個無聊的小故事逗你,不提也罷。」
妖後聞言做思索回憶狀,片刻,微笑道「遭遇雪發小女孩兒的故事?我記起來了。」
劍帝微笑點頭道「不錯。就是那個故事,曾經做過這個夢……」
「原來是夫君的夢。」
「是的,是個夢。」
三個月後。
婚禮儀式的喜慶熱鬧漸漸過去,魔宮,以及地魔門過去壓下的許多不滿聲音又響起。說道著,在背後對劍帝指點議論。
大多都是譏笑,說他根本配不上妖後。那點本事修為也未必如何了不起。說魔尊所以那般故意招徠他。只是為妖後名聲考慮作出的謙讓。
劍帝對此不以為然,連冷笑都沒有。他早已懂得。聲名無論好壞,都是旁人說出來的,不真正屬於自己。只有需要這聲名為所圖者,才會為此在意,但他不需要,也就不必在意。
但是,妖後在意。
劍帝並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問。總之,她很在意。於是安排了許多事情,似不經意般碰上。無需蓄意似的。理所當然地由身旁的劍帝去處理。
初時是某些名滿魔門,不守任何規則我行我素為諸多人所願死地高手,再後來,甚至會碰上些幾乎已經沒有人還記得名字的上古凶魔。
劍帝總能輕易將這些人粉碎,把他們的驕傲,張狂,一併送入死亡輪迴的深淵。
妖後總是用很崇拜的目光在背後看他。漸漸的,隨從們看劍帝的目光也開始變成這樣。再後來。劍帝就是他的名字,地魔門的人這麼稱呼他,人前人後。玄門那邊有提起者,也都這麼稱呼他,人前人後。
許多人都認可一個說法,能在劍帝手下走過一招的人。上下幾千年內地傳奇人物,都沒有幾個能比擬了。
劍帝地名字和聲望。到了似乎無法再進一步攀升的程度時,魔尊魔宮儀式大典上,親自脫下魔尊長袍,送了給他。
這是魔宮歷來不曾出現過的情形,魔尊長袍,象徵著魔尊無雙之威。但魔宮中,竟沒有太多人因此反對,僅有的那部分,也因為魔尊一句話而閉嘴了。
魔尊說,從她誕生那刻起,就意味著地魔宮不再有第二個魔尊,因為她已得神道,她便是不滅的神,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魔尊的最高象徵。
這是帶著叛逆味道地話,這話帶著對魔神祖的藐視。但許多人覺得,魔尊就是魔神祖,況且這話說出口,並沒有等來魔神祖神靈地懲罰。反對的那部分人,不得不閉嘴。
這之後,魔門和玄門世俗裡,都流傳著一句戲言。
說,如今的地魔門,其實三尊並立。又不知從哪裡傳出來句話,說是劍帝倘若和魔尊聯手,必定天下無敵,天玄大帝不算什麼,太尊不算什麼,魔神祖也不算什麼。
所以會有這樣的話,是有原因的。中立城有一日,城主與駐紮城裡的玄魔兩道一批高手商議事情之餘,閒談起來。玄門中地一個人就拿了三尊並立一事說笑,最後轉成句反問,魔神祖即使現世,能勝的劍帝和魔尊聯手嗎?
魔門地高手無言以對,不敢說不能,也不敢說能。玄門的人就大笑,不想魔門中有一人跟著反問了句話,天玄大帝復生能嗎?太上真尊能嗎?
玄門的人也答不出話來。歷來都有說法,魔神祖和天玄大帝的實力當在伯仲之間。玄門的人說能,只是換來別人理所當然的恥笑,說不能?寧願沉默。天玄大帝不能,太尊能否?難道能說,太尊比天玄大帝修為更高深麼?
中立城主有感於此,當場便為雙方圓場道「若一比一,勝負如何自非我等之流可能評說。但若劍帝魔尊聯手,不得不說,天下無敵啊!」
在場的眾人,對這說法都挺滿意,魔門的自覺驕傲得到認同,玄門的自覺沒有損了面子。
後來這話就傳開出去,又不知被誰補了一句,最後廣為流傳開後,就成了,劍帝魔尊,天下無敵,加上妖後,無所不能。
這時候,劍帝正和妖後,在一片荒僻之地歇息。隨從的魔衛不多,這時分,各自小聲的閒聊起來。
妖後不似魔尊那般嚴厲可怕,對身旁人十分隨和,劍帝雖不和藹可親,但也從不無端沖身邊人發作喝罵之類,眾人也就這般習慣成風了。
妖後從車駕下來,用笑容回應著魔衛們的問禮。
忽有個魔衛道「尊主,這些日子魔門許多人提起一年前曾經風雲魔門,組建過紅黑盟的沉睡之血。不知道多少人都認為,當今魔門一眾高手裡。只有他和白晝門尊未必不是劍帝對手。不知尊主怎麼看?」
魔衛門叫慣了劍帝這名諱,因為魔尊一直這麼稱呼他,妖後偶爾也會如此稱呼他。
妖後笑言道「不曾見過,本尊也無從評說。但本尊卻以為,姐姐和夫君之威,天地間必無其它可及者。」
這回答讓一眾魔衛十分高興,在他們眼裡,事實也應當就是如此。如今妖後這麼說,那絕對不可能錯,就成了最可靠無疑的準則。
妖後微仰著臉龐。這麼曬了一小會太陽。身旁的侍從小贏正要提醒她回車裡時,猛然察覺一股陰森凜冽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才有察覺,側目望時,一道黑紅色劍氣,竟已轟近至妖後面前。
小贏匆匆拔劍,心頭駭驚,她知道。根本來不及擋下。
便這時,那道劍氣卻停在妖後笑臉面前。被一隻手抓住,那隻手輕輕握緊,黑紅色建起剎時消逝無蹤。
黑黃的土地中,接連閃出為數幾十號個蒙面身影,殺喊著就要動手。一眾魔衛厲聲喝喊罵咧著,匆忙拔劍迎擊。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喊了聲,住手。
一干殺氣騰騰的蒙面人,紛紛轉向後撤退開去。做包圍待命姿態。
劍地身影突然冒了出來,目光沉靜,夾雜著不甘和絕望。掃過妖後的臉,落在劍帝身上。
撲通跪倒地上,磕頭一拜,才開口道「大哥,不想你竟會在這裡,今日之行,也必不可能成功。大哥最恨這等藐視挑釁行徑,若要我地命,只請明言。」
劍帝默然半響,看著跪那的劍,一時心情複雜。殺他,那絕不會,劍帝心裡不得不相信,劍的確是個至今為止都在不顧一切,希望能做些什麼的人。但他也知道,劍有其固執一面,譬如刺殺妖後,絕不會因為他的話就此放棄。
一干魔衛不敢說話,也不能動手。氣氛便陷入這種奇怪的沉默,以為還要沉默下去時。妖後突然道「夫君,他便是沉睡之血吧?曾聽夫君提起過他,既一直是跟隨夫君左右的人,此事理當由夫君全權作主才是。」
劍忽的暴怒發作,抬頭狠狠盯著妖後那張無暇美麗的臉,面露獰猙之態吼叫道「你這妖女!今天我劍栽你手上,自認不及。但若非大哥之故,憑你這些護衛也救你不得!若有他日,必不會再有失手……」
「夠了。」
劍帝終於發話,劍便立即閉上嘴。
劍帝想了想,又開口道「帶上你的人,走吧。至於你,從今天開始,封劍退隱吧。」
劍一聽這話,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呆當場。劍帝歎口氣,捉著妖後地手,牽她進了車廂。小贏便招呼著一干魔衛,趕路走了。
車廂裡,妖後十分困惑模樣。劍帝看了,淡淡道「不是一切如你打算發展麼?困惑什麼?我雖不殺他,他也不可能再對你下手,著他封劍,他必不會再對任何人拔劍出手。」
劍帝這麼說著,心裡帶著無奈。很顯然,妖後一定早知道劍地目的,終於在今天讓劍誤以為自己不在,趕來伏擊。他實在不希望讓他封劍,劍是個難得天才。
卻又不得不如此,劍不會放棄刺殺妖後,他不能讓妖後死,事實上,劍並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殺死妖後,他過不了妖後的防護秘陣,便是過了,在最後關頭也只會破除魔尊意識,除死無他。
劍不知道這些,也不可能知道這些。也不能讓他知道這些。
魔尊存在一天,妖後的存在都不可能被消滅。因為她們擁有同一個,軀體,她們是一個人。
劍帝突然發覺,這很有趣。
欲殺妖後,需先殺魔尊,欲殺魔尊,需先殺劍帝。
他不知道妖後在困惑什麼,一切如她暗地的算計,劍來了,也證明了。沉睡之血不可能抗拒劍帝之威。一切如此完美的畫上句話,她困惑的是什麼?
「夫君。他如此這般地忠心對你,為何卻如此堅定不移的要殺我呢?他為何認為,我會害你。」
劍帝一愣,又很快答道「他哪裡有這麼說。」
「他若非認為我會害了夫君,絕定不會如此堅決地要殺我。」妖後說罷,歎息著道「夫君,切勿責怪。原本一直希望他改變主意,不想他竟瘋狂至想要潛入魔宮,將他的人替換充當魔衛接近。
見他如此執著不肯放棄,卻又怎都不能探聽出他真實心意。不得不除此下策。」
「罷了。就這樣吧。劍是個比我聰明許多的人,即使不拿劍,也必定能富足的生活下去。」
劍帝感歎過後,又道「只是,你既然知道他跟我地干係,事先怎都當知會一聲,我總需有心裡準備才是。你這些多心思算計,我哪裡能猜想的到?」
妖後便十分抱歉。又討好般應承道「日後一定不再如此突然。」
末了,見劍帝不再糾纏此事。轉而又說起其它。
一陣,忽道「前日在黑夜門,聽人說,白無邪打算要來見夫君。」
劍帝一聽,想起方才劍地事情,心下就懷疑她要對無邪下手。當即惱怒道「你至於如此麼?外間那些人愛怎辦說隨得他們不成?旁人拿誰要與我比。尋著尋不著的,過不多久你都能揪到面前讓我殺。如今難道還要因此讓我去殺無邪不成!」
妖後忙柔聲道「夫君且先息怒。其實此事不僅如此。實是白無邪之過,她怎都不當有那等不可饒恕地非分之想。」
劍帝哪裡就能息怒,簡直覺得她這做法離譜的不能接受,當即冷笑道「無邪能有什麼非分念頭?以她那人,一門心思不過是振興光耀白晝門罷了,最多不過試圖瓦解黑夜門去,這也不需你插手吧!」
妖後還是笑著,眨了眨眼睛,盯著劍帝看一會,撲哧一聲,笑開來道「夫君當真是不知情呢。黑夜門這等根基深厚的魔門,便是主山被人剷平了,勢力也不會因此消散。白無邪那等聰慧,如何會不明白這道理呢?」
「那你說,她有什麼不可饒恕的非分想法,讓你有心除她。」
妖後見劍帝不再發怒了,才收起笑聲,認認真真的答話道「她也是太過聰明,又太不聰明。繼任門尊之位這般短時候,便已做的如此漂亮。
也很快明白到她能做地極限有多少,歷代三門之尊,都需經歷數十載方能看透位置,明白只能堅守門派聲威勢力地道理,末了便在這之餘,享受內心欲求所需的諸般快樂。
白無邪卻太聰明了,已經知道堅守門派聲威一事對她而言太過容易,又有夫君之名放著,根本難有太大危難可言。」
劍帝對此倒是認同,無邪真也難有什麼目標可言,魔門三派,各自都有錯綜複雜的深厚根基,說誰要毀滅一門,那等同說笑,除非能得魔宮默許,否則絕難成功。
如今黑夜門尊雖不似她那等天才,但難得也有自知之明,只做好一個守字,她就更不可能作出什麼能動搖其根本的事情了。
便更奇怪,如果這樣,無邪更不該有什麼罪過。
又聽妖後繼續道「所以,她突然就大徹大悟。明白這白晝門尊呀,實在虛妄的可以。竟就看破凡俗般,一下子進入玄門仙境的知所求境界了。」
劍帝一聽,就明白過來。玄門的知所求境界,是說一個修行地人,能真正看破名利虛幻的真實,能反省自我,認識自我,瞭解到對於自我內心意識深處,真正需要地是什麼,應該追求的是什麼。
那麼,所謂不可寬恕的罪,難不成無邪竟會想要追求魔門至尊不成?
便聽妖後道「夫君可猜想到,白無邪的知所求,所求為何麼?」
劍帝便猶豫著嘗試把猜測說了出來,道「難道她是看上魔尊之位了?」
妖後聽他回答後,忍不住就又笑了,劍帝就知道自己答錯了。但也不在乎,這不是第一次答錯,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當下催促她說下去。
「若是這樣。便不需操心了。交由姐姐處理便是,夫君也不能為此插手說話什麼。」
「白無邪的所求。不是這些,而是一個人。」
劍帝奇怪道「人?怎麼可能,她要個人做什麼?」
妖後笑吟吟的,凝視著他,輕聲開口道「真地是個人,她求的,是擁有夫君你!」
劍帝當即愣住,只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妖後絕不是說笑。
就見妖後正色道「夫君你說,這是否不可饒恕地非分之想呢?」
劍帝搖頭道「這回我看是你猜錯了吧。實在太沒有道理。」
「何嘗不希望是個錯誤呢?可惜事實卻非如此。初時知道她不再執著於門派勢力爭鬥擴張發展時。尚未往這方面想。
後來知道。她頻頻喜愛外出遊玩,去的地方,都是夫君曾過之地,回到白晝門了,也總愛留在夫君故居。才開始生出疑心,便有心探聽真相,她身旁地婢侍小親。夫君想必知道。」
劍帝點頭,當然知道。一個自幼服侍無邪至今的心腹。
「是了。從她口中得知,事情就是這樣。就盼她只是感懷,不想近日她就有了不可饒恕地放肆打算,要見夫君一面,向夫君挑戰一場。
或是她死,或是讓夫君你隨她走。這等罪過。如何能饒恕呢?尚不敢讓姐姐知曉,若不然。她現今早已死了。」
劍帝聽罷,心裡雖仍舊不能理解,怎都不覺得無邪會是這樣奇怪的人。但又相信,妖後絕不是在說笑。一時就也沒有主意。
「無怪聽人說,白無邪奇怪的緊,這般年歲,卻從不曾跟男子歡好過。這在魔門外間,可十分罕見。如今終於明白了,她是一心繫在夫君身上,又深知夫君內心,才一直這般維持著完美姿態的。」
劍帝沉默無語,半響,終於還是決定,嘗試打消無邪念頭。便道「倘若她真如你所說這般,便由我負責打消她念頭。你不要插手。」
妖後笑道「夫君既吩咐,此事但憑夫君做主就是。」
之後,一個子也再不曾提及此事。
半月後,劍帝返回魔宮,妖後再度『閉關』時。有人來報,白晝門門尊,白無邪求見劍帝尊主。
無邪真的來了。
劍帝已許久不曾見過她。還是過去模樣,豐潤的身材不見消瘦,美麗的眸子不見哀愁,像一抹暖風,總讓劍帝覺得舒心,平靜。
但這一次不,劍帝有心事。內心只希望,無邪的來意不是妖後說的那般。
卻沒有如願。
無邪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劍帝知道,
「我想跟你打個賭,很想知道,我是否能跟你對戰一百招。」
劍帝知道後面的話了,但還是如不知道般,問道「賭什麼?」
無邪笑著道「我輸了地話,希望你能親手殺死我。如果撐足一百招地話,就算我贏,你要跟我走。」
「這很沒道理。」
無邪笑著搖頭。
「不。這很有道理。」
「你說。」
「我知道自己需要這樣,也認為自己十分瞭解你,我相信,你並不對妖後有曾所提及過那種的感情,甚至,你根本沒有。而我,是最瞭解你的人,也是最適合陪伴你左右的人。
要證明我的想法是對是錯,很簡單,你我對戰。如果我真如所想般瞭解你,一定能贏著賭約,如果不是,那麼我是錯的,失敗的,寧可死在你劍下,以求解脫。」
劍帝便已經知道,無邪輸了。她看錯猜錯。已注定不可能從他劍下撐過百招。
當下搖頭道「你回去吧。你已經輸了。你並非那般瞭解我。」
無邪還是笑,不見絲毫失落和沮喪。
「你怎麼不明白呢。只有結果才能證明,賭約,就是結果。」
劍帝還是搖頭,沉著臉道「是你不明白。回去吧。」
無邪不以為然,長歎了口氣。轉頭看著魔宮裡黑紅深沉地天來,半響,突然笑開了道「魔宮裡的天空。色澤真是魅力無窮。深沉地讓人不能忽略忘記,色澤直白乾脆。」
劍帝奇怪她怎麼說如此古怪的話。心裡一想,忽明白過來。
就又聽她道「你在這裡呆的日子不短了,難道一直沒發覺這些麼?我不喜歡在迷霧的感覺,也就不喜歡處於永不得結果的猜測中,一邊不斷否定自己,一邊不斷肯定自己。」
劍帝一時無言,他實在不想殺她。
無邪忽又展開笑顏,有些俏皮的模樣,但眸子裡卻透著冷沉,嚴肅。
「如果你認為自己真地不忍心。其實我很願意接受妖後地存在。咱倆秘密著在暗地裡來往?」
這當然是反話。劍帝聽出來了,甚至藏著譏諷。
但他仍舊沉默。
無邪等一陣,又道「或者是你需要些時間,反反覆覆地猶豫掙扎一番,然後或對我說,你終於能出手了;或是對我說,你實在不能忍心?」
劍帝聽出來了。這是完完全全的諷刺。
便有些惱怒的斥責道「你就不能消停些?我都已經說了,你必輸無疑,你的判斷是錯誤的,你經經得到可以肯定的答案。」
無邪也不生氣,笑道「我還真是不能消停。你不知道那種折磨和痛苦滋味……不說這個,總之,我是受不了。這般行屍走肉的活,寧死你劍上得個解脫。你也別勸了,就說吧。是跟我走,還是戰上一場。」
劍帝知道勸不過。想了想,開口道「這樣,一個月後的今天,我去找你。到時再戰如何?這期間你我各自整備。」
無邪看他半響,不說話。劍帝催促,她才道「我只怕自己,活不到那時候。」
劍帝一愣,旋又立即明白,肯定道「絕不會。這期間誰也不會干擾你,我保證。」
無邪便又笑了,這才答應下來,也不逗留,便就那麼回去了。
劍帝回身就離開了魔宮,跑到五指冰峰尋魔尊出主意。魔尊只是搖頭,被他問急了,才開口說「有些人,命運便是如此。」
劍帝無可奈何,一直等到妖後意識清醒過來。又問主意。
妖後眨了會眼睛,想了想,便有主意了。
「夫君,辦法不是沒有。不過,就是用了。她也只能如世俗尋常人一般過活百餘年。」
劍帝聽罷,不能完全滿意。
就聽妖後道「白無邪心高氣傲,若夫君不能於決鬥時廢其修行,她便仍舊心有希望不肯承認自己已經失敗徹底。更不甘沒能如願死在夫君手上,還會再來求一死。
夫君又不願看她死,只能做已全力以赴狀,再九十招後,九十九招前將她擊飛,蓄意廢她修為而不傷她性命。讓她以為不死純屬意外。」
劍帝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道理。就追問道「那之後如何?她若修為盡廢,不知會遭遇多少凶險難關。」
末了又想起白尊,補充道「況且白晝門難得有今日聲名,昔日白尊夙願也不能因無邪喪失修為之故,從此不繼!你一定要想個完全之策。」
妖後笑著答應道「夫君有令,如何敢不從。」
便當場又作思索狀片刻,忽笑道「有了。夫君到時儘管將她朝西南方向擊,那麼為她安排的命運便能決定了。」
劍帝不解,反問為何。聽她解釋道「以夫君劍氣衝擊力道,她受擊後落點自能得以準確計算地。落地附近,便只有一戶山野人家,其中有一未婚男子,自幼喪母。
方才從信息裡搜尋到他生母身份模樣,與無邪有幾分酷似。夫君你想,他驟然見到無邪,怎能不產生特殊感情呢?無邪喪失修為而不死,既不能責怪夫君,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地失敗。雖心如死灰,卻不致絕望,更沒了求死夫君劍下的理由。
沒了修為,定不會考慮回返白晝門的。那男子定會悉心對她加以照料,以無邪那之後心態情緒,定也無所謂的嫁那男子。我已算過了。他們百三十年內都絕不會遭遇意外凶險,能得安穩太平度日。
無邪定不肯徹底失卻恢復修為的希望,故兒會一直不生育孩子,直到將老之時,才會幡然省悟,將希望寄托到子女身上。
到時候,會有一個女孩兒,生於雪季時分,她會起名做白雪,悉心教授她修煉,出道後,會帶著信物來尋你幫助。白晝門也就後繼有人了。這般安排。夫君可還滿意?」
劍帝實在沒有理由不滿意,雖覺得對無邪而言,不能在修行一道大放異彩太過可惜,但她自都不能捨身此道,確也讓旁人無可奈何。如今有法子讓她安生百餘年,還能讓白尊之願得有人繼承,再好不過。
卻禁不住猜疑道「真能如上寥寥幾言般?絕不可能出現意外?」
妖後著一個放心的眼神。笑言道「夫君不必憂心,絕出不了差錯的。便是他們將來會每日收穫多少。食用之處多少,所食所用成分如何,帶來如何影響,全都算計清楚明白。
週遭環境將來時日遭遇路過地諸般人等性情身份,也都——可預測掌握,縱使有人有心想要干涉。也需過得夫君這關才是。」
妖後說罷,見劍帝露出發呆模樣。笑了,問他「夫君是否覺得可怖?」
劍帝便回過神來,點頭道「確實。更感到不可思議,命運怎能如此擺佈?」
妖後笑著抬手指天,道「萬物的存在從開始就被蒼天大地所擺佈。鳥食蟲得生,蟲卻死。夫君可知為何人為萬靈之首?」
劍帝搖頭道「不曾想過,此刻也尋不到答案。」
「因人能食萬靈。」
「嗯?這是何道理。」
「最直接地道理。因為這樣,人便最易成活繁殖,因為這樣,吞噬毀滅的其它生靈便更多,範圍更大。蟲之死就鳥之生,萬靈之死成就人繁育。」
劍帝想想似乎也有道理,末了又奇怪問道「這與方才問題有何關係不成?」
妖後點頭稱是,道「夫君還覺得命運玄妙不可測知麼?鳥有所必需,蟲亦有所必需,倘若只得一蟲一鳥,鳥需食時,便是蟲之死時。這般簡單明瞭時,人人可知蟲之命運。蟲死之後鳥需再食,必須尋,夫君以為初時鳥將怎番尋找?」
劍帝想了想,還是搖頭。
「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哪裡知道它將尋往何處?」
妖後笑道「鳥尚幼小,不知其它。初時必就近而尋,必就食蟲之地探尋,繼而求就近相似之地去尋。鳥不知何以該地有可食之蟲,只知當時地理情形。」
劍帝恍然大悟道「既是說,倘若知盡所有事,看得所有事,便無有不可推測計算出來的?」
「夫君所言極是,若知得盡所有,自能算盡所有,有不能算,全因知不足。現在總是在不斷過去的同時又改變未來。這過程總少不得,便是人不可能自方存時就如今般能呼風喚雨,遨遊天地。
然這些變化過程發展,從開始便屬天地自然規則之內,是以,萬物命運,從開始便被擺佈著。」
劍帝想著,道「這滋味讓人十分不舒服,想到命運可被擺佈,總有種顫慄恐怖感受。」
妖後微笑道「夫君是覺得,自己的命運也不能逃過吧。」
劍帝點頭承認。
「夫君且放心,便是真覺有此必要,也定先問過才做決定。決然不會隱瞞的。再者,夫君地命運,恐怕從一開始就被人擺佈定好了的。」
劍帝驚訝道「怎麼說?」
「創夫君之人,便是預定夫君命運之人。」
劍帝忙又追問,「是誰?」
「一個神。」
劍帝想了想,突道「你能否將他找出來?」
「必當盡力。」
一個月後。
無邪在第九十六招,敗於劍帝之手,被粗大地黑色劍氣轟中心口,自此下落成迷。白晝門因此打擊,群龍無首,一時陷入混亂。
其後不久,白無邪貼身侍從。在魔宮下暫代門尊之位。自她口中傳出無邪挑戰劍帝的真是原由,更道。劍帝與白晝門地情份從未改變,若有哪派意圖借此侵犯白晝門者,等若犯劍帝之威。
故此,白晝門並未因此受到過大損傷,得以暫時安定。
自此後,二十年內,魔門都再沒有高手可被人推崇至於劍帝一較長短者。
十五年後。
發生一件轟動玄魔兩地地大事,雄霸殺手黑暗市場千百年的組織,被劍帝和魔尊兩人聯手剿滅,首領之名。也同時為世人所知。一個叫空前絕後的人。
據不知何人所說,當日這殺手組織首領敗於劍帝魔尊聯手之後,一路奔逃,足足四日,都未被追上。
劍帝魔尊兩人見他奔逃本事如此高明無雙,情願饒他性命,就此三人結下交情。空前絕後亦甘願徹底解散組織,從此不再涉足此道。
然而空前絕後此人。卻也沒有幾個人再見過他,彷彿蒸發了一般,讓世人不能知其神秘一二。
七年後,中立城突然聳起一座直入雲霄間的金銀堆砌起來地巨山。
名逍遙山。自居逍遙派,門主名號逍遙仙子。魔宮出令,犯逍遙山者。若犯魔尊之威。
地魔門中,大多全打消此念。個別不以為然者。在幾度傳出某某高手為小山總管逍遙黑心一劍斬殺消息後,也都不敢輕舉妄動。
半月後,天玄九仙門問罪逍遙山,只因疑其為魔宮爪牙之故。浩浩蕩蕩數十百萬仙門弟子,意氣風發的將逍遙山包圍。
那時候,逍遙山之主逍遙仙子首度露面,獨戰群仙達四個日夜之久。玄門在這一戰中,遭遇千年不曾有過地恥辱,敗走而去。
不多久後,玄門八仙真尊,親赴逍遙山。
有稱曾有交戰,為逍遙仙子所敗,也有人說,劍帝當時有現身,一劍重創八門真尊。具體如何,雙方事後均不曾透露,外間人等也只有胡亂猜測,難有定奪了。
總之,那後來,玄門便與逍遙門就立場達成共識,天玄門亦表態正式承認逍遙門地存在。
然而,逍遙山的厄運卻沒有因此結束。那之後,曾許多次遭遇玄魔兩道修為高低不等人眾地群起攻擊。
卻只是因為一個人的緣故,逍遙門的總管事,逍遙黑心。其面目為世人所知後,無數人發現,家中,懷中所揣著的世仇對象,就是他無疑。
這風波過後,有人猜測。這逍遙黑心,極可能就是當年那個空前絕後。這一說法為玄魔兩道諸多大派所私下認同,加上無數次的失敗報復,就讓許多人放棄或壓忍了念頭。
六年後,這座逍遙山上。
匆匆數百年過去。
逍遙仙子之名已成神話。
劍帝妖後魔尊三人之名,更如太尊般人所共知。不同卻是,劍帝與妖後卻有太多貼近之事可容人說道。
漫長年月中,不知多少玄魔兩道風雲人物折於劍帝劍下,不知多少男女俊秀飛蛾撲火般因兩人步入輪迴。這無數的犧牲,成就了劍帝不可撼動地劍威,成就了兩人永不被動搖地仙情。
沒有人懷疑他們那將諸多傳奇典故化作真實存在地情感,便如同劍帝腰上掛著的象徵之物『心』一般。
由天地間最為堅固不可破的忘情玉為體,以妖後無雙智慧凝結製作的五珠為飾。『心』的光華沒有任何寶物可比擬,它的牢固也同時不容質疑。
但傲時常在想一個問題,一個十分莫名其妙的問題,甚至無稽。
傲總覺得『心』不是不可摧毀地,忘情玉上鑲嵌五顆能量珠的洞孔,明明是魔尊以肉掌抓出來地。於是他總是會想,魔尊能摧毀忘情玉,能摧毀『心』她是否也能摧毀劍帝和妖後的完美呢?
這念頭很無稽,傲自己每每這麼想的時候,都會如此覺得。
傲覺得他所以產生這種念頭,只是因為苦惱,也因為疑惑。
早就應該嫁給他的魔尊。至今沒有嫁。甚至近幾十年來,他連見到她都很不容易。極北之地的五指冰峰。早成魔尊真正長駐的『家』。極少返回魔宮,而傲,極少能夠過去。
他找不到過去地理由,倘若沒有理由,便是過去了,也會被魔尊輕飄飄地一句話打回來。沒有抗拒地餘地,因為她是魔尊。
但劍帝不同,傲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彷彿從開始就已經如此。怎樣呢?妖後每每閉關後,魔尊每每呆在五指冰峰時。劍帝都一定在那。或更早。或更晚。
總之,一定去那。
傲不認為兩人有私情,魔尊雖然對傲冷冷淡淡,說不上好,但她對任何人,似乎都是那樣。但長出入冰峰地魔衛裡。卻有許多人對傲態度特別,因此他自然清楚知道兩人在冰峰都做些什麼。
他們只修煉。除此之外就是發呆。
打獵的情況極少,所謂打獵,就是不知從哪裡跑來的玄魔兩地高手,結果當然只能讓劍帝練手。
許多時候,來的人馬上便後悔了,或是攻擊一招後立即後悔。於是逃走,當然。逃不出劍帝那據說可射殺萬千里外敵人的黑色劍氣。
後來魔衛們就稱之為打獵遊戲。
片刻前,傲見到剛從五指冰峰返回魔宮辦事的一個魔衛,說是那又剛打獵了。傲十分感興趣的問起詳細,魔衛一一說了,說的興起時,把劍帝奪走魔尊手裡水杯過去喝的細節也說了。
傲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追問,那魔衛說,這很平常,劍帝一直那樣。
傲跟魔衛告別後,就忍不住的又一次浮現起那些無稽念頭。
他決定見見妖後。
於是等待,一個月後,妖後閉關出來。傲見到她,細細說了想法,最後說「劍帝尊主與魔尊尤其親近,可否替傲問問尊主想法,此事說來真已拖地太久了……」
傲沒有想到,妖後對此事竟表示出愛莫能助地態度。
他內心十分奇怪,他所以來找妖後,只因為判定她一定會幫助自己,但現在她變了態度,總讓他感覺,似有什麼為難不可解決的問題。
但傲一直問不出來。多方打聽也沒有任何結果。
近些年來,他忍不住的覺得,這些長輩們對劍帝的態度在縱容不可管之外,還有份奇特的類似親切。初時他不曾多想,但有一次,劍帝與魔尊與兩個魔宮長尊說話時,傲碰上。
傲看著那長尊看劍帝地眼神,就如同劍帝身旁立著妖後時一般模樣。
傲開始胡思亂想『心』的問題時,也是從那之後。
離開妖後處後,傲越想越不對味,決定找劍帝商量。這很唐突,劍帝根本就不是魔宮地人,他是歷代以來,唯一不算嫁進魔宮的男人。他不在乎魔宮的規則,事實上他似乎也不在乎任何規則。
傲跟他一直沒有交情,其實根本沒有幾個人和他有交情。他的生命裡只有修煉,他修煉的方式就是冥想,可以說是發呆。
當傲好不容易尋著碰上劍帝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就招呼著直言道出原委。
劍帝聽罷他地話後,就說了一句話。
「此事再也不要想了,另尋個人吧。」
「為什麼?」
傲追問,忍不住的說了句話,一句他理智上從來不曾考慮過地話。
「難道你跟她,有私情?」
劍帝搖頭,否認。「魔宮裡不會有兩個女人和同一個男人的情愛。這樣的女人,一定會被感觸魔宮,作為至尊的她,絕不會如此。」
傲說完那句話,就已經後悔了,聽他這般說,當即點頭說是,並為那句話道歉。不想劍帝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暴怒異常,他很少發火。
「雖然沒有,但是明確告訴你吧。放棄這念頭。任何試圖成為她丈夫的男人,都需殺死我。」
憤怒的傲。拂袖而去。
「你簡直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劍帝沒去追他,自己走了。是不可理喻吧,奈我何?
他也只能不可理喻。魔尊和妖後的秘密,不可能為更多人知曉。那些魔宮長尊,至今都不肯透露他真相,當然有其理由。劍帝無法告訴他,長尊們早有懷疑這秘密,卻一直沒有證據。而魔尊在若干年前,就已對她們說了,以此事實明確說明。她不可能也不會嫁給傲。
況且。劍帝眼裡,傲是不可能娶到魔尊的。要擁有,哪怕你無法征服,也絕不能被征服。或者,一併被彼此征服。否則,只有失去。任何事情都不例外。
劍帝覺得,傲不可能征服魔尊。也無法不被其征服。
此事過後,傲作出有生以來最大膽的決定。
半個月後。妖後慣例似的閉關去了。
傲也同時聽魔衛說,魔尊又回了五指冰峰。
他到達時,劍帝和魔尊都在。峰頂上,尚有幾個魔衛。傲就那樣當著眾人地面,眼裡卻只有魔尊,大膽開口求婚。
魔尊沒有神色。靜靜的,淡淡地。自顧看雪。
劍帝卻說話道「我已經對你說過,你是否總以為,任何話都可以通過些辦法去打折扣。」
傲無懼,在他作出決定前,就已考慮過任何後果。
「我向自幼訂婚的女子求婚,天經地義,不容無關之人插話閒事。」
劍帝不接話,冷沉著張臉,大步跨至傲面前,抬手輕點在他心口,指上便漸漸聚集起黑色真氣。
「徹底放棄這念頭,或者步入輪迴。你選。」
「我,傲永遠不會放棄……」
傲的話沒能說完,黑色的光柱劍氣已從劍帝指端轟出,將他的身軀完全吞沒,瞬間帶上天際,就此消沒無蹤。
冰峰上的幾個魔衛,目瞪口呆的看著傲消失在劍帝黑色劍氣下,不知誰先帶頭,退進亭子裡的通道,餘人紛紛效仿,轉眼工夫,冰峰上頭就只剩下魔尊和劍帝。
劍帝不說話,繼續發呆修煉真氣。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彷彿殺的不是傲,是一個對魔宮無關緊要的外間人。
這般過去兩日,終於魔尊忍不住先開口。
「你雖非故意,卻惹了大麻煩。」
劍帝這才開口道「別拿你們地規則做要求,我從來不在乎這些,就是不許任何人成為你身旁之人,簡單而乾脆地做法,唯一反抗的方式,只有戰勝我的劍。」
魔尊不言語。
好一陣後,才又道「妹子一定會問。」
劍帝臉色難看著道「無論誰問,都只有這回答。如果清白也許做賊似的以謊言遮掩,真懷疑你神道修去了哪裡。早已想要問你,她難道便真的無辜嗎?倘若是,逍遙黑心,你與我又如何?」
魔尊默然半響,忽道「本尊說過的話,絕不更改。」
一個月後。
妖後的意識醒轉過來。
醒來不久,便已知道劍帝擊殺傲地事情,甚至清楚的連傲當時立地腳印深淺幾分都瞭若指掌。
她卻沒有過問此事,只是為平息此事影響,掩蓋此事真相作為起來。
劍帝以為她不會再問,便漸漸忘了。
五十年後的一天。
劍帝見到妖後手裡把玩著一枚徽章,上面印著黑紅色兩把劍。那是劍過去組織的黑紅盟標誌,劍帝很奇怪,他相信,劍不會在他未許可惜形下,再度拔劍。
妖後伺候著劍帝坐下,滿上茶水,才微笑道「他真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至今遵守對你的承諾,黑紅盟的勢力比起當年不僅沒有衰退,相反,影響力更大,根基更深厚了。」
劍帝並不意外,劍的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他一直很謹慎,不是一般地謹慎。就是我,也費了三十年的工夫,才確定他的真
身所在,他有無數個分身,每天都在增加。每天也都在減少。實在沒有見過比他更謹慎的人。」
劍帝奇怪道「你找他做什麼?」
「談些關於和姐姐的事情。我總覺得他會知道些什麼。」
「他能告訴你什麼?」
「他只有直覺,找到他後地二十年裡。交談三百八十一次。他每次都告訴我重複無數次的話,直覺我會害你。一直到近日,才終於知道些別地。」
劍帝有些好奇了,反問道「我實在想不到,他能告訴你些什麼。」
「他告訴我,雪發女孩兒並不是夫君的夢。」
「的確,不是夢。」
妖後笑笑,軟聲道「所以,我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在夢裡見著姐姐時。總感覺她心裡透著深沉無底的傷痛,也才知道,當年姐姐為何在那地方建起座亭子,總喜歡在那裡呆著。」
說著,側目注視著劍帝一陣,幽幽道「也才知道,夫君為何總愛沉著張臉。為何至今不曾與我同房。夫君體質雖早早成神道。然精神上卻始終當有常人感受的。卻從不藏有期望。」
劍帝不知說什麼,乾脆沉默。也覺得不需要說什麼。他意識到,妖後當初不是不問,而是不必問,她根本已知道答案。
這些年,到今日才說出來,也一定不是只為求證。她的判斷,就是事實真相,的確從不曾錯過。她無需求證。
「你一定有了好主意吧。」
妖後笑著點頭。
「夫君猜對了。該安排的,早已安排好了。雖是擅自作主一回,向來夫君和姐姐都一定不會責怪。」
「說說。」
「我覺得這很不公平,也太陰差陽錯了些。這些年,收集無數線索,才知道一切背後,都有人蓄意擺佈著我們三人命運。」
劍帝皺眉。
「是誰?誰又能擺佈我等至今才被你察覺。」
「倘若早知這些,又豈會被擺佈如今?」妖後說著這話時,仍帶著慣有的驕傲和自信。末了,神色一轉,嚴肅起來,問道「夫君,我與姐姐,是否其實一體同魂?」
「是。」
妖後就又笑了。
「夫君不說,其實我也已確認明白了。所以如此,非是沒有由來。當初魔神祖意識不曾想到會被姐姐所成功抵抗,本欲吞噬姐姐,以自身形態入主的。結果發生那等想不到地變故,無奈之下,產生了我。
繼承她地幾乎一切,卻又意外的超越於她。魔神祖不肯放棄,卻至今終不能在我和姐姐之間創造出另一個替代她入主的意識。雖如此,神祖終究做了二手準備。」
劍帝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無邪,脫口問道「莫非是無邪?」
妖後微笑點頭稱是。
「過去便十分奇怪,區區白無邪,如何能有那等不可思議資質?便是以真實修為而言,當年那一戰,她也的確有戰夫君三十招之能。如今卻知道了,她的意識早年便已被神祖所吞噬,替代。」
劍帝一聽,忍不住想起劍,脫口問道「那麼劍他莫非也是?」
「他是個意外,侵入吞噬他意識的人,是逍遙黑心。一則逍遙黑心不捨分散太多寶貴意識,擔心日後恢復太慢;
二則劍他自幼經歷太過離奇,心性本就異常堅韌,不僅沒有被吞噬,反將那小部分邪惡凶狠的意識吞噬強化了自己。
因此之故,逍遙黑心對他十分欣賞,也不再試圖將他意識摧毀,由著他自由發展下去了。」
「還有誰?」
妖後冷笑聲,臉色出奇地露出不善,開口道「接著要說的這個人,可是最最可恨之人。夫君當年所以誤會,全是他在背後搗鬼。所有地陰差陽錯,全是他的蓄意而為。」
「他是誰?」
「夫君的師傅。」
劍帝一聽,頓時茫然起來,他哪裡有師傅呀?
「我何曾有師傅?」
「太上真尊,當初傳夫君破天飛劍者,便是他的化身。授我諸般道法者,不也正是他麼?」
「玄門第一真尊?」
「夫君不必懷疑,就是他。」
「我不明白,這些人何以全衝我來?」
「因夫君是最強的神。不可戰勝的劍帝。是逍遙黑心耗費心血,用千萬年時間創造地無敵。逍遙黑心一直追求毀滅萬靈蒼生。或是毀滅他自己。
但他鄙夷太尊之道,譏笑魔神祖之道,否決蘭長風之道。卻又認為,他自己的道,也不能實現。
他創造出夫君,要一個決斷,由夫君地道路,決定諸偽神地存與滅,用絕對的力量,毀滅一切可笑地空談。虛偽的道理。無稽的幻想。
用絕對的力量,摧毀一切擋道者的孱弱,無論對錯,都將在這不可戰勝的力量面前,倒下。包括了他自己。」
劍帝不是太明白,卻也沒有心思追問根由,他覺得。這問題倘若追問下去,牽扯的東西太廣。也沒有意義。他只覺得,逍遙黑心這想法的確不錯。
他此刻只關心一個問題,妖後的主意和打算。
「逍遙黑心的未來,自他遇上逍遙仙子起,就已成注定;魔神祖早已失敗,姐姐便是唯一地魔尊。她地存在,必將被抹殺;蘭長風的完美。等不到神之天地的誕生,便只有去虛無中永恆。唯獨太尊,頗要費些周折。」
劍帝疑惑道「送他去虛無便是。」
妖後聽著,不由自主的笑了。這是劍帝處理問題的邏輯方式,乾脆,直接有效。
「他存在的太久,太尊既是天玄帝祖,也是冥帝祖。身具三神體,漫長歲月中,滿天地的人都有他地意識分體,不能除盡,便殺之不絕。更有天地輪迴之奇妙法術,可易改時空歲月,除非夫君將天地萬靈一併毀滅了,否則根本除他不去。」
劍帝想了想,搖頭道「似無必要如此,有何主意?」
「真是有了主意。不僅能除了他,也能為我們三人,得出個毫無異議的結果。」
「說說。」
「今世,姐姐是不會變更主意了。夫君怕也不會,完美已不存在。那麼,我們三人一併步入輪迴吧,當我們再度降臨相遇時,前世盡已不知。夫君所擇,便是結果了。
若是姐姐,我地意識便成為姐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夫君和姐姐會去完成神之天地的夢想,必將成。」
「反之亦然?」
「嗯。夫君對此可有異議?」
劍帝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只是這與太尊一事有何關係?」
「夫君與姐姐,如何才能一併步入輪迴?」
劍帝一愣,想半響,不得結果。
「一者去,另一者當如何?」
「當如何?」
「忘情劍,唯獨太尊執忘情劍,方可成。但太尊之道,必不願如此行,非迫不可。」
劍帝一聽就明白她意思,當即點頭道「迫他動劍一事,便由我來。魔尊背負不起這等罪責,輪迴之後的她,仍是魔尊,不能為眾生所不容。」
妖後對此不做勸阻,事實也是需如此。卻又微笑著說問起其它道「夫君可知,諸多過往本不可測知的秘事,我何以知道如此清楚?」
劍帝壓根不曾想到這問題,只是搖頭。
「太尊說的,夫君可知為何?」
劍帝還是搖頭。
「太尊希望我知道,因為他知道,我定會因此引發意識缺陷而步入虛無或是輪迴;他知道,姐姐一定不會原諒你,必會找你決一死活;他盼著夫君因此頓悟,想起玄門地美好,想起那多次暗許於夫君的天玄帝位,想起太尊地忘情門。」
「你明知如此,仍舊要這般安排打算。」
「嗯。師尊的結局,將是步入虛無,天地眾神,都將逝。我們,將往創神空間之地。夫君不信我麼?」
劍帝搖頭道「豈會懷疑,你不曾錯過。」
妖後就又笑了,張開雙臂,將劍帝抱住,劍帝便沒看見她黯淡下去的眸子。只聽到她虛弱的聲音說著話道:
「真希望那結果裡夫君擇的是我,卻又真願意那結果裡夫君擇的是姐姐,無論如何,我與姐姐都將二化為一,陪伴夫君至偽神滅亡時刻,卻又在虛無中,永恆相伴……」
妖後的眸子,閉上了。
妖後死了。
當這不可思議的事實傳出不久後,魔尊神秘失蹤。
劍帝很快瘋了,揚言將要破天,揚言殺盡天下蒼生。
浩劫,因此而生。
當忘情劍的光華,閃亮在劍帝眼中時,他發現,原來迎接毀滅,並非那麼可怕。
他的眸子裡,很快看不見那些光華,只看到魔尊踏入輪迴前的眸子,只記得她的話。
「來世,不要再說誤會,本尊也不要聽誤會。倘若來世所擇終是妹子,切記要將本尊毀滅,這世痛苦的夠了。雖然,你我,活該……但這刻,終得以一併逝去,再重生,又覺得過往都成甜的了。」
當忘情劍刺入劍帝身軀,劍帝看到太尊眸子中的遺憾,聽見太尊無限感歎的話語。
「吾徒,來世為師必定破除你身中之永恆情緣詛咒,必引導你踏入忘情大道之途……」
劍帝抓著劍身,催動忘情劍裡那凝結無數仇怨死氣血腥力量的意識,粉碎剝離著自己。
對太尊道「師尊,今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此稱呼你,當我們輪迴現世時,便是眾神將亡的開端,天地將開的預兆,我的劍,將毀滅諸道。在劍帝魔尊之威面前,諸道無可抗拒。師尊,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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