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撞上火柱,那道粗壯龍捲風尚一路衝散數十百道焰火,待到又多火柱連綿不絕墜落降下時,龍捲風漸漸不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著直徑體積。
半空展翼懸飛的火棲雲此事輕聲道聲「火」,頓時百十道火柱併攏一起,狠狠撞落那體積縮小數倍的龍捲風柱上,頓時四散的氣流夾雜著滿天破碎火屑迷漫半空。
而露水聚集起來那股強勁風暴,剎那間被衝擊粉碎,煙消雲散。那漫天連綿墜落的萬干火柱,不滿虛空,或交錯或並行的四面八方朝她聚攏過未
露水自知怎都閃移不出這滿天火光覆蓋,一手緊捧小吃石身,口中輕呼一聲,風,又自抬手要聚攏風力,竟怎都要執意抵擋堅持下去。
便這時,那蔚藍海面驟然波濤浪起,巨浪中突然冒出八根粗大觸手,四面八方的直朝露水撞將過去。事出突然,露水似全副心思集中面對火棲雲這強大敵人,哪裡想到那海中魔物竟會在此時發難?
慌忙維持風力聚集,拍動背後蝶翼左移右挪,連連閃過六根觸手,終被第三根觸手狠狠拍著後背,整個身軀禁不住這股巨力衝擊,被迎想滿天墜落接近的天火炎柱飛將過去。
她臂彎抱著的小吃石身,也終於沒能拿穩,脫手朝海面落去,便見露水掙扎著試圖穩住衝勢,一手朝石身伸出,口中呼喊著:
「風…」
她背後,墜落的火柱,近在咫尺。
高空看著的蘭帝早先已想出手,卻因腦海中聽到個聲音阻止,手裡聚集的冥焰劍氣才沒有發出。此刻見形式刻不容緩。心下幾番猶豫,終還是忍住,堅信方纔那聲音絕非幻覺。
「我的女人,由我保護!」
這話聲音的主人,蘭帝確信是小吃不錯,儘管他不能相信,小吃還能死而復生。確不懷疑它那石身中多少尚存有那頑強不肯消亡地意識。
蘭帝多少能明白和體會,作為凶獸的小吃,它那不容侮辱的尊嚴。
「風……」
身遭險境的露水如同忘卻背後的危機,便只呼喚著風聲,努力要把那失落的石身帶回身邊。
便在這時候,在蘭帝幾乎要準備承受追悔結果的時候。小吃那墜往海面地石身突然釋放出一陣強烈兇殺的意識,繼而從中迸發出一股黑色能量,一團石屑碎塊爆碎開的同時,那股黑色能量驟然擴散爆開。
從中閃出一道模糊的黑影。剎那橫過虛空,掠過露水面前,露水背後突然生出一張黑色能量廣幕。將那轟落的萬千天火光柱硬生抵住。
這時才看清。那光幕一面,露水身後虛空中立著小吃那似人似妖的身軀,那對妖魔獸爪全都張開,撐著那黑色能量光幕。
又聽他一聲喝喊,雙臂推動那能量光幕,速度飛快的硬抗拒著萬千烈火光柱,一對血紅的眸子狠狠瞪著半空的火棲雲,直衝過去。
下方地露水,突見到他現身。凝在半空仰頭注視著小吃背影半響,沒有動作沒有言語。待小吃假設起能量光幕朝上衝時。突然雙手高舉,口中又在輕呼著『風…』那空洞而沒有情緒的聲音,再度響徹天地,半空中,又再生出那黑色大片空域結界,將她人完全裹覆其中。
萬干凌厲鳳刃自風暴結界中紛飛射出,那海中冒出的妖王三隻不及收回地觸手紛紛被切斷,暗綠色地血漿染滿海面。
高空看著這不可思議變化的蘭帝,這是終於收起凝聚的劍氣,知道再不必出手。今日之戰,是小吃和露水的戰鬥。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那都是兩人的歸宿,它們的價值和尊嚴,都將寄於永恆。
雖這般想,卻又自知終希望能知道結果。便以意識朝小吃傳遞信息道「殺死海妖王,代我送火棲雲回歸永恆的虛無,那是她所嚮往地最終歸宿。這是我所交代的最後事情,結果不必再回報了,當年我自懲處之地將你擒來,如今也放歸你回去。再見!」
傳遞罷這些信息,蘭帝再不做停留,決然閃離戰場附近,至不可能再感應到露水和小吃狀況地遠空,心下情緒禁不住一陣翻騰。
倘若日後他再能見到火棲雲,那則是露水和小吃今日戰敗,倘若日後風神島仍舊存在著風後,那則相反。他其實有許多話想要問小吃,譬如當年為何終要提示他絕不可軀聖魔仙,比如它怎能死而復生,譬如……
此刻卻都不想再問。曾經的過去,已用血和痛地教訓使他明白,有些人和事,他不當去靠近。無論如何,小吃已經死過一次,無論如何,照已經死去。
便縱是今日他突然明白,火棲雲的追求和歸宿就是永恆沉眠的虛無,再不為當日事思念哀痛,也不為小吃和露水擔憂介懷。
卻已經明白,當初懲處之地的他,根本不明白自抓著小吃起,所為它帶來的命運和終點。如今已經懂得體會到,他存在所必然為它們帶來的災難,只需他們過得今日,日後便是新的命運旅途,與他,應當從此陌路了。
他心中自會有小吃那對血紅的眸子,自會有露水那張永無表情的風仙面龐,那空洞而響徹天地的呼喚,風…自有火棲雲那對永遠寫著憂鬱的眸子,有她那安詳沉眠的姿態。
蘭帝放眼下方茫茫大海,抬頭仰望白雲飄蕩的天空,突又想起魔尊的話。
這天地間,你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何去何從……』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那五指冰峰,又想起妖後那座不知盡頭的要塞空間。
他突然明白,沒有人能做得他朋友,他也不會有朋友。永恆和不斷變化的世俗,根本是存在兩種不同層面的定義。
他能去的似乎只有那五指冰峰。他想去,而又能去。因為魔尊強子卜他;只有妖後那座要塞,因為她總能掌握所有變化;還有那間黑暗的小木屋,那間太上真尊和他方能停留地木屋,因為那是天地弟一尊所居之地,那是忘情大道的修行之處。
便又想起逍遙黑心,想起逍遙山。想起蘭長風…
儘管此刻仍舊不知前世。卻突然明白,他的命運抉擇,原來根本與這幾個人密切相關。他的誕生,緣於逍遙黑心,一個追求殺戮和毀滅的得神道者,而他的作為,卻並未能踏上這條道路。
太尊引導者他,踏入那間象徵大忘情之道的小木屋,盼成其歸宿。
蘭長風於懲處之地地諸多教誨。等若在傳遞著神道,使之無需重複體會太多經過才能——得通,卻也同時。傳遞予他情道。細想過往,突就明白,蘭長風盼望他能繼承那條與善水夫人未能走下去的道路。
妖後那座要塞空間,又何嘗不是如此?
每個真神都願他繼承己所行道路…
『呵…』蘭帝一時恍然,不禁又自問「那五指峰又是何等所在?魔尊又自繼承著什麼樣的道路?」
卻怎都想不出所以,那裡的身影,永恆靜默。如那片大陸永恆不化的冰雪。凍結著時間,凍結著感受。凍結著歡樂悲傷離別相聚,寂靜無聲的一切。
飛雪飄揚的五指峰間。一座金屬做鑄的亭子中,魔尊靜默的身影一如往昔穩穩站立,仍舊單手輕負背後,另一隻手端著那只晶瑩剔透地杯子。
突然,飄揚的雪花一陣散亂,蘭帝的身影出現在亭子外,瞧著魔尊微笑道「我無處可去,也無處想去,卻偏需有個地方等待幾年,等著再見次太尊,等著見見前世妻子,也等著前世記憶著落。所以,我打算在這裡呆幾年。」
魔尊一動不動,臉上神情如故,淡然道「嗯。」
於是,這日起,蘭帝便在五指峰呆下。
每日所做地事情就只是修煉,飲著魔尊法術所化地寒水,聽著魔尊手下之人稟報的關於外頭種種變化形勢。
知道陳留和那妖魔獨孤照治理下忘情門弟子又增加多少,她們又斬殺那幾個復甦的,曾經邪名天地的魔頭。知道忘情真尊帶領弟子斬殺多少魔頭,知道如今天玄新帝天玄韻威名如何遠播。
卻終究沒有聽到關於太上真尊的任何消息,逍遙山仍舊如過去一般,不聞任何動向。
然而,每天魔尊手下都會頻繁多次送來玄魔兩地哪裡哪裡又發生黑水污染擴散事件,哪裡的結界封印又被仁愛神的妖魔毀壞,修復不及下導致黑水之毒擴散如何。
以及哪些地方和幫派遭遇黑水之毒感染後就近投奔仁愛神城,哪裡村莊門派突遭黑水污染髮作後被周圍別派及村莊為恐波及,追擊殺害滅門滅村等等。
蘭帝有時忍不住插話追問究竟,譬如他早知道魔尊有令,魔門內遭遇黑水污染之人集體遷移特定地區,禁止別派對之加害,等待治癒恢復。便奇怪為何仍舊頻繁有這等一發作為人知道便很快遭遇殺害地事情發生。
那些送來情報的人卻也都耐心詳細回答。道魔門太多人因與仁愛神城黑色妖魔爭戰死亡,積累仇恨甚多,很多時候不及處理避免,便會發生這些事情。
如此過去一年餘,這日,蘭帝又聽送來情報地人說某個魔門一方霸主的門派一夜之間全遭黑水之毒污染,使其等遷移,那門主卻堅決不從。
申辯道他等雖為黑水之毒所侵,然跟隨魔宮之心卻絕不動搖,嚷著道因此更加仇恨黑色妖魔,不願去那荒僻之地無所作為,不知解藥何年何月才能配置出來,做那無盡等候,只想如過去般斬殺黑色妖魔。
未免爭端,又因那派勢力非同尋常,故而才不得不著魔尊決斷。末了。又補充道,那派本是依稀七小姐地人,今番如此為難,十之八九是受依稀指使,有聞授命魔門諸派,想要將那些不願從他的魔門諸派滅之或以黑水禍害之。
魔尊聽罷,便獨自沉吟半響沒有決斷。
蘭帝在一旁聽罷。就又禁不住問出個疑惑道「妖後不是已回到地魔宮麼?憑她本事竟會至今制不出解除黑水禍患的配方?」
這回那人卻沒有作聲,那模樣看似不敢答話。
拿眼看半響魔尊,不見她有任何表示。蘭帝又再追問,他才猶豫著道「具體什麼人也不知詳細。但聽說妖後對黑水一事不予理會,道黑水之毒予人並無害處,反能增強人體機能,強化肌體能力,延長壽命,更助益修行進度。因此。儘管她知道如何有效破解,也不會拿出來。」
說著,就見他又拿眼瞧瞧魔尊。才又繼續道「而魔尊主上對此也未做任何表示。只道不得殘殺那些遭遇黑水污染的人。」
蘭帝聽罷,便不再說話。想了想,又覺得妖後這話不無道理,況且,他自在懲處之地一直黑糊糊的長大,對於肌膚顏色,根本不覺得有甚關係。
初時不過奇怪妖後那般本事。怎會不能破解而已,如今知道原來是能而不行。便也就沒問題了。
就這時,又有人從那分開地桌下通道出來。這次卻是帶來一封以忘情門法術封印的密函給蘭帝的。
蘭帝接過拆開看罷,是軒轅小帝傳來的信息,稱要從妖後手中得到忘情玉湊齊完整的『心』,需要九載後的今日方得到手。
蘭帝心下不禁奇怪,順手將內容遞給魔尊道「當真奇怪,他怎可能從妖後手中得到忘情玉,我是怎都不能相同,你可知道?」
魔尊低頭看半響,突然運勁將記載信息的法符震成粉碎,淡然道「到時便知。」
蘭帝盯著她臉色看半響,心下莫名就覺得她好像原因,卻不想說,心想所言也不錯,到時候自然能知道。便也不再想追問根由。
五指峰,大雪飛揚地冰雪之地,三年前後幾無任何變化。
而蘭帝,又在這裡,就在五指峰的亭子裡,呆了三年。
這三年,玄門和魔門所屬天地,已然在黑水之毒的擴散下,縮小至僅有過去一半,那些終究被黑水之毒徹底污染的大地,更多的人終究還是選擇投入仁愛神懷抱,便縱有仍舊堅持的那些,終於還是少部分群體。
而這些人中,又有許多其它不曾被黑水污染者的異樣目光和說道下,在許多仇恨黑色妖魔之人的敵意下,終承受不住的選擇逃出玄魔兩門,成為仁愛神所屬黑色妖魔成員一份子。
無論地魔宮還是天玄門,在無力戰勝黑水之毒污染情況下,分別都早已選擇安撫和接納那些不幸遭遇污染地群體,然而這些措施,效用終究有限。
只能無奈的看著仁愛神領地不斷擴張,人力資源不斷增漲。如今玄魔兩門所屬地總共人口相加比之仁愛神所屬人口都尚有所不及,更勿說那些遭遇黑水之毒污染的修行之人戰鬥力憑空之增所拉開地戰鬥力距離。
如今無論玄魔兩門地人,都有許多知道,天玄和地魔,儘管支撐,也難太久了。只是這些人仍舊抱著一個期望,仍舊信任天玄仙境和地魔宮絕不可能仁愛神打敗。
然而這種耐心豈是無限?
便不久前,一個常往來遞送情報的地魔宮中人,便一次稟報過後,情緒激動之下,大膽質問魔尊說,主上擁有天下無敵的力量,為何至今不親自出手將禍亂的根源仁愛神和依稀殺死,是不是外間傳言屬實,不幾年後主上當真要嫁於仁愛神,故而根本不在乎地魔門是否被黑色覆染!
且不說那大膽開口質問之人後來結果如何,由此可知如今地魔宮內人心之動搖情況。
其實蘭帝在這裡聽的太多,心下早也有些奇怪,總覺得魔尊似乎對於外間變化全不關心。
雖每日這般聽著消息,決斷著魔門中事,偶爾尚會離開一段或長或短的日子,也不知去向。蘭帝並不詢問這些,只覺得她這些似乎始終習憤而已,事實上並不在意地魔門如今是否已近名存實亡,將來會否終有一日步入覆滅。
終於一日,忍不住問出口。
「你既為魔尊,難道竟根本不在乎地魔門是否覆滅麼?」
魔尊聽他這般問,靜靜舉杯飲盡寒水。才輕聲答話道「你不記得前世事,才有此問。將來尋得『心』後,自會明白。」
蘭帝聽這回答很不能滿意,禁不住又道「可我現在就想這個問題。」
魔尊默然半響,才道「既得神道,本不能治理魔宮。魔神祖當初治理魔門千年,終不能繼續。」
蘭帝聽罷覺得事實如此,卻又生出疑問道「那你何以一復甦便要居魔尊之位?」
魔尊便側轉過臉,靜靜瞧他半響。淡淡然道「因為我沒有名字,我的名字就叫魔尊。」
蘭帝聽罷,愣了。
腦海中禁不住迴盪著她地話。
『因為我沒有名字。我的名字就叫魔尊。』因為你沒有選擇,你從誕生之日起就是魔尊?
禁不住心下突然生出許多念頭,卻都雜亂異常,不能整理清晰。就這時,突又聽魔尊難得反對他問話道「你有名字嗎?」
蘭帝脫口就要回答,突然想起,今世這名字是當初在懲處之地蘭長風所起,並非他本名。至於他本名是什麼,根本不知道。
他當是姓氏天玄。然當初祖上那般遭遇,進入世俗後必然用著旁地名字。他如今卻不知道是什麼。就又想起,前世他被逍遙黑心冰封數千年,醒來之後一直孤兒流浪長大,哪裡可能知道?
不禁反問魔尊道「我本來叫什麼名字?」
就聽魔尊語氣平淡的答他道「你也沒有名字,你唯一地名字就是劍帝。」
風雪,凍結了蘭帝的心,也凍結了他所有言語。
他只突然發覺,面前這個女人,與他似乎,何其相似……
三個月後,蘭帝終於離開五指冰峰。希找到這裡,對他道,終不負所托,尋到太上真尊所在之地。且道自信沒有被其察覺身份目的,欲帶路領他前去。
蘭帝初聽時禁不住吃驚,想不到這當年一句明顯是打發為難她的玩笑話她竟當真窮多年時間精力去完成,真就尋到太尊所在。
當即就詢問她是如何尋到發現。
希卻瞧一眼魔尊後請求道「望能許路上再詳說。」
蘭帝不明所以,卻仍舊一口答應。當下就辭別魔尊,在希領路下離開極北冰雪之地。
兩人一路朝南疾飛半日,方在希開口下停飛落地。蘭帝打量所停村鎮,是處來往商客極多的商鎮。不待追問,希便主動說話道「要尋太尊,當需通過此路坐車或是步行前往一千里外地誓約城。」
末了又解釋道,因太尊意識感知範圍極廣,若兩人就這般飛趕過去,他察覺到蘭帝氣息,有心不見,定會離開,再尋極難。只有裝作無事路過,待靠近時突然尋上,才能見上。
蘭帝聽完,當即忍不住稱讚她果然心思鎮密。
末了,又問她是如何尋到確認太尊身份。就見希環顧週遭一陣,輕生道「請先決定如何過去,待路上細說。」
蘭帝不知她何以如此小心,但想終有理由,便決定步行過去,道若是乘車,太尊不想見他,一旦察覺必然知道他來意,以他性子,倘若無所目的必是步行遊逛。
希答應下來,自又去整備些路上飲食,又替他準備些清水,兩人這裡出發離開商鎮。
路上,希終於詳細說出其中讓蘭帝怎都猜不到也感到震驚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