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攻在即,醒言也沒想到自己會整整一個下午都乖乖呆在這邊,讓那幾位紅袍畫師給自己畫像。
說起這畫像緣由,還得從頭說。這三四個月來,因為那四瀆龍王興師遠征,。玄靈妖族和上清道徒為了服仇在後歸歸隨從,因此這南海大洋中自是風起雲湧,戰事如火如茶,不必細說。而與此同時,那遠在北方的大陸中原也並不平靜。幾月裡,那兒發生許多與南海戰爭直接或者接間相關的事件。
直接相關的,便是遠在大海之南的南海龍宮指使經濟營多外潛伏在中原大陸的勢力,向四瀆龍族多處水系領地發起進攻,希圖以此拖累四瀆後退,延緩他們在南海的攻擊進程,當然,這期間南海暗藏勢力攻擊的對象,也包括坐落羅浮,馬蹄的上清教。
不過,對於這樣的騷擾攻擊,四瀆和上清早有準備,兩方力量在洞庭君和清河真人的帶領下,互相呼應,相到馳援,最終那些南海寄予厚望的偷襲都沒有起什麼作用,反便是他們多年苦心經營的隱藏勢力,這回毀於一旦,再沒了什麼希望。更讓南海龍宮想不到的是,正是這些失敗的擾襲,反倒讓那個原先差不多聲名掃地的上清宮東山再起,再次成為天下道門的領袖,憑藉著幾次不尋常的勝利,決明子,幽雲子,勁靈公,這些重新出山的上清祖輩高士,還有那突然接任掌門的清河,這些名字同「上清」二字一起,再次在天下修道人眼裡如同天上的群星般熠熠閃耀。原本懷疑上清造下惡行才遭神罰的天下修行人,讀過四瀆的神靈和上清的掌門聯合發佈地幾次捷報之後,這才恍然在悟,哦,原來上回那冰凍羅浮,飛雲頂上清宮才苦主,那罪魁禍首,原是南海那條名叫「孟章」的惡龍!
於是,種種神話般的傳說如同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天下,讓人間的道人們奔走相告,彷彿那些雪浪碧中御劍屠龍的上清高人就是自己一樣,現在那些道人的口中,常會聽到這要的閒話:
「聽說沒有,咱上清教正和四瀆龍宮的神仙們一起征討南海惡龍!」
「是啊,聽說上清中一個深藏不露了堂主,不當了四瀆龍宮的仙官!」
正是在這樣地氣氛下。原本就和上清宮同氣連枝的天師教,妙華宮,終於消去了疑慮,不僅派出門中清英趕去支援那兩座上清名山,還精心挑選了各自教中最傑出的子弟,前往南海汪洋中去和「惡龍」作戰。
這引起事跡,便算是人間教門和那場南海大戰直接的關係,。除此之外,那引起荒郊野嶺險山惡水中還在發生著更大的變化,可謂是翻天覆地。這樣巨大的變化。正是發生在那引起山川野嶺中形形色色的修行妖靈身上。
要說起來,這時候天下的人類,雖然只佔據著最繁榮地城市和村莊,稍微偏離市民村人生活的地方到處都是深草密林覆蓋的荒野和山場。只是,即使這樣。這天之下,。海之內廣袤的土地,還是屬於那些知書達禮,衣冠傳世的萬靈之長。而那些荒山野草中修成人形,一直在努力走上仙路道途的禽獸草木精靈,只不地是人言中輕蔑的「妖怪」,「V知異」。雖然,有少數地方人民村眾也拜什麼「狐仙」「黃大仙」,但心底對它們仍是十分蔑視憎恨,所有表面的恭敬只不過是內心的恐懼感或者是實際有所圖,這樣的尊崇地儀式,一般也只會持續到那些專門降妖捉輕怪的道士到來。
這種情形下,那些已經努力修成「神鬼之會」
「仙畜之間」的人身妖類,也漸漸迷失了方向,和天下眾人一樣。覺得自己這妖類身份十分可惡,因此要麼自暴自棄,遁到偏遠荒地拉幫結派,在自己妖族之間互相互傾軋,爭奪地盤。卻不敢去那人氣旺盛的詩禮之邦繼續求仙問道。要麼有的就是改頭換面,學那塵世中的歹人落草為寇,占幾座山場,幹幾件殺人越貨的勾當。除他們之外稍微好了些地,也只是嫵媚了妖顏,嬌嬈了身段,跑去紅塵市井間找一位落魄的書生。結一段露水姻緣,形形色色,總之一句話便函「不務正業」。渾昧了自己的本原!
不過,現在此卻不同。那遠在嶺南的玄靈妖族,不知得了什麼機緣,悟通了至道打破了玄關,無論妖法還是仙術都突盡猛進,勢力也漸漸廣大,尤其最近幾月,聽那些來自己地盤鼓吹「妖族再興」的玄靈使者講,他們玄靈妖族,因為幾月前被南海的神靈上門殺人,為了報仇,現在他們正在教主的帶領下興兵遠征天下東南同,和那些四瀆的水神們一起並望作戰,打得那南海地水仙龍神們屁滾尿流-=-
「和神人們開戰?!——還打贏了?」
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話,幾乎所有的妖族首領第一個反應便是:
真不幸,這幾位風塵僕僕的玄靈兄弟,路上不知遭了什麼道士劾治,瘋了。
不過,就在所有首領要喊人幫他們治療或是乾脆叫人亂棍打擊之前,這些顯見經驗已是十分豐富的玄靈使者,個個都以最快地速度拿出種種光華四射的賀禮——據他們信誓旦旦地說,這些瑞彩千條的海洋珍的,都是他們玄靈教的妖軍打敗南海神族得來的戰利品,現在由教主他老人家親自叫他們帶來,作為給蠻荒妖族的見面禮。
在這些使者厚禮奉上之後,說來也慚愧,這些蠻荒的妖靈首領確有些陰陋聞,因此省這些禮物如此神幻奪目,也不用細細查究是貨真價實,心下便已經信了十分,站更何況,那些使者往往還帶來一兩把花紋奇異,鋒芒耀目的奇形兵器,說也是人南海得來的戰利品,這樣一來,所有好勇善鬥的妖族首領對他們的話題立即十二分地相信。畢竟,雖然那一佾寶可以造假,但這些鋒芒畢露,神氣耀人的神兵利器,在他們這些行家面前卻絲毫假冒不得!
因此,在這些使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特別是贈之以神物地鼓動下,那些妖族長老們遺忘已久的光榮和驕傲便漸漸趨重新被拾起:
「對,您說得對!天下萬物平等,我們妖靈本就是除人以外自然中最傑出的精靈!」
「是是,聽你講的這些勝仗真過癮,哈,以後誰還敢小瞧我妖靈?要知道我們教主,張張那個什麼來著,正率領千軍萬馬和神向們拚命!」
「我們南海!南海!!」
於是,在這樣振奮人心的號召下,一隊隊妖族異類的精銳戰士從各處荒野山川中出發。在那些玄靈使者的副食下奔的赴遙遠的天南,不斷充實他們教主手下的兵源。這樣一來,倒讓那位正在南海中攻伐,其實並不十分知情的少年,只覺得自己手底下那些玄靈教地妖族戰法一雖屢有損傷,但總見稀少,每次自己領兵出戰,身後都是千軍萬軍,頭頂鋪騰如雲,軍勢力十分潔大壯觀。
而這麼一來,那些在南海中隨醒言打了勝仗的妖族新戰士,又會教中專門負責宣傳的長老重表派回後方的野荒原中,帶著更多的奇珍異刃現身說話,鼓舞更多的妖族勇士奔赴戰場!
於是,通過一個飄渺虛幻的「玄靈教主」再加上一場捷頻傳的妖神大戰,這幾千年如同一盤散沙,一直被三界四海視為:「賤類」地靈族,竟第一次奇跡般凝聚起來,揚眉吐氣,屹立一方!而作為他們重新崛起的一個明證明,便是常年視他們粉仇可以隨便剿殺的人間道士,現在也在他們當前的領袖上清掌門真人清河教主的飭令下,不再將他們作為降滅捉伏,增進修行的對象!
也許,在所有這一切如同走馬燈一樣的變革中,只有身在其中,歷經千百年一直被荼毒草蔑視的妖族自己,才能真正感覺到這樣的轉變,有著何種重要地意義!
因此,在這樣亙古未見的新變革中,妖界所有各族都對那位讓他們揚眉吐氣的「玄靈教主」感恩不盡,各族各戶,都懸掛起教主的畫的畫像,頂禮膜拜,一日三香。以示崇敬。
只是,正是這個看似無關大局的舉動,卻帶來一個悅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風波。風波的起源便是,因為現在整個妖族面臨著一場重大的戰事,。因此無論是嶺南來的使者,還是前線歸來的戰士,都沒有人帶不一張能真實反應他們教主尊容的畫像。因此,崇拜之心甚急,肖像又確實缺貨,不免便出了許多倉促之作,各族各類,都按著自己族中歸來的戰士竭力描述的隻言片語,便請人畫出自以為無休止實的教主畫像,掛職在各寨各洞特製的神龕中,舞蹈膜拜。
這樣一來,可以想見,那「玄靈教主」地肖像便五花八門,尤其是大的一個特色就是各族都按自己族眾的特徵繪畫教主的肖像。比如狐族地張教主身後便多了條毛茸茸的華美尾巴,牛族地張教主頭上多了對明晃建起的對彎犄角,甚至還有某族悟性十足的畫師,只根據先前來訪使者的一句話「教主他老人家,」便畫出一位威風凜凜,長著兩支鷹翅正盤桓雲間的白鬍子老漢!
總之,那位正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張教主畫像,真個千奇百怪,一言難盡,如有誰有心搜集,放到一起只覺得是妖魔大全,任誰都猜出不出它們竟都是一人!
因此,當諸位首領聚集到一起交流教主畫像,發生了虎族長老因為看到狐族出品的教主畫像缺少幾道威風凜凜的吊睛橫眉,竟也敢稱教主像,便對那幾個狐精大打出手,等出了這樣流血事件,這些妖族首領便面臨了統一第一個重大的議題:
他們尊貴的教主,實在需要有一張標準的畫像!
正因為這樣,這一天下午,那位在南海島上的少年才被坤象,鐵崖兩位妖神長請到一座光線明亮的白羅帳篷中,讓那幾位從陸地風塵僕僕而來的妖放畫師對影畫像。
說過許多緣由,再說醒言。雖然在他已有兩個時辰被子吊在帳中,覺得有些氣悶。不過看那畫像過程倒還頗為新鮮。每過不得半響攻夫,那幾位畫師便會恭恭敬敬齊聲請道:
「請教主稍抬尊足請教主稍偏貴首」
然後幾人便一齊端詳,一起埋頭湊到一塊兒絮絮私語商量半天,這後才由其中一人動手,提丐紫毫之筆在那明玉襯版上描描畫畫。
對他們這樣頗為新奇的畫法,醒言倒是聞所未聞。對他來說,這樣正好,可以經常活動活動筋骨,也省得瞌睡睡著。到了最後,見日影漸漸西斜。畫像漸近尾聲,醒言心中也十分期待對面那張畫稿上自己底被子畫成什麼樣,精不精神。
「應該不差吧?」
一邊看著那些畫師範忙碌地上彩,醒言一邊樂呵呵想道:
「呵~聽到前輩說,這幾位畫師都是他們族中最厲害地畫家,個個都看山珍異寶到京師拜在名家門下學畫,那手藝應該不差。」
正這麼想著的功夫,那邊的畫師也忙碌完,。便齊刷刷跟他一起躬身行禮,稟道:
「稟教主,小的們已經把您老的畫像畫好,請教主觀看!」
說著話,他們中間兩位高人之人便伸手各將對方那角畫介上端擎住,小心翼翼提起,邊提邊轉,等面朝自己的畫像完全翻轉對著少年之後,又一起朝一邊走了幾步。才將這副巨大的畫幅拿出明玉畫版之後,展示在醒方面前。
「好!謝謝各位,我看看啥樣——」
在他們翻提畫像之時,醒方也是滿心好奇,抻長了脖子興致勃勃地只等觀看。只是,等那張高約二丈的巨幅畫像完全撐起,展現在自己面前之時。他展眼一瞧,卻頓時大吃一驚,奇道:
「請問,請問這是哪位?」
原來醒言看得分明,那畫像之中正立著一位頂天立地的在漢,環眼怒睛,狀極威猛,那身壯碩的身形上披掛著神袍金甲,身扣則繚繞一襲烏黑地披風——
「這,這」
這樣形像,恐怕除了那披風戰甲。其他什麼都不像,。而除了這牛頭不對馬嘴的相貌身形之外,尤其出格的是,這怒目前視如欲從畫中奔出揍人的威猛巨漢,左手中還捧著一攤藍汪汪的海水。右手中托著一座雄壯巍峨的高山,頭上頂日月三光。耳邊詳去繚繞,腰間白飛舞,腳底下踩著河流山川!
「這這!」
「教主——」
正當他觀畫愣怔,啞口無言,卻聽得那畫師長者還在跟他解釋權:
「好教教主得知,您兩手捧著泰山北海,正是取教主神通廣大,隨手便作『挾泰山而抄北海』之意。您看,您一手挾泰山,一手抄著北海,多威風!」
「這」
聽得這解釋,哭笑不得的少年教主又仔細看看他右手中地高山左手中的大海,這一細看,還真讓他在那座山中翠林間發現一片留白的山崖,上面寫著「泰山」二字,而那藍汪汪的海水中確實隱約漂著幾塊雪白的浮水,看來確是北海。仔細看一看,那山中「泰山」二字蒼健古樸,海面上幾塊流冰還有有雪花盡舞,看起來倒也十分生動,確實細緻入微的用心之作,只是看了一陣子醒言卻有引起疑惑,便問道:
「呵~請教幾位大師,我以為那『挾泰山而超北海』的『超』了,恐怕是『超過』的『超』吧?好像並不是拿手抄起東西的『抄』」
「是嗎?!」
「哎呀!好偈是哎!這個這個」
聽昨醒方此言,這幾位學識稍欠地妖族畫家頓時大窘,滿頭大汗,狼狽不堪!
這時候,等他們正待跟教主請重畫之時,那個一直消失無蹤的小妹妹,卻十分準時地奔入帳中,蹦蹦跳跳地來到他們剛好的肖像前。
「嘻嘻!畫好了啊,我看看——好看,好看!」
到得畫前,瓊肜看見畫幅上面那斑斕明麗的色彩,還整個畫圖雄渾在偉麗的氣魂,頓時被吸引,只顧睜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猛看起來。許是鑒賞太忙,不小心走得近些,她鼻子上還沾了戰法還沒有完全乾透的油彩。
正當她悉心欣賞之時,瓊肜忽聽自己哥哥問道:
「瓊肜,你幫哥哥看看,這畫兒,畫的是我嗎?」
「好啊!瓊肜好好看看!」
聽得醒方請她幫忙,瓊肜一口答應,趕緊退後兩步,仰著脖子將這幅世畫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好幾遍,這才轉過臉來,跟哥哥鄭重說道:「
「醒言哥哥,這就是你啊!太像啦!」
「……」
醒言聞言,啞口無言,而到這時,一直侯在門外地坤象,鐵崖幾位長老,還有婊子聞訊趕來的四瀆公主,也全都湧進帳來。
「啊,畫好了啊。」
看到畫像,眾人也是議論紛紛:
「不錯不錯,真像啊!果然不愧是我族不世出的畫家高手!瞧瞧這氣魄!」
「是啊,。對極對極,正是宗師手筆!」
「嗯!惟妙惟肖,惟妙惟肖啊!」
就在眾人這七嘴八舌搖頭讚歎中,那位近來和醒方朝夕相處的靈漪少女,也在跟著眾人一起附和:
「是啊是啊,真的很像!不信瓊肜你來看,你哥哥這樣子,真是呼之欲出啊!」
「是呀!——靈漪姐姐,什麼叫『呼之欲出』呀?」
「嘻~就是好像你喊一聲,你畫像裡的哥哥就會答應一聲,然後自己跑出來!」
「是嗎?——醒言哥哥!!!」
「哎!在這兒吶。」
在小女娃大聲呼喊聲中,人群中鬱悶的少年無精打采應了一聲,然後跑過去伸手把她鼻尖那塊可笑的油彩抹掉,一邊抹,他一邊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
「唉,還好,好歹這肖像沒多出什麼尾巴犄角」
至此,外面那夕陽西下,晚鳥歸巢,這海島上便結束了一天地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