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醒言出其不意召喚出死靈大軍在戰場上狼奔豕突之時,立在伏波島和龍軍主力鏖戰的水侯孟章終於得到了消息,趕緊作法傳訊正趕往戰場的寒冰城主無支祁,命他不必趕來伏波海域會佔四瀆主力,而是趕去隱波一線支援,穩住本軍陣腳。
按理說,施法傳訊完畢,孟章感應到遠方傳來的那縷熟悉的冰寒氣息,應該放下心來才是;畢竟這寒冰城主無支祁,乃遠古巨神,戰力名列龍神八部將之二,只在斗犼之下,即使對上敵方主帥也不一定落敗;只是不知為何,如此篤定安排之下,他心中卻有一份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瞬間召喚千百個的死靈啊……」
雲間巨大黑翼應龍背上的威猛龍侯,一鞭打落一條噴火撲來的蛟暾,略得了些喘息,便朝南方喧囂的戰場望望,面容凝重。
「燭幽鬼族,終究還是介入了……」
聽著座下應龍雙翼扇起了呼呼風聲,孟章想道:
「此番若是無將軍再落敗,我孟章今日,恐怕真要敗走家門口了!」
想至此處,看著前方雲中又有兩條兇猛蛟龍噴瀾吐霧朝自己撲來,已多少年沒嘗過敗仗滋味的神武水侯,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且不說孟章力敵四瀆大軍,再說醒言,此刻他站立在白骨巨鯨上。面對那不可一世的冰雪神靈。想也不想便驅馳足下靈物,如長虹貫日朝前衝去。
「不知死活。」
無支祁睹狀輕蔑一笑,抬手掄起冰刀便是迎風一劈。
「砉!」
巨猿神怪只不過抬手一斬,海面上頓時波湧如山。碧藍海濤間一道寒光白電有如奔馬,裹挾著冰濤雪浪朝醒言電馳而去。
還不等無支祁揮起的巨刃落下,威猛無儔的冰氣已迎頭撞上醒言驅馳的長鯨。
「轟!」
在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中。原本碩大無比的海鯨骨骼瞬間分崩離析,殘肢碎片猶如炸響後的爆竹煙花四濺飛起,散落四處。隨著散落如雨的骨鯨碎片飛起地,還有那個身形靈便的少年。
「呵!」
這樣結果絲毫沒出乎無支祁意料,當即他便大吼一聲,手中鬼頭冰鋸刀急舞。將一道道追魂奪命的冰氣朝前方四瀆大軍狠力揮去。此刻對他來說,那個一時得志的心人少年根本不需過慮。只要把眼前趁勢掩殺的四瀆水軍殺退,想逮住他還不是手到擒來!打著這樣主意,現出法身的龍神部將趟過洶湧海水,將一道道威力無窮的冰寒刀氣潑水般朝前面揮去。
這些勢能破鯨的雪浪冰風果然不同尋常,才揮出十數道,便立有數百個四瀆龍軍被瞬間凍成冰雕,哼都不及哼一聲便碎裂而死。在這之中,聽著許多水卒驚恐的呼號,剛被震出數里開外的醒言便知道。只剛才這一波攻擊,便有好幾位四瀆一方的水令湖神戰死。
「可惡!」
不僅頭腦還有些昏沉的少年惱怒交加,此刻戰場中四瀆主帥冰夷也在心中咒罵。只是饒得冰夷恨不得馬上衝出去跟那邪神打一仗,但他身邊正圍著幾個力量不凡的水神,此刻看穿他心意,當即一陣急攻,不讓他有暇抽出身去,說到底冰夷也是作繭自縛。原本只為打得痛快故意惹來幾個好手,此刻卻成了自己羈絆。
於是隨著無支祁劈頭蓋臉一陣猛攻,剛隨醒言進擊的那撥四瀆龍軍頓時往後潰退。因為剛才追得急了,等此刻那些失去操控的死靈紛紛倒落之後,衝在前面的四瀆龍軍才發現,剛剛一起追殺上來的已方軍將並不多;大部分馬,還落在後面和那些殘留的強力神怪廝殺,而此時那些剛剛逃竄的南海水精也重整旗鼓,讓開無支祁攻擊的海面水路,從兩邊包抄過來。這樣一來,戰場局勢風雲突變,頓時扭轉過來。
「哈!」
見得如此,狂傲的猿神仰天長笑,立時將手中冰雪環繞的神兵舞得更急。一邊作法攻敵,一邊他還呼喝著奇異的音節,喝令身後漸漸趕上地寒冰浮城將一支支冰矛雨點般擲入敵軍。一時間南海水族士氣大振,四瀆龍軍漸漸卻亂了陣形,除了少數神將河伯還能從容迎敵,大多數水將河兵都四散入水,躲避海面上鋪天蓋地而來的雪刃冰槍。
「哈哈,內陸水族果然經不起風波!」
見敵軍四散奔逃,無支祁更加得意,渾忘了自己本來就是出身淮河,只管在心底大肆嘲這些陸地水族不堪一擊。只是正在他得意之時,卻是異變突起!
「噹」
正當無支祁再次揮刀辟浪之時,迎風斬下的冰刀砍下一半卻突然被人從中架住。
「莫不是冰夷那廝終於脫身?」
此刻週身俱是冰飛雪舞,無支祁一時也沒看清楚;見刀突然被人無聲無息架住,心中倒是一驚。只不過轉眼之後,等他看清架刀之人,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說吶,若是那位冰夷老弟,如何會只架住自己刀兵?」
如果讓冰夷如此悄無聲息逼近,早就破了他護身冰氣,如何會像這少年一樣只架住自己刀兵?原來招架之人正是醒言。剛才被無支祁冰氣炸開飛出好幾里地,他身上受的力道著實不輕。若不是身上靈甲護體,再加上他身體壯健,恐怕早就被那些骨鯨碎塊砸得骨肉分離。雖然身上疼痛,醒言卻等不及休息,在海波中略微調理一下氣息。便施出靈漪授他的龍宮絕技「瞬水訣」。疾速迫近無支祁身前,揮劍架住他手中冰刃——此刻直覺告訴醒言,對於這位力量與神法同樣強大的海神,要想飛劍遠遠攻擊殺傷。肯定不行。
「只要能為雪宜報仇,就是死了又如何?」
遠遠望著那海神冰山一樣的身軀,醒言心中並不是沒有害怕。只是一想到數日前那位清寂如梅的冰雪女子。不顧一切替他擋下那驚天動地的一擊,他心中便再沒了任何恐懼。
瞬水而逝,一路向前,越到那惡神地面前便越難前進。刀鋒一樣的冰風雪氣彷彿能將一切靠近的生靈瞬間凍斃,無所不在的冰寒暗暗侵襲,猶如刮骨鋒刀一樣割拉著自己的面皮。到了最後。極力潛近的少年只能從水中躍起奮起一擊,架住那即將殺戮四瀆水靈的刀鋸。
「呵!」
看到自己冰刃被這不自量力的少年架住,兇惡的巨靈卻笑了。
「好吧,就先取你小命。」
看無支祁說這話時的神情,彷彿還對這少年開恩一樣。今日確實有些特別,素來少言寡語的寒冰城主除了在自己敬服的南海水侯之外,還從沒跟人一次說過這麼多話。而他現在還準備再加幾句:
「呵,你叫張醒言吧?」
巨靈猿神尋常的說話也如瓦釜雷鳴,闊口邊還帶著絲絲白氣。他說道:
「你還算有本事,能騙得那個不知世事的小龍女。只是今日我要讓你知道。那裙帶關係雖能辦很多事,卻救不了你的命。」
無卻祁藹然一笑,又歎了口氣:
「唉,只是這道理,今日雖教了你,以後卻也用不著了……」
巨碩的神將俯身跟少年說這話時,身後那寒冰浮城還有十幾里距離;身前海面上。更是空廓無物,洶湧的南海神軍已將四瀆軍將隔在很遠之外。一時間寬闊海面上彷彿只剩下他們倆,若不是頭頂上仍「嗖嗖」不停飛過寒冰城雪亮的冰矛,恐怕那些被海浪激流裹挾路過的懵懂魚蝦,還以為這處戰事已經結束。
「開始吧。」
剛剛苦口婆心教導後輩的古怪感覺,倒讓生性兇惡的遠古獸靈有些陶醉,以至於跟眼前的生死仇敵說開始搏殺時,無支祁竟還有些悵然若失。只不過等聽到那冰刀斬下四圍響起的淒厲呼嘯,那刀鋒所指之人便不會再認為這神靈還在開玩笑。轉眼間這空廓海面上便冰風呼嘯,寒光亂舞,一陣陣沉重擊打聲卡喇喇響起,猶如天神的雷車在莽原上奔馳,不斷撞碎巨大的石爍。
人神之間的交戰,開始時並沒能讓那些在西邊海哉中廝殺一團的神怪停下手中的兵器。除了與醒言相熟的幾人,比如瓊肜靈漪,靈虛冰夷,這些人都試圖殺出眼前重圍去救回那個冒失的少年,只是此時無論天上海下,鋪天蓋地到處都是士氣大振不停向西突擊的南海軍將,暫時可說是寸步難行;而除這幾個心急如焚之人外,此時戰場中雙方兵卒,卻對東邊海面上那場看似驚天動地的爭鬥並不在意。
難道那少年不是以卵擊石?
南海龍軍固然嗤之以鼻,四瀆水卒心中卻也不以為然。所有察覺到那場大戰的四瀆龍軍差不多都是一個心思:
「唉,我說龍婿少君,難道您不明白主公心意?這回來南海征戰,讓你上戰場,只不過做個樣子積累點名望,真正苦戰還得我們這些將卒效力。剛才你用龍王秘授的寶貝,召喚出無數死靈武士風光一場也就罷了,怎麼這時候還當真衝上去拚命?也不打聽打聽,那無支祁可是好惹的?當年他還和主公爭奪過四瀆王位,沒這麼好生擒活捉……」
「唉,還不知這仗過後,我們那可憐的靈漪公主怎麼傷心難過……」
雖然這些四瀆龍卒心中所想頗有些不敬,但卻是眼下實情。放眼此處戰場中,也就是冰夷還能和那遠古冰猿鬥一鬥,其他人上去幾乎都是送死。何況據有些小道謠傳,說這公主相中的少年,還是一個人間道門沒滿師的道童!
只是。漸漸這些專心廝殺地雙方將卒。不知從哪一刻起,突然不約而同地放緩了各自攻擊速度,懷著一股心照不宣的情緒,開始朝南北兩邊人少的開闊處挪去。生出這樣變化。因為大家突然發覺,現在已過了半炷香功夫,連自己手底下也砍翻敵將好幾回。東邊那場力量更懸殊的爭鬥卻還打得熱火朝天,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這是……」
所有人都滿腹狐疑。沒有人會認為在龍神八部將中最穩重多謀的寒冰城主無支祁,會在兩軍陣前有閒心戲弄一個少年。所以所有人都在向東遊移,想看清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而這時瓊肜也稍微得了喘息空閒,便趕緊招呼自己靈漪姐姐一起往東擠;乖巧的小丫頭時刻牢記哥哥教誨:無論他們四海堂哪位在跟厲害敵人對敵,打不過時一定要幫忙。
只是還沒等小瓊肜殺開一條血路擠出人群。卻聽得四處眾人異口同聲突然一聲驚呼,顯見那邊戰事真出了變故!
且不提瓊肜著急突圍,再說醒言無支祁。一陣冰飛劍舞之後,原本勝券在握地龍神部將突然發現,這貿然來攻的少年居然不可小覷,看著他攻來時一臉悲憤,似乎心浮氣燥足下不穩,但等到攻擊時,居然曉得躲避鋒芒人劍合一,帶著身後玄黑的披風猶如一條滑不溜手的烏龍。只管在自己身外繞身飛躥,冷不丁就飛空撲刺,勢若猛虎!
「果然狡猾,怪不得龍侯生厭!」
開始猝不及防,無支祁居然被少年攻擊得手忙腳亂;為了防禦擊刺,無支祁看似笨拙的巨碩身軀居然也能如風車般滴溜溜轉。只不過頃刻之後,他便醒悟過來。停止這樣丟人的防禦。百忙中寒冰城主深吸一口氣,「吼」地一聲便從闊鼻中噓出二氣,噴出兩團冰魄靈元化成的冰寒蟠龍,一遇空氣立即伸展冷光閃閃的盤曲身形,張牙舞爪朝那滿天亂躥的少年迅猛撲去。
「哎呀!」
冷龍一出果然有效;雖然那少年也算敏捷,見巨蟒一樣的冰龍撲來立即奮劍一揮,將其中一條砍成兩截,但幾乎與此同時,他整個人便被另一條冰龍一頭撞飛出去,人龍一同滾落在旁邊海面波濤上。
「這下看你還能怎樣!」
看著冰魄寒龍舉起冰光閃閃的利爪,兜頭蓋臉朝那少年抓去,無支祁便知道,這少年命不久矣。
「會怎麼死呢?」
「是化作一灘血水,還是變成冰塊?」
見冰龍搏擊少年,無支祁便按下手中冰刀,饒有興味猜測起自己頗有靈性的冰魄蟠龍會如何處置眼前獵物。只是……
「莫不是我眼花了?!」
只不過眨眼之後,那個幾乎放棄掙扎的獵物卻突然變成獵手;前一刻還耀武揚威的獵人卻轉眼成了別人獵物!還沒等無支祁反應過來,就如同熱湯沃雪,那條正準備將少年開膛破肚的兇猛冷龍,便在一連串逐漸微弱地悲鳴聲中消逝無形。
「格格」
在海神驚訝目光中,那個從海濤中重新站起的少年上下牙關似乎還在打架,眉毛上還結了點霜雪,但整個人卻已是精神抖擻,沒事人一樣又朝自己衝來。
「……」
不知道這叫「張醒言」的少年用了什麼邪法的寒冰城主,只好又舉起手中冰刀,架住他不要命的攻擊。他自然不知,剛才醒言正是用自己最嫻熟的一個保命法門,就像幾年前在饒州祝宅中一樣,將貼身而來的致命攻擊煉化無形。唯一不同的是,此時他功力今非昔比,煉神化虛的對象也從尋常擾宅凳妖,變成了遠古神怪化出的兇猛靈魄。
於是按下來實力佔優的巨猿神將,只好又把巨大的身形轉得如陀螺一樣,和這不顧死活偏又靈活無比的凡人少年耐心打鬥起來。
只是這樣的膠著糾纏並沒持續多久,大約就在半炷香過後,自始至終只捶到少年衣甲兩三下的神怪,終於惱羞成怒發起狠來,「嗷」一聲狂嘯,本就小山般高的法相又長大許多。幾乎漲到與身後不遠的冰雪浮城差不多高時。便將手中兵刃朝旁一拋,如閃電般霍然伸出巨闕般的手掌,將仍然不死不休殺來的少年一把攫住!躲閃不及之下,醒言一時連劍帶手臂被無支祁牢牢抓住。高高舉到空中。終於將這可惡少年逮住,無支祁便回轉身形,準備親手將他砸碎在佈滿冰柱冰刺的寒冰城牆上。
「這回看你怎麼逃出我手掌心!」
經過剛才那番出人意料的棘鬥。無支祁此時絲毫不敢怠慢,手中牢牢捏住,一刻出不敢放鬆。這時候相比於山丘一樣的巨靈,脆弱的凡人少年就像個玩具紙人一樣,被那只巨手抓在空中,真個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眼看就要在堅硬冰城上化成一團肉泥。
只不過直到此時,仍不到漸漸放緩鏖戰的軍卒齊聲驚呼的時候。手臂被遠古巨靈如同草人一樣捏在手裡,醒言此刻自然劇痛入骨;雖然無支祁存了心思,放緩力道,一定要讓這少年在城壁上活活化作肉醬而死,但醒言手臂被緊緊捏住,還是劇痛難忍,疼得整張臉都皺在一起。這樣的劇痛前所未有,饒是少年心性堅忍非常,此刻還是忍不住冒出個念頭:
「不如就此死了吧!」
他腦海中殘存的一絲思覺清醒判斷出。此刻相比身上傳來的劇痛,也許立即死掉才是一個痛快的解脫之途。
「我也快要像雪宜那樣死掉了吧……」
就在他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一片混沌昏黑中想起「雪宜」二字,醒言卻突然如鬼使神差一般完全清醒過來。
「喝!」
想起那個親切的名字溫柔的容顏,醒言彷彿突然得了無比的力量,在心中低吼一聲,極力將難忍的疼痛暫時壓制一旁。盡力靜氣凝神,開始在痛得幾乎不受自己支配的身軀經脈中流轉起那股道力清流來。
於是,正提著獵物朝冰雪浮城分波而去的無支祁,突然只覺右手一陣動盪,就好像有海波入手,跳蕩不絕,轉瞬間自己法相神體中那股天生的靈力,竟如同江河決堤,初時涓涓細流,轉眼奔騰澎湃,竟如洪濤般朝右手掌外湧去。
「……」
這變故來得如此之快,無支祁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等他猛然驚醒發生何事時,立即驚吼一聲本能鬆開右手,想將那棘手之人趕緊摔掉。只是到了此時,本就搏命報仇的少年得了機會,發現這「煉神化虛」居然在這神靈身上也能奏效,哪還肯輕易放手,當即就拚死抱住無支祁石柱一樣的巨指,死也不肯撒手!
於是這原本捏住少年怕他逃脫的神靈,此刻卻吼叫連連,極力想將這燙手山芋甩掉;只不過是轉瞬之後,靈力虧損地神怪便再也支撐不住如此巨大的法身,轉眼又恢復到先前模樣。饒是如此,醒言卻仍是如附骨之蛆,死也不肯鬆手。
於是在遠處交戰的江海雙方便看到,那位睥睨雄武的龍神部將,突然又像風車般滴溜溜直轉起來。此時他身周護身冰雪雲氣已大都散去,眾人看得分明,在急吼連連的無支祁抻開的巨臂末端,正依附著那位冒死攻殺的少年,飄飄蕩蕩,猶如枝頭秋葉,似乎每次都好像快要被甩出去,卻偏偏始終甩不脫。
瞧得這情形,無論是南海還是四瀆一方,都覺得事情有些反常起來;再等到那位神志已混亂無比的神靈狂奔亂跑時,一頭撞在自己的寒冰城壁上,「轟隆」一聲竟將那巨大浮城整個撞斜半為側倒之時,眾人這時才明白了些什麼,終於敢脫口驚呼。
到得這時,幾乎所有人都可以確定,原本這一戰,卻是那個神威卓著的寒冰城主落了下風!
「呵!我早就知道,我主選中的孫婿,沒這麼簡單!!!」
就在所有南海兵將面面相覷時,四瀆這方上上下下看看眼前事實,卻又認為這結果似乎也並不太出乎他們意外。
而這時已差不多衝出戰團的小瓊肜,看著那邊兩個身形懸殊的鬥法之人,頓時一聲驚呼:
「哥哥流血了!」
原本剛剛無支祁一頭撞在浮城上,他那天生剛硬的頭顱沒多大事,但粘在他掌上死不撒手的少年卻被一要冰柱從眼前刮過,額頭上頓時鮮血長漓。只是即便如此,平日生性隨和的道門堂主卻是一聲不吭,便出往日市井中死纏爛打的心性,堅持催動「煉神化虛」之術,將邪神靈力倒捲得有如萬壑奔流一般。
這樣情形下,漸漸的,萬眾矚目中巨猿神靈的身形漸漸放慢,直到慢慢停住。到最後,只聽得「嘩」一聲巨響,靈力耗盡的神將終於倒下,沉重的身軀砸起千層波浪,如同掀起一場小小的海嘯,將兩邊矚目觀瞧的浮城軍卒、對戰軍陣向後推得一下。
「那少年呢?是不是也筋疲力盡了?」
正當眾人揣測,卻忽見那個力搏神龍部將的少年,突然從漫天風浪中破水而出,一個觔斗跳起,竟踏上無支祁躺倒的身軀,雙腳踏在他胸口上!原本身如落葉瞑目若死的少年,抬手抹了一把眼上水沫血污,忽然張口朝四方說道:
「惡靈業已伏誅,爾等還不投降!」
隨波濤一起一伏的巨靈遺體上沉浮的少年,聲音宏亮非常。
「……」
無人應和回答。偌大的海場,突然靜了下來,一如此處是遠離喧囂的寧靜田園,只聽得見那聲鏗鏘的話語在風中迴盪。
「無支祁……死了?」
「無將軍……被這少年……殺死了?」
所有人或驚愕,或呆滯,渾忘了自己該歡呼,還是該喝罵。
而此時,那少年滿臉血污,威嚴可怖,腦後披散的髮絲浸滿晶瑩霜粒,在海風中飄舞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