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煙塵 第四卷 第二十二章 英風滌蕩 消散一天雲霞
    醒言這話說得字字清晰,聽在黃苒耳中,這位紫雲殿女弟子這時才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原本毫不起眼的新入門弟子,卻還是那四海堂的堂主!

    雖然,現在這天下道門之中,對輩分之類的等級,在稱呼上並不十分講究;畢竟,在追求天道的道路上,道家講求萬法自然,清靜修行,那尊卑高下的觀念,並不十分強烈。比如在這上清宮中,這後輩弟子黃苒,叫醒言、甚至叫靈庭子一聲道友,都沒多大關係——可是,這上清宮雖然是那天下清修教門之冠,但再怎麼說,卻還是身在人間。受了那塵世習俗的浸染,這教門之中的長幼之序,還是非常講究;方才杜紫蘅這攻擊戲弄尊長之舉,無論如何,都是萬萬不合禮法的——看著眼前這位突然一掃頹氣,一臉古怪笑容的少年,黃苒心中驀的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這個才入道門不久的山野少年,難免戾氣猶存,這次會不會藉機便將杜師姐……

    大難臨頭,這黃苒卻反而鎮定了下來,急促但清晰的跟眼前少年求道:

    「張堂主,請手下留情放過……」

    剛說到這兒,卻突然換成驚叫:

    「你要幹什麼?!」

    原來,眼前這個張堂主,似乎根本便沒聽到她說話,旁若無人的將雙手撫上杜師姐那如覆冰雪的額頭!

    還沒等黃苒反應過來,卻見那已被凍得臉色青白、僵硬不動的杜師姐,突然間「嚶嚀」一聲,然後便軟軟的慵倒在道旁!

    「你對她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你杜師姐現在很冷,你最好將她移到太陽底下去。」

    醒言方才雙手撫上杜紫蘅的額頭,卻是運轉那體內的太華道力,將這「冰心結」的法咒解除——這個夜捉呂縣宰、嚇退胡世安的饒州張醒言,又豈是那只知逞一己之力的莽夫!

    方才出手,固然迫不得已,但也是仗著自個兒會這冰心結的化解之術,才敢放手施為。

    醒言剛才這瞬間凍結杜紫蘅的法術,正是他來羅浮山前,得那龍女靈漪兒所傳——平時在千鳥崖上如此無聊,少年僅會的這幾種法術,還不大練特練!他那屋旁千鳥巖間的冷泉之水,早已不知道被這位張堂主凍過多少次!

    不過,那靈漪當時授法,倒並未教他化解之法——因為她本來便沒學!以靈漪那四瀆龍女的公主脾性,將人凍就凍了,怎還會勞神費力去想那破解之法?倒是這張醒言,在崖上「清修」萬般無聊之際,偶然一運太華道力,那剛被自己凍結成晶瑩剔透的冷泉冰柱,居然便似那雪渥沸湯,竟應手而化!

    當時少年覺得大為新奇,趕緊大試特試,將這一手化冰之術,早已是練得爐火純青。只不過,雖然熟練無比,但一直倒也沒機會在別人身上練手;今日這杜紫蘅,便恰好觸了霉頭。

    不過,初見這「冰心結」的巨大威力,醒言心中也是頗為凜然:

    「沒想這法術用在人身上,威力竟是如此之大——那靈漪小丫頭,居然還擔心這法術不靈!不過,以後倒也不可掉以輕心,方才或許是這杜紫蘅,未曾料得俺竟會搶先動手!」

    「嗯,以後如有必要,定要記得先下手為強!」

    且不說醒言心中轉念不止,那位與杜紫蘅交好的黃苒,現在也明白過來,方纔這張堂主,舉手之間又是解了師姐所中的法術。聽了醒言的話,她便趕緊將這兀自渾渾噩噩的杜師姐,半扶半拽,挪到道旁,讓她倚在一塊夏陽照耀的青石之畔,自己則在一旁緊緊攙護——觸手傳來那陣陣冰寒,讓這位向來在法術上也是自視頗高的上清弟子,驚心不已!

    看到這情形,醒言現在倒也有幾分歉意。看來,以後這冰心結的法術,不到萬不得已,還是盡量少施用為妙!

    醒言這麼想著,正準備與瓊肜一起上路之時,卻突然聽得有人急急叫道:

    「蘅妹,你這是怎麼了?」

    醒言趕緊回頭去看,卻見一面容俊朗的年輕道人,正奔到那二女之旁,急切的詢問那杜紫蘅出了什麼事。

    醒言抬眼仔細觀瞧,卻見這年輕道士一身月白道袍,纖塵不染,生得俊眉朗目——這個俊雅的上清弟子,不是旁人,正是那陳子平素來景仰的大師兄,華飄塵。

    這華飄塵,正是那弘法殿主持清溟子的首徒,資質出眾,一身藝業據稱已得那清溟子的真傳。這個華飄塵,不僅一身修為甚得眾人敬仰,更兼得他這姿容俊秀,更是頗受那些紫雲殿女弟子的諸般青睞。現在這位清溟子的大弟子,正與這紫雲殿的出眾人物杜紫蘅,走得頗近,正是那上清宮中公認的一對般配的道侶。

    現在,這華飄塵見得自己心上人面色蒼白,精神委頓,渾身軟靠在這青石之上,如何叫他不急?

    看得有旁人到來,醒言也倒沒一走了事,而是拉著瓊肜,來到這三人之前。還未等華飄塵開口,醒言便以目示意,讓黃苒告訴他方才倒底發生何事。

    說起來,這黃苒面貌生得也頗姣好,天資也算穎慧,雖然沒有她杜師姐出眾,但也是深得她那紫雲殿的師尊靈真子的喜愛。杜紫蘅與她交好,也算是惺惺相惜。只不過,現在這位心氣兒頗高的修道之人,方才見了醒言那雷霆手段,卻讓她那原本滿腔的輕蔑,現在卻全都化成了一個「怕」字!

    當下,雖然有些吞吞吐吐,但還是將方纔的衝突前因後果,如實說與這弘法殿大師兄聽。聽她說話的同時,醒言卻隱隱將那瓊肜護在身後,身體裡那股似乎可以消化萬力的「太華道力」,已暗暗在體內流轉不息。

    正在黃苒敘述完,醒言暗自防備之時,卻見那華飄塵,聽罷黃苒所言,驀然站起,轉身與少年直面相對——

    那一瞬間,他體內這股太華道力,雖然還按照那原來的軌跡,不緊不慢的悠然流動;但它的主人,卻已將那警戒之心,提到了最高界限。

    正在少年暗防這與杜紫蘅相好之人,暴起發難之時,卻看到這華飄塵,竟是儒雅的深深一揖,卑聲說道:

    「方纔卻是紫蘅師妹不對,不合冒犯閣下之威——還望張堂主寬宏大量,不要讓她靈真師尊知曉。」

    這話一出,醒言倒有些訝異;而那已然恢復過神志的杜紫蘅,還有那黃苒,卻從這向來老成持重的華師兄話語中,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若是這年輕氣盛的張堂主,真告到自己那靈真師尊處,即使她再是喜愛這得意女徒,恐怕為了那眾人面上,也少不得要懲處兩人一番——到那時這張薄面卻要往何處擱!

    倒底還是這華飄塵大師兄心思敏捷,一眼便瞧到這關竅之處——雖然醒言從未起那釁事之心,但這幾個「後輩」弟子,現在卻必須要慮到此節。

    醒言也是那心思玲瓏之人,一聽華飄塵這話,頓時明白他話中之意。剛要習慣性的謙聲作答,話到嘴邊,但轉念一想,卻還是淡淡然說道:

    「嗯,華道友不必多慮,本堂主豈是那斤斤計較之人。現在我正有些事,要去見過那靈虛掌門。不便多敘,這就告辭。」

    說罷,便袍袖一拂,攜著那瓊肜的小手,飄然而去。

    「恭送張堂主!」

    這是華飄塵,在二人身後執弟子禮,謙恭的送別。

    ……

    見華飄塵如此謙恭,倒讓這位表面上看似淡淡然的少年,心中有些不安之感。

    只不過,分開縹緲的雲氣,走過會仙橋之後,醒言轉念一想:

    「呵∼想我張醒言,雖然沒甚本事,但於這些個劍走偏鋒的歪門邪道,卻也是見得太多——於這上又懼得何人?……何況,今日下午,不知道自個兒還是不是這上清之人!」

    這麼一想,這位久踐於煙塵、受這道門教化沒多時的饒州少年,又是豪氣滿懷,望著這迎面而來的巍峨山石,對身旁的小女娃大聲說道:

    「瓊肜妹妹,咱這便一起去打開那道掌『門』!」

    「不對哦哥哥∼」

    「呣?」

    「哥哥,那掌門不是能打開的房門啦;掌門是我們上清宮裡最厲害的人,只有他喜歡,瓊肜才能留在哥哥身邊!」

    這個天真無暇的小小少女,正一本正經的糾正著哥哥的錯誤。

    「……」

    「瓊肜越來越懂事了!」

    少年也一本正經的回答。

    一路行走,沒過多時,這兩人便登上飛雲頂。

    這飛雲頂,瓊肜卻是初來。乍登上這絕頂之峰,看到這麼大一片廣場,饒是她喜歡玩鬧,卻也被眼前這接天絕地的氣勢,給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醒言又何嘗不是呢?在走向上清殿的途中,經過廣場中央戊己方位那碩大的太極石盤之時,望著太極陰面那似乎永遠流轉不息的流水,醒言心中忽有所感,便立定下來。

    現在,自己所立這飛雲頂,似與那天頂的蒼穹,竟是如此的接近;那天幕上亂雲飛動,便如那萬馬奔騰。但在這看似近得逼人而來的天際雲端,又高翔著幾點幾乎看不清的飛鳥,正傲然俯視著這蒼茫的大地。

    仰頭看著這浩蕩無涯的雲天,這位似乎從來無所畏懼的少年,第一次感覺到,在這亙古不變的悠悠天地面前,他這一個小小的少年,是何等的渺小……

    「罷了,我等塵世之人,也只不過是那朝不知夕的蜉蝣罷了!」

    仰望這高高在上的雲天飛鳥,自感那天地無窮的少年,一時間竟有些心灰意冷。

    正在醒言被天地威壓、恍恍乎不知其所已之時,卻忽聽得耳邊一聲輕喚:

    「哥哥,你在看什麼?」

    原來,是瓊肜見自己哥哥只是呆呆的看著天上,一句話不說,便覺得好奇,扯了一下少年的衣袖,出言相問。

    聽得瓊肜這一聲輕喚,如中魔魘的少年,這才醒過神來。定了定心神,溫言說道:

    「哥哥在看天上的鳥兒呢,它們飛得真高呢!」

    「嗯∼她們真厲害!我也好想有一天能像她們一樣,飛上天去——便可扯下一段雲彩來當被子蓋!嘻∼」

    說罷,這滿心憧憬的小女娃,嘻嘻一笑。

    正自有些恍惚的少年,忽看見這小小少女,那一笑之下,細細彎成兩道新月牙兒一般的眼眉。

    見到這純真無暇的甜美笑容,剛才正有些心氣低沉的少年,忽又振作起來:

    「便為著這千里來尋我的小女娃,方纔那盈盈一笑,我張醒言,今日也是要拚上一拚!」

    便見這已然恢復常態的少年,攜著這猶自淺笑盈盈的小小少女,邁步朝那上清宮深幽的觀門走去……

    ……

    在臨到觀門之前,醒言又將那需得注意之處,跟瓊肜細細交代了一遍。看著他這般鄭重的神情,再想到一路上聽到的言辭,這乖巧的小女孩兒,也知道這一次關係重大,便忽閃著那明亮的大眼睛,將少年的話語牢牢記在心中。

    在觀門前,醒言便請守門的小道士,進去通報一聲,說四海堂堂主,有要事求見。

    那位小道士倒是識得醒言,當下也不敢怠慢,趕緊進去替他通報。

    不一會兒,這小道士便走出來,跟醒言說道:

    「掌門師尊正在見客——不過,他說你現在便可入內,去那內殿西側的澄心堂見他。」

    醒言謝過這小道士,便帶著瓊肜,走進這上清觀的大門。

    剛進觀內不久,走在這甬道上,醒言便聽到前面內殿之中,似乎傳來陣陣低嗥之聲,便似有野獸正在低低咆哮。

    「是大老虎!∼」

    瓊肜一聽這聲音,便興奮的拍起手來!

    「咦?」

    按照那守門弟子的指引,醒言奇怪的發現,自己這一路向澄心堂行去,那先前聽到的低低虎嗥之聲,現在竟越來越響!

    等到了那掛著「澄心堂」匾額的堂捨,進去之後,卻看到那靈虛掌門,正與一位袍袖飄飄的老道人交談;而這位紅臉膛、絡腮鬍的高大道人,身旁正半伏著一隻白額吊睛猛虎,潛伏著爪牙,正在煩躁不安的低低咆哮!

    看掌門跟這紅臉道人說話的口氣,這老道大概並非上清之人。見有客在,醒言便知趣的避在一旁,暫不上前行禮說話——

    卻忘了,他身旁還有個好奇的小女娃!

    只見這個小瓊肜,一見到這隻大老虎,便忍不住滑出少年的手掌,歡呼一聲,竟朝那只一直低嗥不止的猛獸,便此衝了過去!

    「呀!」

    一個不察,便眼睜睜看著這粉妝玉琢的小女娃,一路朝那頭兇猛的野獸,雀躍而去!

    卻說正在那兩位道人愕然、而這少年又要施那冰心結之時,卻見那只一直低嗥的獸中之王,在小女娃靠近之時,竟是突然停了口中的咆哮,止住了撓地的爪牙,變得像一隻溫良的貓兒一樣,瞇縫起一雙虎目,任這天真爛漫的小女娃,將那只皙如瓊玉的小手,撫上它一身威風凜凜的皮毛!

    「哈哈!∼」

    正在醒言鬆了一口氣之時,卻聽得那高大道人,突地哈哈大笑。只聽他對著面前的靈虛子誇道:

    「靈虛真人!方纔你還不甚相信——你看,俺這三天前剛收服的虎兒,是多麼的馴良!過不多久,俺便要將它當坐騎!」

    「哼哼,俺這『伏虎道人』的稱號,可不是貧道信口胡吹的!」

    「……趙真人果然道法高強,居然有這般伏虎之能,真叫貧道佩服佩服!」

    「咳咳,請叫我『伏虎道人』!」

    「……」

    正在這兩位相熟的高人對答之間,醒言這位四海堂堂主,在一旁卻有些心急火燎——雖然看起來瓊肜似與這些禽鳥走獸,甚是廝熟;但萬一這頭老虎,突然凶性大發,那也真個不是耍子。當下,醒言便顧不得是否失禮,趕緊上前將這位兀自依依不捨的小女娃,從老虎旁邊拉回——

    誰也沒注意到,就在這少年趨近那猛虎之時,這頭桀驁不遜的萬獸之王,竟是悄悄往後瑟縮了一下!

    「哈哈∼看來今日倒頗宜馴獸——那老道便就此告辭!」

    「趙真人——」

    「請叫我『伏虎道人』!」

    「呃!伏虎真人,莫忘了貧道相托之事!」

    「那是自然!俺伏虎道人,卻也要看看,倒底是哪路神聖,敢來這羅浮山示威!」

    「那就多勞費心!」

    「哪裡話,告辭!」

    說罷,這位紅臉道人,便喝起他那頭正乖若貓兒的猛虎,就此飄然而去……

    「想不到趙道兄已能在短短幾日內降服猛虎,看來道行又是精進不少了!」

    「掌門所言甚是。」

    醒言在一旁附和——卻在心中想到,昨日自己籌劃這收留瓊肜之事,是不是忘了還有另外一個法兒。

    正在靈虛口中稱讚,醒言心中思量,瓊肜咬著指頭悵望門外之時,卻忽聽得那上清觀外,突然傳來一陣咆哮叱罵之聲……

    堂內之人,面面相覷,俱都不明所以。

    倒是靈虛掌門,先開口問醒言道:

    「道友此來有何事相告?」

    「稟過掌門,弟子昨日下山巡查田畝,在鄉間發現這個孤苦無依的女娃。弟子見她無所依附,又頗有慧根,願入我道門修行——弟子斗膽請掌門師尊示下,准許我將她收入四海堂中。」

    字斟句酌的說完,醒言緊張的留意著靈虛的反應,一時竟不敢與他直面相視。

    ……

    「就這事?」

    「呃?」

    聽得掌門師尊這句話,醒言大訝,抬頭望向這位上清宮的靈虛真人,一時竟不知他這話是何用意!

    「我是說,醒言你是我上清宮俗家弟子堂一堂之主,那收錄門徒之事,便只要你這堂主自己決定便行。卻不必來問我。」

    「呃?!」

    正準備擔下一天風波的少年,聽得掌門這一席話,那腦子都似乎打起結來!

    倒是那瓊肜小女娃,正是天真爛漫,聽了靈虛子這一席話,當即便拍手雀躍道:

    「太好了,那便讓他收瓊肜作妹妹吧∼」

    聽得這小女娃天真的話語,又見這少年目瞪口呆,這位上清宮掌教真人靈虛子,卻似是看透他心中所想一般,微微一笑道:

    「醒言啊,既然我上清宮委你任這四海堂堂主,這堂主之位,便絕不是一個虛職。你既是堂主,便與那靈庭靈真諸位道友一樣,在自己職司範圍之內,都有那專斷之權!」

    「只不過,我上清宮向來擇徒甚嚴,除了入門弟子家世必須清白,那本人的資質,也需上乘——以後四海堂中若是再入新人,張堂主你可要嚴加考察……」

    只不過,靈虛真人這後半句話,卻似是白說了——這位大喜若狂的張堂主,後面的話兒早已聽不清了,只在那兒不住點頭稱是!

    「嗯,本來這女弟子,都要去那紫雲殿中去……」

    剛說到這兒,那瓊肜就嚷了起來:

    「我卻只要跟哥哥在一起∼」

    「呃,也好,反正現在你還小,便先留在四海堂中吧。張堂主現在便可去擅事堂清雲那兒,將她登記在卷。順便也領些銀錢,給這位小道友買兩身衣服……」

    「好的好的!」

    現在,這位少年堂主,已經不知道說別的詞兒了。

    「嗯,如果沒有其他事,那張堂主便帶這位小道友,去那擅事堂登錄去吧。」

    「好的好的!」

    正在這位張堂主,如在雲裡霧裡,腳似踩在棉花堆上,正要出得這澄心堂之時——卻忽聽得身後那靈虛掌門突然沉聲說道:

    「張堂主!」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低沉聲音,這個張堂主的第一反應便是,假裝沒聽見,趕緊拉著瓊肜飛逃出這上清觀門!

    只是,醒言卻還是停了下來,定了定心神,回身緩緩說道:

    「弟子正要遵照掌門所言,去那擅事堂辦事——不知還有何事?」

    「你……曾跟清河學過道法?」

    「……」

    許是這幾個轉折都來得太快,這位原本神思淡定的少年,一時竟怔仲在那兒,只在那兒思索:「青河?清河?清河是什麼?怎麼覺得說得這般順口?」

    稍停了一會兒,這少年才終於反應過來:

    「哦!原來便是那個專來俺家騙酒喝的憊懶老頭兒啊!」

    「……這位靈虛掌門,卻似乎對那清河老頭兒,頗有成見——他現在如此問我,卻不知是何用意?」

    雖然心中擔著憂慮,但面對靈虛這樣的發問,醒言還是毫不猶豫的回答:

    「是的,清河道長曾傳過我一些道法。我上清典籍《上清經》,便是蒙他所傳。」

    瞧靈虛掌門先前那個聲氣,清河老頭兒曾給少年的那個什麼『鎮宅驅邪符菉經』,自然是略去不提!

    「唔……不過道法並非術法,那你便好好研習吧。」

    「這個小道友,靈氣逼人,以後崇德殿講經之時,醒言便可多帶她前去聽聽。」

    淡淡的說完這幾句,那靈虛掌門便不再說話,竟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多謝掌門教誨!今日多有攪擾,弟子這便告辭!」

    卻是醒言惟恐夜長夢多,趕緊告了一聲辭,便拉著猶在興味盎然觀察靈虛鬍鬚的瓊肜,急急走出門去——

    「唔……」

    身後傳來一聲遲到的應答,聽在醒言耳中,卻似乎有些虛無縹緲,直讓他一路不住的思索,剛才這一聲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錯覺……

    待出得這上清殿的大門,又來到這飛雲頂的闊大廣場上時,這兩個少女男女,卻發現那頭頂天穹之上,金色的陽光,已經刺透了雲層,將幾道金輝繚繞的光柱,正投在這二人身上。醒言與瓊肜的衣襟,被染得流光溢彩,便似那天上的金霞,已然飄落在二人身上。

    而與這飛雲頂遙遙相對的那抱霞三峰,現在也被這幾道通天徹地的金色光華,映照得通體靈明,浮動於奔騰湧流的山間雲嵐之上,便似那鎏金翠玉堆成的仙島一樣。

    看著眼見這造化非凡的天地奇景,想著方纔那喜出望外的賞心樂事,四海堂主少年張醒言,頓時意氣風發,對身邊這個正如玉女金童一般的瓊肜女娃,大聲說道:

    「走,咱回家去!」

    「嗯∼」

    正是:

    朝對妖嬈友

    夕觀浩渺霞

    天真長樂道

    便是神仙家!

    『仙路煙塵』第四卷「遊仙一夢到羅浮」完。

    敬請關注本書第五卷:「酒酣拔劍斫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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