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不夜,福地長春
——佚名
「終於到了!」
走上這羅浮山麓的入山山道,這位平時並不怎麼喜形於色的陳子平,現在也是高興非常。
「是啊,都走了大半月了。沒想到羅浮離俺們饒州還挺遠的!」
「呵∼如果將來我們也能學會那御劍飛行的法術,便不用這麼辛苦了!」
「呃?!還真有那御劍飛行之術?」
醒言大為驚奇。
「是的,我上清宮中,便有不少前輩習有此術!只是,我得後生小輩之中,會那御劍飛行之術的,卻只是寥寥。聽門中長老提起,那御劍飛行之術,沒有一定的道行,是習不成的。」
「我等凡人,也真能在那天上飛啊?!真是匪夷所思啊……不過,那日在馬蹄山見得靈成仙長化虹為橋,便知這上清宮的法術,果是不凡。也不知俺將來有無機緣,能否修習得這些高深的道法!」
「呵呵,張道兄既有此心,功成之日也是有的;一切隨緣吧。」
兩人便在這林蔭道上,邊走邊聊著。
剛進羅浮山道不久,醒言便感覺到,走在這林蔭石道上,只覺得一股清泠之氣撲面而來,全身上下的毛孔立時都舒張開來,渾身上下分外的舒爽通透。少年忍不住讚道:
「呼∼這羅浮山麓,不愧是那仙家洞天,果然不同尋常——這剛一進來,便覺得遍體清涼,分外的神清氣爽!」
「是比較涼快。不過,這山裡面,似乎總是要比山外涼快一些吧。」
「……這倒是。」
——進這羅浮山之前,雖然只是暮春的早晨,但天氣已頗露炎炎之態。現在兩人行走的這山道上,濃蔭遮日,清風陣陣;道旁的石壁上,還常有泉水滲滴,自是讓人覺得涼爽得許多。這些個都屬自然,與那仙山洞府,似乎關係並不大。
見醒言有些尷尬,那陳子平微微一笑,道:
「不過,我教所在的這羅浮山,位列那十大洞天之一,自有它諸多特異之處。便如這羅浮諸峰中,有不少峰頂一年到頭都是白雪皚皚;但那上清殿所在的羅浮主峰飛雲頂,雖然是這羅浮山麓的最高峰,但卻四季如春,即使在飛雲頂的最高處,一年到頭也都是奇花遍佈,綠草如茵。」
「……真個神奇也!」
醒言讀了些詩書,又久在市井中廝混,也算是見多識廣;但現在聽得陳子平描述的這仙山氣派,卻也是讚歎不已。
「現在我們還只是剛剛開始向上攀爬,還覺不出多少異處來;但若是再行得一程,便漸漸會見到我羅浮洞天的妙處所在。」
果然,醒言初時覺得這山間風景,也還算平常,與那一路上見到的郊野山嶺,似乎也沒多大區別。但一路走來,越往上行,便漸漸覺察出這羅浮山的與眾不同來。
漸漸的,醒言看到這崎嶇石道旁,多了不少連他這個山裡人,也從未見過的花草樹木來。而那些林間灌木叢中,常常瞥見一些毛色體形甚是奇特的小獸,在林間一閃而沒。
而現在這山道上的鳥雀,也漸漸多了起來。許多羽色鮮麗的鳥兒,在山道旁的樹木間跳躍飛舞,婉轉圓潤的鳴聲或徐或疾,甚是悅耳。
這些鳥雀,似乎並不怯人。比如,醒言便看到幾隻頭帶金翎的鳥雀,拖著長長的火紅綬尾,便似那傳說中的鳳凰一般,「嚦嚦」的鳴叫著,竟隨著醒言二人前行了好大一程,在他們頭上飛舞盤旋不已。
「哈∼這羅浮山的鳥雀還真多!」
鳥影翩躚,直看得醒言目不暇接,興味盎然。
「是啊!這羅浮山中向來頗多珍禽異獸,只不過……」
「呣?」
「只是覺得,今日這道間鳥雀,卻似是比往日要多上不少。往日裡,似乎這林蔭道上,要靜謐許多。」
「哈∼看來,我張醒言與這世上鳥雀,卻還是頗為有緣!」
兩人這樣一路說笑,倒也不太覺察出這攀山之苦。
這程醒言正埋頭走路,卻突然聽見身前陳子平說道:
「張道兄請往前面看。」
醒言聞言抬頭,便看到,在那逐漸稀疏的夾道林蔭盡頭,卻有一塊碩大的山石,矗立在前面的山道上,便似一頭蹲坐的猛虎一般,阻斷這上山的去路。
而這塊山巖正朝他們的這塊巖面上,斫著四個碩大無朋的篆字:
「第七洞天」
這幾個蒼遒的大字,正帶著身後旭日的光輝,居高臨下,傲視著這位初詣羅浮的少年。
只是,雖然是仰望,少年卻絲毫覺不出有任何壓迫之感。第一次目睹這樣氣勢雄渾的天然石碑,醒言只覺著胸中漾蕩起一股說不出來的豪情。心底奔湧而出的那許多形容詞,最終脫口而出的,卻只化為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壯哉!」
雖然兩人已經清晰的看到了這塊石壁,但等走到近前,卻還是花了不少時間。
等醒言走近這塊石壁,才發現這石壁其實便是山道旁一塊巨大的山石。只是山道到了山石這兒,在這石頭底下繞了過去;道旁邊,便是深深的山澗——正是巧借了這樣地勢,才顯出這塊山壁,在登山之人面前,是如此的突兀雄奇。醒言心中暗讚當年選這石壁的斫字之人,真個是獨具匠心。
繞過這塊石壁,醒言便發現這腳底下的山路,變得有些陡峻了;攀爬之間,已開始有些費力。又走了一程,醒言正有些氣喘吁吁;偶一張望,卻見到道旁不遠處的繁密林中,似乎隱隱露出了一角飛簷。
——走入羅浮山這麼多時,醒言卻是第一次看見房舍建築,當下趕緊扯住陳子平,問那是何去處,是不是已經走到了上清宮——卻聽陳子平答道:
「那是供人歇腳的半山亭;現在離那飛雲頂上的上清宮,卻才走了一半不到,還未到得登那飛雲頂的岔道處。」
「……」
「不過,現在走得這麼多時,我倒是有些累了——我們也便在這半山亭歇歇吧?」
於是,醒言陳子平二人,便拐入道旁這林間小亭中,坐在那亭沿上歇腳。
在這林間清風的吹拂下,不一會兒醒言便覺著疲憊皆無。向四下望望,見這林間遍佈著奇花異草,景色頗為清幽;又見有縷縷的陽光,正從那林間不遠處透射進來,似乎那光亮之處,竟是別有洞天。當下,正自閒坐的醒言,便頗有探游之意。回頭瞅瞅正在那兒閉目養神的陳子平,卻見他臉上還現出些疲頓之色,醒言便不忍拉他同行,只告了一聲:
「陳道兄,你先在這兒歇著,我卻去四下走走,一會兒便來尋你。」
「嗯!反正今日動身得早,張道兄隨意遊覽便是。」
於是,醒言便在這山林之中隨意行走,覽了一陣這林間的花木,便朝那光亮處走去。等走到那片片光縷洩進之處,才發現這兒已到了樹林的邊緣。從這林邊豁口走出來,醒言便突然發現,這眼前的天地,似乎在他面前,一下子便鋪展開來——
這兒正是這羅浮主麓的一側,從這兒望過去,遠處那雲煙繚繞、群山起伏的景致,一覽無餘。這林旁也有條山道,繞著這山體延展開去,似乎也能上通下達。
只是,這條石道似是不常有人走動,雖然還算寬大,但石階參差不平,上面雜草叢生。而那這石道的外側,便多是那陡峭的山坡,下臨著似乎流淌著溪水的山澗。從這高處望下去,只覺得這山崖下面,竟是一眼看不到底。
雖然這山道看似頗險,但對醒言這位出身於馬蹄山野的山中少年來說,卻只當平地。當下,醒言便順著這石道,朝上面又走了一程,只覺著這眼前壯美的山景,一步一換。
正在他駐足觀望這遠處連綿的群山之時,忽聽得身後山下,似乎正有人踏歌而來:
「來沖風雨來,去踏煙霞去。斜照萬峰青,是我還山路……」
聽這聲音,似乎吟唱之人,已是上了年紀,歌詠之間,甚有些蒼涼之氣。醒言趕緊回頭觀看,見那身後山道上,正有一位年長道人,身披青緇,腳踏芒鞋,正朝自己這處彳亍而來。
「嗯,這羅浮山也爬得差不多一半了,應該也會碰到幾個上清道人了吧。」
正轉念間,那位緇衣老道已是行到近前。醒言趕緊避到一旁,並對這位顯然也注意到自己的道士,便是一揖為禮。
那道人也是客氣的一揖還禮,繼續向前走去。
待道人走過,醒言便繼續看他的山景,便準備一會兒便即回去,與那陳子平匯合。
只是,過得一會兒,少年心中卻思忖道:
「方纔那道長的吟唱之詞,甚是清奇,頗有幾分煙霞之意——呀!這分明便是一位道德高深的前輩,卻是我眼拙了!」
「可惜了!這覿面相逢,竟不曾討教一二……」
醒言現在心中是懊悔萬分。
「嗯?這道人行走得並不甚快,我現在去趕,應該還來得及。」
只是,待醒言腳下如飛,趕得好大一段路程,卻見眼前這雲山蒼蒼,天野茫茫,蜿蜒的山道上,卻是半點人影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