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醒言開門一看,卻見並非是什麼相熟小廝,而是那位下午剛剛「撞」見的迎兒;這小丫鬟現在正一臉笑嘻嘻的看著他。
「呵∼∼我說誰呢∼原來是迎兒啊。開飯了吧?」少年有些不知道這小丫頭來找自己幹啥。
「嗯!早開飯了。我來找你不是為了這個——我剛剛聽到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想告訴你,但左等右等看你還不來吃飯,便上這兒來找你啦!」看迎兒那迫不及待的表情,似乎還真有有啥好事兒。
「哦?是嗎。啥消息啊?」接著飢腸轆轆的少年又低聲咕噥了一句:「呃∼除了開飯還有啥好消息呢……」
「真的是好消息啊!而且和你很有關係!」
看到少年似乎興趣缺缺的模樣,迎兒趕緊竹筒倒豆子般把才纔聽到消息,獻寶一樣告訴醒言:
「方纔迎兒在外面遞酒時,聽到來喝花酒的官差們說,當今皇上蠲免了咱饒州郊外山民三年的錢糧!那旨意今天下午才剛剛到的饒州城,佈告還沒來得及貼出來呢!」
「哇咧!∼∼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乍聞喜訊的醒言欣喜若狂;「迎兒小妹,謝謝你來告訴我!」心情大好之下,醒言都有些口不擇言,連妹妹都叫上了!
「嗯!迎兒沒騙你吧!」看見醒言開心的樣子,這小丫頭也受到感染,笑逐顏開。不過,臨了又低低加了一句:「人家才不小了呢∼∼」只是這句話,那位正歡欣鼓舞的少年並沒有聽到。
待高興勁兒稍稍過去,醒言便刨根問底的問迎兒這倒底是咋回事。要知道,朝廷免稅免糧這種事,可是非同小可;畢竟現在四海昇平,不似剛剛結束戰亂之時,這蠲免錢糧的事體,實在是難得一遇;何況,現在饒州景象清和,又沒有啥天災人禍發生,實在沒理由給這裡蠲免錢糧,而且一免就是三年!再加上據說免去錢糧的指明是饒州城外的山民,更是透著不少古怪。定了定神的少年,便不免開始有些懷疑小丫頭這消息的真實性來,開始細細詢問。
可是,看來這位小丫鬟迎兒,也只是驚鴻一瞥,並沒能在那些官差旁邊逗留多久,所以雖然她賭咒發誓這事兒是真的,但對於具體的情由,卻也不甚了了,實在說不出什麼門道來。
見得醒言追問,迎兒便手指兒抵腮,歪著臉兒使勁思索。可想了半天,也只記得聽到似乎朝廷要征松果子酒什麼的,其他的就啥都沒聽到了。見此小丫頭這般情狀,醒言也就不再追問,便和她一起去食廳用飯食。
雖然這花月樓中眾人是輪換著吃飯,但和醒言一起用餐的這撥兒人也不少。剛才迎兒所說這饒州山民蠲免三年錢糧之事,實是非同小可,完全不同於那一般的無聊談資;因此自然而然,大夥兒便在這飯桌之上說得個不亦樂乎!
大家終究是市井小民。醒言眼前的這伙兒男男女女,個個都覺得自己在這消息上最為權威,屢屢見有人說得頭頭是道;言語之間,便似那道聖旨是他親手所頒。有幾位談鋒甚健的,更是逮住機會大談特談,還往往根據自己道聽途說所得的消息,對這道突然而至的聖旨,其幕後隱藏的種種緣由,進行深入而細緻的充分挖掘,並根據自己的生活經驗作出最後的分析評判——不幸的是,這種結論往往只有發言者自個兒一人認為合情合理。
這其中,若有親眷在饒州城外山中居住的,更高興得便似中了頭彩一般,只是咧著嘴傻笑;臉上那股笑意兒,憋都憋不住。畢竟對他們而言,這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其他人倒也不會諷刺挖苦,只是真心的恭喜祝賀——畢竟,這可是整個饒州地面的好事情!
雖然在座的大多數人並未直接受益,但所謂皇恩浩蕩,這當今皇帝金口玉言親自頒布的恩旨,在那時實在是天大的榮耀。這饒州府縣,上至衣冠士紳,下至販夫走卒,誰都會覺得倍有面子;以後便是在外鄉人面前,說話底氣兒都壯上三分!
所謂普天同慶,這整個花月樓中,無論是樓中之人還是上門的客人,裡裡外外都是笑鬧成一片,洋溢著一股子濃郁的喜氣。花月樓的老闆娘夏姨得知這個消息,也特地給每桌額外加了一小壇米酒。一時間,這花月樓擺出的各個桌面上,盡皆觥籌交錯,你來我往,勸酒恭賀之聲不絕於耳。
此時的少年醒言,臉上也似笑開了花兒,被灌下好幾杯酒去,正是有些面紅耳赤。在這滿桌眾人七嘴八舌的紛繁嘈雜之中,醒言倒是大概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原來,那當朝天子司馬皇帝,今日有旨意行到饒州太守處,指明要饒州府進貢其郊野出產的松果子酒;同時,作為補償,特蠲免饒州山民三年的稅款錢糧。
眾人在紛紛稱讚當今皇上深恤民情之餘,倒也對這道聖旨的來歷作了種種的猜測。有人說這饒州地界兒山靈水秀,出產的松果兒酒也自是沾了風水的光,蘊足了饒州的靈氣,自然是不同凡響!不信?您瞧瞧,若不是其品質精醇,能驚動當今聖上麼?!
此言一出,倒是沒人不信,立馬便博得在座各位饒州父老的齊聲贊同,附和之聲不絕於耳。更有甚者,有人還對此加以引申,將這饒州出產的松果子酒,說成是靈丹妙藥、玉液瓊漿,竟能包治百病!偶爾有人提出小小的質疑,說即使咱這松果子酒再好,那皇上居在深宮御苑,如何能得知這饒州小城的物事呢?
這掃興的話一出,立馬便被洶湧的話語湮沒。鄙夷否定之餘,很快便有達人給出了合理解釋:這所謂天子天子,便是說那皇帝乃上天之子,想想也知道是神通廣大,這知曉千里之外的物事,只是小菜一碟。天子知道咱這饒州的美酒,實在沒有比這更天經地義的事了,又有啥子好奇怪的?
對於這些個談論,醒言倒只是置之一笑,心下頗不以為然。因為他自家就釀造松果子酒,知道這酒雖然清醇綿長,但哪可能和治病之藥扯到一塊兒,更別說是啥玉液瓊漿了!而且,說那皇帝能知曉千里之外的事情,看多聖人典籍的醒言,更是嗤之以鼻。當然,在大家都很高興的場合,乖巧的醒言當然不會那麼認真,出言掃大夥兒的興。
不過,看這樣子,這道聖旨一下來,自家釀造的這松果子酒,便立馬身價倍增了!原本這極為低廉的山村家酒,以後恐怕真能賣到玉液瓊漿的價格了!
說到這松果子酒包治百病上來,醒言倒是注意到席上一個有趣的說法。這個說法據言者自稱,是從北地一個消息靈通的大客商那兒聽來的。說是皇家那位奉為國之瑰寶的傾城公主,最近不知何故竟終日懨懨,以至於有些茶飯不思。那皇后心疼女兒,便百般問詢公主,想知道她倒底想要吃啥。被盤問不過的公主,最後便說自己想品一品那民間的松果子酒。
於是,這無上光榮的任務,就責無旁貸的著落到以出產松果子酒天下聞名的饒州府了——醒言聽到這兒,便忍不住要笑:顯然這最後一句,定是哪位饒州老鄉加上去的。雖然看滿席聽者俱是頻頻點頭,但醒言卻知這故事漏洞百出,實是經不起推敲。不知又是哪位愛鄉心切的饒州父老,將這平凡無奇的松果子酒,硬和那位尊崇無比的傾城公主扯上邊兒,彰顯這松果子酒確非凡品。
不過,提到這松果子酒、還有這段坊間奇譚中的主角傾城公主,倒是又讓醒言想起了那位自己夢縈魂繞的少女。在那難以忘懷的三天裡,與那少女居盈在一起的種種情景,又浮現在少年的心頭——那飲過松果子酒之後的霞面酡顏,那打趣提及傾城公主後的赧然無語,俱是那般的生動鮮活,宛然便在昨日。
又想起經那馬蹄山下一別,從此便是相見無期,這位向來樂觀曠達的少年,胸中竟是莫名的一痛……
愁入心頭一寸熱,酒入愁腸腸九折。算一算,明個兒恰好離稻香樓初見居盈,正好一個月了。想起居盈那如花笑靨、軟語溫柔,醒言心中甚是悵然;這酒,也開始喝得有些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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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今日動筆晚了,就完全不作修改,直接發出來吧;稍後再細細修改。
另,仙路煙塵正在逐步展開,情節也慢慢會以恰當的方式多線程發展,盡量讓書友有緩緩展開一卷畫軸的感覺——當然,不是圖窮匕現的那種啦。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