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木虛失聲驚呼,看向木石,叫道:「三師兄,是真的嗎?」
「我—石嘴唇嚅動,卻是不知怎麼解釋,眼中即有驚惶,也有迷惑。戰天風沒告訴他劍法的名字,但因為戰天風說自己是花癲子的十六弟子初十六,再回想靈劍洞石壁上的劍招中,確實沒有哪一招和這招相像,對濯風的話,一時倒有些信了,卻不知要怎麼應對。
濯風一看他眼光卻明白了,點頭道:「你果然不知道劍法的來歷。」說到這裡,他好像沒有先前那麼激動了,歎了口氣,道:「老三,你可能不明白我為什麼能一眼就認出你這一招吧,因為我走火入魔,就是因為這一招啊。」
「什麼?」木虛驚呼。
「你們一直都不知道。」濯風又歎了口氣,眼望天邊,道:「這一招,記載在花癲子師祖的拈花傻笑譜裡,但和靈劍洞石壁上的劍招一樣,數百年來,一直也沒有人悟出過,一直到我們那一代,都是一樣,我師父苦參多年,一無所獲,最終鬱鬱而終,但在大師兄接任掌門時,出了件事,拈花傻笑譜以及祖師爺手繪的聽濤心經,竟然失蹤了,當時差點把個聽濤巖翻過來,還是沒有找到。」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苦笑了一聲,道:「我當時野心最大,發誓要參悟出拈花七劍,當時師父把拈花傻笑譜給我們師兄弟參悟的時候,大師兄幾個都只是看過就算了,我卻偷偷繪了下來。」
虛叫了一聲,忙又閉嘴。
「是,這是大違師門禁律的事,但我當時實在是忍不住。」濯風看一眼木石三個,搖搖頭,道:「聽濤心經人人記得,所以失落了也沒關係,大師兄又重新默寫了一冊,但拈花傻笑譜卻沒有人記得,拈花七劍自也一樣,那些亂七八糟連不到一起的式子,大師兄他們雖都看過,但不可能記得下來的,等於整個聽濤巖,就我手裡有拈花七劍了,一則我偷繪拈花七劍,本身就是違背師門戒律的事情,二則我也存了點私心,想乾脆一個人練,所以就沒說出來,只是經常一個人偷練,而在一個極其偶然的情況下,竟給我悟通了第三劍,也就是老三剛才使的這一劍,所以他這一劍我認得,但我走火入魔下身癱瘓,卻也是因為這一劍。」
「原來是這樣。」木虛明白了,看一眼木石,木石垂下頭,木泉眼光卻大亮起來。
這一面的壺七公也明白了,叫道:「原來拈花傻笑譜雖給我偷了,這傢伙竟還偷繪了一冊劍招。」
「他可能也是跟我一樣,無意中把這一招拼出來的。」戰天風點頭,卻疑惑的道:「但他說他下身癱瘓也是因為這一招,為什麼?這一招有什麼毛病嗎?好像沒有啊?」
他這個疑問,木虛幾個也想問,但不敢問,濯風自己卻說了出來,看了木石道:「老三你不要擔心,這一招本身沒有問題,我癱瘓,不是因為劍招,而是因為我練成這一招的那個晚上,恰好給我最小的師弟撞見了,他也不懂事,跳出來就說要去告訴大師兄,我一急,想追他,勁氣沒收得好,岔了氣,就這麼癱瘓了。」
「哈,原來是做賊心虛弄出來的啊。」戰天風笑,斜眼瞟了壺七公道:「七公,你老做賊也心虛不?」
「什麼叫心虛。」壺七公大大的哼了一聲:「偷技在我天鼠門,乃是一門極了不起的學問,你們這種凡夫俗子,如何能知道老夫的偉大?」
戰天風給他這話說得目瞪口呆,只有閉嘴嚥氣的份。
濯風接道:「後來大師兄來,見我癱瘓了,什麼也不問,只急著給我治,一直治不好,他也一直再沒問,我自然也不說,倒不是我還想瞞,而是說出來讓大師兄為難,他不問,明擺著是睜一眼閉一眼,如果我自己說出來,他格於師門戒律,就不得不處罰我,唉,大師兄是好人啊,小師弟也是,他見我癱瘓了,好多次跪在我床前哭,雖然我說不怪他,他心中卻一直跟自己過不去,後來不到六十就撒手了,大師兄也去得早,我們這一代,師父當年是寄寓厚望的,說我們都不錯,必然能大興師門,結果他們卻都早早的去了,只留下我這個癱子,苦撐到今天。」
他說到這裡,聲音已有些哽咽,木虛三個都不說話,停了一會兒,濯風看向木石道:「你能悟出這一招,也算是了不起了,但這不是靈劍洞石壁上的劍招,我做師叔的,不能循私,你承認嗎?」
木石嘴唇動了動,脹紅了臉,點點頭:「是。」
「奇怪,你怎麼會拈花七劍,難道是師。」木泉見木石承認弄假,暗噓了口氣,心中卻是疑惑難消,不想不等他話說完,濯風猛地厲喝:「木泉,你想問什麼?」
他疾顏厲色,木泉嚇了一跳,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吞了回去,只是有些不甘心的看著濯風。
濯風當然明白他的心思,哼了一聲,道:「師門長輩的事,論不到你來問。」略略一頓,道:「不過老三以拈花七劍中的劍招贏了老二,也不能算數,老三,你心服嗎。」
「我聽師叔的。」木石點頭。
聽了這話,木泉再不吱聲,先前不甘心的眼光也縮了回去,哭笑不得的是戰天風壺七公兩個,本以為罈子裡的烏龜十拿九穩,結果橫裡出來個濯風給一手擋開,兩人人一時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木虛也問:「那現在怎麼辦?」
所有人都看著濯風,戰天風兩個也眼巴巴看著他,濯風卻半天不說話,似乎也拿不出個主意來,聽濤巖上靜悄悄地,只有濤聲在耳邊一陣陣迴盪。
這時山前突地傳來腳步聲,一個道童急跑了來,躬身道:「稟師叔祖,道德觀掌門鴻杳真人,洗劍池掌門抱一真人,長風閣掌門秋山真人到了觀中,求見師叔祖和兩位師伯及師父。」這道童原來是木虛的徒弟。
濯風神情一凝,道:「三位掌門人齊至,必然有事。」看一眼木石三個:「立掌門的事暫緩,先去看看有什麼事,再做定奪。」木石三個一齊點頭。
一個年輕道人背了濯風,木泉三個跟在後面,急回觀中來。
三大掌門齊至聽濤巖,必有大事,戰天風兩個自然要看稀奇,他兩個手腳賊快,濯風幾個還沒動身呢,他兩個已悄然掠去,先一步到了觀中,快到觀前時,戰天風煮一鍋一葉障目湯與壺七公分吃了,復運起斂息功,悄無聲息摸進觀中。
正殿上坐了三個老道,都是六十來歲年紀,其中一個最為打眼,又高又瘦,長得本就像根竹竿兒,頭上偏還要戴一個特別長而高的古冠,戰天風只看了一眼,差點就要笑出來,傳音問壺七公,壺七公道:「這老道是道德觀掌門鴻杳道人,最古板的一個傢伙。」
「看得出來。」戰天風點頭:「這種人我最不喜歡了。」
「自然會有些老頑固喜歡他。」壺七公哼了一聲,道:「他左手那人是長風閣掌門秋山道人,右手是洗劍池掌門抱一道人。」
秋山同樣瘦,不過個頭遠沒有鴻杳高,或許惟一能和鴻杳一較高低的,就是臉上的顴骨,像兩根架子一樣戳在臉上,讓人擔心隨時都會破皮而出。
抱一稍好一點,臉上稍有點兒肉,不過他臉上最打眼的是一個大鷹鉤鼻子,戰天風還是頭一次見這麼大的鷹鉤鼻子,不免多看了兩眼,心下嘀咕:「這人不該叫抱一,該叫抱鷹,老鷹窩裡抱出來的。」
戰天風兩個雖然隱了身,但直入殿中還是有些冒險,而且一葉障目湯隱身也有個時間問題,壺七公便帶戰天風繞到後殿,然後繞回來躲到老君像背後,聽濤觀的殿極大,老君像高高在上,離著三道坐的地方少也有十多丈距離,即便一葉障目湯魔力消失,戰天風兩個顯出形來,群道也是看不到他們的,而殿中的情形兩人卻是一覓無餘。
他兩個剛躲好,濯風幾個便回來了,見了禮坐下,不等濯風問,秋山先道:「不知濯風師叔得到消息沒有,古劍門掌門人靈棋道人離奇被害了。」
「什麼?」濯風幾個齊齊驚呼,木虛性子最急,急問道:「是怎麼回事?誰害的?抓住兇手了嗎?」
「害死靈棋道兄的兇手,可以說抓住了,也可以說沒有。」秋山苦笑。
他這話濯風幾個聽不懂了,木泉道:「請師叔莫打啞迷,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害死靈棋道兄的,是個剛剛兩歲的嬰兒。」
「什麼?」木虛驚呼:「兩歲的嬰兒,那怎麼可能,那嬰兒用什麼害死的靈棋掌門?」
「口水。」抱一接口,但自己臉上卻是一臉古怪的神情:「兩歲的嬰兒,惟一的武器就只有口水,而就是一點口水,卻就要了靈棋道兄的命。」
「口水?」濯風三個同時驚呼,都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濯風道:「真的是口水,沒有弄錯嗎?」
「是口水。」抱一點頭,道:「前不久,驚神莊莊主步驚神八十大壽,驚神莊與古劍門離得近,兩派經常走動,靈棋道兄與步驚神私交也極好,因此特從歸燕趕去祝壽,步驚神有個兩歲的曾孫,十分喜愛,常抱在膝頭玩耍,那小傢伙見了靈棋道兄,卻伸出小手要他抱,靈棋道兄看那孩子可愛,也就伸手抱一下,那小傢伙在他手裡玩了一會兒,不知如何,突然皮起來,對著靈棋道兄就吐了一口口水,其實也就是一點唾沫星子兒,飛到了靈棋道兄臉上,靈棋道兄卻翻身就倒,睜著眼睛就斷了氣,事後無論如何也查不出死因,即不是毒,也沒有傷,竟真的只能說是一口口水吐死的。」
「這——這和我大師兄被尿澆死,如出一轍啊。」木虛叫了起來。
山點頭:「和木應道兄的死幾乎一模一樣。」
鴻杳哼了一聲道:「有一隻無形黑手正伸向七大玄門,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查出來,斬斷這只黑手。」
群道盡皆點頭,抱一看向濯風道:「濯風師叔,你們對木應道兄的死因,仍是沒有半點頭緒嗎?」
「沒有。」濯風搖頭,道:「但靈棋掌門也是這麼死的,到讓我想起個人來,只是。」
說到這裡,他卻沒說下去,鴻杳三個對視一眼,抱一道:「濯風師叔是想到了當年的鬼符道人嗎?」
「原來你們也想到了。」濯風點頭,道:「據聞鬼符道人能以一道鬼符貼在小兒臍眼上,他的邪靈藏在鬼符中,外人難以察覺,然後趁機傷人,他傷人的手法是以邪靈借鬼符摧人神竅,被害者體外無傷而神魂俱散,靈棋掌門和我師侄的死,和中了鬼符的那些人幾乎一模一樣,所以我懷疑,可鬼符道人早死了啊,很多人都說親眼見過他屍體的,也沒聽說他傳有什麼弟子,所以我又覺得不對。」
「是啊。」抱一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死人不可能復活啊。」
「不管怎麼樣,這事要一查到底。」濯風看向木泉木石兩個,道:「老二老三,你兩個別在家裡爭了,去外面爭,誰能查出真兇為掌門人報得了仇,或者在為掌門人報仇這件事上立下大功,誰就是新的掌門人,你兩個以為如何?」
「我同意。」木泉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他想到了鄧玉寒的許諾,有了枯聞夫人的,他相信他找到兇手的機率會遠遠大於木石,而木石也不得不同意,只有點頭。
他兩個點頭,濯風大喜,看向鴻杳三個道:「立掌門的事,他師兄弟間起了點爭執,倒教三位見笑了,但我派為先掌門人報仇的決心卻沒有半點含糊,我派將竭盡全力,不論付出任何代價,也一定要找到真兇。」
他一臉激昂,鴻杳三個盡皆肅然,隨後議定,木石三個各挑十名精銳弟子,與鴻杳三道一起赴驚神莊,與古劍門聯手,共追真兇。
時已近午,觀裡備了素齋,群道自然要吃了飯才走,戰天風兩個溜出來,也到山後弄了只野雞燒了,戰天風邊吃雞邊問道:「一個給尿澆死,一個給口水淹死,七公,你說這中間到底有什麼鬼?以前那鬼符道人真的有這麼厲害嗎?」
「鬼符道人早死了。」壺七公搖頭:「就算沒死,鬼符道人要想以鬼符暗算靈棋木應這等一流高手,也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會是誰呢?」戰天風疑惑的看著他:「你老江湖經驗風富,到是說說看?」他這話倒不純是拍馬屁,論江湖經驗見多識廣,他和壺七公還真是沒得比。
「猜不出來。」壺七公搖頭,聳了聳鼻子:「不過這裡面有陰謀,大陰謀,老夫聞出了味兒來了。」
「會不是是枯聞夫人?」戰天風眼睛一亮。
「不可能。」壺七公斷然搖頭:「說枯聞夫人害了木應有可能,因為害了木應讓木泉當掌門,更利於她掌控聽濤巖乃至七大玄門,但她害靈棋做什麼?靈棋和清貧,可是她的左右手呢。」
「那倒也是。」戰天風點頭。
壺七公斜眼看著他:「你小子平時好像也挺精明的,今兒個怎麼傻了,這麼明顯的事都想不到?」
「不是我傻了,是七公你太精明了啊。」戰天風嘻嘻笑,拍馬屁,他腦子裡其實在想蘇晨,想了一想,道:「七公,我覺得這人和擄走晨姐的人,可能有關係。」
「你是說這邊擄走蘇晨挾制你,那邊則弄垮七大玄門?」壺七公捋著鬍子,出了會神,道:「有可能,不過這網可是布得太大了,這人到底是誰呢?這麼做,到底又是想要幹什麼?」
「不知道。」戰天風搖頭。
「先去驚神莊看看。」壺七公扔掉雞骨頭:「江湖上有這本事的人,屈指可數,老夫還真不信查不出來。」
兩人當即動身,木石和鴻杳等人,卻直到午後才動身,比他兩個慢了一大截。
驚神莊在白塔國,白塔國在歸燕國東北,因國中有白塔而得名,方圓不過百餘里,兵馬不過數千,差不多是歸燕屬國中最小的一個。
戰天風兩個用了七八天時間才到白塔國,還沒進白塔國,便到處碰見道土,都是古劍門的,稍見礙眼之人便要攔下盤查。
戰天風兩個早換了面具,為免驚動古劍門的人,兩人也不用遁術,只扯開兩隻腳趕路,越靠近驚神莊,道士越多,跟道士在一起的,還有不少勁裝漢子,一個個也是凶神惡煞。
「古劍門人不少呢。」看著群道吆五喝六的,戰天風大是好笑:「不過這麼吆喝,到底是查疑凶還是趕鴨子啊。」
「七大玄門,論勢力自然是無聞莊第一,僅次於無聞莊的便是古劍門了,據說有兩三千弟子,不過飯桶居多吧。」壺七公冷笑,又道:「但要說到弟子多,那還是驚神莊更多些,步老兒一方豪霸,弟子多如牛毛,到底有多少,我懷疑他自己也數不清,可惜沒一個中用的,到是步老兒自己的九九八十一式驚神刀有兩分殺氣,算得上是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