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君子伸手將青冥鏡掏了出來,拿在手中皺眉道:「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我是特意把這面鏡子帶來的。它是我同學的東西,很邪門的!昨天晚上我玩了半夜,發現關上燈竟然也能照出東西的輪廓,卻看不清光線是從哪裡來的。鏡子裡面看東西居然比外面還要清楚,我今天就把它拿到這裡,看看能不能照出什麼古怪?」
他一邊說這話一邊手持青冥鏡向四處亂照。王逍本來已經準備上前,而風君子正好一轉鏡面照向了他。王逍嚇的一蹦多高,遠遠的跳開,額頭上汗都出來了。他幾乎是驚叫道:「不要亂照!」
風君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自以為是的恍然大悟道:「你怎麼嚇成那樣?奧!我明白了,老話都說不能在墳地裡亂照鏡子,會把鬼照出來的。……你也別怕,現在是大白天,太陽還在呢!」
王逍:「我們站的地方不對,你快把鏡子收起來!」他嘴裡說話,人卻不敢上前,右手悄悄背到了身後。
風君子半開玩笑道:「是有點不對,我們站在大墓的封頂上。應該照照腳下,你注意點,萬一真有千年老鬼鑽出來我們就趕快跑。」
風君子將青冥鏡朝下舉過頭頂,歪著腦袋向上看,也不知道都看見了什麼?王逍見風君子只顧研究青冥鏡沒有注意自己。默念了一句口訣,背後地右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樣東西──他果然帶著法器!這件法器長約四尺,杯口粗細,結節相連顯得有特殊的彈性。法器悄悄祭出,周圍包裹的空氣中流動著紫紅的光華,看外形是一根十八節紫金鞭。
在昊天分光鏡中見他如此祭出法器。我就暗罵一聲握緊天刑墨玉準備隨時捏碎。能夠身攜重器而不露行跡,至少有出神入化的神通,也就是說他的修為至少到了相當於丹道中地陽神境界。這不是將法器藏在衣服裡那麼簡單,而是與形神相合一體移轉物化空間,平時不見隨手可招。我也是學了陽神境界的心法之後才知道法器可以這樣攜帶與使用,但是我自己還差了一線火候。另一方面,也說明那根十八節紫金鞭也是世間神器,不在毫光羽之下,不是隨便什麼器物都可以如此變化的。
風君子在看青冥鏡,王逍祭出紫金鞭看著風君子正準備下手暗算。我在昊天分光鏡中盯著王逍正要捏碎墨玉。在著千鈞一髮之際留陵山中卻發生了很巧合的變化──
天上一團鉛色雲層飄來擋住了太陽的光輝,光線陡然暗了下來,有一陣涼颼颼的山風吹過。風君子剛才雖然與王逍開玩笑,但是站在大墓頂上照一面古鏡心裡畢竟還是有些害怕的。眼前突然一暗,身邊一陣發涼。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手一哆嗦,青冥鏡落地發出清脆的「噹啷」一響。
這聲響把我和王逍都嚇了一哆嗦,也難怪,剛才神經實在太緊張了。風君子叫了一聲「這下壞了!」低身就去揀青冥鏡。他是怕將這面鏡子摔壞了,青銅古鏡完全靠打磨光滑照物。最怕表面的劃痕,而青冥鏡落地恰恰鏡面朝下扣在地上。風君子的手剛剛碰到鏡面,突然一股地底陰寒之氣從鏡背上傳來。他又打了個冷戰。
風君子僅僅是打了個冷戰而已,但在君子居中地我感覺卻大不相同!整座山突然陰風四射,瀰漫的暴戾之氣如萬卷狂濤升起,帶著怨憤與死亡的殺傷力量瞬間包圍了這座野外荒丘。我在昊天分光鏡中的神念差點被擊碎,一瞬間被逼推很遠。搞什麼鬼?風君子好像在無意之間開啟了一座巨大的法陣!
這座山是不是王侯大墓我不清楚,但是它地確有玄機,整座山就是一座隱藏的巨大法陣,不知何年何月由何人因何故佈下。我在鏡中偷窺感覺就已經如此,突然被困陣中的王逍心頭驚駭可想而知。他本來悄悄祭出十八節紫金鞭想偷襲風君子。現在低喝一聲「伏魔大陣!」急轉身飛天欲走。
他的身形剛剛飛起就被一股無形的巨大阻力打回地面──大陣之中豈能隨意飛天?王逍此時已經顧不上風君子與青冥鏡,手中十八節紫金鞭向前打出,四尺鞭身暴長百丈趁大陣未合之際破開一條紫氣金光環護地通道。他飛也似的沿著大陣缺口撒腿衝下了這座山。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都在很短地時間內。山頂上的風君子剛剛揀起青冥鏡,張嘴在鏡面上哈了一口氣又掀起上衣擦了擦,也感覺到身後的動靜有點不對。他回頭一望,正看見王逍狼奔的身影消失在山腳下的樹叢深處。風君子吃驚的大喊:「老王!你跑什麼呀?到底出什麼事啦。?」
沒有人回答他,王逍早就不見了蹤影,四面山谷傳來空蕩蕩的回音。風君子不解的自言自語:「他怎麼了?……難道,真的看見鬼了?……媽呀,不要嚇我!」風君子幾乎是跳起腳來轉了一圈看向四周。伏魔大陣對他毫無作用,他心中不知也眼中不見,卻漸漸覺得周圍山野變得陰森恐怖起來。突然地,風君子怪叫一聲,拎起背包往山下就跑,連頭都不回就像後面有鬼在追──他純粹是被自己嚇的!
風君子剛剛衝出伏魔大陣沿山間小路奔逃而去,天邊射來一道金光如閃電般直落留陵山。王逍和風君子剛走,守正真人就到了!今天的留陵山可真是熱鬧,當今天下的頂尖高人幾乎都來此一遊。看見守正真人出現,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收好天刑墨玉走出君子居。走廊上碰到了紫英和阿秀。我低聲道:「走,速去昭亭!」
……
王逍逃離留陵山,立刻飛天而起向西而去。一道紫氣在在空中速度極快,眨眼就要飛出九連山脈,然而卻在山脈最盡頭地昭亭山上空來了個急剎車,就像一頭撞進了一張看不見的大網。身形也憑空隱沒在雲層中。有人突然出手把他在天空中攔住了,而且還做法隱去了他的身影。
怎麼會事?原來王逍暗算風君子未成反倒遭了別人的暗算。就在他剛要飛過昭亭山上空時,空中突然出現了一根螺旋環繞的百丈長絲,螺旋的平面就像一個靶子迎住他地來勢。長絲是憑空出現的,王逍只顧飛逃一時未察正好撞在了靶心。就像蒼蠅撞進了蜘蛛網,立刻被一股力量纏住了,這根長絲在空中十分靈活,變幻形狀將王逍的身形捲了進去。
出手截住王逍的人是昭亭山神柳依依,空中的法器就是她新煉化的那枝卷天神絲。我手裡出去的九根卷天神絲,恐怕最詭異難防的就是柳依依煉化的那支。風君子曾得到七心的指點。在綠雪地法力幫助下將萬載沉銀魄與柳依依的陰神之身一體煉化,煉成思月蝶,它可以說是柳依依身體的一部分。這種特殊的煉器方式柳依依也學會了,以同樣的方法煉化了卷天神絲。
與我地漫舞捲天絲剛柔並用、飛絲藏虛神不同,柳依依的這件法器完全可虛可實。或者說平時根本就是虛若無物,但可以隨心念凝虛空為實有柳依依心思單純,聽說忘情宮天月大師的法術與法器同名都叫指月玄光,她也一樣,乾脆給這件法器取名神遊無夢絲。今天神遊無夢絲第一次出手。就在昭亭山上攔住了王逍。
王逍突遭變故無心戀戰,也算他身手了得,十八節紫金鞭發出一道光環抵擋住長絲的糾纏。身形筆直拔高向上就沖。眼看他一飛沖天直向天際,長絲也跟著他追去在虛空中展直,當長絲展到到盡頭時王逍的身形又被一股力量拉住了走不脫。放過風箏沒有?現在地王逍就像在天上亂舞的風箏,而柳依依的神遊無夢絲就像風箏地線時刻牽制著他。王逍只得祭出紫金鞭在天上與神遊無夢絲相鬥。
王逍一動手就覺得很不對勁。以他的修為之高,橫行東西兩崑崙也難逢對手,然而盡展法力也擺脫不了這根不明來歷的長絲糾纏。更讓他感到鬱悶的是──竟然不知對手是誰?人又在哪裡?王逍畢竟是絕頂高手,不久之後就發現了情況不對。羈絆他的力量由無形長絲傳出,卻是發自他腳下的整座昭亭山!有人用一座大山的力量拉住了他。
不是柳依依修為比王逍更高,而是王逍來錯了地方。他把自己送到了山神家門口。如果在別處,柳依依還真留不住他!王逍發現玄機當機力斷,不再與長絲糾纏,一揮紫金鞭化成巨大的百丈鞭影向下直劈昭亭山頂紫金鞭神威無匹看去逝幾乎要將昭亭山崩開,柳依依這時也無法再阻擋天上落下的法力。
昭亭山不是深野荒山,它是個旅遊風景區,此時山上還有不少遊客。山中眾人突然莫名地感覺到一種壓迫感,紛紛抬頭看天,只見天上的雲層奇異的閃現出紫銅色的光輝,向著山頂就卷壓下來。然後,漫天的雲霞一顫,又飄回高空。山中遊客看不見天上高人鬥法,剛才天上有另一根如金剛刺般的堅絲接住了紫金鞭一擊。
凌空架住紫金鞭的是我的漫舞捲天絲,我恰恰在此時趕到了。王逍這一擊有開山之力,我倉促招架被打落雲端,像一塊隕石跌入到昭亭山深谷中。眼看就要砸在山石上,滿眼碧光一閃,山勢突然變了,有一股柔和的力量緩衝我的去勢,我飄然落地站穩。是柳依依移轉山勢將我接進了神木林,神木林中還有兩個人──紫英與阿秀此時也趕到了。我剛從天上被打落,她們手中也各有一根長絲拋向了空中。
紫英的法器叫「千回百結絲」,在空中一圈圈展開又收起,繞者著王逍的身形打轉,一不小心被繞進去那就掙不開了。然而紫英出手多半只是襲擾,真正主攻的是阿秀。阿秀的法器叫「吼雷霹靂絲」,是金爺爺幫忙煉化的。阿秀威力的最大的法術就是天生的望天巨吼,但那吼聲震動太大且敵我不分。而雷神霹靂絲施展的法術不同,抽在虛空中發出滾滾震吼之聲如悶雷炸裂,還發出絲絲電光劈向王逍。
我落地之後也沒有再飛天,站在神木林中將漫舞捲天絲拋向空中。我主要在防守,卷絲如金剛環擋住紫金鞭的反擊,保護她們幾人。而柳依依仍然用移山之力牽住王逍的身形不讓他逃脫。我一邊鬥法一邊暗罵:「好你個老小子,真夠陰損的!風君子現在糊塗不懂事把你當賣耗子藥的,你就真敢暗算他?也不打聽打聽他是誰師父?……我們這些門下弟子是好惹的嗎?」
王逍以一敵四終於知道厲害,他大喝一聲,在空中竟然化成了三頭六臂,將紫金鞭幻化成重重鞭影,向四面八方如天羅地網般的卷天神絲擊出。這一斗就是半個時辰,王逍終於露出了真功夫,三頭六臂與我們鬥了個旗鼓相當!昭亭山上這一戰,後來在天下修行界被稱為「三夢斗周春」。
昭亭山上漫天紫霞閃閃,淡淡雲層中傳來滾滾霹靂之聲,還有道道金光穿梭。滿山的遊客都被這旱天雷聲吸引了,站在那裡欣賞著難得一見的異常氣象景觀,有不少人還拿起相機對著天空拍照。真那這些人沒辦法,不知道昭亭山上此時多危險嗎?還不趕快下山!
漸漸太陽已經離落山不遠,王逍不敢再繼續糾纏下去,這裡畢竟是蕪城,修行界的根本重地!如果天黑山上遊人一空,再有幾位高人趕到出手,他可就真的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王逍大喝一聲,在天空中的三頭六臂突然分開,化成了三道身形。他化身一分為三,從不同的方向朝高空急遁而去,這一下突化分身,擺脫了柳依依的神遊無夢絲牽引,也衝出了我們三人的絲網包圍。柳依依反應是最快的,王逍剛剛用化身術擺脫移山之力,柳依依的神遊無夢絲就消失在虛空中。緊接著昭亭山上空極遠處出現了一片星光,太陽還在西邊的地平線上,天上怎會有星光?
那不是星星,是柳依依收起無夢絲祭出的思月蝶。王逍三個分身同時一揮衣袖發出一道紫霧擋住飛旋而來的思月蝶,其中一個分身滯留當空,另外兩個脫逃而去。紫霧擋住了思月蝶,點點寒星一共十八枚,其中九枚掙脫不了紫霧的纏繞,另外九枚卻突然消失了。王逍覺得不好,突然轉身結手印向外封去,九點寒星也恰好詭異的從他身後直射而來。王逍果然厲害,九枚無形思月蝶似乎被一股純陽法力逼開倒射而回。
然而就這麼一頓,紫英的千回百結絲就像一個巨大的繩圈套住了他,立刻層層收緊像一個大蠶繭將他捆住。王逍正要掙脫,柳依依已經又收起了思月蝶,無夢絲突然再現纏住了他的腿將他拉下高空。阿秀的霹靂絲同時也到了,一聲震天霹靂電光打在他的額頭。王逍這個分身也真是凶悍,發出一聲厲嘯週身法力就像膨脹般向四周爆發。居然震開了三道卷天神絲地糾纏。他披頭散髮仍向高空飛射而去,然而正上方有道白色的光柱落下正好將他的身形完全籠罩其中。
我此時已經收起漫舞捲天絲飛到了高空,手持青冥鏡以收神之術當頭攝去。王逍再大的神通,此時想逃也已經晚了,整個身形都被收進了青冥鏡。我催動青冥鏡感應到鏡中有一股強烈的念力陡然波動散發然後消失於無形。愣住的人反而是我,這與我以前以青冥鏡收人魂魄地感覺是不一樣的。我無法煉化讓他形神俱滅。消失在鏡中的是一股強大的能量,而此人的神識未滅也不可滅。這才想起,我們四人合力斬滅的只是他的一個陽神化身。
收起青冥鏡落下雲端又回到神木林中,紫英與阿秀已經收起了卷天神絲,柳依依不知從哪裡也走了出來。看紫英的臉色有點發白,我連忙問道:「你們沒事吧?」
柳依依:「我沒事,她們倆在王逍最後那一下震脫時心神受了些震動,不過也沒什麼大礙。」
阿秀驚歎道:「這人好厲害的修為,在昭亭山上也沒有殺得了他。」
紫英:「修為到這個境界可殺不可滅,除非像風君子對付七葉那般。我們都沒有這個手段。不過這次總算斬了他一個化身,他的修為受損,恐怕要一段時間之後才能恢復了……石野,這人究竟是什麼來歷你看透了嗎?」
我搖了搖頭,柳依依道:「不如去問守正真人。他就在外面。」
我們走出神木林,守正真人正站在那一片山谷中抬頭看天。他地樣子讓我有些意外,不再是普通老中醫的打扮,而是換上了一身青紫色的道袍。這道袍真漂亮!奇異光澤的錦緞裁就,隱約有無數道電光浮現。山風吹動之間週身附近似有瑞彩紫氣飄飛。而在道袍心口的正中,有一個醒目地白色圓形補丁。他又重新梳起了髮髻,四寸髮簪正是那柄名震天下的雷神劍。而手持一根金光閃閃的拂塵。
阿秀看見就問:「金爺爺,你怎麼這副打扮?好神氣呀!」
金爺爺:「我從正一三山來,這是正一門的掌門禮服。」
我問道:「什麼時候趕到這裡的?」
金爺爺:「早就到了,正好看見一番驚天動地地鬥法。既然你們能搞定不吃虧,我就沒有插手了。」
柳依依實話實說:「幸虧是在昭亭山,如果在別的地方恐怕要吃虧。這人好厲害!金爺爺你認識他嗎?」
金爺爺搖頭:「不認識,看他逃走的去向,應該是西崑崙。」
紫英驚訝道:「原來這位長白山地王逍道人其實是西崑崙的高人,他早就在東崑崙行走。」
金爺爺:「是的。看樣子他是處心積慮呀。」
我又問道:「他逃的再快,恐怕也快不過守正真人的雷神劍,你為什麼不攔住他?」
金爺爺看著我似笑非笑:「攔住他一個人有用嗎?如果有用的話我剛才就已經出手……小野,你隨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你們幾個女娃先回去吧。」
金爺爺一揮拂塵,身形飄然向空中飛去,我與三人打了個招呼也隨他飛天而去。時間不大,我們一前一後落在留陵山中,立足處正是風君子與王逍今天登上的那個山頭。此時此地已經一片空靈清淨,看不見大陣發動時驚心動魄的痕跡。我問道:「金爺爺,這裡明明有一座伏魔大陣,現在怎麼都看不見了?」
金爺爺笑了:「你今天一直在暗中窺探風君子是不是?」
「是的,我也被此山大陣嚇了一跳。隱約聽王逍喊了一聲伏魔大陣,這陣法是你布下地嗎?」
金爺爺:「不是,佈陣之人是你梅家的遠祖正一祖師。」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金爺爺:「一千二百多年了,天下修行界化為東西兩崑崙之前。今天找你到這裡來,想說的就是一代神君之道。」
「神君之道?你和風君子都說要立我為一代神君。可我真地不知道該怎麼做。」
金爺爺:「你已經在做了,而且做的很好,真是難為你了!……小野,你知道我們立足之處究竟是什麼地方嗎?」
「風君子看山川,認為這是一處古墓,他猜測是漢代的王候大墓。」
金爺爺:「是古時大墓不錯。卻不是漢代的,開山為陵是唐朝氣象。而且這也不是什麼王候大墓,是千年之前無數修行高人的埋骨之地。聽我慢慢對你細講……」
守正真人對我講了一段數百年前的往事,是一代神君正一祖師地故事。正一祖師的事跡我大概已經聽說過,但他主要是圍繞腳下這座大墓的來歷。話說從五胡亂華時開始,修行人紛紛插手紅塵事,崑崙仙境中大批高手返回捲入其中。自唐時天下安定,可修行界仍然混戰幾百年不休,危及紅塵內外,此時有一代神君出。
正一祖師在正一三山先後招集了兩次天下修行人的聚會。那就是最初的宗門大會與正一三山會。宗門大會實際上是一場尋仇械鬥,天下修行人各述恩怨,數百年糾纏在此一戰了結。而正一三山會是立規之會,劃分東西兩崑崙,去西崑崙就不要回來。留在東崑崙就要守三大戒。宗門大會上各派高人死傷無數,執意挑起爭鬥的各門派元氣大傷終於無力再起事端。
千人亡命,屍骨都葬於留陵山中,正一祖師率眾弟子以大法力起山為塚,就是我們現在所立足的這所大墓。千數修行高人應相互仇殺而死。合葬一處陰魂怨念與暴戾之氣沖天。正一祖師親手在此山中布下一座伏魔大陣,以鎮壓暴戾之氣同時消解輪迴業力。千年已盡,怨魂早散不知已入幾世輪迴。然而這座大陣卻留了下來。由於伏魔大陣的鎮壓,千年以來的怨念與戾氣一直鬱結不散,與陣法伏魔之力成了一種奇妙的均衡。
這座大陣是向內鎮壓而不對外發動地,所以行走此處山川並沒有什麼異常。風君子看出的異常是風水地勢上的異常,因此他認為這是一處古墓,這才誤打誤撞把王逍帶到了這裡。更加巧合的是,青冥鏡落地正好扣在了陣眼當中。真正闖禍的是風君子那只神奇地手,他在陣眼中手拿青冥鏡無意中開啟了伏魔大陣,同時也釋放了大陣所鎮壓的千年怨念。幸虧王逍逃得早。否則不死也得脫層皮。
最有意思的是風君子,他本人不受影響與傷害,王逍一跑卻把他給嚇著了,跟著張牙舞爪的也跑下山,在山腳下摔了一跤膝蓋還磕破了一塊皮,一瘸一拐的回家了。風君子這麼一來,千年鎮壓地暴戾之氣都散盡了,伏魔大陣的法力也耗盡了,此地又成了一座千年荒丘。守正真人趕到時也只能做法清淨此地,還留陵山一片空靈。
講完這段往事,守正真人長歎一聲問我:「現在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放走王逍嗎?」
「正想聽您老人家細細解釋。」
守正真人:「依你我的神通,殺一個人不難,尤其是普通人,那簡直是太容易了。但這並非是修行本意,就算如七葉王逍之輩,也不會去隨便這麼做。但你看看我們腳下地荒丘,埋骨千數高人,不知其中有幾位七葉多少王逍,你能獨力一戰而成嗎?」
「當然不能,恐怕誰也沒有這麼大的能力。」
守正真人:「但是一代神君正一祖師做到了,他用的是恩威天下的手段。當年一戰,埋骨成山,卻換得這紅塵內外一千二百年的太平。千年以來修行界雖有動盪紛爭,但未及於大亂。如今西崑崙出了王逍這等高人,數十年來處心積慮探察天下山川,最近更是直接去了東崑崙法會將這裡的底細摸的差不多了。他們如此做為又是為了什麼?恐怕千年之約如今已經到頭了,七葉說的不錯,是到了再立新規的時候。需要再有一代神君出,重整兩崑崙。」
「七葉說地是不錯,可惜他做錯了,他若成一代神君,天下人可就遭殃了。」
守正真人反問:「那風君子呢?」
我搖頭道:「他做不了,我太瞭解他了。他根本無心於此,有心才能做好事情。在忘情宮之會上,他開罪了天下修行人,做為一個前輩高人可以,真有天下領袖之心就不應如此了。」
守正真人:「那只有你了!」
「為什麼是我不是您老人家?百年以來你一直是東崑崙公認的領袖。」
守正真人也搖頭:「我對於天下修行人來說,只是一種象徵性的存在。你不同,你從市井中起,一直就行走在他們的身邊,不論修為高低卻做出了人人敬服的事情。一步一步到現在,你已經成了一個真正的領袖人才,而不是我這樣的象徵性存在。我只是一種精神的力量,而你則是真正的行為指引。否則我與風君子還有葛舉吉贊活佛也不會三人合議托兩崑崙於你。」
「你們早就商量好了?」
守正真人:「這種事豈能不商量?風君子的信都是你親手送的。可惜那兩位現在不能站在這裡,只剩下我對你說這些了。辛苦你了,我現在這裡向你道歉。」
「為什麼要道歉?你們提攜我應該是我感謝才對!」
守正真人:「這對你來說並非什麼好事,甚至可能於大道修行有損。你看看這腳下荒丘,掩埋了多少恩仇,一代神君的功業豈是簡單之事?是功德也是業障,非有大功德不可消此業力。神君並非是什麼修為果位,而是一種稱號,是一種威服與敬畏的象徵。有萬人景仰也會有萬人怨恨,西崑崙有人至今仍然怨恨正一祖師。劃分兩崑崙,說的難聽一點,就是一種放逐。」
歷史,不論是書寫還是口傳,都可以有不同的表述。同樣一段史實,就算你實話實說,但由於表述方式的不同其中的含義也會有所區別。正一祖師劃分東西兩崑崙,你可以稱讚他讓天下修行人各取所需,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那就是將爭端者驅逐出人世。用最通俗的說話,就是願意亂來的都到西崑崙去打架,打死人不管,但去了就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