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 第十五卷 第一百七十六回 驚雷聞碧雪,風冷葉衰殘
    (題記:七葉的結局在084回中有提示,而關於綠雪的情節轉折伏筆在100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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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君子:「七情合擊天音神妙,我這種凡夫俗子豈能掌握?……我邀你聽的,是忘情宮的七情分傷之音。這七情分傷,本應以長笛吹奏,可惜我這個人笨,不通音律,只能胡亂敲鐘送你了。而據我所知你這個人比我還笨,隨便你怎麼聽罷!」

    說完話風君子不再理會七葉,合上灑金白雲扇,一手托鐘,另一手倒轉扇柄開始有節奏的敲起七情鐘。我們在知味樓中聽不見一絲鐘響,只見七葉神色凝重,身形時隱時沒,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竟然投射出一道又一道的虛影亂飛。同樣的,風君子身邊也不亂有虛影飛舞。

    柳依依不等眾人問,主動開口道:「風君子的鐘聲只對七葉一人而發,幸虧我們聽不到。七葉化身五五,陽神已到九千里外圍住風君子,兩人正在全力出手。……具體情況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有柳依依一人開口說話,他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沒有出聲。

    我們不說話,而那正在生死相鬥的兩個人居然還心平氣和的對答。七葉說話的聲音有點飄忽不定:「像你這種高人。怎會有這樣詭異地法力?忘情宮所傳就是這種邪術嗎?」

    風君子的聲音同樣飄忽不定:「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如果只是我彈奏這七情分傷,其實一點法力都沒有。可是這七情鍾之內,有十萬水族陰靈的嗚咽之聲,你造的孽,就自己好好享受吧……七心當日所受的苦痛滋味。我曾發誓一定還給你,感覺怎麼樣?」

    這一問一答說完,兩人都不再說話。昭亭山的天光之色陰晴變換,居然隨著兩人地臉色而變,他們倆神情越來越凝重。這一鬥,竟然就是一整天!而我們也不知不覺的靜坐了一整天。昭亭山上時而日月無光,時而風雲變換,不再其中很難知道他們的感受。

    天黑的時候,一輪圓月升上了天空,今天是七月十五。月光在天空時明時暗、時閃時顫。柳依依突然說話了:「有兩伙人。數量都有四、五百,應該都是修行人。他們避開了飛盡峰和昭亭湖,從南北兩側接近昭亭山。……綠雪收了風雨,卻用神木林的邊緣罩住了整座昭亭外圍,那些人沒有出手破陣。不知道在等什麼。」

    張先生:「正一門的江湖令畢竟沒有勸住所有人,還是有近千人來了。」

    柳依依:「不對呀,還有幾十個高手飛天而來,圍在昭亭山外面的天空盤旋不去。」

    張先生:「奇怪啊,天下各大派都約束門人不出。哪來數十位飛天高手?他們是來看熱鬧的還是來幫忙的?如果是來幫忙的又是幫誰地?」

    柳依依:「他們進不了昭亭山……」

    這時我突然發現了不對,開口道:「你們注意月光,柳依依。能不能把蜃景向上看,我要看天上的月亮。」

    柳依依一揮手,知味樓中的蜃景光影範圍急劇擴大,所有景物急劇縮小,就像視線轉折,從地面仰望天空,出現了一輪烏雲環繞的圓月。這輪圓月十分奇異,皎潔圓滿竟然沒有陰影,發出的光線如有實質一般射破昭亭山頂這一片天空。

    紫英道:「這是天月大師地指月玄光!天月大師怎麼會插手。她人來了嗎?」

    張先生:「天月大師不出忘情宮,本人當然不會來。她是在三夢峰上施法,借月圓之力將指月玄光送到了昭亭山頂。她這是在做什麼?她應該不會插手才對?……嗯,你們快看圍著月光的烏雲,老天!」

    只見昭亭山上,夜空之中,月亮照射之外,烏雲如墨帶著嗚咽翻滾,在天空中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漏斗指向昭亭山,烏雲盤旋的縫隙還發出隱約的絲絲電閃。仔細看,烏雲不似烏雲,而像吞沒一切地黑光,而一輪圓月恰恰驅散了山頂那一片的黑光凝聚的最中央。

    張枝:「爸爸,那是怎麼回事,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紫英也變色道:「張先生,那是天刑雷劫嗎?傳說中地最終天劫?」

    張先生臉上已經滿是冷汗,喃喃道:「不錯,那就是天刑雷劫!這兩人修為通玄,生死相鬥竟然引發了天劫,幸虧是在昭亭山上,又幸虧是月圓之夜。天月大師在天劫未啟之時就出手擋住了,忘情宮的法術真是神奇,竟然有對抗天劫的妙法!……如果這兩人在天亮之前還不分出勝負住手,天月大師也是擋不住天劫的,天刑雷劫終非人力可消!」

    天刑雷劫,我隱約聽風君子提過一次。那是四門十二重樓突破陽神境界之後,面臨飛昇所需面對的最猛烈的一道天劫,如果正一門的三十六洞天丹道突破待詔洞天,要面對的也是天刑雷劫。天刑雷劫有鬼神難擋之威,一擊之下可形神俱滅。正一門的法術神宵天雷就是取法天刑雷劫之威,但真正地天刑雷劫可比神宵天雷威力強大太多了。

    修行人面對這種天劫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歷劫,只要能夠洗去一身業力就可飛昇成仙;另一種選擇是棄爐鼎陽神遠遁托捨重修。當然,如果把握的不好就是個形神俱滅的下場。而看七葉與風君子,竟似渾然不覺,不知道彼此的一番生死相鬥已經提前引發了天刑雷劫。

    張枝氣急敗壞地叫道:「他們知不知道。天雷就要劈下來了!」

    柳依依道:「他們兩人相鬥,哪能有一絲分心,天上的事情當然不知!」我們現在已經不在乎風君子是否能殺得了七葉,只想他們能夠在天亮之前趕緊住手。

    山顛風君戰七葉,天上明月斗黑光。風君子與七葉鬥了一天一夜,外人看不出究竟誰佔上風。我們都緊張的看天上的天刑雷劫與指月玄光。突然的,天色變了。只見巨大的黑光漏斗帶著絲絲電流緩慢地向天際深處收回,指月玄光陡然發亮,然後漸漸暗去,中間出現陰影,恢復月亮的本來面目。然後我們的眼睛一花,月影已經移到西邊的山際,暗淡隱沒下去。天刑雷劫止,指月玄光收。

    柳依依驚呼一聲:「風君子與七葉已經住手了!」

    我們齊聲叫道:「誰勝誰負?」

    柳依依:「我不知道!」

    剛才只顧看天沒有看人,現在射影蜃光珠場景急轉而下。我們看見了昭亭山頂的風君子與七葉。他們兩人都站了起來,面對面的看著對方。七葉的頭髮與衣衫凌亂,神色有幾分狼狽與陰狠,手中緊握著呈風節。風君子根本沒有什麼動作,像一尊塑像直挺挺的站著。手中的七情鍾不見了,然而他渾身上下就似被渡上了一層金粉。此時天邊一縷霞光射出,照在風君子的背後,映得他地身影金光燦燦。

    柳依依皺著眉頭說道:「剛才風君子手裡的七情鍾突然碎了,化成金粉全落到他自己身上。七葉也收回了陽神化身。誰勝誰負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風君子看著七葉不說話,七葉看著他冷冷的開口了:「七情分傷?分明是將七情合擊之音倒轉彈奏!果然厲害,接連斬滅我陽神化身十四!……你傷了我。而我毀了你的法器。以道法論,你在我之上。以勝負論,卻是我贏了你輸了。……前輩為何一言不發?」

    風君子終於艱難的開了口,臉上露出深深地疲憊:「七情鍾本就不該留,它應隨七心一起去。可睹物思人,我不忍親手毀去,今日畢竟還是了結了。」

    聽見他們的談話,尤其聽見七葉自稱贏了這場鬥法,張枝著急的問:「真的是七葉勝了嗎?」

    柳依依卻搖頭:「沒有。只是七葉自己這麼說而已。……兩人都已力竭,無法像剛才那樣相鬥。七葉受傷了,但是風君子看上去很累,有點動不了。……現在他們用神念相擊,還在繼續交手。」

    高人神念相擊,風君子與七葉在三山演法大會上曾經試過一次,當時他們以神念論道,其中一問一答間互相攻守。看上去似乎以法力相鬥已經難以為繼,兩人在以心神念力繼續纏鬥。這樣的鬥法比之剛才更加凶險,只是不會再引發天刑雷劫。其中地凶險之處,我們這些旁觀者是看不出來的,神念傳不到知味樓中,我只能聽見他們說的話。

    風君子沒有理會七葉說什麼,而是接著反問他:「金丹大成,過妄心天劫,才可繼續往上修行。你曾在終南派閉關三年,就是那時破妄而出地吧?」

    七葉:「我今日成就,早已非當初可比。」

    風君子:「我認識一人,修為差你不遠,可她的根基早在魔境天劫就走錯了道路。世間破妄之道有二,其一以妄境歸真景,其二以真境合妄心。這兩條路看上去都可以走的通,可那第二條卻是入魔之道,你在那時候就走錯了。向上走的越遠,離大道也就越遠。我想和塵傳你三十六洞天道法時,未曾問魔。」

    七葉傲然一笑:「和塵真人傳我丹訣之前,我已自窺門徑到苦海岸邊,他所傳對於我來說只是一種印證而已,路還是我自己走出來的。大道萬千,我只取其一!」

    風君子皺眉搖頭:「唉,你自誤又被人誤,一錯再錯。大道只有一,哪有萬千?那所謂的萬千終究歸一,你卻另入歧途。」

    七葉:「你一口咬定我入歧途,你走的就是正道嗎?那麼今日竭盡全力為何不能勝我?」

    風君子答非所問:「十萬陰靈嗚咽之聲,化作七情分傷反噬,滋味如何?」

    七葉:「不好受,很不好受!可你沒有殺得了我,我以一身神通法力擊碎了你的七情鐘。經此一戰,我想我可以破天下一切法,你是不是很失望?」

    風君子仍然不答自語:「九林禪院法澄大師第一眼看見你,就說你是天人轉世,今生修行資質與悟性超絕,因此你能凌駕於眾人之上。只可惜錯誤越強大,就越可怕,毀滅的代價也越大。」

    七葉面有得色:「你心中殺意磅礡,可你應該清楚,你已經殺不了我,天下也無人能夠滅得了我七葉。……就算你以九千里山川之力發絕滅一擊,我也只是投捨重修而已,神識不滅可無盡重來。」

    風君子:「那我該怎麼辦?」

    七葉:「離開此地,你還是我地對手嗎?我看今日你還是認輸算了!」

    風君子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段話:「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對小和尚說,我講個故事給你聽。你知道天人之帝──帝釋天,五衰落入輪迴之後是什麼下場嗎?」

    七葉:「我對和尚的故事不感興趣,我也不入輪迴。」

    風君子自言自語:「是一頭驢子。」

    七葉:「前輩,不要瘋言瘋語,你該認輸了!」

    風君子很乾脆的點頭:「好,我認輸,你贏了,這場鬥法你贏了!」

    七葉聞言長笑連聲,昭亭山上天光亂顫,風君子也默然而笑。兩人笑完之後,七葉拱手道:「勝負已分,七葉可以告辭了!」

    風君子:「你別走,今日我不在意勝負高下,只想殺了你!」

    七葉:「可惜,我已經沒有興趣和你鬥下去了。」言畢轉身一揮呈風節,就要飛身而去。

    風君子在他身後大喝一聲:「借江山一用!」

    再看七葉的動作,似乎在快速的破空飛行,然而衣袂飄揚之間就像在風中被羈絆,無論怎麼飛仍留在原地。風君子一步跨出,已繞過七葉來到他的身前,面對面的看著他,兩人的眼睛也就離著一尺來遠。

    風君子不再笑,眼神冰冷如刀:「天下沒人能殺你,不錯!但你犯了一個錯誤,我不是人!……你是不是對我的來歷也很好奇?在你臨死之前我告訴你,我錯入人間,卻生而為仙。無論我學任何道法,在人間都沒有一絲法力,卻能借用天下神通。……很好笑是不是,你一心要打敗我,以證明你的法力無敵,可我根本就沒有法力!」

    七葉的神色很凌厲,全身骨節都發出奇異的響聲,似乎在全力掙扎。他的聲音就像在遙遠的地方傳來:「你,你,你──」

    七葉說出了三個你,風君子就打斷了他:「你所追求的極至,對我來說只是立足的起點,你我之間沒有什麼好比的,也沒什麼好鬥的。到現在你才聽見這些話,是不是很傷心?是不是很空虛?是不是很絕望?……你一心想立足人世間的顛峰,以我為對手,豈不知我根本沒有站在你那座山峰上。這是你一生最可笑的地方!」七葉不說話,他的眼中發出了一種熱烈的光芒,他看著風君子不是害怕也不是絕望,而是一種狂熱的憤怒。

    風君子看著他微微讚許道:「九千里山川。你這麼快就要掙脫!本來還想和你多聊幾句,現在不得不動手了!……想知道你地下場嗎,既然不能滅,我就捆了你的元神,送你去六道中輪迴。來世做一頭驢,供人驅馳鞭笞。最終割肉剔骨。我聽說連皮帶骨的五香驢肉是人間美味,也算給你積下一世的功德,洗這一世的業力!……輪迴再轉之後,你應該已經明白此生何錯!」風君子伸出右手,緩緩扣住了七葉的喉嚨。七葉神色陡然一驚,露出了無邊地恐懼。而風君子面無表情,眼神就像不見底的深淵。

    風君子喝出了第一聲:「衣裳壞!」

    七葉的衣服倒沒什麼變化,但是他的手鬆開了,呈風節緩緩的落向地面。

    此時柳依依在知味樓中突然道:「天有異相,剛才在昭亭山外圍飛天的修行高人突然都離開了。」

    風君子喝出了第二聲:「花冠萎!」

    七葉黑亮的頭髮在這一瞬間變的灰白。他的面容失去了光澤,衣袂不再飄飛。

    此時柳依依在知味樓中道:「天上有東西下來,一大片,速度非常快,直奔昭亭山。」

    風君子喝出了第三聲:「腋汗出!」

    只見七葉英俊的容顏以肉眼所見地速度快速的蒼老下去。皺紋爬滿了額頭與臉頰,皮膚開始乾燥與枯萎。

    柳依依在知味樓中喊道:「天上下來的是流星雨!」張先生驚道:「天有星崩,碎落昭亭!」

    風君子喝出了第四聲:「鐘樂停!」

    七葉的眼神中閃現出深深的絕望與不甘,然而眼光只是閃爍了一下,神采隨即暗淡熄滅。

    柳依依:「隕星就快到了。風君子再不住手,恐怕來不及躲開了!」

    風君子喝出了第五聲:「本座離!」

    昭亭山上空蕩蕩地衣衫飄落於地,七葉不見了。化作一片微風消散而去。

    此時已不用柳依依再出聲,我們在光影中已經看見一道道火線飛流從天而降,射向昭亭山頂風君子立足的位置。而風君子現在閉上了眼睛,右手前伸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般一動不動。

    就在隕星即將擊中昭亭的那一刻,整座昭亭山突然發出無數道碧綠的清光,清光交織射向天空,形成了一片光幕迎向了流星。流星衝入清光之中,長長地火焰尾羽熄滅。化作隕鐵四散灑落於山谷。是綠雪及時出手化解了天降隕星的危機,而風君子此時還一動不動,對天上發生的一切似乎渾然不覺。

    張枝問道:「風君子怎麼不動!他傻了嗎?」

    柳依依道:「他動不了!」

    我問:「為什麼?七葉不是已經沒了嗎?」

    張先生答:「那不是道術,他喝破佛門五衰,強送七葉入六道輪迴。我不清楚他地法術,但看情形他抓住七葉彼此身心連為一體,同受了五衰。……聽剛才的話,他生而為仙,卻錯入人間,仙體而人身。成仙道當然不俱五衰,可做為人的那一半受不了,他一時半會恢復不過來。」張先生不愧見多識廣,知解淵博。我們聽風君子剛才說的那番話到現在都沒太明白,而張先生短短時間就已經猜測到這麼多。

    張先生話音未落,昭亭山上又有異變陡生!天上巨大的烏雲黑光凱渦本來已經在緩慢的向天際回收,此時突然靜止下來。黑光巨斗停在半天,儘管我們看見的只是蜃景中的光影,也有被壓抑的無法出聲、不能呼吸地感覺,似乎昭亭山天地之中時間也在那一刻凝固了。

    時間凝固只有一剎,緊接著光斗向上一收,黑旋向四周散開,整個天空都在收縮與膨脹。天突然開了個口子,明亮光束中一道刺目的黑色霹靂從天而降直擊昭亭!天刑雷劫!

    無聲無息的,知味樓的地面也輕微的顫了顫。滿山碧綠清光正在收回,卻被天刑落下擊得粉碎!片刻之後,蜃景光影中才傳出毀天滅地的天雷咆哮之聲,滾滾回音終於又歸沉寂。

    天刑雷劫擊中地不是山巔上風君子。而是深谷中不知名的某處,只有一擊。風君子仍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睛閉著沒有睜開,眼角卻溢出了淚水。這淚水沒有滑落臉頰,而是飄然四散紛飛,消失在碎滅的滿山清光中。不知不覺中。昭亭山上下雪了,漫天雪花紛揚而落。我們在知味樓中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我只覺得山還是那座山,但突然間不一樣了!

    柳依依幾乎是掙扎著開口,聲音中帶著罕見的驚惶:「天雷擊中了神木林,綠雪姐姐不見了!……昭亭山護陣也消失了,山外有不少人衝進了昭亭……」

    我心中一片惻然,不忍地閉上了眼睛。嬰兒境界神通足具,但我只在定境中得,運用並不純熟。而此時我閉目垂簾。不再看蜃景光影,神念精微直入昭亭山。額前光影閃動,我「看見」了昭亭山上發生的一切──

    南北兩側分別有數百人各執法器,趁著護陣被天刑擊滅,紛紛飛速的衝上了昭亭山。有人在喊:「那小子受傷未醒。快為教主報仇!」也有人私下嘀咕:「仙人淚與神木髓,這雪花是人間難得至寶。不要理會那些沒見識地,徒兒們,趕緊施法收集飛雪!」還有人對同伴傳音:「先別管其他的,天降隕星的是煉製神器的材料。快到山中去找!」更多人在呼喝:「拿下那小子,取仙人爐鼎煉丹藥!」

    風君子知道嗎?他心裡應該是清清楚楚的,否則天雷毀滅神木林時他不會流淚。可是他似乎被定住了站在那裡動不了。近千人向著山頂衝去,眼看就要來到風君子身前。此時一片紅雲從天空飛落,眾還沒反應過來,紅雲中又飛射出十道劍光。來人是小辣椒,她一出現就全力發出了「飛甲劍」。

    小辣椒從來沒有正式受過戒律,也沒人告訴她不可輕易殺生。在東崑崙,她可能會忌憚守正真人,但真正能讓她聽從、讓她關心的,恐怕只有風君子一人。然而風君子此時已無法阻止她殺人。就像他也無力保護自己一樣。飛甲劍射出,幾乎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已經晚了,第一瞬間她就殺了二百多人!我「親眼」看見其中一道飛甲急射,順著山勢接連穿過三十多人的身體,激起一線血霧還有與空氣摩擦發出的白色煙光。

    小辣椒的修為之高足以震驚當世,激憤之下全力出手幾乎無人能挫其鋒銳。她與其他絕頂高手所不同的是,心中沒有猶豫,殺人時毫不留情。她一定知道不久前昭亭山中發生了什麼,也清楚這些人衝上山想幹什麼?以她地心性出手了……慘痛與垂死的哀號聲四起,剩下的人剛剛反應過來,紛紛祭起法器防身。然而很多人情急之下又犯了個錯誤,他們只顧著當心山頂上的紅袍怪人,忽略了背後。

    小辣椒一招手,十道飛光從山下反射而回,速度之快幾乎連虛影都看不清──又是一線線血霧從山下直收到她手中。飛甲劍只一個來回,近千人倒下了一半!

    這些人本來是想趁機撿便宜的,沒想到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殺人魔王!眼見門人好友喪命,眾人不論是報仇而是為了自保,不約而同施展法術攻向小辣椒,一時之間漫天法器橫飛、光華亂射,都指向山頂,把風君子地身形也籠罩其間。小辣椒手中突然飛出一片黃色光幕,將自己和風君子都罩在其中。她祭出大夏龍絛,擋住了眾人紛亂一擊。

    顯然大多數人沒有想到這個煞星如此強悍,盡然擋住了這漫天一擊!然而他們已經來不及多想,飛甲劍在黃光升起之前就已經再度四射而出,小辣椒護身的同時一刻也沒停止殺人,收起大夏龍絛時山中人又倒下一大半。只見她口鼻流血,顯然也受了內傷,醜陋的面容更加猙獰可怖。

    山中已不足百人,有人心驚膽寒,淒呼著轉身逃命。可惜跑的越快死的越快,飛甲劍地速度比人快多了,一線流光瞬間能穿越數人,十道飛甲殺人如草芥!剩下幾個似乎是高手模樣的人強定心神站住,各持法器與小辣椒相鬥。飛甲劍神奇之處與柳依依的思月蝶類似,四面八方穿梭而來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

    不到一柱香地功夫,眾人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昭亭山。據很多人事後回憶,小辣椒當日一共殺了八百七十九人。大家談及此事時無不搖頭歎息,然而私下裡也有人認為小辣椒一舉將修行界心機叵測的之流消除乾淨,也未必全然是壞事。甚至有個別知情人猜測風君子恐怕早已預料到這個局面,他困住石野卻不管昆山子,可能就有這個用意。但猜測歸猜測,也沒人去問他。

    八百多人是否無辜?我不敢說。肯定有人該死也有人罪不至此,但小辣椒不會有時間或心情去一一分別的,情況也不允許。有一個人讓我感到很痛心惋惜,七葉曾經的師父,終南派的登聞也在這天死於昭亭山上。風君子在給終南派的信中曾特意提醒登峰掌門要約束門人不出,而登峰終究沒有約束住登聞。登聞上昭亭也許僅僅是想勸七葉或者再看他一眼,然而卻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

    殺人已畢,小辣椒一把抱向風君子道:「西崑崙的大批高手就要到了……」

    小辣椒剛碰到風君子地身體,一直不言不動的風君子動了,就像突然甦醒過來一般。他陡然一個旋身閃開,伸手就抓住了她的一隻手腕。小辣椒的手被抓住,人也被定住,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風君子緩緩低頭看著她,面無表情,就這樣過了幾秒鐘,他喝了一聲:「西崑崙的狂徒,你去吧!」

    開口的同時風君子一揮手,落在地上的呈風節飛起,帶著凌厲的疾風撲面而來。呈風節飛到眼前,風君子立於風中不動,小辣椒被捲到天上。呈風節似乎卷在了她的斗篷上,然而神風浩蕩不止,帶著她飛去,很快消失在天際。

    呈風節帶著小辣椒剛剛飛走,四面八方有幾十道各色光芒盤旋著飛來,圍住了昭亭山頂。剛才暫時離開的飛天高手們此時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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