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雲飛的樣子有點神秘,他拉住我小聲問道:「石野,我知道風君子在教你丹道,你最近是不是練出什麼問題來了?」
「問題?什麼問題?我不清楚呀。」我是覺得最近打坐的時候有點問題,但並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問題,只能這樣回答他。
雲飛搖了搖頭:「你就別騙我了,我都看在眼裡了。前一段時間你天天夜裡陰神出遊,我就覺得奇怪。哪有丹道築基未成就修煉離體的?而且據我所知,天下道法都是以陽神為主,沒有偏修陰神的。後來你夜裡突然受傷,別人不清楚我可是知道的,一定是陰神在外面受了傷。對不對?」
雲飛果然是高人,一番話說的八九不離十。既然他看出來了,我也只有老老實實的回答:「前一段時間確實是受了傷,不過現在已經好了。難道我還有什麼問題嗎?」
雲飛又搖搖頭說道:「你這幾天面色潮紅,氣息紊亂,目色發赤,嘴角發乾。一定是煉功出了問題。我早就說過風君子只管教不管學,你肯定是自己走錯路了。風君子究竟教你什麼了?你都是怎麼練的?能不能告訴我。」
聽見雲飛的話我猶豫了半天,究竟應不應該告訴他呢?我仔細想了想風君子平日對我的叮囑,並沒有要求我不能把所學的東西講給別人聽,他確實沒有這樣說過。可是如果我對別人說這些東西,人家也許會認為我神經有問題,但尚雲飛不一樣。在我眼中他也是一位高人,而且他還幫過我。我考慮再三,還是將我習練「火候爐鼎」的經歷以及最近幾天夾脊關阻塞的感覺告訴了他。
尚雲飛聽了之後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最後對我說:「石野,對於風君子那套丹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你的問題可能就是道家所說的走火。經脈阻塞的情況我也遇到過。我師父曾經教我修煉『寶瓶氣』,也講究氣走中脈的,只是這中脈不是你說的督脈。有一種積氣沖關的法子,可能對你有用,你學不學?」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風君子也沒告訴我不能和別人學道法,我當然學。雲飛上次教我的「止心隨息」是息法,這次他教我的仍然是一種息法,名子叫「九節佛風」。這九節佛風聽上去並不複雜,就是在定境中調整息法,一口氣分九次吸入,然後再緩緩的一次呼出。尚雲飛好像對九節佛風做了一點小小的改動,告訴我一氣九吸,吸吸入丹田,一陽生之後,再一氣九吸,吸吸入命門,命門氣動之後,一氣九吸,吸吸通夾脊。
其中的心法和風君子所說的火候爐鼎略有不同,風君子告訴我通督勿用意念引導,讓氣機自動而上。而九節佛風講究心與息相隨,心息不離,融入體內真氣,節節破關而行。我問尚雲飛:「這樣行嗎,就是調整一下呼吸,就可以衝開經脈?」
雲飛答道:「你以為很簡單嗎?其實九節佛風遠不止如此,我師父還講過左息右息,有時候一口氣要分九九八十一節,我現在對你講的已經是最普通的了。高深的內容我也不方便告訴你,你去試試吧,一定會有用的。」
……
我並不知道,以九節佛風這一類的息法通督,並不是丹道築基階段可以修煉的。這與風君子所教看上去差不多,實際上大異其趣。九節佛風引真氣節節而上,走的路線並不全然是督脈,而是脊柱。這是周天煉形,達到洗髓階段時,煉丹人才可能修煉的功法。然而雲飛對丹道並不熟悉,他是以自己的修為來指點我,也沒想想我究竟是什麼功底,而我更是一竅不通,他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了。雲飛還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千萬不要告訴風君子。
既然雲飛已經教我九節佛風,我在修煉火候爐鼎時自然忍不住想要試一試。這一試,果然感覺修為精進,真氣沿脊柱節節而上,仍然是到達夾脊為止。在夾脊處九吸一過,感覺豁然開朗。一股真氣由命門直衝玉枕,全身說不出的舒泰!然而這種舒泰的感覺卻沒有維持多久。
雲飛教我以九節佛風通夾脊,真氣已過夾脊,我卻忘了停下來。仍然以九節佛風的吸法引真氣去沖玉枕(後腦)。只覺得一股真氣在後腦盤旋,並沒有順勢衝上頂門,而是在玉枕越積越多。我覺得頭皮發緊,後腦發麻,然後毫無思想準備的,耳邊傳來一陣滾雷之聲。這雷聲驚得我心神一散,從定境中走出睜開了眼睛。
怎麼了?下雨了嗎?哪來的雷聲?我向窗外看去,只見月色皎皎,星空一片。外面並沒有打雷,雷聲只在我剛才的定境中。這是怎麼回事?我又重新入坐試了一次。這一次入坐修煉果然感覺自己的修為又有進步,真氣通督已無任何阻礙,而且順暢無比。但是每一次當運氣至玉枕而入黃庭(顱內)時,耳邊就會傳來滾滾雷聲。這雷聲時大時小,常常震得我全身發麻,無法入靜。
……
「定心精進,如迅雷滾耳而坐身不動,是為聲聞覺!這是禪定中的聲聞覺成就,在聲聞覺中可發耳神通。」這是尚雲飛聽說我昨夜的經歷後,對我說的話。
「怎麼又變成禪定了呢?我煉的不是丹道通督嗎?有耳神通當然好,可是這耳邊雷聽起來就不舒服了。雲飛,我現在該怎麼辦?真氣一到後腦耳邊就開始打雷,這還叫我怎麼煉功啊?」
尚雲飛的臉色也比較難看:「這,這種情況我也沒遇到過,只是在經書上看見過這麼一段而已。這樣吧,既然經書上說迅雷滾耳坐身不動,你就試試,只要保持定境不散失,也許就能過這一關。我星期天去廣教寺問問我師父,問他碰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我師父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隱隱約約有點上當的感覺,雲飛說風君子管教不管學,但是他現在也教出問題來了,居然沒有辦法解決。我還是去找風君子吧,風君子說過平日裡不要跟他談有關修煉的事情,但是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中午放學之後我就在西門外堵住了風君子。
……
「有三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還有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石野,你先聽哪一個?」這是在風君子問明情況以後,握著我的手閉著眼睛半天才對我說的一句話。
「先聽好消息。」
風君子一笑:「恭喜你,你不僅僅打通了小周天中的督脈,而且還煉成了大周天煉形中的『上天梯』功夫。……通督有三層境界,分別是意氣、經絡、丹道周天。其實這意氣通督在你煉五禽戲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我教你的火候爐鼎,學得是經絡通督,而你現在居然學成了在脊髓運轉真氣的丹道通督。這是通督的最後一關,也叫上天梯,非常凶險,俗話說七死八活,沒有師父或同門高手護法是不可以輕易嘗試的。你現在功力尚淺,一旦走火不會送命,但大病一場是免不了的,沒想到你居然稀里糊塗的煉成了,運氣不是一般的好!……有什麼好處你現在感覺不出來,但等到你的功夫到結丹之後,再修煉還丹境界時你就知道了。」(徐公子註:這一段純粹是小說家言,實際中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讀者不必當真。)
風君子一番話,聽得我額頭冒汗,原來我的運氣真不錯,這麼凶險的功法居然讓我煉成了。我擦了擦汗又問:「那麼壞消息呢?」
「尚雲飛不懂丹道,而我對藏密所知也不多。所以他教你的功法出了偏差,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想雲飛的師父修為高深,那老喇嘛一定有辦法。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你繼續修煉下去,真氣越來越足,這耳邊雷聲也會越來越大,直到尚雲飛他師父想出辦法的那一天。」
「那不好不壞的消息呢?」
風君子看著我有點不懷好意的笑了:「我雖然沒有辦法讓你過這一關,但可以讓你繼續修煉丹田真氣,因為有一套功法可以化解一部分這耳邊雷的威力。也就是說你可以一邊修煉丹田真氣,我再教你一套散功之法,讓你散去真氣。」
「散功?那不是白忙乎了嗎?一邊煉一邊散,還不如不煉呢!」
「你別急,聽我說。你小子走運,遇到的是本人我,這散功之法另有妙用!」
「什麼妙用?是治病還是救人?」
風君子得意洋洋的說道:「你看過武俠小說嗎?聽說過金鐘罩、鐵布衫、橫煉十三太保這些外家功夫嗎?我告訴你,你在散功的時候可以修煉外家功夫金鐘罩,也算是丹田真氣的廢物利用。」
靠!這風君子越說越玄,連武俠小說中的金鐘罩都搞出來了。我對丹道並不是很瞭解,可是對小說中描寫的那些武功神往以久,也難怪,哪個少年人在看武俠的時候不會對那些神功心馳神往?既然風君子說散功之法可以同時修煉金鐘罩,那我當然要學了,說不定當不了神仙還能當大俠呢!只是不知道這小子說話有沒有准?
……
「其實金鐘罩的功夫並沒有傳說中的那樣神奇,它有外煉和內煉兩種,內煉丹田真氣這一部分你就不用再學了,你現在要散的就是真氣。至於外煉嘛——嘿嘿……」風君子說著話在地上揀起一根手臂粗的樹棍,一臉奸笑的看著我。
這是在學校後面的句水河畔的小樹林旁邊,風君子正在教我散功之法與金鐘罩的功夫。我見他拿起一根樹棍,嚇了一跳,趕忙問:「你拿棍子幹什麼?要打我嗎?」
「外煉的功夫,說穿了都是打出來的。別人用東西打你,你引體內真氣相抗,久而久之,可以煉出一身銅皮鐵骨。」
我嚇的往後連退了幾步:「風君子,你不會來真的吧?」
風君子扔掉樹棍,瞪了我一眼說道:「嚇唬嚇唬你還不行啊?別人的金鐘罩是這麼煉的,你可不能這麼煉,就算你想這麼煉我也沒功夫天天用棍子抽你!金鐘罩不是散功之法,而我只是說散功之法可以同時修煉金鐘罩。我現在教你散功之法。」
風君子教我的散功之法名子非常難聽,做起來樣子也非常難看,居然叫「驢打滾」。他居然找了一塊平地讓我滿地打滾。當然這滾不是隨便打的,它需要在入靜中貼地滾動,體內真氣旋轉,發動耳邊雷,將激盪的真氣化入地氣之中。我試了試,效果很好,雷聲不再那麼震耳。我滾了滿身的草葉和泥土之後忍不住問風君子:「我說風君子,這驢打滾的功夫說出去也太難聽了吧?」
風君子一笑:「如果你嫌它難聽的話,現在有一夥人給這門功法做了包裝,叫什麼大地神功。以後你就當自己在煉大地神功不就好了,這樣心裡也能平衡點。」
「大地神功好聽多了。那金鐘罩呢?你不說還要煉金鐘罩嗎?」
風君子招了招手,將我領到了一片開闊的河灘旁邊。河灘起伏不定有一個向下沿伸的坡度,河灘上卵石密佈,顯然都是被上游的洪水沖刷留下來的。這些卵石小的有拳頭大小,大的有如足球。風君子指著河灘說道:「這種卵石應該傷不到肚臍,你只要護住眼睛和下陰就可以了。你在耳邊雷發動時,引體內真氣回轉,身體也跟著滾動旋轉,這些卵石的撞擊就相當於很多人用石頭在打你,滾的越快打的越重,你自己掌握滾動的速度,開始的時候可以慢一點。大地神功和金鐘罩可以一起煉了,只可惜,我只會半套金鐘罩功法,不能全部教你了。」
「什麼?半套功法!那半套是什麼?」
「凡是外家功夫,都有各門派自己秘製的藥物。比如說用藥水浸泡全身強化筋骨,同時也能治療打擊時留下的外傷。我不知道金鐘罩功夫的秘藥是什麼,所以這門功法只能算半套而已。但是你在這石灘上煉功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會弄髒衣服……小心別滾到河裡面去了。」
……
我也不知道是得罪哪路神仙了,學丹道居然學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你問為什麼青一塊紫一塊的?讓河灘上的石頭撞得唄!風君子的金鐘罩功法只有半套,也就是說沒有浸浴的藥水和外敷的藥膏,我也只能咬牙挺著了。
有一個問題風君子到後來也覺得很奇怪,他奇怪的是石野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最後給我下的結論是:看上去笨笨的,卻有那麼一點大智若愚的意思。雖然天資不是很高,但性格很堅韌,能將一件很吃力的事情堅持下去,心念不疑。所以往往有別人意想不到的成就,也有出人意料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