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 第一卷 第十一章 一陽常生動,陰神初入夢
    (題記:在很多民間神話傳說中,都有某某人在夢中遇到世外高人或者神仙鬼怪,給予指點或者傳授法術。這些傳說有依據嗎?這是我們無法證實的,但古往今來夢中通靈的故事又太多了,不可能全是杜撰。然而還有一種更加讓人意想不到的情況,那就是你做了這樣的夢,但夢中遇到的不是天上神仙,而就是你身邊的某個頑童。)

    回到學校之後,風君子也知道期末考試不遠了,所以這一段時間也是老老實實的看書學習。近來他和田瑋之間打的火熱,田瑋幾乎所有的筆記都讓風君子借了一遍。我發現田瑋的筆記記得越來越工整、越來越詳細了,幾乎存心就是給不記筆記的風君子准備的。

    但是在晚自習時風君子再沒有找到與田瑋同桌的機會了,因為田瑋的同桌,我們班的另一朵班花季曉雨也來上晚自習了。季曉雨是沖著我來的,或者說是沖著咻咻來的。從昭亭山回來後我開始教咻咻讀書識字了。其實所謂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教,只是每次翻開書本用手指著講給咻咻聽。咻咻居然經常趴在我手邊人模狗樣的聽我講,也不知道它聽懂了沒有。過一段時間我有一個新奇的發現,那就是咻咻自己學會了用爪子翻書看,枯燥的課書也看的津津有味,也不知道它在看什麼!

    咻咻學會翻書之後養成了一個壞習慣,那就是跟著我去上晚自習。帶寵物去上晚自習當然是校規所不允許,可是咻咻很機靈,知道什麼時候該躲在課桌裡不讓老師發現,也從來不會發出什麼聲響。偶爾晚間巡視的老師們沒有發現它,但同學們卻發現了,最早發現咻咻的是田瑋,然後她告訴了季曉雨。季曉雨也來上晚自習是為了看咻咻。

    咻咻脾氣很怪,不願意男生接近它,但是幾乎全班的女生都喜歡它,尤其是季曉雨,總是喜歡將它抱在腿上。曉雨對這只自己會翻書的狗十分好奇,從家裡給它帶來不少閒書,那個年代女生中流行的是瓊瑤、岑凱倫。從此咻咻不再翻課本了,晚自習大多數時間都趴在季曉雨的大腿上翻言情小說,只有預感有老師要經過的時候才會躲到桌肚裡。它的預感一向很准,成了教室裡的“敵情預報員”。

    很快到了期末,考試的結果讓所有人大吃一驚。期中的時候黃健峰是第一,風君子是第二(這小子是怎麼搞的,天天不務正業成績還不錯!);而期末的時候風君子還是第二,黃健峰考了第三,全班第一名居然是田瑋!田瑋不是憑成績考進來的統招生,是花贊助費進來的擴招生,期中的排名在三十名以外,期末考了第一實在太意外了。而我石野,仍然是在中游不引人注目的水平。

    看著成績榜,我突然想起了我剛剛得到青冥鏡的那個晚上,風君子就是在那天坐到了田瑋旁邊,並且跟巡視教室的司馬老師說了一句話:“田瑋學的比我認真學的比我好。”風君子考了第二,如果田瑋學的比他認真比他好的話,那麼恐怕只有考第一了。難道風君子真的一語成讖?這會不會也是一種神通呢?

    有這個疑問,自然最好去問擺攤算命的張先生了。成績出來的那天中午,我又到張先生的卦攤上和他聊天,我提到了風君子曾經說過的話以及田瑋期末考試成績的事情,最後我問他:“張先生,你說過命算的最高境界是金口玉言,能夠一語中的,那麼你看這件事情算不算呢?”

    張先生思索片刻答道:“其實並不僅僅是命算,據說佛家也有一種神通叫做隨口禪,隨口而說,看似荒誕不禁卻能料事如神。在傳說中一語成讖的神通是有的,但是這一種高人一般都不會輕易開口,傳說中如果有高僧修成了隨口禪,有很多人終生不再開口說話,隨口禪成了閉口禪。當然這些只是傳說。其實你不必往神通上想,聽你的說法,你那個女同學是上課聽的最認真,下課復習的最認真,筆記記的最認真的人,那麼她考第一又有什麼不對的嗎?為什麼要先入為主的認為別人就學不好呢?”

    張先生的話很有道理,我聽得直點頭,他又接著說道:“世人好問前程,其實來算命的並不一定都相信,但是他們一樣會來。如果算命先生說的好聽,也算是一種心理安慰或者是精神寄托,如果命算的不好,那也是轉移精神壓力的一種方式——原來很多事情不順利錯不在自己,而是命數,這樣也就想開了。”

    聽到這裡我插口問道:“那麼有沒有人真的能夠一語中的,算的特別准呢?”

    張先生:“我師門所傳的就是術數,推算世事也往往八九不離十,但是離一語成讖的境界還差的很遠。很多來算命的都希望碰到這樣高人,但如果真的遇到了這種人卻並不是一件好事。”

    “怎麼遇到高人還不是好事呢?”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假如有位先生真的有一語成讖的神通,並不意味他能看破任何人的前程。本來福禍命數未定,叫他一開口反倒定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他看到你命數不好不會自損福壽給你添運,如果你真的福壽齊天,他也不會把話說滿總要留三分余地。所以碰見這種高人,如果逼他開口,不僅對福壽無益反而會受損。所以古人說知天命莫問,就是這個道理。”

    張先生的話我聽的一知半解,總算明白了原來世外高人只能哄不能逼,和世上的高官是一樣的。這一段時間我並沒有纏著風君子要學法術,風君子好像也把自己曾說過要傳我丹道的話忘了。直到放假的前一天,他才拿著本破書到宿捨來找我。

    “石野,這本書你先拿去,這裡面有丹道入門前築基功法第一步的口訣,我已經在下面劃了線,折好了,你自己看吧。”風君子說著話把書扔在我床上。

    有了上次他給我一本《莊子》的經驗,我現在已經有了思想准備,所以看到封面上“道德經”三個大字時一點也不吃驚。翻開一看,果然有個地方畫了線:“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精之至也。……”。

    “風君子,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像沒看懂噯!”

    風君子:“牝牡就是雌雄……這只是口訣。其實功法很簡單,就是一句話‘安神守竅’,說的通俗點你肯定也知道,就是意守丹田。你已經學過靜坐、那麼下一步就在靜坐中守竅吧。尚雲飛教過你息相,我就不再多講了,只是呼吸的時候要注意一點,意守丹田講究的是腹式呼吸……”

    風君子說的意守丹田果然簡單。腹式呼吸與胸式呼吸不一樣,需要注意以小腹的起伏帶動隔膜呼吸。風君子告訴我可以自己選擇守中丹田(胸口)還是下丹田(臍下),但是息法不一樣。如果守中丹田,則順式呼吸,就是吸氣時小腹隆起,呼氣時小腹回收;如果守下丹田,則逆式呼吸,小腹的動作相反。我試了一下感覺不是很習慣,風君子說練習純熟了在無意中做到才行。

    如果說上次他教我“心齋”和“櫻寧”還做了點解釋的話,這次他教我“守竅”則是多余的話一句都沒說。我也看過一些武俠小說,意守丹田是怎麼回事我多少也知道一點,本想風君子會教我什麼高深的道法,沒想到是這麼簡單的東西。風君子顯然也看出了我眼中的疑問,走的時候對我說:“意守丹田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如果沒有打坐入靜的功夫是根本不可能有效果的。明天就要放寒假了,你正好回家好好練習,我建議你還是子時打坐。你不要著急,真正的丹道功夫你還遠遠沒有入門,這是築基的第一關,所有人都要過的,有很多人這一關就過不了,那麼後面就什麼都沒法學了。”

    “那麼我怎麼知道這一關過沒過呢?”

    風君子在門外回頭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丹道從練精化氣、采藥歸壺開始。意守丹田目的是尋找‘一陽生’的境界,一陽生的境界就在《老子》這本書的口訣中,如果你印證了‘一陽生’,你自然就會明白的,我現在跟你說的太清楚反而不好。如果你體會到什麼是‘一陽生’,那就給我打個電話,我會教你怎麼做的,這是我家裡的電話號碼……”

    ……

    已經幾個月沒有回家了,父母見了我都十分高興,不停的問學校生活怎麼樣,我習不習慣等等。妹妹長高了,纏著我問有沒有給她買什麼東西,還好臨回家前韓姐給我買了不少零食,我全都給了妹妹。父母說我不應該把生活費省下來往家裡買東西,我沒好意思告訴他們東西不是我買的。

    鄉間的冬天平淡但也不算單調,我經常下地幫父母干活,現在地裡種的是冬小麥。地裡的活沒有太多好忙的,有空的時候我就上山挖冬筍,到集市上換幾個零花錢。越來越多的竹林被有門路的人承包了,有更多的被劃在了旅游風景區范圍內,挖冬筍要走到昭亭山中比較遠的地方。我有幾次也去了依依所在的山神廟,現在的山神廟已經香火旺盛了。我遠遠的看著神像,我知道依依能夠看見我,但是卻沒有辦法和我說話。她一定很寂寞!

    每夜子時,我都在修煉風君子教我的“安神守竅”,腹式呼吸漸漸的已經純熟自然,在這個過程中每次打坐時小腹都會微微發熱。看樣子意守丹田是有效果的,這讓我有了堅持下去的信心。我不知道什麼是“一陽生”的境界,但是一天夜裡,“一陽生”自然發動了。我為什麼會用“發動”這個詞來形容?說出來大家就會明白了。

    除夕夜鄉間有守歲的習俗,大家並不睡覺,而有了春節聯歡晚會之後,家家戶戶都會看電視到半夜,然後從十二點到第二天早上,爆竹聲一直不斷,所以大年三十那一天夜裡我沒有打坐。中斷了一天的修煉,大年初一的子時我又向往常一樣靜坐中意守丹田。漸漸的小腹又開始微微發熱,這我已經習慣了。但這天晚上不一樣小腹中的熱流比往常都要充沛,順著我的呼吸之間似乎向四周游走。在熱流游走所到之處,幾乎是毫無征兆的,我的下身自然勃起了,如抬頭蛙怒,在內褲下搭起了一個小帳篷。

    我已經年滿十八歲,身體發育的十分成熟並沒有什麼缺陷,性沖動以及勃起的經驗自然不止一次,可是這一次與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首先我當時只是意守丹田而已,心中並無其它的任何雜念,更沒有任何有關的聯想。其次陰0莖勃起的感覺也和平常時的沖動不同,不是那種興奮後的充血,搞得人心猿意馬,而是很自然的挺立,心情卻十分平靜。最重要的一點,我在定境中心神並沒有散失,反而入靜更深,進入了一個極寂靜、極細微的精神狀態。在那一刻,我的精神好像有了觸手,真的觸摸到了什麼叫丹田!

    我幾乎沒有什麼懷疑,確定了這就是風君子所說的“一陽生”境界,也明白了《老子》中的那段話究竟指的是什麼。第二天我走了三裡地,到附近鎮上找公用電話打給風君子。風君子在電話中告訴我確實是“一陽生”發動,但是他又說偶一為之不算成功,需要做到定境不失,常常生動,但又不能用心意刻意去催動。讓我再習練一段時間,如果達到“知常”的程度,就可以修煉下一步的功夫了。

    ……

    心裡一直惦記著依依在山神廟中會不會感到寂寞。她被封在山神像中無法離開,這簡直比坐牢關禁閉還要讓人難以忍受。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在電話裡沒來得及問風君子依依的事情,晚上就夢見了她。

    這個夢很奇怪,夢境中分不清白天黑夜,我能看得清四周景象,卻不知道天上是太陽還是月亮。我像平常時一樣提著小鏟、背著竹簍上山去挖冬筍,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依依所在的山神廟。山神廟的正殿前院香煙繚繞,但是卻看不見一個人,我迷迷糊糊的走了進去,看見了神壇上的依依。

    神壇上站的是依依,不是平日所見的山神像。我看見依依,依依也看見了我,我一走進大殿就聽見依依驚喜的聲音:“哥哥,是你嗎?真的是你呀!你終於來看我了!”

    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情景有什麼不對,手腳並用爬上神壇,站到依依身邊,伸手扶著她纖細的肩膀:“依依,是我,終於看見你了!你在這裡過的怎麼樣,是不是很悶?”

    依依:“平時是有點悶,總是有很多人來燒香磕頭,他們心裡想的什麼我都知道,後來也就不太無聊了。上次說什麼封我山神的那個小弟弟經常夜裡來教我修煉,修煉的時候也就不覺得悶了。”

    依依的話有點奇怪,封她山神的那個小弟弟?她說的是風君子嗎?風君子年紀比她大怎麼會是小弟弟呢?聞言我又低頭仔細打量面前的依依,一個多月沒有見面,發現她居然長高了,快到我的鼻尖了,身材也不再像個小孩,而是有了少女的曲線。我最初看見她的樣子只有十來歲,我還誤以為她是個小男孩,算上去是十三歲。可是眼前的依依,已經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她身上還是穿著那身灰藍色的卡嘰布衣服,這身原本很樸素而且顯得肥大的衣服現在已經短小了,掩飾不住青春少女正在發育中的身材。上衣短了,連肚臍都露出來了,少女的腰肢就暴露在我眼前,不知道是不是終年不見陽光的原故,依依的肌膚白的沒有任何一點瑕疵。我不禁避開了眼光,不想用眼神吃她的豆腐。

    難道風君子的“鬼修”之法真的神通廣大,依依居然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長大發育?只是這速度未免太快了!不行,我得問問風君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幾年,依依會不會變成老太婆?

    依依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她仍然沉浸在我突然出現的喜悅中。她抱住我的一只胳膊將整個身體都貼到我懷中,我的手臂隔著衣服能夠感覺到她前胸的隆起柔軟,很有質感的彈性,這種感覺讓我覺得說不出來的……舒服?莫名的罪惡感?我隱隱約約覺得這樣有點不合適,但又不忍心推開她,聽見依依又接著說道:“剛開始的時候,白天經常有一位穿綠衣服的姐姐來找我,陪我說話。後來這裡的人多了,姐姐就不常來了,她好像不喜歡人多……上次和你一起送我來的那個小弟弟倒是經常來,時間都在後半夜……他說我現在就是這裡的山神,教我怎麼做一個山神……等我學會了做山神就可以去找哥哥你了……他還說叫我不用著急,就算我出不去他也會想辦法讓你來見我的。他果然沒有騙我,你真的來了耶……”

    這一夜的夢中我半摟著依依和她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我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總之依依十分不捨,還一再央求我要經常來陪她。我本來是上山挖冬筍的,可是一個冬筍也沒挖就這麼回了家。村子裡也沒有人影,家家戶戶都關著門,連狗都不叫。就在我走到家門前剛要推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石野,我等了這麼多天,你終於出現了!”回頭一看,居然是風君子站在那裡!

    “風君子,你怎麼來了?我記得我剛給你打過電話。”

    風君子:“電話是白天打的,我是在夢中來的。我每天在夢中等你。我知道你有天生異能,也見過你夢中陰神出游。我本以為你會惦記著那個鬼妹妹柳依依,總有一天會在夢裡去找她,沒想到一等就是這麼多天!”

    風君子一番話沒頭沒腦,可是我聽在耳中卻突然間意識到什麼,這種感覺我以前有過,就是那次我在夢中走進教室,結果知道了自己在做夢,同時也碰到了風君子。我試探著問:“風君子,你的意思我現在正在做夢嗎?”

    風君子笑了:“石野,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陰神出游如在夢中,只有夢中知夢才能靈台清明。剛才可以說你在做夢,可是現在你已經不再夢中了。想想你剛才做的是什麼夢?”

    我已經不在夢中?我剛才是上山挖冬筍去了,現在?我下意識的一低頭,發現背後的竹簍和手上的小鏟不見了,而天上的月亮正照著面前的風君子——月光下他沒有影子,再看看自己,居然也沒有影子!老天,難道風君子是鬼?我也變成鬼了?我下意識的問道:“風君子,我們怎麼沒有影子?”

    “你我現在都是游蕩在色身外的陰神,說起來也跟鬼差不多,當然沒有影子。”

    “那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嗎?”

    風君子看著我,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走出夢境,未必就是從床上醒來,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境界,就是你我現在的陰神出游。石野,除丹道之外,其實我一直想教你‘三夢大法’。我記得上次在夢中我也跟你說過,這是我的獨門道法,只是當時你的情況不太好,沒法教你,現在可以了。我這幾天去找依依,依依每次都問你在哪裡,我實在被她煩的受不了,這下好了,你可以天天去陪她了……”

    “等等,你是說要教我怎麼做夢的功夫?讓我在夢中去陪依依?那也沒必要搞這麼復雜,大半夜的讓我做怪夢。”

    風君子對我說的話十分不滿:“修真各門派的規矩,這種道法都必須在夢中傳授,師徒不可見面。這麼做是為了保證選中的弟子天生有這種資質……,你和我當然不必這麼麻煩了,但是保留點神秘感有什麼不好呢?再說了,這不也省了我來找你的公共汽車錢了嗎?電話費也不用了,你居然不領情!”

    什麼事情都能讓風君子說出點道理來,確實不用打電話也不用坐車,他居然在深夜夢中把我堵在了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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