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燒了吧。」枯草吩咐道,暗堂的人隨即動手,少時,只見烈焰飛騰,這個江湖中人提之色變的殺手基地,也和三聖坳一樣,化為了點點塵煙。
「貴客迎門,哈,可惜沒有地方招待了,你們先退吧,若有事,我自會召喚汝等。」枯草笑了笑,對著暗堂的人說道。
「是!」眾暗堂各施輕功,瞬息間消失乾淨。
「月夜兄,既然不斂氣息,那就出來吧。」枯草對著天空朗聲道。
「貿然跟隨於你,枯草兄不會怪我吧?」月夜的聲音自樹後傳出,隨之信步走出白衫之人。
「哪裡會,但不知月夜兄此來何意?」枯草其實早就清楚月夜在自己與他分別後不久,便著自己了,不過以月夜這樣的人,就算跟蹤,也不會像這樣絲毫不斂氣息便跟蹤,故枯草知道他沒有惡意,所以不以為意,而月夜更是有自知之明,只道跟隨,不提跟蹤。
「當然是有要事……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枯草兄。」月夜扇子一合,盯向枯草。
「講!」枯草允諾。
「枯草兄認為,江湖中人或者說鈞,畏懼你的最大原因是什麼呢?」枯草聽了月夜的話,漠然地說道:「我不清楚,因為沒有想過。」
月夜道;「絕不是武力,一個武功再高,而沒有腦子的人,就是月夜也可以輕鬆的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中,鈞所懼怕的,是一個有著冷靜頭腦,不為情緒所亂的枯草,而不是一個陣腳大亂,喪失理智的枯草。」枯草聞言,苦笑了下。道:「你想說的是什麼呢?」
月夜再進一步道:「鈞殺你師傅的原因很簡單,一者讓你喪失繼續求武進步地階梯,二是激怒你,使你喪失理性,若你真以三聖門傾巢之力去進攻一個有準備的鈞的話,只是雞蛋碰石頭。」從枯草散播自己被殺的消息,再到散盡資財,等等一系列的舉動,已讓月夜認為,枯草準備捨命一擊了。
「是嗎?」枯草以目視月夜。幾個字慢慢說了出來:「難道你不認為,這是一個天賜的機會嗎?」
「哦?」月夜大驚。因為枯草這一次真的讓他失算了。
「你的麻煩又來了!」月夜折扇一搖,笑著飛縱而起,心中一個疑問一直徘徊不定:「枯草,真的你究竟是什麼樣的?」
「來了很久了?」枯草歎了口氣道。
「嗯……」回答之聲後,一道紫影出現在身邊,正是芸兒。她亦是跟著枯草而來。只不過她是跟蹤而非跟隨,隱蔽了氣息後地她,即便是枯草,也難發覺。
「都聽到了?」枯草並未看著芸兒。
「枯草,在你心裡,我究竟是什麼樣的,是不是傻傻地,笨笨的,不值得你信任?」芸兒地問,讓枯草有些無措。與天下群雄爭鋒亦不畏懼的枯草,卻也有他的軟肋。
「怎麼會……」枯草話剛出口,立刻被芸兒打斷:「說謊,如果你信任我,為什麼平一指早就死了。你卻不告訴我?」
「因為……」枯草縝密的思維在此時此事,根本不頂用,只聽芸兒又道:「害我天天都為你擔心,擔心你無法完成任務……」
「你是枯草最愛的人,所以你不該知道,你是枯草最愛的人。所以我不能叫你知道。」枯草輕輕的話。讓芸兒頓時呆住了。只聽枯草繼續說道:「有黑暗才會有光,今天的枯草。不是枯草,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枯草。只是一個為求生存,而不擇手段的人。」
呆了半晌的芸兒,輕輕地倒在枯草的懷中,捶打,嗚咽。不知是悲傷,或是歡喜,再或者是一種壓抑已久的釋放。
「枯草今後不會再騙你,也不會再瞞你,只是,若是如此……」枯草沒有再說下去,芸兒接過話道:「選你,芸從不後悔,也不會逃避,若你不喜歡歸隱,喜歡江湖地生活,那芸兒便與你江湖同行,管他什麼風浪,芸與你一起承擔。」
歸途,並肩挪移飛躍的二人,似蝴蝶穿花般,前後來回交換著位置。
「有個問題,我想問你很久了……」飛躍中的芸兒裝做不經意的說著。
「什麼問題?」
「那一日,在萊蕪仙境,你想說,卻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麼呢?」芸兒問道。
「這嘛……」枯草故意賣了個關子,道:「此時此地,不適合講,等到合適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兩日後,三聖門後殿。
「鈞沒有動作嗎?」枯草見想見之人進來,便問道。今天他破例做在了小白昔日坐的位置之上。這樣的舉動,讓走進來的癡仇也略為驚訝,因為這不像是枯草的作風。她略為一愣後,答道:「沒有。
「其他的同盟者可都到了?」枯草輕聲問道。
「嗯……除了劍狂還沒到外,其他的應該全到了,昔日地揚州的殺手也全數到了,無人缺席。還有個好消息,就是自由花火也已經答應加盟了,還有他的幾個子盟,不過花火自己沒來,是副幫主藍靈帶人來的。」
「嗯,知道了。」枯草一邊輕揉著眼睛,一邊聽癡仇的話。
癡仇道:「聽聞自由花火也遭到了鈞的襲擊,不過事先有準備,鈞見沒有便宜,便沒有進一步攻擊……」
「預料中的事,好了,去前大殿吧!」枯草正準備走的時候,子書雲和小白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二人見枯草坐在小白的位置上,小白倒是無所謂,而子書雲則和癡仇一樣,有些驚訝,卻又不好提起。枯草見小白也進來了,正色平心對小白道:「小白。」
「嗯?」小白見枯草叫自己,面色並不像平時玩笑之意,知道枯草有什麼話想說。
「昔日竹林之會,反鈞盟主是由你來當,今日反鈞聯盟的確也已壯大,但是。我希望你把盟主的位置讓給我。」枯草此話一出,更是驚訝癡仇和子書雲。
「好啊,你想當就當就當吧……」小白話未說完,便被子書雲攔在身後,只聽子書雲對枯草道:「枯草,大家關係都不錯,但是你這樣做也有點過了吧?」
「如果不能理解,我也沒有辦法!」枯草說著站起身來,轉身走了出去。
「枯草難道走火入魔了?」子書雲滿臉詫異自語,卻聽他身邊的小白寬慰:「我無所謂的。大家開心就好。」而癡仇沒說什麼,見枯草走了出去。隨後緊跟而上。
「為什麼要說那樣傷人的話?」癡仇的步子並不比枯草慢,信步穿行於走廊中地二人,幾乎並行。
「因為我想。」枯草微笑著。
「撒謊!」癡仇有些急了。
「萬千榮耀的背後,是萬萬條的血債,小白,她可以背負嗎?」枯草口氣很是平淡。但癡仇聽的出其中之意。驚道:「難道是……」
「沒錯,所有有關聯的幫派全部格殺,一個不留。」枯草側目無表情地看著癡仇,很是平靜。
「為什麼,那樣會死許多無辜的人。」癡仇不解。
枯草微微閉目,道:「如果那樣講,師尊也是無辜之人,他與江湖無染,只不過好心教了我功夫,便因鈞而死。我殺他們,不過是以直報怨,並不冤枉,如果真的冤枉,那就找我報仇來吧。」
「這個令我討厭的東西。再不會用了!」枯草說著,將人皮面具拿了出來,內力一催,瞬間已經化為手中粉末。
「枯草,你知道嗎,你在毀滅你自己。毀滅你在太虛中的一切。」癡仇一下攔在枯草面前。枯草也停住了腳步。
「擁有過什麼?又會帶走什麼?我擁有天下人羨慕地武功,卻保護不了師傅。
無力,壓抑,冷漠,憤怒,這便是我擁有的,一路走來,到今天,回憶中,儘是血腥的味道,早已沒了初習武時的興奮與快樂。明知是錯的道路,卻要一直的走下去,這樣一條不歸的血路,毀滅終結又有什麼不好?」枯草竟是一臉茫然。
「你……」癡仇歎了口氣,不知說什麼好。
枯草推開癡仇的手,邁步向前,忽然又回頭道:「你還是回南海吧,中原亂地很,月夜這傢伙,竟然把鴻鵠荒裔也列為懷疑對象,真是荒唐!」
癡仇又道:「那……她怎麼辦?」
「她?哪個她?」枯草明知故問。
「芸,芸本無心,你要給他怎樣的一個未來,你有替她想過嗎?」癡仇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替起芸兒,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只覺得枯草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說了什麼時候都站在同一戰線,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一條蒼涼的路。
「她不適合這個江湖,雖然武功高強,已經很難生存在爾虞我詐之中,如果你真的跨出這一步,仇人會數十倍的增加,你難道還想讓她與你一起承受被人追殺,過寢食難安的日子嗎?」
「選擇了我,就選擇了危險,若芸兒懼怕危險,我想也不會選擇於我,若她想離開,枯草亦不阻攔。」枯草說著話,已經走出了數十步,忽然又停住,慢聲道:「癡仇,你曾經怕過嗎?」癡仇聞言,怔怔站立,目光已然空洞。
三聖門大殿,狼心兄弟會,自由花火,鴻鵠荒裔,等等數十個幫派的人擠的滿滿,當然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在這裡,這裡的隨便一個人,都是名震一方的人,都是代表自己幫派來的人。這些幫派自然都是枯草及屬下力所能及的拉攏而來。
枯草信步,在眾人注視下,在三聖門幫主的那個位置上坐下,拉著下巴,望著下面站立的眾人,卻久不開口,眾人低聲議論,忽然枯草開口道:「大家覺得你們面前這個趾高氣揚,不知天高地厚地小子是誰?」此話一出,議論更甚,六絕更是呆呆地看著枯草,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因為這種話明顯與場合不宜。
「這個小子,曾是江湖敗類,曾是崑崙孤子,也曾是收銀買命的殺手。更曾是別人眼中挑戰天下的自大狂,但這些,都已經成為過去。今天他將與諸位並肩而戰。」說到這裡,枯草對下面站立的幽塵道:「有勞先生了!」
只見幽塵在枯草面前堆積如山的卷軸中,隨便抽出了一個卷軸,平展開來,念道:「查,不敗神話,寒靈燕巢,北隅龍眠……與鈞有合作關係。需……」他剛念到此,枯草就示意他不用說了。對下面眾人道:「廢話我不想多講。場面話也不想說,來這裡的人,想必都知道來地原由,那麼就不要管什麼理由,只要記得敵人是誰就可以了。」說著,他真氣一提。面前的卷軸剎那間已然隨氣漫天飛灑,不偏不倚,正好都落於在場每個人手中,此一招,正是漫天花雨中地雨打浮萍一招。
「各自按卷軸上的記錄行動,若有困難疑問,可直接找三聖門。」枯草站起身來,似是下了某種決心:「申時起,中原布武,血洗神州。」
其他幫派的人散去後。所有三聖門的將領已經聚集在一起,等候枯草派遣。只聽枯草道:「數十個幫派各有分工,雖不能保證徹底消滅鈞,我也要他死上九成九,故我讓三聖門。與亂武齊攻不敗神話,因為不敗神話現在是鈞的主體。」
「怎見得?」一旁的幽塵不解。調查的任務都是月夜秘密地在做,枯草也曾派殺手中的暗堂去調查過,他自不會知曉。
枯草一笑,卻不語,看向月夜。只聽月夜道:「不敗神話地幫主是刀霸江湖。想來你也清楚的很,他最近忽然變的勤快起來……」月夜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道:「其實無論如何地說,我與他也有很長的交往,也是曾經的兄弟,他這個人我再瞭解不過,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僅僅依靠這個?」幽塵心道如此豈不是太武斷了。
月夜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會只有這些,根我所知,前不久不敗神話偷偷成立了一個新地堂口,名為影殺堂,名義上是選幫中好手盡入其中,但是以我的觀察,不敗神話的高手,大部分與我一起出走,其他的我所熟悉的高手,沒有一個加入此堂,那又是在哪裡選的人手?這難道還不說明問題嗎?」
「這些已經沒必要再討論了,記得自己的任務就可以了。」枯草在旁提醒道,月夜微微一笑,道:「好吧,步入正題,不敗神話的總壇,明路只有一條,陡峭且易守難攻,如果強攻,勢必付出巨大代價,這也是為什麼我當初把地址選在那裡的原因。」
「只懂地理不懂風水的傢伙。」子書雲在旁嘀咕道。
「你在說什麼?」別人未聽到他的話,他身邊的小白卻聽道,故問道。
「如果風水好,就不會被打那麼多次了。」子書雲說完,與小白一起竊笑,笑的別人莫名其妙。而月夜和枯草卻絲毫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子書雲與小白身上,只聽月夜繼續說道:「除明路一條外,還有暗路三條,這三條路皆可直通不敗神話總壇,可以以此為突破點。」
「嗯……那這三條路知道的人有多少?」枯草問道。
「我,劍邪憶秋,刀霸江湖除我們三個人知道外,還有我的幾個心腹知道,其他人便不知道了。」月夜說道。
「這樣……難免會有紕漏。」枯草微微闔目,略為思考,對月夜道:「正面先攻,無需全力,派四路人馬自暗路襲入,若遭遇阻擊,正面便強攻而入,若無阻擊,便以虛化實,於內縱火,內外夾攻。」
月夜道:「三路……可鈞中高手如雲,若三路中無有絕頂高手領軍,必然是全軍覆沒。
枯草沉吟片刻後,道:「絕頂高手……清劍也可抵擋一路,如果他願意的話。」
還未等清劍表態,只聽小白在旁說道:「放心吧,他肯定願意的,是不是?」說完後,以目視清劍,無聲的威脅,清劍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咳嗽了幾聲定了定神後道:「就算不為耳根清淨,為兄弟出手,清劍自當義不容辭。何況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滅鈞之戰,有我一份。」
「確認了一路,芸兒也可抵擋一路。」芸兒在旁微微點了點頭,她自然是沒有意見的,「另外一路麼……」枯草正在考慮讓誰去時,卻聽一人在他的背後道:「那一路我來吧。」
眾人視之,一人站於枯草的身後,正是亂武首領,枯草的夙敵,劍狂。剛剛的話,便是他所講。其實他早就來了,只不過,因為亂武之前鬧地太凶,餘恨未消失,故枯草讓劍狂先避一時。
「老朋友,新朋友,大家都在。」劍狂打著招呼,卻沒人理他,在這裡,沒有人對他有好感。劍狂略有尷尬,對枯草道:「想不到你與我,也會有並肩作戰的時候。」枯草苦笑:「這是我剛想說的。」
劍狂坐在枯草身邊,道:「計劃我也大概清楚了,三路之中,交我一路,定不辱命。」話語之中,已有了枯草必須答應不可的意思,眾人無話時,只聽一個聲音響起:「我為劍狂,你算哪根蔥,本大爺都不敢自詡絕頂高手,不敢接受此任,你算什麼東西!大言不慚!」說話的正是三聖門著名的「戾刀」。
卻見劍狂哈哈一笑,道:「很久以前,我聽有人和我講過,江湖上有個膽子很大的人,綽號叫戾刀的,我想就是你吧?」
「然!」戾刀妒浮生傲然而應。
「也好,若你覺得我不配進攻其中一路的話,便與我一決,如何?若你贏的了,便讓你代替我去!」挑釁之意,已經表明。
「那就現在……」若是依著戾刀,定然是與劍狂決鬥,正在他剛要接受之時,只聽一聲住口,成王敗寇在旁喝道,他有些後悔不該帶徒弟來參加會議了。或許別人會認為是他怕自己徒弟一句話,便瓦解了枯草的心血。但實際上是他清楚,戾刀絕非劍狂敵手。
「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禮數,來者是客,謙讓為先,劍狂來此,便是我們的客人,不是要和我們為敵的,豈是可以隨便砍砍殺殺的?就算他有不赦之罪,你真的想砍想殺,那也要等與他為敵時再說!」成王敗寇的話,指桑罵槐,誰都聽地出來,戾刀頑劣的性格,其實和他的縱容也不無關係,劍狂自然也聽地出來,道:「那隨時候教了!期待著被戾刀砍翻在地!」
「若無異議,最後這路,便由劍狂兄抵擋!」好久未說話的枯草,終於開腔。
一切計劃都已經商定,眾人皆準備備戰,枯草卻被月夜叫住。
「何事?」枯草回頭問道。
月夜淡然一笑:「哈,枯草兄何必裝傻,我想若我不找你,你也會找我,不如就此一併講了吧。」最終的計劃,自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