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神話 蟄伏 第二百九十三章 悲乎?樂乎?
    黃昏,崑崙三聖坳,低低的琴音穿梭在山間,無語淒涼,琴,自然是枯草的師傅何足道所撫,其實枯草回來的數次,他都在,只是避而不見而已。鬚髮已盡白。

    自知時日無多,大限將至,卻也無力回天,一個人的死法或許並不重要,但帶著怨恨與遺憾死去,卻是最殘忍不過的。

    忽然之間,何足道肩頭上的小鳥都呼啦啦飛起,顯然是受到了驚嚇,何足道的琴音立止,睜眼悠然而道:「那麼重的殺氣,還要隱藏嗎?」他的話音還未落,三道黑影已出現在眼前,拔劍無語。

    何足道見三人現身,微微一歎:「你們不該來的……」

    枯草離開了俠客島,心中惦念師傅的安危,現在的他,早沒時間去怨恨邪月的不義,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迅速的回到崑崙。剛出了嘉峪關驛站,枯草便已經開始施展了起輕功,直奔崑崙。剛入崑崙地界,便見一支響箭飛射於天。

    「可惡!」枯草知道自己料想的最壞的事情要發生了,再要前行之時,只見漫天落葉飄零,隱隱有殺氣瀰漫,隨風飛舞的樹葉在一瞬間,竟然已變成奪人性命的暗器,枯草急揮劍撥打偷襲而來的樹葉,無有一葉能傷己身,隨後怒喝而道:「崑崙叛逆!」

    「哈哈。」無羈的笑聲,一陣綠色的旋風夾雜著樹葉,一個女子出現在枯草的面前,此人正是嫣然怒劍,崑崙曾經的四大勢力之一的首領。

    「何來叛逆?我本就是鈞之執首,從未將自己看做崑崙之人。進崑崙,不過是順水摸魚而已。」怒劍微微笑而道,笑著在說話的瞬間。偷襲再至:「葉狂嵐!」枯草見此,已不在說話,運動真氣,只聽空氣一聲悶響,無數的葉刀還沒靠近枯草,便被震飛開去,怒劍見狀不好,疾疾而退。枯草並不追趕,而是直奔三聖坳而行,可還未跑出多遠。便又有人攔路,攔路者枯草不識。只見他的名字是「幽冥爭先何太急」。一身黑色地裝束,左刀右劍,攔在路當中。

    「添油戰術,無非是想拖延我的腳步,那就說明師傅還沒有死!」枯草心中焦急無比。

    「今天就讓我一會枯草……」枯草打斷他的話,大喝一聲:「讓開!」劈頭一掌。可憐幽冥話還沒講完,便率先去地府報道。

    一路沿途,枯草連戰十餘場,皆不戀戰,依然直奔三聖坳而行,可他忽然發覺,天竟然變成了紫色,身邊的樹林也盡變成紫色,再行數步,周圍已進虛空之地。如阿修羅道一般,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枯草情之自己匆忙之間,已進別人事先擺好的奇陣之中。

    三聖坳中,三人拔劍。卻不動手,此三人者,正是鈞之最強利器組合,魂飛,亦蕭,蟄兒。枯草之威。三人已見,其師自不可小覷。卻只見何足道巍然而坐,卻不動。等待三人進招。

    「蒼茫劍雨一字穿魂!」魂飛率先發起攻擊,一出手,便是一字天子劍中的絕招,一氣呵成,這一招,自其出道至今,沒有人躲的過,可這一次,卻失手了。只見何足道的左手雙指輕抬,輕描淡寫間便已將魂飛雷霆萬鈞之勢的劍鋒輕輕夾住。內力一震,魂飛連連倒退,手中寶劍,險些脫手。

    「你的劍雖奇快無比,說天下第一,想也不過,只可惜快而無鋒,快到自己都無法掌握與變化的速度,再快又有什麼用呢?」何足道的話雖輕,卻深刺著魂飛地心,一直以來,他的劍以追求快而至上,他的劍也未讓他失望,一天比一天要快,但是的確如何足道所說,現在他的劍快的已經讓自己無法掌握了,有的時候,自己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劍鋒。

    「殺!」另外二人見魂飛已經出招,不肯落後,各自攻上,可惜二人默契不足,先後被何足道一一打退,幸而未受傷,或者說是何足道手下留情。

    「如果我猜的沒錯,你的劍招似是無窮無盡,可惜博而不精,迷失了自己的劍法,存之何用?」這一句,卻是說於蟄兒的。

    「而你,劍法霸道蠻橫,無有一絲寬容與退路,終會碰的頭破血流!」給魂飛和蟄兒的勸戒,二人都默然無語,而亦蕭則不然,怒道:「我還不用你來指教!」

    三人見何足道單人實力遠高於自己,從剛才到現在,他甚至連原來的位置都未曾離開,互遞眼色,同一時刻:「三才迴翔陣!」三人各佔一方,以真氣御劍,三劍迴翔,飛舞中,已化萬千飛劍,這是三人最強之招,也是三劍之所以聞名之招。劍氣所過之,樹皆摧,拂地則入地三寸,可見其威。

    身在奇陣中的枯草,雖然看不到敵人,卻能感受到四周無比強烈地殺氣,驟然間,暗器如雨般攻到,枯草拔劍格擋,揮舞之時,卻覺得吃力非常。隨即肩頭小腿先後中招。

    「可恨,內力怎麼無法集中!」枯草只覺得自己的內力竟然從體內不斷的四散著,很明顯,這是這個奇陣所至。若是旁人,恐早已倒下,但身負先天無上心決以及深厚內力的枯草,卻不會那麼容易倒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加大內力好了!」枯草調整內息,以平時五倍的內力,揮舞手中之劍,這裡不僅有暗器,還有自己看不到,只能依靠氣息來判斷的敵人。

    「可惡,為什麼每次輕鬆的事都讓三劍去做!我猜枯草肯定比他師傅難對付多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迴盪在奇陣之中,枯草聽的出,是紅菱的聲音。

    「他內力又不是無窮無盡,似此消耗,不死待何!」

    「五執首邙星失落陣也不會遜色於三才迴翔!」

    「大家專心一些吧……」

    「飄愁,你是不是又同情心氾濫了!」

    「秋水靈覺,蓮闕仙,淡雨飄愁,紅菱。還有剛才跑掉的嫣然怒劍。」枯草已經不需要辨別,便已經知道是這五個人了。一時間,雖然憤怒,卻無可奈何,心道:「難道我真地要死在這裡。」

    何足道雖已身陷囹圄,但讓三人奇怪地是,何足道並沒有拔劍抵抗,也未有運內力的跡象。「難道他在求一死?」三人雖然驚訝,但劍陣不停。

    「嗯……」恍惚中,何足道見遠處天際。紫氣瀰漫,直衝霄漢。心中一凜。「邙星失落陣!」就在此時,迴翔之劍已經殺到,只見何足道手拍琴弦,琴中劍已出,隨即昆山奇技已出:「風雨橫天!」這一式,劍氣如芒。抵擋下奪命殺招。

    何足道拂劍而道:「想不到自旋鷹子後,你還能重見天日!」劍鋒一轉絕招祭出:「劍嵐坤岳!」剎時劍氣覆蓋三聖坳境,比之枯草之招,不知勝過多少,三才迴翔陣瞬間立破,三劍劍斷人傷。而何足道用完這招之後,亦站立不穩,以劍支撐,咳嗽起來,看著手上咳出地鮮血。微微笑道:「人老了,果然不能勉強。」只見他慢慢地走回琴旁,雙手輕拂琴弦,三劍見此,均提內力戒備。卻不料何足道彈出的卻非是魔音,而只是一曲異常平常的曲子。

    「這……」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剛才的那一招,打的三人皆內傷,短時間內已無進攻之力。只能遠遠的一邊調息。一邊呆呆的看著何足道拂琴。

    而他們又哪裡知道,這琴音。是枯草的救命稻草,身陷邙星失落陣中的枯草,早已失去了方向,頻繁的戰鬥,已使他受傷十餘處。

    「枯草,縱然你內力無窮,可你的血又有多少?」紅菱囂張的挑釁,枯草第一次感覺到無力應對。也就在此時,他聽到了那個琴音。

    「師傅……」枯草再熟悉不過這個琴音了,枯草天生路盲,經常忘記三聖坳的道路,全憑何足道以曲引導其進入三聖坳,今日枯草再聞引路之曲,心中已然會意,閉目舞劍,腳踏方位,全按琴音指點而行,琴音止時,枯草已衝破邙星失落陣。

    「豈有此理!三劍在做什麼!」當枯草衝出邙星失落陣時,五執首才知是琴音之故。

    「讓開道路,不想死的話!」枯草冷喝道,他的面前,不僅僅有五執首,還有無數的鐵甲人。

    「枯草,你未免太小看人,雖然你衝出了邙星失落陣,可五執首之名非是白叫的,還有這無數的鐵甲,任你武功再高,也無法衝破這裡!不,應該說你不知死活才對!」說話地正是秋水靈覺。手輕輕一揮,眾多鐵甲四面圍住。

    「加上我呢!」一道綠影如同一道綠色的閃電,穿越人群,一片慘叫聲後,一人立於枯草身邊,巍巍長劍閃著寒光,卻無半絲血跡。

    眼見來人,枯草心頭一動,暗道:「小白,我不是告訴你遲些再將劍交給她麼!」心中雖怨小白未聽自己的話,卻也無奈,眼前來人,正是癡仇。

    「你怎麼來了?」枯草隨口輕問。

    「崑崙之難,我也有份。」平淡的回答。

    「陪葬品!」紅菱終還是五執首中地位最高的,一個指示,千軍皆動。

    「鐵甲歸你,五執首歸我!」枯草對癡仇道,混戰隨即展開,事實證明,枯草的判斷是正確的,枯草的劍雖鋒利,但斬起鐵甲來,卻是異常的費力,而癡仇則不然,他的弦中劍之音,已到無聲境界,魔音之劍的劍身只要輕觸鐵甲人盔甲,瞬間便會使其內身在鐵甲內自爆。

    「為何遠方是這般吵鬧,難道……」三聖坳內,亦蕭逐漸恢復了精神,第一個站起,看著遠方,紫氣盡散,知邙星失落陣已經不存。

    「該死呀!」亦蕭方才知曉那琴音竟是破陣之用,回頭再看另外兩人,都在調息而不動,怒而對二人道:「你們都是君子,就我是小人!」亦蕭說罷,逕直走向何足道,卻有一人橫在他的前面。

    亦蕭指著忽然擋在他面前的人,怒道:「魂飛。你想做什麼?剛才那一招,無論是我們,還是他,都受傷非淺,此時不解決他,難道等他恢復氣力來解決我們嗎?」

    「他若想殺我等,剛才不就動手了?若他想殺我們,自己根本也不用受傷!」魂飛喝道。

    亦蕭冷笑一聲:「魂飛,不要以為自己做過什麼都是天衣無縫的,你故意洩露鈞與絕壁之間的秘密給枯草事。當我不知道嗎?」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背後傳來:「亦蕭。一個劍客不該如此,更不可用卑劣的要挾!」一隻手按住他的肩頭,正是白髮的蟄兒。

    「劍客?哈,你們要搞清楚,是鈞給了你們一切,你們才會有劍客之名!讓開。我可以忘記你們剛才說的話,和以前做過的事!」亦蕭甩開蟄兒地手,指點魂飛讓開。

    「莫非你們想背叛鈞不成?」亦蕭見魂飛不肯讓開,又喝道。二人卻是無言對峙,亦蕭已感到冷冷地殺意,他敢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能耐,若是平時以一抵二簡直是開玩笑,但是此時三人手中全無武器。魂飛,蟄兒兩人除劍術外,於拳腳方面卻幾乎是空白,不如自己多少還精通些拳腳功夫的,於此一戰。勝負卻是猶未可知。

    就在此時,只聽背後一聲輕歎,三人急轉目光,只見何足道手按琴弦凝神望天而道:「三尺秋水七分狂,一生一愛一瓢飲!悲乎?樂乎?哈……」無奈地笑,道不盡地淒涼。手撥琴弦。清幽一曲而出。

    「不好……」亦蕭疾呼。卻再次被魂飛攔住:「聽!」亦蕭停住腳步,才發覺這琴音並沒有夾帶任何的內力。只是聽起來,讓人心中有股莫名地感覺,不由的使人回憶起悲歡過往。

    遠方的枯草,依然在奮力而戰,枯草被五執首所困,五人默契非常,又有鐵甲幫助,枯草一時難以取勝,而癡仇雖然局部佔據了絕對上風,但她一人要對付這無數的鐵甲,實在有些力不從心。就在混戰之時,那曲子飄蕩而來。

    「悲歡冥葉?」枯草怎會不知這個曲子。「師傅!」枯草知道師傅是絕不會以此曲為殺招的,但是為何會有此曲,枯草不敢想下去。綿綿不絕的鐵甲與糾纏地五執首,使他根本無力脫身。忽然間,曲子停了。與此同時,只聽天空中一聲響箭,五執首聞聲後,幾乎同一時刻使出虛晃之招,向後疾閃,撤離現場,眾鐵甲人亦退,剎那之間,除了死掉的,現場已無一個敵人。

    「不要追了!」枯草叫住殺紅眼的癡仇,

    「走吧……」枯草叫上癡仇。三聖坳的路,步步沉重,枯草的心中,從未有過這樣的恐懼,他甚至不想再進三聖坳,那裡有他不願意面對的一切,雖然在琴音乍然而斷的瞬間,他已經知道結果。

    三聖坳,火光沖天,映照天地,枯草焚去了一切。焦尾隨他的主人而去。

    火光中,過往種種,浮現枯草心頭:「無能的後輩,僅僅五代而已,七十七招只剩下了八招。而且還要兩個人用……為何你不肯學琴呢……世上沒有不老地容顏,也沒有不凋謝的花,再好的駐顏術只是延緩而已,人總有死的一天,花亦有凋零的一天。人為何而生?空谷之花又為誰綻放……春賞百花,夏視繁陰,秋望星月,冬會瑞雪。不知何時你才懂得這其中地快樂……」

    點點滴滴,縱使淒厲的悲嚎亦難平心中的悲傷,枯草無淚,又何足表恨?

    「師兄……」癡仇與枯草一樣,都是好強之人,而此時,她的眼圈卻紅了。

    「離開吧……」枯草歎息一聲,走出了三聖坳。

    「師兄,無論你有何決定,癡仇永遠與你站在同一條線上!」癡仇知道此時的枯草,已有了決定。

    「當師尊倒下的瞬間,鈞就犯了不可彌補地大錯,從今天起,枯草不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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