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欲飛凡 第六卷 第十六章 咱倆談談
    此時,在眾道雲集的廣場上,還有一個人正在仰望蒼穹。

    那瞬間閃亮既而消逝的金芒,讓楊夜心有所感。這一刻,圍繞在楊夜身旁,宗主們的恭賀聲好似變得極為遙遠,平台上激烈的鬥法聲響也漸漸遠去,楊夜的心神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異兆給牽引至天,望著灰茫茫一片的天穹,望著低沉讓人窒息的層層陰雲,竭力伸展神念想捕捉什麼,可始終一無所獲。

    神念急返,楊夜驟然回首凝視不遠處的秦意陽,正好與一雙同樣湛亮若星的雙眸對撞,可稍一接觸,秦意陽就游移目光,轉首望向平台之上,全神貫注地觀察起對手們的情況。

    楊夜看不出秦意陽有何異常,在神念感應下,秦意陽還是元神出竅的境界,略顯不足的念力與十日前並無多大差異,可為何總是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到底是何處有了變化,才讓自己老是感到心神不寧?

    楊夜心中疑惑,目光始終就未離開過秦意陽。這等直視秦意陽也感應到了,轉首見是楊夜後,微微一笑又望向平台。

    「幾日未見,秦意陽雖然不時流露出少年心性,可也成熟穩重了許多。」楊夜如此想,也頗感安慰,正收回目光時,忽然心念一動,隨即臉色大變,腦海裡就如地底熔岩般沸騰起來,血氣上湧衝上頂門,「秦意陽現在一定不再是秦意陽!」

    與秦意陽相識相認的經歷在楊夜腦海裡急速掠過,為一道的靈器御光追尋整日無懼碧鱗巨獸,相識後無畏自己的種種試探戲弄,始終不接受自己的饋贈,這等倔強執拗的性情怎麼會對自己的逼視目光多次忍讓,應該是狠狠的瞪視才對,就算穩重了許多,也應質疑詢問,豈會如現在般渾若無事。

    楊夜顧不得再與宗主們寒暄客套,身形閃動,就飛至秦意陽身畔,手搭其肩,竭力壓制著語氣,溫言說道:「你隨我來。」

    『秦意陽』回首訝然問道:「馬上就會輪到器宗上場鬥法,我豈能離開?」

    楊夜『笑』道:「很快的,這次鬥法在即,你隨我去取一樣東西,即刻就回。」

    『秦意陽』想了想,點頭答應後又說道:「好的,等我去跟娘說一聲,就隨你去。」

    「秦意陽何時變得如此聽話順從了,自己的要求甚是無理,他卻毫無反對的意思,若要真是這等溫順脾氣,也不會去受屍蠶困身之苦啦!」楊夜想到這咬牙說道:「不用了!」說完,念力湧動,瞬間就罩住秦意陽。

    掌控意陽身軀的太合神尊知道楊夜一直有所懷疑,念力及身時,以為楊夜在突然試探自己,於是收斂念力,包裹住秦意陽的魂魄,讓楊夜神念毫無所覺,可正想裝模做樣的疑問為何,就覺眼前景色幻變,身軀微動,已置身於一枚眩亮而又巨大的內丹旁,被楊夜帶到萬象界中。

    『秦意陽』微一失神,就聽楊夜說道:「你不問問我為何在這個時候將你帶到萬象界嗎?」

    『秦意陽』接口問道:「你不是說要取一樣東西嗎?」

    楊夜搖搖頭,望著腳下的碧海群山,淡淡的說道:「不是,我帶你到這裡來,是有緊要事情要說與你知道。你一定還記得,我在真界曾假冒神尊轉世之人,仗此戲弄眾仙。可現在真界已經識破,並且得知真的轉世之人是誰,還說要嚴懲於我,只是因時辰未到而暫未實施。」

    『秦意陽』大吃一驚,說道:「那你為何還要回到京城,參與論道大會,現在應該找隱秘處暫避啊!」

    楊夜嘿嘿一笑,轉首望向『秦意陽』,凌厲的目光直視,緩緩說道:「可是,你我的舊識,蒼雲仙使已將誰是轉世之人告之於我,我不得不回。」

    「蒼雲仙使?」『秦意陽』奇怪的問道:「仙使怎會將這等天機洩露出去,那轉世之人又是誰呢?」

    楊夜忽然怒容滿面,手指秦意陽憤然說道:「你還裝!是不是當我的兒子挺過癮啊!到現在了,還在這裡裝模做樣」越說越氣,楊夜揮手就給秦意陽一記爆栗,「崩!」的一聲悶響。「是誰?還能是誰!若不是你,我怎麼會自投羅網往京城裡闖,若不是你,我早就帶著筱宛逍遙天地,遨遊四海,若不是你這個神尊附身在秦意陽的體內,我這個假冒神尊不知道過得有多快活!」

    『秦意陽』摸著被敲的腦袋,還在竭力掩飾著說道:「你打我幹嘛,怎麼會是我,你不是幫我查看了嗎?誰裝模做樣了!」

    太合神尊這個憋屈啊!為什麼轉世之後,會遇見這麼個無法無天的傢伙,明明知道自己是轉世神尊,還敢敲自己的腦袋這種肉體上的疼痛感覺,好像有幾十萬年都沒有體驗過了,現在重新體驗一次,還真是疼!

    「崩!」腦袋上又是一陣劇痛傳來,讓太合神尊再次體會到轉世苦難。楊夜氣呼呼的喝道:「你到現在了還不承認,你還有沒有神尊的尊嚴,霸佔秦意陽的身軀不說,現在還一個勁的裝我兒子,你真是有點『賤』啊!我看你乾脆叫『賤神』算了。」

    太合神尊修煉幾十萬年的道心,被楊夜的話語給刺激得跌宕起伏,波濤洶湧。

    其實太合神尊也不想如此委屈,可是,先前仙界之人遲遲未來護駕,現在剛剛感應到九天之外天星仙君的目光,正自安心之時,卻被楊夜給誆騙進萬象。這神念轉世卻是要重修肉身,若論修為,秦意陽不過是元神出竅境界,與楊夜差得遠,太合神尊想不犯賤也不行,難道承認自己是神尊,霸佔了秦意陽軀體,差點泯滅了他的魂魄,這楊夜要是一怒之下弒神毀體,自己的神念就會瞬回神界,豈不是會破壞整個計劃,想再次轉世一切就都太遲了。

    於是,太合神尊為了能完成這次下界的目的,為了能完好無損、四肢俱全的升至仙界,只能竭力壓制住狂湧的怨念,依然裝傻充愣地怒聲說道:「你瘋了,僅憑蒼雲仙使的一面之詞,就斷定我是神尊,還打得這麼重,我我去告訴娘親,讓她找你算帳!」

    「崩!」回答他的依然是一記爆栗,不過,一記比一記重,就算是太合神尊掌控著秦意陽的身軀在環玉台上圍著屍蠶內丹疾飛,也是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

    「好!」楊夜怒氣更甚,大聲吼道:「本想好生與你談談,你卻在這裡一個勁的演戲,反正我也活不長久,不如在重劫降臨前,滅體戮神,也算是不枉此生啦!」

    「叱!」在楊夜的怒吼聲中,夜陽仙劍已噴湧而出,龐大無躊的熾白劍氣瞬間就如璀璨恆星,照耀於萬象天地。

    「豎子爾敢!」太合神尊再也沒辦法掩飾下去,夜陽仙劍迎面而來,先期狂飆而至的凜冽劍氣已割得肌膚生疼,再裝下去只怕仙劍穿心,轉世之體被滅,前功盡棄矣!

    在大喝一聲後,太合神尊急釋神念,極為恐怖的念力如排山倒海般從相對而言很是脆弱的軀體中傾洩而出,凝聚成彷若實體、又如玄黑真火般的玄黑氣勁與夜陽撞在一處,切斷楊夜的念力操控,硬生生將熾白仙劍崩飛老遠。挾餘威更是徑直往楊夜處撲來。

    這道玄光速度極快,念至即至,僅僅只能看到黑色光芒暗閃,楊夜和玄光已然消失不見,環玉台上只剩下全身赤紅的太合神尊。

    「著!」一聲輕叱在太合神尊身後響起,楊夜已破空而出,狠狠的一拳砸在太合背部。可憐神尊白白擁有無躊念力,卻無法隨心驅使秦意陽的身軀,本已感應到楊夜瞬移至背後,也知道這一拳正擊來,可就是躲不過去,就好像一個全身殘廢的成年人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小孩拿著鐵錘砸向自己,卻根本無法躲閃,只能等待著疼痛的來臨。

    這一拳的確是結結實實的捶上了,可楊夜並沒有盡全力。這是秦意陽的身軀,若是打壞了可沒處去賠。不過,這一拳也並不輕,太合神尊不僅感覺到背部傳來幾欲噴血的劇痛,全身更是如撕裂般生疼,僅修煉了三十年的肉身被強勁拳力侵襲,寸寸肌膚都在抽搐呻吟,更可惡的是,這一切痛楚都由無比敏銳的神念感知,刺激得太合神尊的分體魂魄在識海裡厲嘯狂嚎,憤怒、怨恨沖頂而出,並迅猛的向四面八方爆發開來。

    就見一圈隱約可見的黑線猛然往四方擴散,僅僅是怨恨的力量就將環玉台瞬間摧滅成齏粉,楊夜也被一股絕強的氣勁彈飛,念動界力後才穩住身形。

    太合神尊緩緩轉過身來,狠狠地瞪視著凌空懸停的楊夜。因念力催動過強,頂門髮根處淌下絲絲血跡,讓太合神尊的面目更為猙獰可怖。

    「楊夜!」無情無慾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憎恨,「你以為在萬象界裡仰仗界力就能為所欲為,就能褻瀆神尊!若是吾真身在此,只須念動即可讓你灰飛湮滅。就算這修為低微的道體,吾也能憑念力將你絞滅。」說完,太合神尊再一次施展念力,就見本以充血變得赤紅的身軀上溢出數以萬計的玄黑之氣,與此同時,肌膚也禁受不住,許多地方已經破裂滲出殷紅的血絲,很快又被玄氣給蒸發,騰起淡淡的血霧。

    楊夜雖然將神尊逼出原形,可現在這種情況實在有點難辦。剛才催動界力想封印神尊,卻是剛剛觸及到玄氣就分崩離析,試過多次都是一樣,絲毫無法撼動彷若無窮般的實質念力,若要是強行摧毀神尊,可還未得知秦意陽到底如何了。

    此時,楊夜見神尊不顧損傷軀體,醞釀著一次絕強的念攻,正躊躇之際,忽見神尊雙目中金光閃動,在眼眶內旋動成兩股金黑相間的漩渦。同時,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大聲喝道:「老鬼,哪來這麼大的怨氣,不過才一天而已,離做和尚還遠著呢!」接著忽然「哎呀!」一聲,恨聲說道:「你怎麼將我的身軀搞成這樣,以後叫我如何見人。」

    「意陽!」楊夜試探著揚聲問道:「你是意陽?」

    「楊」秦意陽剛剛抬頭望向楊夜,可其身周的玄黑氣霧猛然往身軀裡灌回,秦意陽驚異的表情驀地轉變成陰冷,眼眶內的金光也漸漸消褪,恢復成純淨的黑色。

    「你」楊夜即喜又怒,喜秦意陽的魂魄尚在,怒神尊仗著強橫的念力又讓秦意陽的意識消失。深吸一口氣後,楊夜冷冷地問道:「你到底將意陽置於何處?」

    「本尊就是秦意陽,這道體衍生的元神也是神尊的分身,道法無邊,化身億萬的道理,難道你還不懂嗎?」太合神尊極為漠然的說到。

    楊夜聽到此言,頓時怒意勃發,夜陽仙劍幻現於手中,催動界力瞬間移動至太合神尊身畔,狂喝一聲,仙劍撕裂出一道丈許劍氣橫掃而去。

    這一劍更快,更難以抵禦,因為楊夜是直接持劍橫抹,讓本想繼續說話的神尊在駭然之下,惟有迎劍張口猛噴,一股污血夾帶著念力凝聚的玄黑氣從口中如利箭般激射而出,轟向楊夜。

    看似一道血箭飆出,卻猶如一記迅捷無比的重錘,與劍氣狠狠的撞在一處。

    雖然夜陽仙劍擋住血箭的直刺,楊夜卻被轟擊而來的龐大念力所掩蓋,這一刻猶如身處億萬饒鈸共鳴之所,也如身受億萬雷針煉魂之苦,這時才深刻的感受到神尊念力的強橫,不僅身不由己的被崩飛直抵萬象界壁,更是衣裳盡碎,肌膚盡裂。

    好在楊夜在關鍵時刻,強催界力護住身軀,又運轉仙力流轉全身,這才極快的收攏肌膚,恢復傷勢。也只有楊夜這種異類,先是在黑天戰甲裡煉就的純淨靈身,後又經過凝練仙力淬煉近半年,再受過量的天仙玉露洗滌成就的奇異仙體,才能無視如此沉重的傷勢,仙力所到之處,肌膚恢復如初,再狠狠的嚼下一把靈丹轉化為仙力,來彌補所耗。

    說來話長,實則時短。

    楊夜的傷勢恢復的極為快速,可秦意陽身體上的傷勢卻難以恢復,就在太合神尊噴出血箭之後,這身軀再也無法承受此等負擔,真元一窒,飄飄蕩蕩的墮入碧海波濤之中。太合神尊的念力再強大,卻無法御飛,無法修復外傷,只能凝神煉出玄黑光幢罩住全身,在這萬象碧海裡浮浮沉沉。

    霍然,在神尊背後,一具巨大的銀白色戰甲破開波浪幻現而出,隨之而至的是一道強絕的銀白劍光。

    楊夜不會再正面對著神尊,「剛才你是吐血施展念力,可現在我是在背後斬殺,你難道還能放屁施念不成!斬!」

    劍氣在瞬間就蒸騰起漫天水霧,玄黑光幢應聲而裂。太合神尊想低頭,想轉身,想飛離,甚至想游泳躲閃都不成,這傷勢嚴重的道體根本是難以移動分毫,空有神尊分身之念力也只能歎一聲「徒奈何!」

    「噗——!」劍光閃過,黑絲飛灑,再閃!黑絲飛揚。

    黑天戰甲接著抬起一腳,激起往兩邊急速翻捲的巨浪,也狠狠的踢在神尊的屁股上,直接讓其化為一道飛影,準確無誤的落到一座靈山的頂端。

    就在神尊身軀剛剛落地之際,黑天戰甲在其背後破空而出,黑天巨劍也搭在其軟弱無力的肩膀上,透過戰甲,楊夜的聲音冷冰冰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殺你,也應該知道所為何故吧!」

    此時,太合神尊的身軀上隱隱有金光閃爍,而其聲音也彷彿很是虛弱的說道:「你是為了秦意陽剛才本尊之言並未說完,你又為何要偷襲於我」

    「哈!」楊夜冷笑道:「剛才你的模樣讓我看著就生氣,我為什麼要聽你說話。現在你的語氣的確是誠懇了許多,這模樣也看上去順眼多了,多少有點說話的樣子。」

    太合神尊幾欲再次吐血,哽聲說道:「你你就為這事與我爭鬥!你就為了這事而斬斷我的髮髻?」

    楊夜哈哈大笑道:「當然,我最看不慣趾高氣揚之人,更看不慣霸佔別人身軀說話的人,斬斷你的髮髻是提醒你,我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所以,現在咱們也該正式談談啦!」

    (神界神尊因力量過於龐大無法以真身進入下界,所以才會有分神轉世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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