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彤彤的太陽高高地懸掛在群山之上,源源不斷地把熱力和光芒灑向廣袤無垠的叢林,然而,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縱橫交錯的枝葉下面,依然是昏暗、幽深的世界。
搜索隊員們躡足潛蹤、悄無聲息地穿越茂密的叢林莽枝,趟過條條溪流,在各種奇異古怪的木林間飛速穿行。腐爛的枝葉在皮靴的踐踏下發出咯吱吱的叫聲,空氣中隨機瀰漫著一股難聞的腐臭,一群群面目怪異的鳥雀也沖天而起,似乎要向誰報告搜索隊的行蹤。
越深入森林,凌子風不安的感覺就越強烈,總感覺在密林深處有雙眼睛在監視自己的行蹤,隨時準備給予致命一擊!
然而,凌子風卻無法預料危險來自何方、何時到來,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部下小心謹慎,以至於巴爾都感到過於囉嗦。
光線越來越暗,蔚藍色的天空逐漸消失在密不透風的枝葉間,使人幾乎忘記了身處何地,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與此同時,腳下的路也越來越難走,腐爛的樹葉下面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水坑和泥沼,樹木之間的距離隨之不斷加大——搜索隊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片沼澤的邊緣!
突然,凌子風感都脊背上有種小蟲子爬過的不舒服感覺,一股濃重的殺氣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高踞枝頭的鳥兒全都閉上了呱噪不休的嘴巴,膽怯地合攏雙翅,縮到枝葉深處,剎那間,四周陷入死一樣的寧靜!
不好!凌子風心頭警兆頓起,閃電般拔出長劍,跳到隊伍前面,高聲喊道:「列隊迎戰!」
話音未落,巴爾反手抄起戰斧,護住隊伍的尾部,戰士們們則迅速收縮隊形,肩並肩圍成一個圓圈,在最短時間內完成的戰鬥準備。
「撲,撲…」數十枝翠綠色羽箭筆直地插在戰士們腳前不足十厘米的地方,箭桿深入地面一尺有餘,兀自飛速顫動,直到這個時候,弓弦的響聲才傳到凌子風等人的耳中!
凌子風望著腳下圍成一圈的利箭,心下駭然——襲擊者的箭術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果對方直接以搜索隊為目標的話,除了自己和巴爾,估計沒有幾個人能躲得開!雖然看不到巴爾的臉,但是凌子風可以想像到他那驚怒交加的神情,肯定比自己還要嚴重!
「你們是什麼人?擅自闖入雷斯德人的領地意欲何為?」一個陰冷至極的聲音從陰暗的樹叢深處傳過來,「我命令你們立刻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對方的語言給凌子風一種非常古怪的感覺,可是形勢不容他思考,安撫的話語衝口而出,「請不要攻擊,我們沒有惡意!」
「狂風,你和他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巴爾滿臉都是困惑,頭也不回地問道。
他們用的究竟是什麼語言,為什麼給自己的感覺竟然這麼熟悉!?凌子風的大腦高速運轉,陷入冥思苦想之中,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襲擊者聽了他的回答之後,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漢語!他們說的是漢語!彷彿一道閃電劃過漆黑的夜空,開啟了凌子風塵封的記憶——對,就是漢語,自己的母語,已經兩年沒有使用的母語!
難道他們是……
我可以回家了!父親和舅舅終於找到我了!凌子風心頭一陣狂喜,情不自禁地高聲喊道:「我是凌子風!」
突然,死樣沉寂的空氣中猛地響起一聲動人心魄的嘶吼,緊接著,狂舞的枝葉間越出一隻五米多長,將近兩米高的巨大青色巨蜥,輕巧地落在凌子風面前,高高的鞍座上穩穩地坐著一個披掛著黃金打造的魚鱗鎖子甲的蜥蜴人武士,兩隻深綠色的眼睛從長長的前顎兩側射出奪人心魄的寒光,一柄烏黑閃亮的重矛斜伸而出,冰冷的槍尖準確地指向他的咽喉,只要手掌一伸,就能立刻在對方的脖子上捅出一個手腕粗細的血洞!
還沒等凌子風等人回過神來,一個個巨蜥騎兵從搖動的枝葉間騰身而出,將搜索隊員團團包圍,數十柄長矛穩穩當當地停在目標身前幾尺遠處,蓄勢待發。
看清楚蜥蜴武士的真面目之後,凌子風頓時陷入了極度的失望和痛苦之中,目光變得呆滯、迷離,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著,根本沒有感受到對方散發出來的,排山倒海般的殺氣!
由於蜥蜴武士沒有主動發起進攻,凌子風有沒有命令反擊,所以搜索隊員們只是握緊手中的武器,死死盯住對方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被面前形容醜陋的巨獸、彪悍異常的騎士嚇倒。
「你,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最早現身的蜥蜴武士矛尖一指凌子風的前額,用命令口氣說道。
內心深處正在天人交戰的凌子風彷彿沒有看到迫在眉睫的威脅,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巴,一旁的巴爾哪裡看得下去,當即發出一聲霹靂般的爆喝,巨斧劃出一條奇妙的曲線,捲起滿地落葉,閃電般劈向蜥蜴武士!
蜥蜴武士非常隨意地將手腕一抖,鴨蛋粗細的長矛化作一條黑龍,跳躍著迎了上去!
「叮」
兵刃相交,巴爾頓時感到一股無窮無盡的巨力猛然從長矛上湧來,巨斧幾欲脫手而出!
「咦!」看到巴爾僅僅晃了兩晃就穩住了身形,蜥蜴武士大吃一驚,「你,很厲害!」
「說什麼鳥語!」巴爾將全身力量都運到雙臂上,戰斧高舉過頂,厲聲喝道:「再來!」
「不可魯莽!」驚濤駭浪般的殺氣和激盪交錯的勁風終於驚醒了凌子風,他急忙閃身擋在巴爾身前,然後用略微有些生澀的漢語一字一頓地大聲說道:「我叫凌子風!請問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為什麼會說漢語——也就是我現在使用的語言?」
「你真的叫凌子風?」持矛的右臂緩緩落下,青綠色的臉龐上浮現出非常古怪的表情,「中國人?」
「如假包換!」凌子風微微一笑,抬手摘下頭盔,被他自己剪的亂七八糟的頭髮立刻散落下來,「不相信的話,請看我的頭髮、眼睛和皮膚的顏色!還有,我們使用的是同一種語言——漢語!」
「光當」
長矛跌落地面,蜥蜴武士的身體如遭雷擊,劇烈顫抖起來,覆蓋著細密鱗片的臉龐上付現出驚駭絕倫的神情!
「終於找到您啦!」蜥蜴武士猛地挺直身體,衝著自己的族人高聲喊道:「五百年啦!我們雷斯德人終於完成了『聖者』的囑托!」
「嗷呵呵…」巨蜥騎士仰首向天,長大的巨口中發出驚喜至極的狂吼!
緊接著,蜥蜴武士翻身落地,匍匐在凌子風的腳下,厚厚的眼瞼往下一合,大顆的淚珠奪眶而出,立刻打濕了地面!
與此同時,剛剛還虎視眈眈的巨蜥騎士們跳了下來,單膝跪地,聚集在凌子風面前,悲傷的啜泣立刻瀰漫在密林之中!
「狂風,他們認識你?是你的族人?」巴爾和隊員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不知所措地注視著凌子風,迫切希望他來解開謎團。
凌子風感到嗓子發乾,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腦袋裡也一片空白——這些蜥蜴人說漢語,又知道自己的名字,顯而易見與和自己有莫大的關係,但是卻苦於猜不透其中的奧妙。
「他們不是我的族人!」凌子風臉上浮現出非常怪異的表情,用苦澀的聲音回答道:「但是,肯定知道我的來歷,他們似乎一直在找我!」
「你們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凌子風的心中隱藏著太多的疑問,恨不得馬上弄個弄個明白,連珠炮地問道:「聖者是誰?他為什麼找我?你們的語言是從哪裡學來的?」
「大人,請允許阿莫護送您到聖地去,由長老們來回答您的問題!」蜥蜴武士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你們都起來吧,我跟你們去!」凌子風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然後指著巴爾等人說道:「不過,我的同伴們也要一起去!」
「您的同伴都是雷斯特人最尊貴的客人!」名叫阿莫的蜥蜴騎士首領緩緩起身,輕聲說道:「大人,請隨我到聖地去見長老!」
阿莫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巨蜥的額頭,林間猛獸立刻溫順的跪倒在地面上。
「大人,巨蜥非常溫順,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於您的動作,請放心乘坐!」說話之間,阿莫把韁繩遞到凌子風面前。
「那我的同伴呢?」凌子風沉聲問道。
「不用擔心!」阿莫安慰道:「在抵達聖地之前,他們會一直和您在一起。」
說完之後,阿莫立刻讓蜥蜴騎士們讓出足夠數量的巨蜥給巴爾等人,接著又派出兩名騎士回去報信,然後護衛凌子風一行人,向沼澤深處進發。
巨蜥雖然外表醜陋、笨拙,可實際上動作相當靈活,四隻巨大的腳掌在枯枝敗葉和淤泥水坑之中飛速移動,遇到倒伏的樹幹就一躍而過,同時鞍座上的人幾乎感覺不到劇烈的顛簸,甚至比騎馬還要平穩,這樣一來,剛剛還忐忑不安的隊員們立刻放鬆下來,臉上露出新奇的笑容。
巴爾更是高興的大呼小叫,連呼過癮——凌子風已經把阿莫所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他,自然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動身的時候,凌子風還擔心徒步的蜥蜴武士們跟不上巨蜥的步伐,但是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卻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林木茂盛的地方,他們就抓住一根根從樹梢垂下來的老籐或者枝條,飛速向前蕩去,草木稀疏處,他們就直接趴下,如同巨蜥一樣,用四肢前進,絲毫不落下風。
大約前進了五公里左右,隊伍在一個蜥蜴人的小村落進行短暫的休整,凌子風趁機饒有興趣地觀察了下這個陌生種族的情況:
所有的房舍都是半地下式的,屋頂無一例外的是參天大樹的根部,房門是用紅磚砌成的,顯然是把天然的樹洞改裝擴建而成的,凌子風推測,這種住房結構可能和蜥蜴喜歡潮濕的環境有關;每戶人家的門口都有幾隻巨蜥在懶洋洋的曬太陽,它們身後的樹枝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獸肉和獸皮;村莊的外側用籐枝和木樁圍成數米高的護欄,阻擋野獸的入侵,村子裡面的道路則用石板鋪的整整齊齊。
凌子風等人的出現給小村帶來巨大的震動,好奇的蜥蜴人剛剛聚攏過來,就被阿莫厲聲喝止,並且不給任何解釋,顯然具有很高的權力。
補充了食物和飲水之後,隊伍繼續前進,沒過多久,樹木開始變得稀疏起來,地面也越來越乾燥,一個錐型的尖塔慢慢出現在視野之中!
「大人,那就是我們雷斯德人的聖地!」這時候,巨蜥的腳步已經慢了下來,阿莫又恢復了直立行走的狀態,他指著尖塔說道:「再過兩個小時就到了!」
「聖地!?」凌子風望著越來越清晰,赫然是個埃及金字塔形狀的乳白色建築,腦子裡的疑團反倒更大了!
突然,一連串高亢的鳴叫從前方傳來,緊接著,金字塔下騰起一片烏雲,飛速移動過來!
「大人,長老們迎接您來啦!」望著黑壓壓一片,幾乎覆蓋了整個天際的飛龍群,阿莫欣喜地說道:「咱們停下來等他們吧!」
「好多飛龍啊!」巴爾的呼吸都要停滯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狂風,他們總不會是來接我們,不,接你的吧!?」
「你猜對了——他們就是來接我的!」凌子風苦笑著回答道。
「這麼大的陣仗,迎接皇帝也不過如此!」巴爾搖了搖頭,說道:「真想不到,你的來頭居然這麼大!還說不是你的族人,鬼才相信你!」
「那你看我和這些蜥蜴人什麼地方長得一樣?」凌子風反問道:「不是騙你,而是我自己都沒有弄明白,不過,謎底很快就要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