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小人,小人不合收了大少爺的東西,可是,小人絕對沒有做對不起相爺的事!」
見蔡京的臉色依舊不好,蔡平知道今天若是不說實話,只怕是難以矇混過關,當下便將那日離開書房,然後在自己的院中被蔡攸逮到的情景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大少爺說,他將來是要執掌家業的,小人既然是蔡府的人,有事情就不應該瞞著他,還說小人若是以後什麼事情都知會他一聲,他將來若是飛黃騰達,一定會帶挈小人。」蔡平說著已經是帶了哭腔,狠狠地在地上碰頭道,「相爺,小人跟著相爺出生入死大半輩子,不敢對相爺有半點異心啊!大少爺說將來要為小人的孩子尋一個前程,小人就動心了,至於這些東西,老爺賞的還少麼,小人並非看在錢的面上!」
儘管蔡平說的分外動聽,但是蔡京絲毫不為所動←已經疏忽大意過一次,此刻哪裡還顧得上記掛舊情←心中也希望蔡攸探問自己的行止是為了替他拾遺補缺,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兒子並不是他能夠掌控得了的。蔡攸雖說不學無術,但是,腦袋中那些小聰明層出不窮,倘若有心做什麼,他這個當父親的很有可能被蒙在鼓裡。
想到這裡,他愈發覺得心中一陣陣惱怒,跌坐回椅子便厲聲喝道:
「你不用在這裡哭天喊地,老實說,你究竟都告訴了攸兒什麼?」
「小人最初是告訴他,相爺要小人去私自和那個高明清會面。」蔡平說出這句話後,自己也覺得心驚膽戰,忍不住抬頭瞧去,卻和蔡京冷冽的目光撞了個正著,慌忙低下頭去。」之後,相爺吩咐小人去和那幾個往日走動得勤的官員聯絡,還有往何相公那裡送信,小人都告訴了大少爺。別的就真沒有了。」
蔡京稍稍鬆了一口氣,這些事情當中,除了第一件不能讓外人知道,其餘的就是洩露出去也不打緊。而且,在他看來,蔡攸雖然想攬權的心思重了些,但是,應該不會做出出賣家門這樣的事情。如此看來。
蔡攸不過是想掌握他的動向,賣好的心思更重一些。
話雖如此,但是,他亦不想輕易放過此事。畢竟,跟了自己多年地家人一轉眼便成了兒子的眼線,這樣一種情形是他如何都忍受不了的。
然而,老奸巨猾的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因此思忖了片刻便冷笑道:「按理說,出了這樣的事情,按照規矩。我就是該銷了你的契約。把你逐出去的……」
「相爺,萬萬不能啊,小人自知有錯。可小人對相爺的一片忠誠日月可如…」
「你不用說了!」蔡京毋庸置疑地一揮手,淡淡地說道,「看在你跟著我這麼長時間,如今也已經一把年紀,風燭殘年地時候流落街頭,想必你也是不願意的。」
這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句登時讓蔡平渾身一哆嗦,心中連連叫苦。
為蔡京做了這麼多年的事,這位主兒的心性他哪裡會不知道?但凡和蔡京做對的,如今的結局都好不到哪裡去←可以預見,倘若真的被逐出蔡家。那麼,他一分錢都別想拿走,而且指不定幾日之後就會暴屍街頭,畢竟,他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突然,他心領神會地磕頭下去,連聲哀求道:「相爺,小人今後一定遵照相爺的吩咐去做,不敢再有半分違背!請相爺開恩。留給小人一條活路。」
「今日地事情我不想傳得沸沸揚揚,至於這些財物,我也無所謂,你就收著好了!」蔡京示意旁邊地家人將那盤東西擱在蔡平旁邊,然後又舉重若輕地道,「你既然要兒子有出息,那我在城外的莊子上正好缺一個總管,先讓他在外面避一避風頭,到時候念一些書,說不定日後還能派上用場。」
蔡平總共就這麼一個兒子,卻沒想到蔡京用這樣的絕戶計,心中著實像吞了黃連似地,有苦說不出來,還得硬著頭皮謝過。好容易爬起身來,他只覺得膝蓋一片酸麻,便就著勢頭彎著腰,根本不敢直起身子看蔡京半眼。
「以後攸兒若是再向你打聽什麼事情,你就照實告訴他,但有一條,事後一定得告訴我,你明白麼?」
「小人明白,明白!」
教訓完了蔡平,又吩咐幾個心腹以後多看著一點,蔡平又差人叫來了老三蔡絛,細細囑咐他不准將事情說出去,這才騰出手來處理代州的事情。儘管尚不確定事情是否和蔡攸有關,但他也知道這種事情拖不得,一旦拖下去,小事立刻就會變成大事。想到自己一時不察被人做了這樣大的文章,他頓時恨得牙齒癢癢的。倘若可能,他真恨不得將高俅鄭居中一口吞下去。
「備車,入宮!」
換了紫袍官服,配了金帶金魚袋,蔡京便打點起精神入宮。然後,尚未到崇政殿,便有相熟的內侍一溜煙跑了過來,低聲報道:「蔡相公,早先鄭相公入宮奏報過,聖上大發雷霆,如今已經到延福宮散心去了。相公若是沒有大事,最好等聖上息火了之後再來,剛剛小蔡大人的求見,也被聖上打發回去了。」
這種時候蔡攸居然還敢求見?
蔡京聞言大為詫異,腦海中更是覺得迷霧重重。倘若此事真的和蔡攸有關,那麼,不管怎樣,這個時候入宮無疑都是撞在矛頭上。據他所知,他這個兒子是一等一的聰盟,絕對不會做出以卵擊石的事情,那麼,難道蔡攸有那麼篤定,事情就真的牽涉不到他?
「攸兒現在在哪裡?」
那小黃門極為機靈,聞言頓時知道這兩父子有話要說,連忙低聲道:「小蔡大人因為沒有隨駕,已經從另一頭出去了,大約是龍圖閣地方向。小蔡大人如今還在修國學大典的名頭裡,指不定去和那些編修官商量什麼。」
蔡攸會和那些飽學鴻儒商量編修國學大典的事?蔡京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但是,他還是順著那小黃門指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有內侍向他行禮問安,他一一點頭應了,心中卻越發焦躁,最後乾脆停下了步子。
自己這麼緊張做什麼?既然蔡攸自己都不著急,他這個做老子的弄出一副火燒火燎的模樣,豈不是惹人疑竇?
想到這裡,他立刻轉過了身子,優哉游哉地往集英殿走去。蔡攸不去集英殿點卯,他去那裡看看國學大典的修撰情況也好。橫豎對於這種經學要義,他還是有點心得的←並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後幾丈遠處,正有兩個腦袋在那裡張望。
「嘉兒,你看蔡相公做什麼?」
高嘉正在探頭張望著蔡京的去向,聽趙芙這麼一說,只能把腦袋縮了回來,沒好氣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爹和蔡相公似乎有些矛盾,當然得注意一下他地動向。」
「可是,那都是男人的事!」趙芙雖然脾氣比趙婧火暴,但畢竟還是經過宮中無數女官教導過的,怎麼也不像高嘉這樣有什麼說什麼。此時,她三兩下將高嘉拖到了陰影處,鄭重其事地告誡道,「你可別在官家面前說這些,你一個小孩子,管這些就不可愛了。」
高嘉在心中翻了一個白眼,心想誰會去沒事問趙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面上卻點了點頭,隨即便岔開了話題。剛剛是上課的間隙,高嘉嫌棄那兩個講課的先生太過浮躁,又覺得悶得慌,因此課一上完就把趙芙拉了起來。此時,看著滿天空的藍天白雲,她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這幾年只見李清照有信過來,卻沒有見過一次真人,她這位才女老師不知道怎麼樣了?
「嘉兒,嘉兒!」
高嘉突然感到有人使勁地推自己,這才清醒了過來,見趙芙滿臉的焦急,她不由歎了一口氣:「那種照本宣科講讀經義的課你還想聽?實在講的太糟糕了。」
趙芙自己也不想回去,只是,當初是她死活求了趙佶方才出來上課,如今要是不去,到時免不了又要受一堆教訓。因此,她好說歹說拉了高嘉回去,繼續聽那位老學究講論語。而上面那位身著緋袍的老師講的頭頭是道滿面紅光,下面的人卻全都聽得昏昏欲睡。好容易一天的課講完,學生們頓時如鳥獸散,誰也不肯多留一會。
趙芙是哲宗趙煦的女兒,而眼下趙佶最大的女兒也不過和高嘉一般大,小了趙芙至少三四歲,因此幾個小的自然是圍著這位堂姐和高嘉嘰嘰喳喳地說話。高嘉已經習慣了和這些金枝玉葉的公主混在一起,隨便講些亂七八糟的市井傳聞,就能把這些小丫頭唬得一愣一愣的。當她說起自己小的時候跟著李清照學詩詞的時候,包括趙芙在內,一幫小丫頭全都是滿眼的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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