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戰事突然,因此大宋不得已之下,動用了在遼東訓練的一批信鴿,源源不斷地將消息送回了開封府。即便如此,信息快則滯後兩三日,慢則四五日,但較之其他渠道,已經是快了許多。而宰臣輪值樞府的結果就是,高俅忙得焦頭爛額,幾乎把府中的事撒手全丟給了家人,而為了忙著張羅婚事,伊容和白玲幾乎是手忙腳亂,那邊還要時時照應已經懷孕近九個月,眼看快要生產的英娘。
白玲還是第一次幫忙張羅這些事,這幾天幾乎連自己的兒子都顧不上了,更不用說別的。氣急之下,她忍不住抱怨道:「恨不得老天多給我生一雙手,都快忙不過來了!」
伊容正欲答話,冷不丁看到高俅進房,立刻沒好氣地道:「可不是麼,他一天到晚忙著大事,哪裡還顧得上這裡,眼看婚期就要近了,一多半的事情還沒有做完,再這麼拖延下去,指不定還要延期呢!」
高俅只能苦笑著跨進門,無可奈何地道:「誰知道這些天所有事情都攪和在一起,前院那邊又分去了不少人手應付那些士子,實在不行,你們就從各處莊子上再調幾個能幹的人過來幫忙吧!雖說蘅兒成婚我無論如何都應該盡心盡力,不過這一次實在顧不上了!不管怎麼樣,只能你們兩個多操心了!」
「男主外,女主內,這些道理我們不是不知道!」伊容轉過身子,見高俅的臉色明顯有些發白,不由心疼地歎了一口氣,「我只是看著你這些天沒日沒夜,心裡著急而已!高郎,朝廷上那麼多人,難道你就不能多找一些幫手?我們好歹還能靠家裡人幫襯做事,可你呢,早出晚歸。以往只要顧著都堂一頭,現在還要去樞密院,這權柄固然是風光,可你這人撐得住麼?」
「我這個年輕的若還撐不住,像蔡元長他們又該怎麼辦?」高俅想起蔡京這幾日也瘦了一圈,不由暗自心驚,面上當然不會帶出來,「蔡元長都五十好幾的人了。成天也是忙得團團轉,不單是他,樞密院政事堂的官員都是如此。如今聖上是看著三省六部那些無事可幹的官員就心頭火起,這些天不知發了多少脾氣!」
「那都是應該的,憑什麼吃著朝廷俸祿,他們卻閒在那裡不幹事?」白玲心直口快地插了一句,隨後三兩步從旁邊的暖盒中拿出了一個瓷盅,笑吟吟地說,「你這些天太忙了,得空了也應該好好補補。這盅補湯是慰勞你的!」
高俅心有餘悸地看著那個小盅。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幾次慘痛地經歷,竟是不敢伸手去接:「你……你這裡頭都是什麼?」
伊容不由笑得前仰後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看來高郎你真的被阿玲嚇怕了!放心,這一次裡頭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是蛇羹,不過我估摸著你還是不敢吃的!」
蛇羹!高俅對於蛇倒是沒有多大忌諱,後世吃蛇都已經吃出了無數花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他訕訕地接過了那個瓷盅,打開蓋子便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香氣,再看那湯呈現出一種香濃的奶白色,看上去著實誘人得緊←這些天胃口一向不佳,此時卻不由食指大動。拿過一個調羹便坐在一旁大快朵頤了起來。
「看他那樣子,似乎是好久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伊容把白玲拉到一旁,低聲說道,「不是都堂每日都有飯食麼,難不成他都沒吃?」
白玲輕輕蹙起了眉頭,又瞟了丈夫一眼,若有所思地道:「那邊的廚子應該是好地,大約他沒多大心思吃。再說了,那些大灶做出來的東西。也許不合他的口味?」
伊容思索片刻便立刻提議道:「既然如此,這些天就我們親自做吧,到時候讓家裡人送過去!」
「好主意!」白玲附和一聲,突然笑道,「我們剛才還在抱怨忙,這下子又給自己攬事上身了!」
高俅自然不知道兩個妻子在旁邊動了這麼多心思,只是埋頭喝著那蛇羹,很快那小盅酒見了底,他卻仍嫌不足。這年頭雖然膳食花樣同樣不少,但是,大多以食物調味,那些添加劑自然是沒有。初吃時還覺得清淡爽口,但十幾年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下來,他的食慾早已比不得當年,應酬那麼多,竟難得有一頓是真正吃飽的。
品著嘴里餘味,他忍不住問道:「這似乎不完全是蛇羹?」
伊容促狹地一笑,又眨了眨眼睛:「那當然,裡面還有剛剛買回來的各種鮮魚,花了老大功夫才燉了這麼一盅,你若是喜歡,明天再讓阿玲給你做!」
「不用不用!」高俅連忙擺擺手,心中卻鬆了一口氣。鮮美是鮮美,但他老擔心裡頭會有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要是趕明兒白玲換了花樣,他豈不是又要當試驗品?
家中的小小插曲一轉眼便被高俅忘在了腦後,次日,正好輪到他在政事堂當值,好在大宋的宰相不比後世,總地來說還算是輕鬆,也並非是本本奏折都要過目,因此花了一上午功夫,他總算把一堆事情處理完,這才起身長長伸了一個懶腰。
「偷得浮生半日閒,如今是連這半日閒地功夫都沒了!」阮大猷合上最後一本奏折,站起身笑道,「下午聖上還有召見,真真是一刻不得停。不是我在背地裡議論君王私事,聽說,這些天聖上幾乎都是獨宿福寧殿,每晚也往往到子時才睡!」
「難得會有這樣的機會,聖上操心也是很自然的!」高俅冷不丁瞧見阮大猷同樣是倦容滿面,只得搖了搖頭,「你還說聖上,你且瞧瞧你自己,這臉色都發青了!」
兩人正說話間,便有雜役匆匆送來了膳食,在外間擺了滿滿一桌。
見上頭地各色飲食都是往日那一套,高俅立刻就沒了胃口,而阮大猷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兩人正覺得無處下筷的時候,外頭突然有書吏走進來報道:「高相公,外頭有貴府家人求見!」
「嗯?」高俅聞言著實一愣,連忙起身出門。到了外面見是高昇,他還以為家裡出了什麼大事,連忙問道:「你來做什麼?」
「相爺,玲夫人讓我給您送飯來!」高昇大約也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差事,臉色也古怪得很,「這是兩位夫人剛剛從廚房裡做出來的,說是請相爺慢用!」
高俅接過那個食盒,這才覺得沉甸甸的,連忙叫過一旁的雜役幫忙提著,想說什麼,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說詞,最後只得吩咐道:「你回去告訴她們,別這麼費心,橫豎我晚上就回來了。讓她們先忙著該忙的事,別什麼都自己親自去做,累壞了不值得!」
他一面說,高昇一面點頭,最後應了一聲便轉身匆匆退出了禁中。
阮大猷一聽高俅說明原委,不由哈哈大笑:「伯章,你還真是有福氣,居然能讓她們親自為你洗手作羹湯,福分實在不淺!」他一面說一面令人撤去桌上的飯菜,又讓人把食盒中的菜餚擺了出來,見六色菜餚都和往日大相逕庭,不由也覺得食慾大振,「看著我地胃口也來了,怎麼樣,不介意我分上一杯羹吧?」
高俅心中頗為感念兩女的細心,聞言不由瞪了阮大猷一眼,但自然不好撇開人家。只不過一刻鐘功夫,連菜帶點心就全都被兩人風捲殘雲似的掃了個乾淨,最後才命人沏了一壺茶。
「怪不得家下那些膳食過不了多久便會吃厭,即便是換廚子也沒有多大效果,原來是都去講究精緻!」阮大猷剛剛甚至吃到一條連刀的牛肉絲,但心中卻想到了往日貧賤時情景。」怪不得人道紅袖添香,便是紅袖下廚,這菜餚也確實和往日不同!」
「好了,你別得了便宜還在那裡左右品評!」高俅愈發覺得阮大猷的笑容不懷好意,索性懶得去理他。幸好這時房間中只有他們兩人,他也不虞有人發現兩個宰輔完全沒了往日的正經。」你要是真的那麼羨慕,謎讓你那口子也給你做一頓就是了!」
雖則是小事,但是,下午面聖的時候,趙佶卻也問起了午間之事,聽高俅解釋了之後立刻哈哈大笑。
「伯章確實是好運氣,朕這宮裡這麼多妃嬪,琴棋書畫都有人精通,也曾經有人給朕做過衣袍,但是,要論起這廚藝便無人擅長了。君子遠庖廚,如今就連有身份的女人也愈發不願意下廚,伯章你有這樣兩個紅袖在旁,這日子竟是比朕還要愜意!」
高俅自然知道趙佶只是調笑,此時順勢回敬道:「若是聖上這句話被諸位娘娘知道了,她們少不得是要露一手地。到時聖上嘗遍天下美食的時候,可不要怪今日這一遭!」
「伯章,你不明白!」趙佶搖了搖頭,銳利的目光在一旁的內侍宮人身上一一掃過,「今後若是她們這麼辦了,只不過是東施效顰,怎及你那兩位紅袖的真心實意?世上唯真情最是可貴,伯章你實在是福氣不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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