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州降羌叛亂,姚平仲為救主將高永年身負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夏人圍攻宣威城不成,揮師北退!
高永年帶傷出陣銜尾追擊,大破夏軍!
接二連三的前方軍報傳到朝廷,頓時讓平靜的朝局陡起波瀾′然之前夏人曾經發兵渭延慶一帶,但那些地方畢竟是長年宋夏相持的主戰場,現如今卻是剛剛拿下的西寧州再燃戰火,自然是非同小可。蠢蠢欲動的羌人再加上西夏的威脅,不僅僅是西寧州,就連湟州廊州也同樣處於危險之中。
「此番夏人雖然退軍,但是,這卻從另一方面證實,青唐餘孽仍然賊心不死!」
崇政殿上,蔡京當仁不讓地指出了這一點。」如今,我朝駐紮在熙河秦鳳永興軍一帶的兵將已經超過了三十萬,軍費開支巨大,而全部的原因便是因為和西夏長期相持。西夏仗著有遼國的,常常是有恃無恐,戰則掠我邊地牛馬子民,退則卑躬屈膝上表請和,是可忍孰不可忍!聖上,如今西北各州既然已經做好了備戰準備,那麼,兵貴神速,不能再拖下去了!」
首相當先擲出了這樣一番話,大殿上頓時響起了一陣嗡嗡嗡的議論聲。只看御座上官家鐵青的臉色,眾人便知道這一戰已經成了定局。
倘若不是為了發兵西夏,又何必非要取得湟州西寧州?只是,這一戰即便是要打,該怎麼打,由誰統軍出戰。這卻是了不得的大事。須知大勝回朝固然是能夠加官進爵,敗了的話卻可能將前幾十年努力全部付諸廉,西夏可不是如今已經土崩瓦解地羌人。一旦有失,說不定連性命也一起丟了。
蔡京身後。高俅的心神卻有些恍惚。姚平仲力戰之下救了高永年脫身,從整個西寧州大局而言,這自然是最好的結果。畢竟,一旦主將高永年發生什麼意外,趙佶盛怒之下必定問罪所有西寧守將。屆時姚平仲也許可以僥倖脫身,今後仕途卻全都毀了。可是,如今姚平仲生死未卜,這對他高俅而言同樣是莫大地打擊。別說姚如今屍骨未寒,就以當年的情分,便足以讓他憂心如焚。
「蔡卿之言,諸卿可還有其他意見嗎?」
底下群臣地表情,趙佶自然是全數看在眼裡Λ年的皇帝當下來,他的城府早已不似當年那般淺薄,雖說主戰的臣子佔了多數。但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地盤算,只怕是戰還沒打。想著怎麼瓜分戰果,怎麼重定朝局,這才是底下這班人的意思←是至高無上的君王,但是。若沒有這些文武,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撐不起河山。西北那一頭的武臣是已經足夠了,可是,讓誰作為帥臣前去統合這麼多人馬,一時之間他卻難有定計。
他的目光順著一個個人頭落在了高俅身上,只看那心不在焉的神色,他便知道這個心腹臣子在想些什麼。別說是高俅,便是他自己在聽說姚平仲生死未卜的消息之後,也情不自禁地感到了一陣惋惜。姚死了,倘若連這個最出色的姚家第三代也隨之去世,那即便西北將星閃耀,也不免會顯得黯然失色←輕輕歎了一口氣,目光最終還是跳過了高俅。
自打蔡京打頭髮言開始,嚴均便一直在站班中沉思。夏人合四監軍司之力大舉來犯西寧,這原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唯一沒有料到地就是,高永年居然會這麼莽撞地親自出陣,而且還因為輕敵冒險而差點鑄成大錯。可以想見,若是沒有姚平仲,那麼,事情真的會發展到難以挽回的地步。甚至可以說,這很可能抵消先前在西北地豐碩戰果。
突然,他感到似乎有目光在臉上流連,不由抬起了頭,結果正好對上了趙佶犀利的目光,心頭頓時遽然一震。在朝多年,他如何會不懂趙佶的心意,只是,如今情勢萬分複雜,自己真的應該在這個時候離朝而去?不過,若自己不去,還有誰能夠擔此重任?倘若真地派一個不知兵卻要對行軍佈陣指手畫腳的外行,那麼,錯失戰機不說,怕是又要重蹈當初神宗皇帝發兵伐夏時的慘敗結局。
權衡再三,他終於橫跨一步站了出來。」聖上,我朝利用進築之術,已經逐步推進於西夏腹地,比之先前諸位先帝時的情勢已經有了很大改觀,所以說,攻夏的時機已經成熟。」
他這句話一出,剛才稍稍平靜下來的朝臣頓時又是一片嘩然。須知如今雖是蔡卞掌樞密院,安惇為佐,嚴均次之,但實則在西北和北面戰事上,嚴均的態度至關重要。只要一直保持步調一致的高俅再站出來進言,可以說,伐夏的決定就在轉瞬之間。
值此重要關頭,卻有人搶在高俅之前說話了。」聖上,如今戰局雖然對我朝空前有利,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西夏數代人苦心經營,想要用兵一蹴而就絕不實際。再者,從眼下局勢來看,夏主李乾順馬上就要迎娶遼國公主,一旦我朝發兵,遼國又豈會置之不理?屆時兩面受敵,恐怕非國之福啊!」
沉思中的高俅終於恍過了神,驀然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卻見張康國一臉痛心疾首地出列陳奏,正在那裡說得滔滔不絕。總而言之,就是極言用兵之弊,彷彿一打仗,這天就要塌了似的。只是,大概沒幾個人會知道,就在十天前,這位仁兄還在福寧殿中慷慨陳辭,似乎是趙佶一聲令下,他便願意親自去陝西帶兵。
「蔡京說東,他就偏要向西,這一百八十度的態度大轉彎,難道以為別人就會看不出來嗎?要和蔡京鬥法,也得看看官家是什麼態度!」
心中冷笑一聲,高俅終於趨前一步,深深一揖道:「陛下,西夏當年之所以能夠為禍西北力抗天軍,乃是因為他全民皆兵崇武尚法的緣故。然而,自從梁氏專政之後,西夏王權旁落,李秉常為其母囚禁而死,李乾順又是靠遼主鴆殺其母而獲得權柄,西夏早已不復當年盛勢。再加上如今李乾順推行漢法重用漢臣,雖然國力有所復甦,但軍力早已和鼎盛的時候不可比擬,如今若是不伐夏,還要等到何年何月?」
見張康國不可思議地瞪著自己,他索性把話說開了。」遼主耶律延禧自從即位以來,縱情聲色沉迷於遊獵,先後貶斥多位元老重臣,而一味重用佞幸,似蕭奉先以大妃之兄得到重用,蕭芷因以昔日伴讀竄升朝堂,也同樣盡顯頹勢。聽說如今遼主已經有意派出使臣前來我國說和,卻對西夏請求伐宋置之不理,足可見遼國君臣的態度。可以說,只要我軍的攻勢還在遼國容忍範圍之內,則他們絕不可能出兵干涉!」
張康國終於逮到了機會,急不可耐地質問道:「高相此言大謬,誰能擔保遼國就一定不出兵?西夏和遼國一旦結為姻親,再因為戰事不利而屢屢求援,遼國怎會置之不理?再說,誰能確保一定能夠把握分寸?」
「好了,諸卿無須再爭!」
趙佶大約自己也沒料到張康國會跳出來反對,不由感到意興闌珊。
扔下一句話後,他又無可無不可地和眾人商議了一些別的政事,最後方才陰沉著臉回了福寧殿。不多時,得到了內侍傳話的蔡京蔡卞和高俅嚴均便匆匆而來,見過禮後便站到了一旁。
「你們無須遲疑,這場仗朕早已決定要打。」趙佶擺了擺手坐了下來,沉思片刻便問道,「嚴卿,倘若是以你為主,要讓西夏俯首帖耳,大約要幾年?」
這個問題問得無比突兀,在場四人頓時全都一愣。福寧殿議事一直是幾個重臣的專利,趙佶也向來直呼眾人之字,平易近人自不必說,很少有如此鄭重的態度。此時,蔡京蔡卞不免都看著嚴均,就連高俅也為之捏了一把冷汗。
「聖上,要勝不難,但是,要讓西夏俯首稱臣不敢再叛,除非全滅黨項一族,除非踏平西夏之地,否則絕不可能!」嚴均擲地有聲地拋下一句話,見其他幾人勃然色變,他又侃侃而談道,「不過,要打得西夏真正求和卻是不難辦到。」
「哦?」趙佶緊繃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以他對嚴均的瞭解,自然知道前面一句話並非無的放矢。」嚴卿說話老是這麼一驚一乍,你倒說說,如今這仗該怎麼打?」
「正如熙寧時王韶所說,要平夏,先平羌。如今青唐羌人雖然不復為患,但是,西邊仍舊未曾全數平定。在發兵西夏之際,仍應當令王厚著力平羌,此其一也。」
「唔,那麼其二呢?」
嚴均見其他三人都在看著自己,不由笑道:「其二則很簡單,我朝和西夏近百年征戰,全都是圍繞橫山山界而來,橫山地勢險要,綿延二千餘里,此次的重心,自然也應當以橫山為重。」
聽了此話,殿中君臣愣了一陣子,最後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來。自從熙豐下了蘭州,如今又下了湟州西寧等地之後,朝廷的目光就放在了越來越西的地方,他們倒是忘記了歷來宋夏之爭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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