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珊開車在路上。今晚沒有霧,空氣稀薄,月朗星稀。黃珊喜憂參半,內心矛盾交織。喜的是她終於拿到了胡雨薇虛偽的證據,高寒在證據面前一定無話可說,只要高寒心裡不再裝著胡雨薇,高寒就能重新回到她的身邊;憂的是胡雨薇從高寒身邊消失後,還會有王雨薇李雨薇再次來到高寒的身邊,回到自己的身邊極有可能是短暫的行為,不久後還會心猿意馬,在外面招蜂引蝶。注定的花心蘿蔔,即使切成絲醃成鹹菜,依然是花心蘿蔔。
黃珊頭疼,為高寒的花心兒頭疼。
黃珊進到臥室,看見高寒還在看電視,對於她的回來似乎無動於衷。黃珊走到高寒身邊,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高寒看一眼黃珊,說:「正好呢,甲級聯賽。」說著要從黃珊的手裡奪過遙控器。黃珊把遙控器扔到一邊,說:「別看了,我給你帶來了好玩意,比聯賽精彩多了。」她從懷裡掏出錄音筆,摁下開關。
胡雨薇的言行從錄音筆裡流出來。一開始是雜亂無章的對話,高寒似乎不在意,沒有聽完就滿不在乎地說:「這就是你的收穫呀,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
「往後聽,你會感動的。你的心上人能牙利口,人小鬼大,胃口之大,連我都感動了。」黃珊平靜地說。
果然,高寒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在他的印象中,胡雨薇不但人長得漂亮,還能畫一手好畫,能歌善舞,還性情溫柔多情。即使有說出了什麼不得體的話,也是黃珊逼出來的。她瞭解胡雨薇,更瞭解黃珊。只要黃珊想到到的事,就會挖空心思,無所不用其極。硫酸毀容就是最好的見證。
可是,事實勝於雄辯,當那段苛求用流暢的堅定的語氣從錄音筆裡流出來時,高寒一下子吃驚了。他彷彿看到胡雨薇張開血盆大口,張牙舞爪,為達到自己的目的和黃珊據理力爭,奮不顧生的形象。他甚至懷疑這些錄音不是胡雨薇說的,是黃珊杜撰的。他怎麼都不會相信,溫文爾雅柔情無限的胡雨薇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
所有的對話都在裡面,包括黃珊那些原汁原味充滿張揚個性的話,高寒相信了錄音的真實性。他尷尬地看看黃珊,黃珊笑笑,關切中帶著諷刺。高寒無地自容,小聲地說:「也許她想故意惹你生氣。」
高寒心裡已經信服,但還在強嘴,為了他那點可憐的尊嚴。
「你就別做夢了,她的真實醜陋面目已經暴露了。說說吧,怎麼來滿足她的願望?」黃珊問道。
「我想再見她一面,我要當面問問她。」高寒說。
「好,我滿足你的要求,答應你見她一面。其實你想見她完全沒必要通過我,那是你的自由,你以前和她約會不是也沒徵求我的意見嗎?」黃珊爽快地說。
高寒再也無心看他的甲級聯賽了,脫了衣服上了床。他明白,證據就擺在面前,不容抵賴,他說要再見胡雨薇,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下台階。
高寒再也不說話,黃珊也不再刺激他。兩人躺在床上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高寒的眼前浮現出在招聘現場上的情景。他見到胡雨薇時,眼睛裡一定流露出了一種可遇不可求的目光,而這目光一定被胡雨薇捕捉到。胡雨薇後來的主動投懷送抱,也一定是獲知了高寒所有的情況。她利用他的目光,瞄準了高寒的心。現在,真相大白,胡雨薇接近他,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膨脹的私語,為自己爭取更大的生存空間。
高寒的胸口發悶,呼吸很沉重。在長吁短歎中,他進入了沉重的夢鄉。
第二天上班後,高寒一直悶悶不樂。在他的心裡,胡雨薇始終是一朵燦爛的鮮花,色彩斑斕,氣味芬芳,沁人心脾。可一夜間,一場風雨,花瓣凋零。一瓣瓣凋零的花瓣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匕首,不斷地刺傷他的心靈。他沮喪,他失落,他疼痛。他雖然佔有了胡雨薇的身體,但卻鑽進了一個人為的圈套,他為受到的欺騙而心痛不已,他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挫傷。失意中,他想撥打胡雨薇的電話。他剛剛掏出手機,忽然改變了主意。他不知道,他撥通電話後給說些什麼。他想問問那些話是否胡雨薇的真心話,可小孩子都能判斷出,胡雨薇說的有鼻子有眼,一定早有預謀。他不想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張峰進來了。張峰喜上眉梢,進來後就對高寒說:「我馬上就要到蓮花縣去。」
「一個人嗎?」高寒問道。
「黃書記要派人過去,被我婉言謝絕了。我只要你一個人陪我過去。」
「合適嗎?」高寒問道。
「組織部長送縣委書記走馬上任理所當然,有什麼不合適的。」張峰說。
「可別亂說,我離部長差遠呢,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高寒自嘲道。
張峰知道高寒在謙虛,沒接他的話,壓低了聲音說:「不是說要把你那位弄到蓮花縣嗎?等我穩定下來之後,你就把她送過去。」
高寒知道張峰說的是胡雨薇,尷尬地笑笑,說:「計劃趕不上變化。」
「怎麼了,你改變主意了?」
「主意倒是沒改變,只是程序發生了變化。她的病奇跡般地痊癒了,不,也不是痊癒,是臨時沒什麼危險。這樣說吧,她去還是要去的,不過你得給她安排個工作,入編的,到時候再說吧。」
張峰見高寒閃爍其詞,就問道:「她捨得離開北原市?」
「我想她會捨得。在這裡,她只是個臨時被招聘的老師,而在你那裡,她能烏鴉變鳳凰。」高寒解釋說。
「你捨得?你把她放在我那兒,你放心?留在這裡是怕太招眼吧。」張峰開玩笑說。
這話本身不妥當,可熟人說話不避諱。他們是官場上的親密戰友,什麼話都能說,什麼事都敢做。高寒無奈地笑笑,說:「既然送她走,就沒什麼捨得不捨得。也許,她這一去,我們就再難見面了。」
看到高寒一臉的無奈,張峰似乎明白了什麼。
秋季的午後,對於常人來說可午睡可不午睡,但對於胡雨薇來說,午睡是必修課。她的心臟承受不了這麼長的時間,每隔幾個小時必須得到適當的消息,否則就會心慌,心臟病隨時就可能發作。
胡雨薇剛剛躺下,放在床頭的手機就發出了音樂的響聲。這部手機是高寒買給她的,她看到了手機就看到了高寒。她拿起手機看看號碼,是高寒打來的。
要在往日,她接到高寒的電話就會喜不自禁。高寒是她的希望,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兩天接不到高寒的電話,就會在心裡埋怨他。可是,今天這個電話她卻不想接聽。她知道這個電話可能與黃珊昨晚上的拜訪有關,高寒一定會質問她,為什麼在黃珊面前胡言亂語。
她不想接,可如果她不接,會加深高寒對她的誤會。她不想叫高寒誤會她,所以她必須接聽。她知道黃珊已經向高寒匯報了她所說的一切,所以她必須先發制人。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當場只有她和黃珊兩人在場,沒有旁證,高寒也無從考證。既然無從考證,胡雨薇就能胡言亂語,以假亂真。
胡雨薇調整了面部表情,摁下接聽鍵就說:「寒哥,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你老婆昨晚來過了,她威脅我要唆使人綁架我,還要我的命。我昨晚一晚上都沒睡好,我好害怕。」
「你真的害怕嗎?」高寒冷靜地問道。
「人家一個女孩子,在這裡無依無靠的,她要是再對我下毒手,我怎麼會不怕呢?」胡雨薇聲音顫抖,似乎真的很害怕。
「你打算怎麼辦呢?她的身份特殊,我又是上門女婿,對她也無可奈何。」高寒說。
「後來她見我態度堅決,威脅不成,就又想收買我。」胡雨薇說。
「她想怎麼收買你?」高寒知道胡雨薇下面要說什麼,但還是故意問道。
「她說如果我離開你,就給我三十萬,還給我安排工作。」
「你怎麼想的。」
「我還能怎麼想,我嘴上說不害怕,心裡怕急了。萬一把她惹急了,她真的雇凶整治我,殺我就像踩死一隻螞蟻,所以我就答應她了,但我還是你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要不是黃珊拿出了證據,高寒還真的相信了胡雨薇。曾經貌似的真情,高寒不能不相信他的多情的雨薇。可是,有錄音筆裡那長長的一段話已是鐵證,高寒不會再相信胡雨薇了。
顯而易見,高寒中了胡雨薇的圈套。他想掛斷電話,從此不再搭理這個城府太深的小姑娘,可他清楚,既然胡雨薇已經處心積慮,就不會叫他全身而退。
高寒裝作無奈地說:「她昨天回去時這樣對我說的,她說你要三十萬,另外還想進財政編制。我想好了,我不能對不起你,對於你的要求我會全力以赴滿足你。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先給你安排工作,當然是納入財政編制。至於錢的事,等你的工作安排好之後,我會想辦法的。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是為了錢,但是我還是要為你考慮。你雖然遠離了我,但也遠離了黃珊,她想報復你,也就不那麼容易了。」
胡雨薇沒想到高寒答應的如此爽快,就急切地問道:「寒哥,你打算把我安排在什麼單位?」
高寒沉默片刻,說:「市裡最近財政關係凍結,不好安排,我先把你安排在郊縣——蓮花縣。你先到那裡上班,等到適合的機會,我會把你調回來的。」
高寒以為胡雨薇會未必肯到鄉下去,可胡雨薇聽完之後,興奮地說:「寒哥我聽你的,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就是把我安排到山溝溝,我也不會有怨言的。寒哥,你真好。」說著,給高寒一個飛吻。
飛吻響亮,可是,高寒已經感受不到胡雨薇飛吻的快意了。雖然談不上憎恨,但他已經開始討厭這個年齡不大的姑娘了。
獵人套了一隻狐狸,狐狸對獵人說,她要和他好,不求代價,天長地久,可太陽還沒落山,狐狸就露出了本來猙獰的面目,給獵人設好了一個圈套,獵人識破狐狸精的詭計後會怎麼想。高寒多情,但腦子未殘,不扣動扳機,但肯定會趕走狐狸。
下午下班後,高寒沒有馬上離開,他上了QQ號碼。他很想找人說說話,通過聊天發洩內心的苦悶。潛意識裡,他希望在上面看到胡雨薇。如果胡雨薇主動找他說話,他會和她討論一下關於愛和感情的話題。
人頭閃動,是胡雨薇的留言。
——高寒,我知道黃珊給你說了些什麼,無論她對你說了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說的。我知道我傷害了你,可那都是話趕話激出來的。你能給我安排工作我很感動,我再次表示接受。當然,如果你非要給我三十萬,我也不會不接受,那些都是我應該得到的。
——由於特殊的原因,我必須在社會上尋找靠山才能存活下去,你是我尋找很久才得到的理想的目標。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沒有人會為了所謂純潔的愛甘心情願做一個男人的情人。
這些話就像一塊重重的石塊,突然間壓在了高寒的胸口,壓得高寒喘不過氣來。一陣窒息之後,高寒想哭。他不想再對胡雨薇說什麼,更不會說什麼難聽的話,為了曾經的相愛。但是,手指不聽話,還在砸鍵盤上敲下了幾行字。
——胡雨薇,和你相識是我的榮幸,就在我們進入相知的境界時,你在思想上背叛了我。你不必再遮掩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但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只想說一句話:你看看愛字的寫法,它建立在友誼之上。先做朋友愛才可能產生,否則所有一切的山盟海誓都是空中樓閣。
高寒關了電腦,走出了辦公室。開車來到市委門口,看見黃珊站在門口的一側,靠車等著他。黃珊見高寒開車出來,朝他擺擺手,然後自己也上了車。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向黃河南岸駛去。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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