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和周景然並肩往亭子外晃去,遠山和青平等幾個小廝也跟了出來,稍落後半步,呈半圓形散開著,小心的跟在後面。
周景然晃到桃樹下,圍著桃樹轉了一圈,挑剔著不是嫌這一枝粗,就是嫌那一枝太過直白,橫豎沒有看中的,又晃到了另一株桃樹下,一連看了幾株,也沒找到合意的樹枝,程恪搖著折扇,跟著他往前晃著,見哪枝都只說一個「好」字。
周景然仰頭尋找著中意的桃枝,突然從離他不遠的右邊山石後猛然竄出個黑影來,如利箭般衝著周景然射了過來。
程恪比黑影略慢了一絲,縱身躍起,衝著黑影直撲了過去。
遠山和洛川緊跟著程恪撲向黑影,青平、靜安和南海撲到周景然身邊,團團將他圍在了中間。
程恪右手的折扇和黑影手裡的短劍碰到了一處,發出尖銳刺耳的金屬碰擊聲,程恪手裡的折扇瞬間碎開,左手已經從袖子裡順出柄寒光凜凜的短劍來,幾乎是同時刺了出去。
遠山和洛川也撲了過來,揮著長劍直刺過去,彷彿只是眨眼間,黑影身上就多了幾個血洞,喘息著委頓在地,片刻功夫就沒了聲息。
周景然臉色鐵青,往屍體旁走了過來,程恪伸手攔住了他,推著他離開了兩步。
遠山和洛川用長劍熟捻的劃開挑去黑影的衣服,用劍尖撥動著,一寸寸仔細查看著,然後用腳把屍體踢翻過去,把背後也仔細查看了一遍,轉頭看著程恪和周景然,低聲稟報道:
「很乾淨,死士。」
程恪點了點頭,回身看著周景然,低聲說道:
「又是這種圈養的死士,極難查出。」
周景然緊緊攥著手裡的折扇,眼神狠利的盯著寸縷不著的伏在地上的屍體,聲音冷冽的低低的說道:
「查?還用查?除了那個蠢貨,誰還能養出這樣的蠢貨?」
周景然眼角抽動著暴怒起來,猛的將手裡的折扇砸向地上的屍體,壓抑著聲音,低低的吼道:
「他還不放心還不放心非得我死了?啊?畜生人渣」
程恪的臉色也晦暗下來,伸手抓住周景然的肩膀,護著他往後退了兩步,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
「埋了?」
「呸剁碎餵狗」
周景然惡狠狠的咆哮著,程恪輕輕咳了一聲,揮手示意著遠山和洛川,遠山和洛川無奈的對視了一眼,只好揮著長劍分解起屍體來。
程恪推著周景然往亭子裡走去,
「別看了,咱們回去吧。」
周景然的暴怒漸漸消去,垂著頭,滿身寥落的和程恪並肩往亭子裡走去,程恪轉頭看著他,想了想,輕聲安慰道:
「你也想開些,這個唉,想開些吧,總會好起來的。」
周景然垂著頭,悶悶的往前走著,也不接話,半晌,頓住腳步,轉頭看著程恪,強笑著說道:
「你說,我要是出家做了和尚,他是不是就能放心了?就能放過我了?」
程恪挑著眉頭苦笑起來,
「做和尚?虧你想得出,你要是想做和尚,我陪你去。」
周景然笑了起來,輕輕捶了捶程恪的肩膀,兩人一起並肩進了亭子。
古蕭臉色蒼白著,昆河護衛著他,見程恪和周景然進了亭子,才和青平、南海一起,退到亭子周邊警戒著。
程恪怔了怔,笑著上前拍了拍古蕭的肩膀,輕鬆的說道:
「嚇著了?沒事,一個小毛賊,大概是看中了你周大哥帽子上的那塊玉,不知死活的撲過來搶,沒事了,算不得事。」
古蕭驚恐著疑惑著點了點頭,周景然笑盈盈的上前,敲了敲古蕭的額頭,笑著說道:
「一個小毛賊就把你嚇成這樣了?真是個孩子,好了,聽你恪表哥的,沒事了,咱們回去吧,讓個小人壞了興致。」
三人出了亭子,在幾個小廝的拱衛下,往山下走去,進了靈應寺院子,周景然落後半步,微微示意著程恪,程恪會意,吩咐了小廝長隨收拾東西回去,拉了古蕭,往旁邊站了站,笑著說道:
「蕭弟,今天這事,回去就不要和夫人、老夫人說了,這樣的小事,用不著驚動她們。」
古蕭遲疑著,仰頭看著程恪,低聲說道:
「可是,死了人……」
「萬事有我呢,你放心,你只記著,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別跟人提起就是了。」
周景然踱著步過來,拍著古蕭的肩膀,笑著說道:
「咱們男人,要有膽子,有擔當,這樣的小事,說了無非讓兩位夫人多些無謂的擔憂罷了。」
周景然微微彎下腰,態度極親密的俯到古蕭耳邊,低聲說道:
「女人都膽小,你說了這事,把你祖母、母親嚇著了,往後可就再也不放你出來玩了,可千萬不能說」
古蕭重重點著頭答應著,
「嗯我知道了,周大哥放心,我保證不說。」
程恪鬆了口氣,周景然笑容滿面的直起身子,看著程恪眨了眨眼睛。
程恪和周景然看著古蕭進了垂花門,才轉過身,沿著花間小徑,往娑羅館走去。
周景然陰著臉,沉默著走了幾步,轉頭看著程恪說道:
「明天啟程回去吧。」
程恪點了點頭,頓住腳步,抬頭看著前面樹上跳躍歡叫著鳥雀,輕輕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周景然低聲說道:
「我想著,必是京城出了什麼事,咱們路上趕一趕,早點回去吧。」
「嗯。」
周景然點頭贊同著,擰眉仔細思量了片刻,
「也不必太急著趕路,京城有舅舅在,出不了什麼事,看這樣子,若有事,也是好事。」
程恪想了想,輕輕搖著頭笑了起來,
「這倒是,大……咳,」
程恪頓回了後面的,用手掩著嘴咳了起來,周景然斜睇著他,慢吞吞的說道:
「大哥太小氣,明著暗著的好事,不管大小,都得全佔了,少占一星半點,就得暴跳如雷,這必是又有什麼好處沒讓他佔全的。」
程恪笑著只不答話,周景然重重歎著氣,轉頭看著程恪恨恨的說道:
「你這人,什麼都好,就這一樣讓人厭氣,跟舅舅一個模樣,只要跟皇家沾邊的事,一個字也不肯說,你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到底還是小暖暖可人意兒」
程恪惱怒的轉頭瞪著周景然,周景然看著惱怒起來的程恪,哈哈大笑著,悠悠然的往娑羅館走去。
晚上,程恪和周景然到瑞萱堂辭了李老夫人和周夫人,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啟程返回京城,李小暖陪著傷心失望的古雲歡,直忙了幾乎一夜,才收拾妥當古府帶到京城的各色土產禮品,足足裝了十來輛車,凌晨時分,整齊的等在了古府大門外。
程恪止住了要送他們到十里亭的古蕭,執意不讓他遠送,李老夫人也不勉強,領著古蕭送到了大門外,看著程恪和周景然的車隊轉過街角,看不到了,才帶人進去了。
李小暖忙了一夜,心情卻極愉快,打聽著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都去前院送行了,急忙帶著蘭初,雀躍著往後面書樓換書去了,
程恪和周景然在府裡的這些日子,她一趟也沒敢去過書樓,已經書荒了好一陣子了。
李小暖挑了十來本書,和蘭初一人抱了幾本回到松風院,閒適的歪在東廂榻上,享受著這初春的愜意清閒。
李老夫人讓人傳了話,她和古雲歡忙了一夜,都累了,今天就不必到前院理事,也不要過去瑞萱堂請安吃飯了,只好好歇著睡一天。
李小暖換了身半舊薄棉衣褲,吩咐小玉搬了張搖椅放到簷廊下,曬著春日的暖陽,悠閒的看著本書。
古蕭進了院子,沿著抄手遊廊走了過來,李小暖仰著頭,被陽光照得眼睛瞇著,微微皺著眉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眼圈微微有些發青的古蕭,忙示意小丫頭搬了張椅子過來。
古蕭坐到椅子上,接過蘭初遞過來的茶,慢慢喝了幾口,放下杯子,看著李小暖,遲疑著,又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手裡捧著杯子轉來轉去,半晌才轉頭吩咐著正坐在遊廊欄杆旁坐著針線的蘭初:
「你們先下去吧。」
蘭初怔了怔,轉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微微頜首示意著,蘭初忙起身曲了曲膝,帶著小丫頭們退到了後面倒座間。
李小暖放下手裡的書,坐直了身子,關切的看著古蕭問道:
「出了什麼事了?你昨晚上沒睡好?」
古蕭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
「我昨晚上一夜也沒睡著,一閉上眼睛就做惡夢,暖暖,我想了一晚上,我答應過恪表哥和周大哥,不跟人說這事,可我仔細想了好幾遍,恪表哥和周大哥是說不讓我跟老祖宗和母親說,我答應了,他們沒說不讓我跟你說,那我說了,也不算不守信,暖暖你說是不是這樣?」
李小暖有些頭暈的看著繞來繞去的古蕭問道:
「是昨天的發生的事?」
「嗯。」
古蕭重重的點著頭,李小暖微微皺起了眉頭,看著古蕭說道:
「昨天出了事,程恪和周公子不讓你告訴老祖宗和夫人,你答應了,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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