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乖巧的偎依在李老夫人懷裡,沉默著沒有說話,李老夫人重重的歎了幾口氣,聲音低落的說道:
「蕭兒一心要上進,唉,總是好事,是好事,這也不知道這是他的福祉還是……唉,這人的命,誰知道呢古家就剩他一根獨苗,我原本盼著他平平安安、做個富貴閒散人,圖個一輩子舒服自在也就是了,唉咱們家根基淺,靠別人,靠鎮寧侯府,靠汝南王府,誰能靠得住?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李老夫人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著,李小暖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起來,這樣的話,她是要聽得懂,還是該聽不懂呢?
李老夫人沉默下來,半晌,又重重的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順天應時,老祖宗也得學著看開些,這天下的事,不做著試試,誰能知道行還是不行?這人,還是得看命」
李小暖心底微鬆,沉默著靠著李老夫人,對於古蕭,只怕李老夫人自己也是矛盾重重,既知道他資質平庸,可心底處到底還存著一絲昐望,盼著那命,盼著古蕭的富貴榮華命。
晚上,李小暖心事重重的歪在床上,心思總也集中不到書上去。
對於古蕭,周夫人是渴望,李老夫人清楚著、明白著,卻又寄了一線希冀在所謂的命上,唉,這科舉一定是比高考難得多了,古蕭考個貢生大約沒有問題,要中舉,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中舉呢?這中間的玄機和難易,她一無所知。
李小暖翻倒在鬆軟的被子上,把書扔到了一邊,仰頭看著繡著凌宵枝蔓的帳頂,呆呆的出了神。
隔了幾天,林先生收拾了行李,辭了行回去了,古蕭彷彿一下子長大了,也沉穩起來,話也少了許多,幾乎每天唸書念到很晚,周夫人滿臉掩飾不住的驕傲和喜色,李老夫人猶豫著,沉默了下來,只吩咐瑞萱堂小廚房,每天變著花樣做著湯水點心送到外書房和梧桐院。
李小暖更加沉默靜謐起來,每天除了在松風院做針線,就是到瑞萱堂抄經,整理那些舊帳冊子,空了,就在後面園子裡養花種樹。
空閒的時候多了,書看得也越快了起來,外書房的書,她願意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李小暖找了機會,藉著看人理書,去了趟藏書樓,取了幾本書回來,婆子稟報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沉默了半晌,輕輕歎息著,吩咐婆子由她取著看去,李小暖隔個十天半月的去一趟藏書樓,還書借書。
古雲姍出嫁後,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壓到了古雲歡頭上,古雲歡強耐著性子管了大半個月,就煩躁起來,婆子回事,一言不對,就能惹得她大雷霆,一時間,管事婆子們苦惱著人人自危起來。
古雲歡更加苦惱,這多如牛毛的煩瑣事,沒完沒了,要管到什麼時候是個頭?推吧,古雲姍出嫁了,老祖宗年紀大了,已經好多年不管家務了,母親,唉,以往在京城的時候,母親每天早起晚睡,管家理事,件件妥當,可如今心緒不寧,精神竟是一天不如一天,比她更懶怠理會這些煩瑣家務,推給母親,到底不忍心。
小暖?古雲歡挑著眉梢得意起來,小暖最合適不過,反正……她管了最合適不過
隔天,古雲歡找了機會,纏著李老夫人,只說自己一個人管事,實在顧不過來,一定要小暖過去幫襯一二,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仔細想了想,慢慢點了點頭,笑盈盈的說道:
「也好,小暖雖說還小些,可也該學著管家理事了,要不過兩年,等你出了嫁,蕭兒又不到成親的年紀,還不能娶個媳婦進門,家裡豈不是立時亂了套了?讓小暖先跟你學著,等你出嫁了,小暖就能接著管上兩年,等蕭兒媳婦進門,也就能接上了。」
古雲歡眼睛亮亮的,羞澀著高興著,笑顏如花。
李老夫人愛憐的拍了拍古雲歡的肩,笑著說道:
「這事,還得和你母親商量了才行,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
隔天,李老夫人和周夫人說了,周夫人並不在意這事,立即就答應了。
李老夫人叫了李小暖,囑咐了她幾句,就吩咐她從第二天起,每天和古雲歡一起到翠薇廳學著管家理事去。
李小暖苦惱萬分,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推辭掉,她這樣的身份處境,凡事都要萬分低調著才好,哪裡能在這府指手劃腳、管家理事的?周夫人想不到這個,難道李老夫人也想不到不成?
晚上,李小暖沐浴洗漱了,只留了冬末和蘭初,苦惱的說了李老夫人的吩咐,冬末高高挑著眉頭,一時呆怔住了,蘭初飛快的眨了幾下眼睛,想了想,笑著說道:
「我倒覺得是好事呢」
「什麼好事?這中間哪有好事?」
李小暖鬱悶的說道,冬末恍過神來,想了想,看著蘭初點著頭說道:
「蘭初說得對,也不見得就真難做到哪裡去。」
李小暖想了想,看著兩人沒再說話,冬末側著身子坐到床沿上,李小暖示意蘭初坐到床前圓凳上,蘭初看了看冬末,又轉頭看著李小暖說道:
「姑娘,你想想,大家的姑娘,稍大些,除了學些針線廚藝,最要緊的,就是要學會管家理事,這一年三節,婚喪嫁娶,長幼嫡庶的,中間多少講究、多少規矩呢若不跟著學個三年五年的,哪裡弄得清楚?姑娘趁著這會兒,多學些東西,往後,不管嫁到什麼樣的人家,也都能應付得來了。」
李小暖哀歎著往後倒去,用手掩著臉說道:
「我哪裡管得了往後,我只想著明天,想著後天,想著接了這差使,往後得有多少煩難、多少難為、多少閒氣生」
冬末笑著看著李小暖說道:
「姑娘就算不管這差使,也一樣有那些煩難、難為和閒氣生著」
李小暖坐直身子,看著冬末,認真的說道:
「冬末姐姐,我現在,至少,沒生過什麼閒氣,若是接了這差使,就是再豁達,想得再明白,可當在事中,這口閒氣總是要生一生,煩難些,苦些累些,清苦些,我都不在乎,可就是不願意惹閒氣」
「姑娘再怎麼說,老祖宗已經吩咐下來了,姑娘也沒法子了不是?」
冬末攤著手說道,李小暖窒了窒,苦著臉,肩膀聳拉了下來,
「那姑娘就別多歎氣了,有這精神,還是好好打點打點哪能少生點閒氣吧。」
李小暖垂著頭,無力的點了幾下頭,
「冬末姐姐你說的對,我今天累了,明天再打點吧。」
冬末抿嘴笑了起來,斜睇著李小暖,笑盈盈的打趣道:
「姑娘在這兒煩惱,我看哪,那些個以為大小姐出了嫁,往後就能偷奸耍滑的,還會兒才該煩惱著呢」
蘭初贊同的點著頭,想了想,低聲說道:
「姑娘可要留心些周嬤嬤,凡事小心,別讓她抓了把柄去。」
李小暖皺著眉頭,重重的歎了口氣,周嬤嬤這事,真是一路無妄之災到現在,冬末臉上微微掠過絲懊惱,李小暖歪著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
「蘭初說的是,凡事多小心些總不為過,周嬤嬤跟咱們院子,八字犯沖,也是沒法子的事,往後,能解便解,不能解就隨她去,咱們雖說不能怎麼著她,可她也沒法子怎麼著咱們不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冬末點了點頭,蘭初彷彿想起了什麼,輕輕吐了吐舌頭,李小暖伸著胳膊倒在床上,又歎了口氣,
「好了,我今天不想看書了,我要睡了,唉」
冬末和蘭初笑著起身,侍候著李小暖睡好,仔細蓋了被子,放下帳子,吹熄了燈,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李小暖閉著眼睛,聽著兩人出去了,才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帳子頂,怔怔的想出了神。
她到這個世間,彷彿一眨眼,已經四年過去了,小暖十歲了,再過六七年,最多七八年,她就得嫁為**,然後過個一年兩年的,就要為人母了,她要為**,為人母了
李小暖莫名的有些激動起來,她曾經那麼努力的想要為**、為人母,唉,到這裡,就是要補償她這個的麼?
李小暖眼睛亮閃微笑起來,她要好好打算打算,好好想想要嫁個什麼樣的人,不要顯貴,顯貴之家她攀不上,那顯貴的日子也非她所願,不要太富貴,錢不是越多越好,夠用就是最好
這個世間,嫁人就是嫁給那個家,嗯,要找個和睦溫暖的人家,婆婆要慈愛,公公要大智若愚,要會裝糊塗,有小姑小叔子也行,不過一定要可愛,丈夫嘛,一定要忠厚,但不能傻,要專一,要知道疼人…….
李小暖興奮的盤算著,就嫁在這上裡鎮好了,她喜歡這裡,靜謐富足的水鄉小鎮,如畫中一般美麗著。
在這樣的鎮子裡,做一個美麗溫婉的妻子,李小暖滿足的瞇起了眼睛,嗯,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