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地向北進發,伊莎現在就坐在隨駕的車裡,皇上出遊的隊伍實為壯觀,齊整列隊了差不多一里地。伊莎抱著貝勒爺送她的銀薰球,心裡一陣抱怨。自從小年夜之後,兩人的時間一直都錯開,臨走之前連個道別的機會都沒有。伊莎鬱悶地將腦袋擱到膝蓋上,原本以為年三十或者初一的時候能見上一面,哪怕不說話也行,可老天就是沒給這樣的機會。今晨出發前,還是上次那個送畫軸的小太監,匆匆忙忙塞了一封書信過來。還沒來得及打開,外面就傳來了集合的號角聲。伊莎摸了摸懷中的信封,瞥了一眼旁邊安然入睡的金盞,猶豫著要不要拿出來看。
一種做賊的心理越發強烈,伊莎輕輕地把車窗簾子掀開一角,想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卻看見三阿哥帥氣地躍然於馬上。伊莎還是頭一次見他這副摸樣,策馬揚鞭,英氣勃勃,一掃平時冷冰冰的印象。三阿哥似乎注意到伊莎的視線,突然側過頭對她得意一笑,伊莎嚇得趕緊放了簾子,轉過頭來正巧對上金盞戲謔的眼神。
「三阿哥以前可是狩獵高手。」
伊莎低垂了頭,是不是高手關我什麼事情。嗯?金盞似乎話中有話,伊莎歪著頭問道:「你的意思是他現在不是高手?」
金盞見伊莎來了興趣,便壓低聲音道:「三阿哥曾經為救皇上受過重傷,差點就……」金盞做了一個升天的表情,然後接著道:「據說性子都變了,就像現在這樣,不苟言笑。」
伊莎嘻嘻一笑,的確是天下人都負了他似的。
金盞見她這麼開心,八卦精神立即提上,「伊莎姐姐,我見你最近開朗了不少,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兒瞞著我們姐妹呀?」
伊莎一愣立即搖搖頭,「哪裡有什麼事情瞞著你們,不過是過年的時候得了不少封賞,心裡自然高興。」
金盞看了一眼她腳邊的銀薰球,笑得更是曖昧,「大家都說寧貝勒爺跟你走得挺近,但是我覺得六阿哥和三阿哥好像跟你關係都不錯,說說,你到底喜歡誰?」
伊莎淺笑不語,心裡卻是七上八下,最近自己的風頭的確過勝,這樣下去遲早有天會出事。雖說如今皇上還有各位娘娘對自己是不錯,但是難保沒有一天會起什麼變化。看來以後她要處處小心,於是收了笑意道:「你可別這樣說,各位大人只不過看得起我,願意過來跟我說幾句。我若是因此就覺得自己入了哪位大人的眼,那可真是厚顏。」
金盞不過是個心無城府的小女孩,她托著腮,歎了口氣道:「你多好呀,可以和這麼多位大人說上話。如果是我,只盼著哪位大人將我求了去,帶出宮,就謝天謝地了。」
伊莎笑道:「原來你這麼想嫁?」
金盞的語氣卻是越發沉重,「這總比等到滿二十五歲放出宮強,那個時候我都年紀那麼大了,一輩子……唉…….」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馬車吱呀吱呀的聲音,伊莎忍不住掀起簾子,愣愣地看著外面的雪景。路旁的樹木掛滿了冰雪,極目望去一片亮白,偶爾會有小動物一閃而過,這讓她想起以前看過某部電影的場景。
終於到了紮營的地方,伊莎全副武裝地下馬車,可走下來時她還是凍得發抖,於是趕緊跟著金盞入了營帳。一進帳篷,暖流撲面而來,伊莎將包袱丟在一旁,箭步衝到熏籠旁邊烤手。李玉見她冷成這樣,還算沒有發作,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早點把東西歸置好就安歇吧。」兩人垂頭應下,金盞便立即開始收拾包袱。帝王出行帶的東西自然是一應俱全,歸置到一半,一個小太監提了個食盒在門口通報。伊莎應聲迎了出去,小太監將食盒遞了過來道:「今兒剛紮營,什麼都還亂糟糟的,李總管說今晚先將就吃些點心吧。」
伊莎點點頭,「知道了,你也趕緊忙去吧。」
回到營帳,伊莎將食盒放在了桌上對金盞說:「如果餓了,這裡有點心。今晚也只能吃這個了。」
金盞笑歎:「只要那些大人,阿哥們能吃上熱飯,咱們吃什麼是不打緊的。」
伊莎也自我安慰道:「好歹這裡還有銅壺,可以燒些熱水,做完了手頭的事情,咱們泡壺奶茶。」
兩人又分頭忙了起來,不多會兒,帳外又響起通報聲,兩人疑惑地停下來,伊莎再一次出了營帳。又一個提了食盒的小太監,見到伊莎便咧嘴一笑,「這是三阿哥派奴才送過來的。」說著,他將食盒塞到伊莎手中就走了。
伊莎進退兩難地站在帳外,金盞在裡頭早就聽到了聲音,掀了簾子將伊莎拉了回來,「先頭還不是一直叫冷,站在門外小心生病。」接著她眼神揶揄地接過食盒,迫不及待地大打看一下,驚異地哇了一聲。熱騰騰的雲耳雞粥,醬牛肉,八寶菜,四色小菜,紅紅綠綠的,色香味全。
「沒想到在這裡還能有這樣的吃食,伊莎姐……」金盞興奮地抬起頭,卻見伊莎皺眉的神情,不禁滯了聲。
伊莎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扯了扯嘴角,「沒事,吃吧。」心中暗自腹誹:這三阿哥,這是鬧哪樣啊?!
待到一切終於安靜下來,身邊的金盞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伊莎卻依然睜大了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帳頂難以入眠。三阿哥的執著讓她難以理解,如此明目張膽的關心方式也好像不是他的一貫作風。突然想起來貝勒爺給她的信,今天忙了一天都沒時間看呢。於是披了件衣服爬起來,藉著炭爐的火光細細研讀。其實也就是一些好好照顧自己的平常話,伊莎心中卻已是一片暖意,反覆看了兩次後仔細收好,又在炭爐中加了片麝香,枕著暖香漸漸入睡。
第二天一早醒來,竟朦朦朧朧聽到鳥叫聲。伊莎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將自己裡裡外外包裹了幾層。好像是穿幾件衣服比穿一件厚的衣服要保暖,伊莎胡思亂想著,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到這麼冷的地方。出了營帳,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冷,雪後的空氣格外清新,伊莎踩著厚厚的積雪,一步一個腳印地向乾隆的營帳走去。
進了營帳後才知,皇上一早就去騎馬了。伊莎微微一笑,五十歲的年紀還能有這樣的活力,難怪能活到八十九歲。眾人有序地忙忙碌碌,安定地做著各自手頭的工作。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幾個奴才嚷著,「不好了……」
「太醫呢?!」
「快點!這邊!」
帳子裡的人皆是一驚,紛紛衝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