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爺見伊莎生氣,也知道她無非是心疼自己,可活了這麼久他還從未安慰過一個女性。兩人就這麼僵硬地坐著,沒過多會兒,貝勒爺就敗下陣來,輕道:「我知道你在為我不值。我答應你,會慢慢從中抽身的。」
伊莎見他如此低聲下氣,也馬上收斂了脾氣,苦笑道:「如果真的是這麼簡單就好了。」事實的真相也只有貝勒爺自己心裡最清楚。前福晉出了意外後,他退隱杭州,是得了乾隆的默許。說白了乾隆知道誰是真兇,卻不能給他一個交代,自然也覺得對不住他。可現在伊莎在皇上眼皮底下當差,如今想退出也沒那麼容易。
貝勒爺上前握住伊莎的手道:「我既然認定了你,自然會給你一個安定的環境,這一次,我會把握住自己的幸福。」
伊莎微笑著望入他的眼底,午後的陽光照進屋裡,撒下一片光華,映得整個房間也是暖意融融。屋子裡靜悄悄的,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的滿足,伊莎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冬日正午的陽光,溫暖得將整個人團團包裹。伊莎微瞇著眼睛,靜靜地體會著這份感覺。
「原來我們曾有過這樣的時光。」
伊莎愣了愣,張開眼看去,貝勒爺滿臉洋溢著溫情。「還記得麼,去年在杭州的時候,你帶來了奶茶,就是這樣靜靜地坐在我身邊,跟我說冬天的幸福無非是手中有一杯溫熱的茶。」
伊莎笑歎了出來,回想著這一年過得還真是刺激,從民間進了皇宮,還差點沒命,比她前二十八年的人生都要精彩。
貝勒爺站了起來,伊莎以為他要走,也忙跟著站起身,卻被拉入懷中。伊莎卻有些不習慣地想要掙脫,仍被他扣得緊緊的。
「我們這樣總不是辦法,」貝勒爺歎了口氣道:「我也想給彼此瞭解的時間,可你在宮裡總是瞻前顧後,見上一面已是不易。」
伊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那你有什麼辦法?」
「要想法子先把你弄出宮去。」話一出口,貝勒爺自己也是苦笑,這談何容易。
伊莎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方面感動著貝勒爺的退讓,也許賜婚是最簡單的出宮方式,但是他又說依著自己的想法給彼此相處的時間。另一方面,她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麼法子可以出宮,這又不是在現代,辭職打份報告,然後去人事部做好社保和工作的交接就行。
貝勒爺忽然伸手撫了撫她的眉心,輕道:「沒事,一切有我。」
伊莎這才意識到自己想著想著就緊皺了眉頭,她心不在焉地朝貝勒爺笑笑,思量著自己是不是有點無理取鬧,明知身處什麼樣的環境,還讓他背負如此艱巨的任務。伊莎實在於心不忍,想了一下,試著問道:「是不是賜婚就能出宮?」
貝勒爺想起早上同皇上的那番對話,又不敢說出實情,便顧左右而言他:「現在連你都還沒同意賜婚,我可不能貿然跟皇上提這事兒。」
此時伊莎心中滿滿的都是感動,於是垂下頭道:「如果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什麼時候請皇上賜婚,你自己看著辦。」
貝勒爺直直地看著她,輕道:「什麼條件?」
伊莎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氣道:「我們可以先成婚,但是婚後如果覺得不合適,我們便分開,此後各不相干。」
貝勒爺大驚,「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伊莎滿眼無辜,「如果兩個不相愛的人硬是要綁在一起,你不覺得很殘忍麼?不要為了一段不適合自己的感情而寂寞一生。」
「可是兩個人明明在一起了,卻突然分開,明明曾經愛到身心之中,卻要形同陌路,你不覺得這才是更加的殘忍麼?!」貝勒爺反駁道,「我寧願兩人在婚前因為其他原因而分開。因為休妻或者和離,你有沒有想過兩個朝夕相處的人經受了多少爭吵和淚水才做出這個痛苦的決定?」
伊莎愣住了,她的確是想得太簡單,分開,這是多麼艱難的抉擇。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想踏出著一步。
「所以,不要再提這件事了,我自幼孤寂,即使現在擁有爵位也不過是迷霧雲煙。再苦的境遇我都遇到過,但是這不代表我忍心讓你受這樣的罪。」
伊莎滿心歉疚,「對不起,我錯了,說話不經大腦,你就……」越說越不像話,差點大人有大量都要出來了,貝勒爺打斷道:「沒事,出宮的事情我們從長計議。」
太后的壽辰剛過,眼看著還有一個月就是新年。宮裡本來就是淡如水,深如井的日子,大傢伙兒平常也沒有什麼娛樂,只能盼著哪個節日連帶著熱鬧一下。這過年更是如此,紫禁城裡各宮都在大張旗鼓地掃塵,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了喜氣,忙前跑後的都不覺得累。
伊莎卻是個另類,其實也難怪她會如此,本來就是全家團聚的日子,卻是回去無路。她本來就愛多想,如今各處喜氣洋洋的場面更是引得心裡難受,可也只能強顏歡笑,跟著眾人忙碌。李玉知道她有心事,也沒安排太多的事情給她。伊莎察覺後找了機會跟他道謝,順帶著說自己要補上自己沒做的事情,於是攬下了更多的活兒。她要加倍地努力做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沖淡對家人的思念。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伊莎越發地瘦了,貝勒爺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找了機會跟她說,忙過這陣子找機會帶她出宮散心。
伊莎也意識到再這麼下去自己的身體只會越來越差,不由地想起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身心互動」原理。當內心情緒無法調整的時候,可是調整肢體語言,帶動出自己需要的情緒。伊莎開始試著在沒人時走路蹦蹦跳跳的,哼唱一些快樂的歌曲,做一些顏色鮮艷的點心。今天她特製了一款「西瓜」蛋糕,送去給郎世寧。
每次見到郎世寧心情就會很好,他給人一種祥和溫潤的感覺,一頭整齊的銀髮好似《指環王》中技藝高超的魔法師。此時他笑瞇瞇地看著伊莎從食盒中取出蛋糕,乍眼一看,詫異道:「這個季節哪裡來的西瓜?!」
伊莎捂嘴大笑,「您看清楚,這哪是真的西瓜。」
郎世寧定睛一看,果然,鮮紅色的布丁,下面配上蜜瓜海綿蛋糕,最底下還撒了一層海苔粉。而布丁上的西瓜子,是切成薄片的杏仁。整個蛋糕呈金字塔型,遠遠看去就是一塊惟妙惟肖的西瓜。
「果然是心思巧妙。不知道有沒有我的份呢?」六阿哥忽然插了話進來。
「請了你過來,自然會備下你這份。」伊莎興奮地將甜點一一取出,還奉上勺子,「趕緊來嘗嘗味道,這甜點我靈感突發時隨興做的。不知道味道會不會跟外形一樣出色。」
兩人配合地切下一下塊放入口中,石榴的果香剎那間充溢著所有的感官,淺綠色的蜜瓜最是香而不膩,微微帶了點鹹味的海苔粉同蛋糕的味道相映成趣。這是一種多層次的香甜味,兩人迫不及待地切下第二塊,六阿哥點頭讚道:「好久沒見你做這種既漂亮又好吃的糕點了。」
伊莎笑瞇瞇道:「那以後我會做更多的點心討你們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