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竟然破天荒地微笑著走了過來,「看來這裡有人不歡迎我。」
伊莎立即很狗腿地打哈哈,「怎麼會呢,請還請不來。只是奴婢每次看到您就面部神經失調,麻煩您自動忽略。」
「伊莎是什麼時候來乾清宮奉茶的?」三阿哥忽然轉了個話題。
「好像是今年六月吧。」自從穿越了,伊莎就對日子沒什麼概念。三阿哥聽後笑意竟然更深,看得伊莎直冒黑線,這廝今天是哪根弦搭錯了。
「看來我不在京城的這幾個月錯過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三阿哥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所以弟弟今天特地邀三哥前來共聚。」六阿哥竟然也笑著附和著。
此時伊莎已經是滿腦子漿糊,如果說她和寧貝勒是一夥的話,十二阿哥就是他們的對頭。而十二阿哥同三阿哥交情非同尋常。可現在看來六阿哥和三阿哥也很要好,而她又跟六阿哥關係不錯。這這這……才幾個阿哥就這麼混亂,若再加上皇親,妃嬪,大臣嗷,伊莎不禁撫額,看來她沒有做八卦天後的潛質。
「怎麼?不舒服?」六阿哥關切地問道。
「沒有,沒有,」伊莎笑著擺擺手,「我只是在想你們為什麼還不坐下。難道站著看的月亮更圓?」
兩人笑著入座,伊莎站起來給二位斟酒,「三阿哥,請恕奴婢僭越,原本奴婢幾世修來也不見得有這個福氣,能喝兩位阿哥同桌喝酒。不過既然今天是聚會,奴婢就放肆一回,還請三阿哥不要怪罪。」
三阿哥似笑非笑道,「這些六弟已經跟我說了,我既然來了,就會依你們的規矩,不然你們束手束腳的,也沒什麼意思。」
伊莎手持酒杯笑道,「三阿哥果然是個爽快的人,那麼奴婢先敬您一杯。」
六阿哥接口道,「你不用一直奴婢奴婢的。」
伊莎乾了一杯酒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三阿哥轉頭對六阿哥道,「她對你一直這麼肆無忌憚?」
「還好吧,」六阿哥看了一眼伊莎,「人前她可規矩得緊。」
「好了,好了,」郎世寧終於按捺不住出來說話,「今夜我們喝酒賞月,其他的世俗規矩咱們暫時拋到一邊。」
「那就先行個酒令,大家覺得怎麼樣?」六阿哥提議道。
伊莎挫敗地垂下頭,又是行酒令,文盲真可悲。於是小聲嘟囔著,「三阿哥,你知道我對這些詩詞就不在行,要麼在一旁先學著,如何?」
郎世寧奇道,「我見你最近都有在練字,難道詩詞方面都沒什麼長進嗎?」
「您也知道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我只不過學了幾句有名的應景,跟你們玩,我怎麼玩得過。」
六阿哥笑道,「那你到是說說看學了哪幾句。」
伊莎不好意思地說:「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然後一片安靜。六阿哥忍不住出聲,「不會就這麼一句吧。」
「就記住這麼一句,」伊莎低垂著頭,忽然她有兩眼放光地抬頭,「但是這首詞的意思我明白,而且有些不同的見解。」
三阿哥喝了口酒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不同見解。」
「這首詞是作者弔念過世妻子的作品。教我的先生說,當時作者有遠大的抱負,但是政治上又恨不得意,才能無法施展,有了消極避世的念頭。但是我覺得這首詞寫得卻對生活充滿了熱愛,他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果然是看透了塵世,他明白人生很多時候都是輸在了太天真。不要以為發過的誓言,簽了字的契約就能成為永遠。還是不要一廂情願,因為世事太無常,平常心態,懂得適時開解自己才好。」
「伊莎姑娘說的如此輕鬆是因為自己還沒有思念的人吧?」三阿哥又喝了一口酒,淡淡道。
伊莎笑道:「不,我有。每個人都有自己思念的人——父母,朋友,愛人。但是我不會為愛望穿秋水,這只會讓自己抑鬱。即使我現在的生活就只有這麼小小的一塊四方天空,也不要覺得委屈了自己。因為人生在世,注定要受很多委屈,要讓自己活得精彩,就不能太在乎委屈,不能讓委屈擾亂生活。我知道自己還做不到一笑了之,但是我會學著轉化情緒,學會隱忍。」
郎世寧微笑著搖搖頭,「想不到你年紀這麼輕就看得這麼通透。雖然宮裡的日子可能苦多過於樂,但是能有這樣的心態,你是快樂的。」
六阿哥也贊同道:「伊莎曾經跟我說過,要活在當下。當時聽後,深深體會了一番,已經覺得身心回歸自然。今天一席話,更是讓人透徹不少。」
伊莎笑道,「最近我又想起一句話,人生只有三天。活在昨天的迷惑,活在明天的期待,活在今天的踏實。所以我的人生就是現在,每一刻都是個新的開始。我不在糾結為什麼在這深宮之中,不在哀悼自己的過往,將每一天過好,生活就很美妙。我的心乘著風的翅膀飛向廣闊無邊的天空,我在為自己活著,我就感覺沒有那麼累了。」
「妙哉,妙哉,」三阿哥拍手道,「果然灑脫。」
伊莎笑著搖了搖頭,「只是心裡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我這人善變,也許過幾天又會推翻自己的理論,以後說出來可別笑話我。」
郎世寧道:「我卻覺得你的人生經歷比我還豐富,而且女子的內心很敏感,你的感悟就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嘿,連你也取笑我,」伊莎佯裝要走,「你們繼續玩你們的酒令,我這不懂詩詞的敏感女子就不參加了。」
六阿哥趕忙道,「你去哪兒?要麼我們不行酒令了。」
伊莎笑眼如新月,「我進去取琴,給你們伴奏不是更有氣氛?」
進了如意館,從琴架上隨意挑了一枚古琴,回到院子時他們三人行令對對,說得正歡。伊莎將古琴擺在了石桌上,稍稍閉眼,深吸一口氣後輕輕撥動琴弦。
如泉水般紓緩悅耳的音符流淌在空氣之中,又好似冬日雪地中的一窩溫泉,悠閒舒適。泉水緩緩漫流,滴滴清脆如呢喃細語。潔淨的琴聲,波光皎潔的月光,微風和煦的初秋,每個人似乎都覺得回到靜好的時光,回憶起最初的模樣,這一切似乎都沒有因為時光而改變,每個音符下,都埋藏著一顆悸動的心靈。
琴音緩緩落下,幾個人都默契地沒有開口,默默地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之中。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四人皆是一驚,紛紛站起身來行禮,「給皇阿瑪請安!」「奴婢,臣給皇上請安!」
伊莎惴惴不安道,「啟稟皇上,此曲名為《卡農》,是我家鄉的音樂小調。」
乾隆淡然地點點頭,「朕還是頭一次聽你彈琴,想不到彈得還不錯。」說完,他領著一隊奴才轉身離去,伊莎看著他寂寥的背影心裡忍不住傷感。
六阿哥走到伊莎身邊輕道,「我看皇阿瑪對你更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