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月,還是沒有積德的任何消息。伊莎有些沉不住氣了,怕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轉念一想,人家武功高強,而且輕功這麼好,打不過還可以跑呀。結果晚飯時還是忍不住有意無意地問了沈娘有關於積德的情況。沈娘似乎也不是太清楚,想了半天說積德向來沒有都是突然到訪,沒什麼規律可循,更沒有聯繫方法。
垂頭喪氣的伊莎回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晚上,心煩意亂地到天亮才合上眼。沒睡多久,沈娘就過來敲她的房門。打著呵欠開了門後,沈娘笑著遞上了一個包袱,說是早上在門口看到的,上面寫了她的名字。
回屋解開包袱,裡面竟放著不少銀票。伊莎納了悶,這些東西應該是積德送來的,因為除了他沒有別人知道她在這裡。但是既然來了,又為什麼不進來?翻了翻包袱中的其他東西,是一些普通婦女的衣裳,竟然還有一件男裝?!中間還夾著張紙條,上面就寫了一個字:走。
伊莎輕撫太陽穴,茫然地看著桌上這些東西。應該是出了些事情,讓他沒有時間或者無法親自將這些東西送到她手中。那麼她是不是應該盡早離開?去哪裡?如果貿然回杭州找他肯定會給他帶去麻煩把?伊莎煩躁地在屋裡坐了半晌,直到肚子大聲抗議時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正午。
出了屋往灶房走,伊莎這時才發現天氣異常悶熱。看這天,應該快下雨了。伊莎心想,反正無論如何要跟沈娘打了招呼才能上路。
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便落了下來,打在屋簷上吧嗒吧嗒響。站在房門前放眼望去,天邊突現一條如長龍搬亮閃閃的閃電,隨即轟的一聲巨響,天地之間形成一片密集的雨簾。
本以為這只是一場雷陣雨,沒想到這大雨瓢潑竟下到了晚上。
沈娘回來時已淋成了落湯雞,伊莎趕緊燒水給她洗澡換衣服。泡在澡盆裡的沈娘長歎短噓道:「如今還好有你,不然我回來一定病上幾日。」
「那你沒有子女麼?」伊莎從來也沒聽過沈娘的家事,沈娘從來也不提,伊莎也覺得沒必要刨根問底的。
沈娘搖搖頭,一副不願提起的樣子,最後她只說了句,如果沒有積德大俠,恐怕我也隨他們去了。看她如此難過,伊莎的心也沉重了起來。兩人各自沉浸在悲傷之中時,門口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請問有人在麼?」
伊莎出了屋子,只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口,趕車的站在籬笆前張望著。他見到伊莎便抹了一把臉上雨水道:「這位姑娘,打擾了!不知道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們在這裡住一宿。我與我家公子趕了一天的路,不想遇此大雨,路上坑坑窪窪的,現在天這麼黑,實在沒法繼續往前走了。」
伊莎見他的打扮和馬車,不像是什麼不三不四人家的,想了想還是要徵詢沈娘的意見,便道:「你們稍等,我先去問問長輩的意見。」
進屋把情況和沈娘說了,她點點頭說可以,不過這家裡就她們兩個女人,還是小心些。伊莎拿了兩把油傘出去,交給車伕後就先回屋收拾房間。等她轉身時,那車伕和公子已經進了屋,公子剛想行禮以表感謝時,伊莎驚叫:「雲夕,怎麼是你!」
許雲夕驚訝地抬頭,竟然失了以往的淡然,指著伊莎道:「你怎麼在這裡?!」
噯,如果要解釋自己怎麼會在這裡還真是個難題,伊莎便打了個太極,「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杭州城在通緝你麼?」
什麼?通緝?她只不過燒個鴉片罷了,怎麼會嚴重到這個地步?!伊莎驚異地瞪大了眼,「為什麼通緝我?!」
「白蓮教和天主教在南方起義暴亂,當今聖上大怒,下令徹底剿滅。所有的西方傳教士都被列入徹查範圍,教堂已經被迫關閉。有不少人看到過你進出教堂,而且講得一口流利的洋人語言,官府的人懷疑你是白蓮教的聯絡人員,所以貼了告示緝拿你。」
伊莎完全挺呆愣了,怎麼會這樣?!半天她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概半個月前。」
「那麼Charles怎麼樣了?」
「我離開時聽說會遣送回國。」許雲夕低著頭,沉聲道,「你有什麼打算麼?」
愣了半天,伊莎才說:「我本來是打算去廣州的,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說著,她想起來還沒給他們做晚飯,苦笑了一下道:「你們先坐會兒,我去做些吃的。這裡不比城裡,將就著點吧。」
去了廚房,見沈娘已經做上了飯菜,伊莎上前端了碗盤道:「我來幫忙。」
沈娘默默地加了幾把柴火道:「借宿的人你認識?」
「嗯,」伊莎點點頭,「好久沒見的朋友。」
吃罷了飯,許雲夕依舊一副擔憂的模樣看著伊莎。伊莎強笑著說:「怎麼了?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我還真沒想到自己能做上一回通緝犯。對了,說起來我們好久沒見,幾個月前你說自己去了京城,現在怎麼又在這裡。」
「幾個月前我應邀去了文昌書院參觀。這次回來,要先去族裡的長輩家中拜會一聲,再取寫曲譜的孤本,打算下個月正式到文昌書院授課。」
「原來是這樣,」伊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文昌書院也能請得到許雲夕,看來是頗具規模,難怪周老爺費盡心思要讓周世安入學。
「不如這樣,」許雲夕突然說道:「你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這怎麼行!」伊莎一臉驚異,她可不想再連累任何人。
「你不用擔心,」許雲夕神秘兮兮地小聲說:「我會易容。」
伊莎看著鏡子裡40歲版的自己,吐了吐舌頭。她原本想著所謂的易容術是不是就像電影中貼一張人皮面具。其實僅僅只是膚色的改變和眉筆的勾勒以及髮色的挑染,就呈現出同以往完全不同的外貌。臉型並沒有改變,但是她現在看起來就是個大媽。伊莎對著鏡子左右仔細瞧了瞧,滿意地笑著對許雲夕說:「你還真厲害!」
許雲夕不在意地笑了笑,「這沒什麼。只是現在小道被這場大雨沖得無法前行,我們只能走官道,也就委屈你了。」
「哪裡的的話,是我委屈你們才對,」伊莎頓了一下,抬頭望著許雲夕認真道:「有一些我一直想跟你說。」
許雲夕也莊重地坐了下來,「你說。」
「我有不得以的原因,沒法跟你說我為什麼從周家出來。還有,如果你碰到周家的人,能不能不要透露我的行蹤?」
許雲夕點點頭道:「既然我們準備上京,跟周家的聯繫自然也就斷了。你也知道我幾個月前已經跟王姑娘辭別了,所以你說的事情應該沒有問題。
幾日之後,伊莎便隨著許雲夕北上,在杭州城門口他們果然被守衛的士兵截下盤查。伊莎有些驚慌地看著許雲夕,只見他擺擺手,獨自撩了簾子下車。
許雲夕本是杭州城的名士,達官貴人見了都禮讓三分。守衛見了是他,也和氣地招呼道:「原來是許公子,失敬失敬。」
許雲夕淡漠地點點頭,並取出文昌書院的聘書遞於領頭道:「我此去上京授課,還望官爺們行個方便。」
那領頭看到聘書上「文昌書院」四個字便趕緊將聘書還給許雲夕,笑著說:「我們杭州果然是人傑地靈,我祝許公子桃李滿天下。」說著便大手一揮,示意放行。
許雲夕回到了馬車裡,車子繼續緩緩前行。伊莎剛想送一口氣,只聽有人大喝一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