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許雲夕,伊莎趕緊回屋梳洗。小桃一邊幫她整理,一邊無不羨慕地說,「姑娘好厲害,許少爺來了這麼多次,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呢。」
伊莎詫異地問,「他以前為什麼都不笑?」
「許少爺打小就名揚江南,求他授琴的達官貴人數不勝數,他都不屑一顧,也是出了名的心高氣傲,這讓不少人打了退堂鼓呢。」
回想第一次見到許雲夕時的情形,好像真的是這樣。伊莎也沒時間細想,匆匆趕到店裡,周世煥正鄭重其事地跟掌櫃商量著什麼,見到伊莎進門,便迎上來道:「等會兒貝勒爺會帶一個法國商人過來,你可別失了禮數。」
「貝勒爺?他姓貝?還是姓貝勒?」
周世煥當場黑了臉,無奈道,「貝勒是我大清皇族的世襲封爵,地位僅此於親王和郡王。」
原來是皇親國戚,呵呵,那她ISABELLE也是女王的名字好哇。走神間,一位白色長衫男子走了進來,立刻吸引了所有視線。
周世煥帶頭作揖,低頭恭敬道「貝勒爺。」伊莎見狀趕緊跟著行禮。
「無需多禮。」溫柔舒適的聲音,讓伊莎忍不住抬起頭來打量著這位貝勒爺。二十多歲的樣子,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無不顯示出他良好的修養,親和的笑容讓人難以移開視線。侍衛也只帶了一個,看來不是個講究排場的花花公子。可接下來進來這個人卻讓伊莎滿腦袋的頭髮都豎了起來。
「ALEX!」伊莎驚異地盯著跟著貝勒爺進來的外國人,失口低叫。
「姑娘認識我這位朋友?」貝勒爺看著瞪大了眼的伊莎,轉頭問周世煥,「她就是當日你從西湖邊救回來的姑娘?」
「正是。」周世煥點點頭。「你這位法國商人是你的舊識麼?伊莎。」
望著對方詫異迷茫的眼神,伊莎失望地回神,「可能我認錯人了。」苦笑一聲,眼前的這位這不就是她交往了5年的前男友嗎。只是這打扮,這眼神,分明又是一個陌生人。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Alexander好奇地望著眼前這個女子,用生澀的中文問道。
「你跟我一個朋友長得很像,我剛剛以為你就是他,沒想到你也叫這個名字。」伊莎用流利的法語回答。
「你會說法語?」Alexander非常驚喜,他來中國這麼長時間,驛館的通譯連英語都講得很一般,卻沒想到這家商行裡會有一個法語如此流利的女士。
「會,我從小跟隨父母在法國生活,2年前我獨自回到了中國。」伊莎笑了笑,老天是不是耍她呢,在最不想看到的人中排名第一的前男友,卻在這樣的情景下看到……即使只是一個很像很像的人,就能讓她想起很多很多……
低頭不願意再多說什麼,跟著一行人走到二樓,周世煥笑了,「這丫頭本來挺多話的,今天怎麼成了個悶葫蘆。」伊莎有些不情願地抬頭,怎麼把她說得跟個搞笑小丑似的。
Alexander這次是為法蘭西皇室採辦,難怪會有貝勒爺這樣的人物作陪。Alexander首先挑選了青花瓷,他專選那些白釉器釉面光細平潤無皺紋,似永樂甜白釉面,但迎光透視胎體呈青白色的瓷器。青花色調用色深沉,無漂浮感,但是暈散效果又非常飄逸柔和。此外他又預定了以家族徽章為紋飾的青花盤,碗,杯,等各類小件器物。伊莎看到他拿出的徽章圖感覺似乎很眼熟,回想可能是在盧浮宮或者哪個博物館看到過的吧。接著Alexander開始挑選大件彩器。挑了山水人物、柳下釣魚、八仙過海、山水牧樵、人物樓閣、海水雲龍,三秋三葉,折枝牡丹,花卉蟲碟,丹鳳朝陽,山高水長,歌舞昇平,丹桂飄香,萬花獻瑞等幾十個花樣的不同彩繪瓷器。
Alexander滿意地不斷點頭,他年紀不大,卻經驗老道,有備而來。看來中國的瓷器在歐洲的確是很受歡迎,也難怪凡爾賽宮,楓丹白露裡面這麼房間,幾乎每個房間都有中國瓷器的裝飾品。
生意談得非常順暢,談到最後,伊莎覺得自己的腦細胞快用盡了,Alexander講的雖然也是法語,但是語法卻都是條件式和虛擬式。上學的時候老師有教,但是這兩種時態都是雅語,平常生活中基本沒有用到。所以,這兩個時態的動詞變位她基本上都忘得差不多了。看著伊莎疲憊的神情,周世煥提議由他做東去望月樓。
眾人落座,伊莎有些好奇地東瞅瞅西望望。這個貝勒爺還真有耐性,還以為他走了呢,原來一直都在3樓等著。看來Alexander的確有些來頭。抬眼看看站在貝勒爺身後的侍衛,長得真帥,人高馬大,一臉的嚴峻。
直到桌上擺滿了色香味全的菜餚,伊莎這才戀戀不捨地回神。一言不發地埋頭苦吃,默默聽著3個男人斷斷續續的談話。
「ISA,你可以嘗嘗這種酒,挺好喝的,」Alexander見她一人似乎挺無趣的,開口建議道。
「您也喝得習慣中國的酒麼?」
「我們之間不用說「您」,直接叫我Alex吧,你一眼看到我的時候不就這麼叫的麼?」看著Alex友善的笑容,一種有種久違的暖意在伊莎心中漫延開來。
兩人輕聲說笑,不知不覺中喝下了不少酒。伊莎有些恍惚了,似乎又看到同前男友剛認識不久時的情形,一起去BAR,有時是兩個人,有時叫上一幫朋友,把酒言歡,何其暢快。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勝酒力,自然而然地用一隻手撐著腦袋,慵懶而迷離地看著Alex。Alex也不動聲色地盯著伊莎,直勾勾地,似乎想把她看透。一聲輕咳打斷了兩人之間曖昧的氣息,伊莎倏地回神,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周世煥。
「時辰不早了,大家都早些回去歇息吧。」貝勒爺開了口,眾人便站起身陸續走出望月樓。早就候在一旁的車伕趕忙駕了車過來,同貝勒爺和Alexander辭別之後,伊莎跟著周世煥上了馬車。
車子跑了沒多久,伊莎趕緊掀開簾子叫車伕停車。「對不起,我感覺很悶,車子又顛得難受,可以下去走走麼?」
周世煥點點頭,跟著她一起下了車,伊莎趕忙說,「不用陪我,我認得路。我自己慢慢散步回去。」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周世煥淡淡地回答。
「那好吧。」兩個人默默無語地走了一段路,伊莎卻感覺更悶了,思來想去就起了個話題:「你和貝勒爺以前就認識?」
「10歲那年我被選為他的伴讀。」
「那麼為什麼跟不跟三少爺一樣去考科舉?你不喜歡做官嗎?」
「人各有志。」他依舊這麼不鹹不淡,言簡意賅。伊莎有些氣結,便不再言語。兩人之間再一次陷入沉默。伊莎總感覺有些說不清的鬱悶,揮之不去,自娛自樂地哼唱著小調。
「你唱的是什麼歌?似乎從未聽過。」惜字如金的人竟然開口了。
伊莎有些懶懶地回答「TANT/PIS。」
「當屁?」周世煥停下腳步,皺起眉頭說,「你一個姑娘家,說話怎麼如此粗魯?」
「哎呀,你誤會了,這是法語,這首歌的名字。中文意思是算了。」
「算了?什麼算了?」
其實這首歌是當初跟ALEX分手後,她一個人鬱悶時經常聽的。歎了一口氣,她真的不想解釋太多,說了他也不懂,無奈地聳聳肩,繼續抬腳往前走。
步子尚未邁開,下一秒她便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伊莎的大腦突然間短路,只聽到一個乾澀的聲音輕輕地響起,「為什麼今天遇到那個法國商人你就如此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