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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凶兆,小和樂
雲四兒留意到這件事十分偶然。花花大了,會自己抓東西吃,雲四兒想要些柔軟好咬的蔬菜做給他吃。負責給丞相府送菜的人,跟她聊起種菜心得時,透露了一件怪事給她知道——
有村民在地裡挖出白菜,白菜心裡跑出噁心的蟲子。
「是招蟲害了?」
「不是,幾十條蟲子呢,每一條都像指頭這麼長,哪會是菜蟲子。」
「那怎麼會跑到白菜心裡面?」
「不知道啊……村裡的老人說,這是惡兆。」
雲四兒聽了就笑。「幾條蟲子而已,危言聳聽。」
「呵呵,姑娘說的是。」
可這事兒過去沒多久,雲四兒又聽說,城外村莊旁的小河,無緣無故死了很多魚,死魚順著河流到下游,上游的河水被血色染紅了。
民間時常有類似的傳說,什麼凶兆啦,菩薩發怒啦,大多都是人們自己嚇自己。京城府尹去那個村莊調查過,並未發現異狀,嚴令百姓不得散佈謠言,此事便又不了了之。
有官府壓著,謠言不敢傳到京城裡,但是外面鬧的沸沸揚揚。各種各樣的異相層出不窮,好像真要發生什麼事似的。
直到那天——
「你聽說沒?皇上重病不治,恐怕上頭要變天了。」
「重病?沒聽說啊。」
「誒,你忘了?前年,官府到處張榜,尋名醫為皇上醫治頭疾……」
「過了這麼久了,皇上的病還沒好?」
「好不了。」
「怎麼說?」
「皇上玷污了仙聖娘娘,玉皇大帝發怒啦。」
「切,你胡說八道什麼呀。」
「仙聖娘娘,仙聖娘娘你不知道?」
「越說越離譜了啊,誰是仙聖娘娘?」
「安國侯的女兒,辰妃娘娘。」
「你就扯吧,辰妃娘娘怎麼成仙了?」
「戒空大法師你知道吧?」
「知道啊,雲霧寺的得道高僧。」
「就是戒空法師親自為娘娘斷的命,辰妃原是天上的仙聖娘娘,下凡間是為了回報前世恩情。」
「你說的也玄乎了吧。」
「一開始我也不信啊,可是前幾天,有人在九里坡的墳頭,發現寫在泥土地裡的血書,說玉皇大帝震怒難熄,準備降下天災。結果第二天,城西山下整個村子都被泥石淹沒了。」
「不會吧……」
「現在城外的村子都請巫師做法,可是這天怒非起始於民間,百姓再怎麼禱告也沒用。」
「那怎麼辦?」
「看著吧,很快就要出亂子了。」
如此對話,只是雲四兒就聽過七、八個版本。辰妃是仙聖娘娘,玉皇大帝的寵妃,被皇帝玷污解犯天威……鬼神之說,她向來不信,凡有蹊蹺必是人為,這裡面恐怕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你想查?」阿四問她。
雲四兒搖搖頭。「我在想,花花百歲的時候給他做件什麼樣式的小襖,我的繡工實在太差,還是找店家幫忙好了。」
「我也想送他件禮物。」
「想到送什麼了?」
「沒有。」
「我想要城東門第二間酒樓前面擺攤的老師傅捏的面人兒。」
「禮物是送給花花的。」
「多買一個送我啊,生他的時候我也很辛苦。」
阿四想了想,認真的點頭。的確,很辛苦。
臘月初八,雲笑滿週歲。
莫軒和為抓周禮準備了筆墨紙硯,史書經著,皇甫熠帶來的是玉印木劍,金器如意。銀月國沒有這些規矩,阿四一早就去城東買了兩個面人,小的送給花花,大的送給雲四兒,娘倆還為誰的面人好看打了一架。
中午吃完長壽麵,莫軒和把花花抱到正廳,雲四兒見廳裡擺的那些東西,皺了皺眉。「哪用得著這麼麻煩啊。」筆墨紙硯拿開,史書經著拿開,玉印木劍拿開,金器如意……阿四,這個收起來。
清理乾淨之後,雲四兒從懷裡摸出錠銀子擱在地上,然後往旁邊一站,銀子和娘,二選一。
莫軒和皇甫熠無奈搖頭,把花花放下。結果不用說,小孩子哪會知道銀子的好處,見娘親在前面,直奔著她就去。
「乖兒子,好兒子。」雲四兒親了親寶貝,開心的笑起來。
「當了娘還是這麼孩子氣。」
「她這性子,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雲四兒聽阿大阿二數落她,眉梢一挑,不悅道:「少說廢話,我兒子滿週歲了,你們的禮物呢?」
莫軒和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枚瑩然通透的血玉。
雲四兒一見這東西,眼睛就亮起來。血玉多是塞在死者口中的陪葬品,血液沁入玉中才將其染成紅色,這般通透的血玉得是上千年的稀世之物。看著莫軒和把玉戴在花花脖子上,雲四兒感慨道:「莫丞相,你不清廉吶。」
「一份心意,雲笑喜歡就好。」
「他哪懂什麼喜不喜歡……這玉還是我戴吧,教他玩碎了可虧大了。」
「我再送你更好的。」
「……」阿大深藏不露,原來是貪官之首啊。
皇甫熠的禮物是一把劍,劍比花花的個子還高,漆黑漆黑的,肅然中透著威嚴,跟阿二的氣質倒是相合。
「湛瀘。」同為習武之人,阿四一眼就認出來。
莫軒和意味深長的看了看他。「皇上御賜之物。」
「哎?皇上賞賜的東西可以送人嗎?」雲四兒看著這把劍也喜歡,先不說花花將來用不用得上,單是十大名劍的噱頭就能賣不少銀子……值錢的都是好物啊。
「無妨,雲笑喜歡就好。」
花花……雲四兒看著兒子伸出小手去拿劍,應該是很喜歡的。「不能他喜歡什麼,你就給什麼啊。」
「有何不可?」皇甫熠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雲四兒沒話說了,低頭吩咐兒子。「花花,謝謝爹和叔叔。」
爹是誰,叔叔是誰,兩人心裡很明白。
於是,莫軒和笑著摸摸花花的頭,皇甫熠卻黯然不悅。
雲四兒把雲笑放到地上,他自己在桌子底下鑽來鑽去,玩的挺開心。
「雲笑,過來,讓爹抱抱。」莫軒和應該是故意的。
皇甫熠忍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了。「雲兒,我也要做雲笑的爹。」
「爹哪有想做就做的,你又不是雲笑的爹。」
「軒和也不是。」
「阿大是我夫君嘛,花花當然要喊爹。」雲四兒估計也是存心的,逗著花花說:「我們花花有大爹,有四爹,五爹,是很幸福的孩子哦。」
皇甫熠看著她和莫軒和,再看站在她身邊的阿四,想到那紙休書,自己真的變成了外人……
「花花怎麼還不會叫娘親。」
「再過半年應該就會了。」
雲四兒牽著花花的小胖手,輕輕搖晃。「叫聲娘聽聽,叫嘛,叫嘛,乖兒子,娘把面人兒都給你。」
花花咿咿呀呀的,就是叫不出來。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皇甫熠站起來,也不管他們會不會挽留,直接往外走。他就是這樣,給自己一個妥協的底限,永遠不將驕傲放下……連難過都不需要人同情。
雲四兒看著他孤單的身影,慢悠悠說道:「要是你把王府送給我們花花做禮物,我考慮讓你當個乾爹什麼的……」
「好。」乾脆的答應,他轉回身來,不走了。
「你再考慮考慮吧,這不是小事……」
「不用考慮。」皇甫熠回來,從莫軒和懷裡抱走花花,素來冷峻的面龐露出一抹淺笑。「叫爹。」
「你說叫就叫啊,他都不會說話……還有,你真送啊?」
「送。」
「我要是把你攆出去,你住哪兒?」
「我兒子家。」
他倒是叫的順……
「DA,DA——」花花的小手摸摸他的臉,開心的咯咯笑。「DA——DI——爹爹……」
花花費勁的咬出兩個字,把這屋子裡的人全弄愣了。
「他剛才……叫我……」一向冷靜自持,兵臨城下面不改色的懷遠王,因為一個毛小子喊了一聲爹,激動的聲音都發顫。
短暫的安靜。
莫軒和還有阿四一齊湊了過去,圍著花花費盡心機討好爭寵。
「雲笑,叫爹爹。」
「你們別靠這麼近,嚇壞我兒子。」
「是你的乾兒子,我才是雲笑的爹。」
「我也是,把兒子給我抱。」
「不給,剛才雲笑先喊我爹。」
「雲笑,這兩個男人又凶又壞,你最喜歡我,對不對?」
「莫軒和,少拿你那套對付我兒子。」
「是我的兒子。」
雲四兒目瞪口呆看著三個為爭兒子快打起來的「爹」,就被叫了一聲爹,至於嘛……不就是一聲爹嘛……
「你們都給我安靜」雲四兒忍無可忍的怒吼,衝上前去,把花花搶回來。「堂堂丞相,堂堂王爺,堂堂前任宗主,像小孩兒似的吵架,一個個都不嫌丟人」
三個人認錯,安靜的聽訓。
「不就是喊了一聲爹嘛,想聽的話自己再生一個,讓他天天喊你們啊,我們花花還沒叫我過一聲娘呢。」雲四兒一副瞧不起他們的模樣,冷言厲語。
可是,剛說完,臉色一變,溫柔可親的摟著寶貝兒,轉身走到屋子的另一邊。「乖兒子,娘才是世上對你最好的人,憑什麼先喊他們啊,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他們一點忙都沒幫過。來,叫聲娘聽聽。不叫娘就打屁股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