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第五章
戰楓天把銀子放在桌上，起身走出茶棚。雲四兒愣了一會兒，急忙跟著他出去。
「現在就走嗎？」
「嗯。」
「我們要不走一會兒再騎馬吧……」
戰楓天輕巧的翻坐上馬，看都不看她，便騎著馬走了。
他又是先走……
雲四兒呆了一小會兒，也趕快去騎馬，只是不知道怎麼了，她越是著急，越是爬不上去，扳著馬鞍跳了好幾次，也沒有成功。雲四兒跟茶棚的老伯借凳子用，踩著凳子上馬，可是沒想到馬突然移動，雲四兒一腳踩空，從凳子上掉下來，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肚子疼……
「姑娘，你沒事吧？」
她是豬嗎？這麼簡單的事居然都做不好……
「姑娘？」
雲四兒蜷起身體，輕輕按住微微刺痛的小腹。
太難看了。
愛一個人，寄望從一個人身上找到幸福，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這個道理，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對不再珍惜你的人，糾纏，只會讓自己輸的更難看，這種滋味，你不是也早體會過了？為什麼還要重複，為什麼不肯面對，接受不再被愛的事實
因為是他，不是別人……在這個世上，最不忍心她傷心的人，即使粉身碎骨也要護她周全的人……永遠不會讓她難過，永遠不會帶給她傷害，永遠不會令她失望……她如此深信。
馬蹄聲，由遠及近。
雲四兒知道是他回來了，撐著地面坐起來。
很遠，戰楓天看見她坐在地上，茶棚的路人在旁邊圍觀，似乎出了什麼事。他勒馬停下，卻沒有下馬。
「姑娘從馬上摔下來，不知傷到哪兒了，她一直捂著肚子……」老伯好心的把剛才發生的情況告訴他。
雲四兒仰望著他，想看他有何反應，但是……和她料想的相差太遠。
「你還要跟著我嗎？」戰楓天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睨視她的神情，顯得更冷漠了。
「你怎麼不問問我孩子有沒有事……」
「我說過了。難道還要我重複一次？」
雲四兒笑了，真狠，她還是小看他了。「如果你回來不是為了關心我，就先走吧，我會追上你的。」
其實，她只是不願認輸罷了。
雲四兒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把凳子重新擺好。戰楓天看出她的意圖，無端的動了怒氣。
這個女人不懂得什麼叫死心嗎？
在她踩上凳子之前，戰楓天下馬，疾步走過去，一把把她拽下來。雲四兒撞到他身上，怔了怔，執拗的還要去騎馬。
「適可而止。」這次，他沒有攔她，而是冷冷的說：「我沒有耐性哄你。」
雲四兒暗暗歎息，回頭望著他。
這算她贏了嗎？
兩人同騎一匹馬，戰楓天摟著她，一路慢騰騰的前行。雲四兒倦極了，靠在他身上睡了，只是，人睡著了，手卻一直緊緊揪住他的衣服。
戰楓天低頭看著她，忍不住歎息。
雲四兒，除了逞強，你還會什麼？
天沒有完全黑下來，他們到了一個鎮子。
雲四兒醒過來，仰臉望見他，露出柔柔的笑容。
要是她不是一臉病懨懨的憔悴樣子，或許這個笑容可以稱得上可愛，但是現在，比鬼還要難看。戰楓天抱著她下馬，走進客棧。
「不好意思，客官，小店只剩一間客房。」掌櫃仔細看了看他們，笑著說：「你們住一間也不礙事的。」
戰楓天回頭看了看她。「住嗎？」
雲四兒點點頭。
樓上最裡面的房間，也最清靜。
戰楓天要了幾個菜讓小二送到屋裡來，轉身，那個女人已經脫了鞋子趴在床上不動了。想起，她今天摔的那一下，他不是很情願的走了過去。
「肚子還疼嗎？」
「不疼了。」
「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不用了。」
她說不用，他便不再多問。坐在桌邊，倒水喝。「皇甫熠那裡錦衣玉食供著你，舒服的日子不過，偏偏跟著我折騰，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沒有你，再舒服的日子也沒意思。」
這句話，若換成別的女人來說，他一定會當是虛偽討好的話，可是，正因為這是她心裡真實想的，他反而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雲四兒坐了起來，看了看他，走到桌子那裡，挨著他坐下。「你……真不打算原諒我嗎？」
「不。」
「你就這麼篤定嗎？」雲四兒迎著他清冷的目光。「做錯的事我可以改正，欠你的也會慢慢還，就算你一時不原諒我，只要我努力，只要我不放棄，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你會原諒我的。」
「十年？二十年？」戰楓天失笑。「雲四兒，你憑什麼讓我陪你耗這麼久？你有什麼？你能給我什麼？有什麼東西是我需要而只有你才有的？」
雲四兒低下頭，他問的問題，她一個也答不上來。她有什麼？什麼也沒有。她能給他什麼？什麼也給不了。她有什麼東西是他需要而只有她有的……「我……有我們的孩子……」
他睨著她，冷冷笑。「別的女人也能給我生。」
「就算你不在乎，可不可以不要說出來」真的很傷人。雲四兒低凝的面龐隱有悲哀。「我很珍惜……」
「你要是真的珍惜這個孩子，就該乖乖回去。」
「孩子不能沒有父親」雲四兒倔強的瞅著他。
「你的孩子，不缺父親。」他的態度，事不關己，卻無時無刻不透露出尖銳的諷刺。
「你是因為這樣才不原諒我？如果你不高興，我可以寫休書……」
戰楓天看著手中的杯子，漠漠的說：「與我無關。」
「怎麼會無關？我……」她也許活不到孩子出生了。雲四兒的眼眶微紅，倉皇的轉到另一邊。「你不想要我沒關係，不想要孩子也沒關係……能不能在我身邊，陪我把孩子生下來……」
她只有這一個要求。
「不能。」
這樣……也不行……
他怎麼變得這麼冷酷？雲四兒難過，也真的生氣了。她站起來，淒然的說：「所有事都是我的錯，我承認。你生氣，你恨我，可我也一樣內疚難過啊……你能不能公平一點，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如果我死了，」戰楓天淡淡的問：「你找誰求問公平？」
雲四兒呆住。
「雲四兒，我沒有死，你的罪孽已經減輕，你實在不該如此貪心。」戰楓天抽出佩劍，漫不經心地睨視她蒼白的容顏，森冷的劍刃直指她的咽喉。「不要再追問我這個問題，我可以告訴你——除非你死，否則，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她低估了他心中的恨嗎？
那雙深邃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不耐與應付……她看的真切。不只是說說而已，他的心裡是認認真真這樣想的。
為什麼，她找不到曾有的溫柔了。她熟悉的，哪怕一分一毫的感情，為什麼全都消失不見了……
連恨也不是。
他看她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與他無關的陌生人。奚落，清冷，全然不在乎她的心情，無所顧忌的傷害，彷彿，是一種樂趣。
雲四兒向他走近。
劍刃向下，頂住她的心臟，不允許她靠近。
「你不想要我了，是嗎？」
戰楓天忽而收起劍，對她期盼的目光避而不見。
「我只要一個答案。」她果然是很討厭。已經知道他心中的答案，卻還是逼問不休。怎麼會有她這麼不知趣的女人？被討厭了，趕快走開就是了，死死纏著，難道會有意外結果？
不會。
她知道。
她只是要他親口承認罷了。
不是她放棄，而是由他斬斷他們最後的聯繫……這樣也就可以死心了吧。
「你說出來……我不會再纏著你。」
「不想要。」
胸口悶痛了一下，卻不若想像中那般難以接受。雲四兒扯了扯唇，不無自嘲的笑。原來，她也不怎麼難過嘛。
夜裡，兩人同床而眠。
第一次，躺在同一張床上，他背過身去，不與她分享他的體溫。雲四兒看著他冷漠的後背，彷彿可以看見他那顆堅硬的心。
他說的對，事實是，她害死了他。
不管以任何理由脫罪，不管以任何形式彌補，都無法改變她做了一件絕對不可能得到原諒的事。
他活著，是他給她的救贖。
她不該再要求更多。
雲四兒靠近他，臉輕輕貼在他背上，閉上了眼睛。「對不起……」
戰楓天聽到那聲輕盈的歉意，清曜的眸光微微一閃。
額頭輕抵住他的後背，清瑩的淚滴落在床鋪。雲四兒的手環過他的身體，輕輕抱住他，努力記住他的體溫……最後一次。
如果，老天爺肯為她安排一次機會，她願意為他而死，不為求他原諒，只為，償還欠他的情意。
她如此希望。
我能，要求你再抱我一次嗎？
同樣的問題，她已經問過一次，所以這一次，她不允許自己再問。雲四兒微笑著目送他走遠，笑容恬淡。
沒有資格留住他的人，沒有資格難過。
他給過她很多很多機會，是她沒有珍惜，錯過的時間不會重來，失去的永遠不會回來，一如她對阿二……那般嚴厲。
「雲兒。」
雲四兒聽到聲音，慢慢轉身。她在阿二眼中看到心疼的情緒，卻不在意的淡淡一笑。「讓你擔心了。」
皇甫熠看著遠去的人，一言不發，將她摟在懷中。
溫暖的懷抱，總是教人心酸。雲四兒忍住欲哭的衝動，笑著說：「我要堅強，為了孩子，我一定要活下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