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蒼灰色的瞳眸出現一絲詫異，之後飛快竄起一股滔天怒火，宗主反手打了她一巴掌。
蘇摩木然的趴在地上，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宗主起身，厭棄的睨著她，不願再多看她一眼。轉身之跡，他瞥見小花向他投來的憤怒目光，忽而一笑。「我對別的男人玩剩的女人沒興趣，她就便宜你了。」
蘇摩震驚。「宗主……」
「蘇摩，好好服侍他。」宗主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不……為什麼……
蘇摩抓起地上的衣服遮住身體，不敢置信的望著門口。宗主不要她了……還把她扔給她恨的人……
她做錯什麼了？
「四兒……」小花痛心的看著她。
蘇摩回神，冷冷的瞪他。「你是不是很得意？宗主嫌我髒不要我，是不是正稱了你的心意？」她裹緊衣物，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難堪，身體不住發抖。「盡情嘲笑我吧不必用偽善的面孔假裝可憐我我下濺，我無恥，活該被人羞辱」
蘇摩失控的抱住自己，哭哭笑笑的聲音無比淒涼。「為什麼把我送給你？是為了懲罰我把身體交給你嗎……呵，是應該罰我，讓我跟最恨的男人在一起……真是絕妙的懲罰哈哈……怎麼不讓我死呢……怎麼不把你千刀萬剮呢我恨你……恨你我恨你」
淒厲的憤怒在地牢迴盪。
宗主把蘇摩和小花關在地宮，給他們機會單獨相處。小花不明白宗主的用意，他不殺他，反倒將四兒交給他，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那天之後，蘇摩好似受了什麼刺激，整日坐在床上，看著屋子裡細長的窗戶。地宮裡見不到陽光，窗戶是用來通風，只在夜晚，能夠看到點點星光。蘇摩每天就對著那道狹窄的窗戶，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摩，吃點東西吧。」小花把吃的端到她面前，看著她空茫的表情，暗暗歎息。「不吃飯沒有力氣，會生病的。」
蘇摩的目光移向一旁，輕聲問：「喂飽我，讓我有力氣服侍你嗎？」
「不是。」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蘇摩解開衣服，漫不經心的說：「宗主把我交給你了，你可以為所欲為……」
小花握住她的手，心痛的說：「蘇摩，我不想要這些。」
「那你想要什麼？」蘇摩十分認真的問。「除了我的身體，我的容貌，還有別的是你喜歡的嗎？」
「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你的身體，你的容貌，是你整個人。」
「啊……」蘇摩悠悠一笑。「對了，你說過的，我就是雲四兒。」
「我沒有騙你。」
「我相信啊，你沒騙我……我是雲四兒，是你愛的人，是你們愛的人。」蘇摩看著他笑。「你讓我相信的事，我當然要相信，要麼這樣，以後你還叫我四兒，好不好？」
如果她眼中不是有那麼多絕望，他或許會高興。小花抱住她，不知該如何用語言去安慰她。
「放開我。」輕緩的話語，冰凍三尺。
小花一怔，放開了她。
蘇摩冷冷的看著他，忽而一笑。「我陪你演戲很有趣吧？你想要雲四兒，我可以扮成她，像你說的那樣，跳到你身邊，親暱的挽著你的胳膊，對你說小花我最喜歡你了……這就是你想要的，對不對？」
「你就是四兒。」
「不是。」蘇摩搖頭，很是無奈。「我不是她。你愛的那個人消失了，在你面前的是蘇摩，只有蘇摩……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懂。
怎麼會不懂。
當初之所以選擇不告訴她，就是因為擔心變成這樣。
蘇摩清清冷冷的笑了笑，看著他端來的飯菜，伸出手，輕輕推到地上。「這不是為我做的，我不吃。」
小花多花了一些時間，把食物做成好看的樣子，重新送到蘇摩面前。
蘇摩懶懶的看著變了樣子的菜餚，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以前，她嘗不出食物的味道，他才為她花心思做成有趣的樣子……蘇摩用手指挑弄著食物，意興闌珊的問：「這些，你不曾為雲四兒做過嗎？」
「不曾。」
蘇摩想了一會兒，唇邊浮現一抹淺淺的悅色，但轉瞬，她的神色又轉為冷厲，瞪視著他，慢慢的說：「以後，也不許你為她做。」
小花微笑，點頭。
這是只屬於她的……哪怕只有一點……蘇摩嘗著飯菜的味道，清香的味道到了嘴裡全變成苦澀。他花心思哄她吃東西，也是心疼雲四兒挨餓……真是用心良苦。
蘇摩沒有胃口，只吃了一點就不肯吃了。「你的傷怎麼樣了？有按時換藥嗎？」
「已經好了。」
「讓我看看。」
「不用了。」
蘇摩微蹙眉。「你又對我說謊？」
小花無奈，只好把外衣解開，讓她看傷口。鞭子反覆抽打，皮肉模糊，豈是短短幾日就能痊癒的。蘇摩只是看到他肩頸一處傷口，就不舒服的皺緊眉頭。慘不忍睹。
小花把傷口遮住，握住她微顫的手，柔聲安慰。「鞭傷只是看著嚇人，其實早就不疼了，你不用擔心。」
蘇摩看著他的手，眸光細碎如星塵。「你騙我……怎麼可能不疼？打你的時候我用了那麼重的力氣，一心想要打死你……」
小花摟著她，輕輕歎息。「過去的事不要再想了。」
「我真狠，真殘忍……對著心愛的人也能那樣冷酷，這麼惡毒的女人死掉才好……」
「蘇摩。」小花不想聽到她這麼說自己。
蘇摩仰起臉，悠悠淺笑。「沒有人會愛我這樣的女人，對吧？冷血，沒有感情，就像殺人的妖魔……男人見到我只會躲得遠遠的，可是你容忍我，繼續留在我身邊……如果不是為了雲四兒，你恐怕連多看我一眼都嫌煩。」
「不是，蘇摩，我對你並不——」
「那麼，你會愛上我嗎？」蘇摩的表情一片漠然，沒有尖銳，沒有深恨，只有心死如灰的平靜。「若不是你與雲四兒相識在先，遇見我，遇見卑鄙冷血沒有人性的蘇摩，你會愛上我嗎？」
假設一件已有結果的事，算無理取鬧嗎？可是，她想知道，他會如何回答，是殘忍的對她說出實情，還是用甜言蜜語哄騙她……她很想知道。
「世上只有一個你。」小花輕歎。「不管你是雲四兒，蘇摩還是其他人，不管你是什麼樣子，你就是你。我愛的是你，不是別人。」
真動聽。
和她想的都不一樣。
蘇摩笑了，笑的妖嬈。「你想讓我承認我和雲四兒是同一個人，讓我相信你，以雲四兒的身份永遠陪在你身邊，你想要回她，所以你連自己也騙了。」蘇摩起身，無可奈何的笑著搖頭。「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就承認你一句你不愛我有多難？我只想聽一句實話」
小花的臉上沒有表情，看著她，少有的嚴肅。「是真話還是假話，你感覺不到嗎？」
蘇摩愣住。
「一味向別人訴求答案，永遠得不到真實，只有你自己能給自己正確的答案。」小花漠然的走了出去。「如果你認為我不愛你，那麼就當我不愛吧。」
這算什麼……
蘇摩不敢置信的對著空蕩蕩的屋子。
對她發脾氣嗎？
蘇摩撐住桌子，視線漸漸模糊。蘇摩恨恨的揪住桌布用力一扯，桌上的東西辟哩啪啦碎了一地。
不愛就不愛，她不稀罕
地宮到了夜裡十分冷。
不知什麼時候，蘇摩趴在床上睡著了，冷冷清清的房間，冷冷清清的一個人，蜷縮身體，找不到溫暖。
他不管她了，不要她了。
跟她想的一樣，他對她好都是假的，當她識破他的偽裝，他就不必再假意奉迎，躲得遠遠的……
心中的淒涼，化為夢境的恐怖。
一個簡單的夢。
她在一片黑暗之中不停墜落，一直向下，一直向下……黑暗無底，她很怕自己就這樣永無休止的墜落下去，永遠在恐慌之中，永遠等不到救她的人……
「嗯……嗯……」蘇摩痛苦的囈語，身體微微瑟縮，兩隻手緊緊攥成拳頭，無法從夢境中逃脫。
「蘇摩，蘇摩。」小花輕拍她的肩。「醒一醒。」
有聲音。
是誰在叫她？
蘇摩幽幽轉醒，看到他的一瞬，匆忙爬起來撲到他身上。「不要走……不要不理我……」
小花微怔，心不經意的痛了。
「抱緊我，抱緊我……」蘇摩的聲音破碎不堪，那麼脆弱。
小花坐在床邊，將她抱在懷中，輕輕歎息。
「你愛我……我知道，你愛我……」蘇摩害怕的緊緊依偎著他。就算騙自己，就算做雲四兒的替身，她也想要這個懷抱，想要這份溫暖……她終於知道，愛了就是愛了，硬說成恨，心也收不回來了。
雲四兒，你那麼幸運，有那麼多男人愛你，你足夠幸福了。我只想要一個人愛我，只想要他一個人，不能讓給我嗎？
蘇摩就這麼纏著他過了一夜。到天明，想起自己壓住他的傷口，她突然手足無措的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