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四兒無奈的笑笑,轉頭看著他,啞然失笑。「我說我後悔,你怎麼也不問問我後悔什麼?」
小花不語。
「這次我後悔的事,你一定猜不到。」
本以為他不會回應,不料卻看到他輕點頭。
雲四兒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終於有件事他猜不到,但這件事卻是她希望他猜到的。可是猜到又能怎麼樣?發生過的事不可能重新來過,錯過就是錯過了,她回不去了。
雲四兒含著淚,深吸了一口氣,長歎。「本來打算跟你要贖身的銀子,但是算了。這次我就大方一點,做回善心的人,也好給你留個念想……不過你要記住」雲四兒的聲音突然轉厲,兇惡的瞪著他。「你這輩子都欠我的」
在眼淚奪眶而出的前一刻,雲四兒絕然跑掉。
吶,如果是從前,她會厚著臉皮賴著他,死纏爛打,直到他答應跟她走為止,但是現在……她已經失去了對他撒嬌的權利了。
第二天,雲四兒很早就起來,把自己收拾的十分精神,在鏡子前看了十幾遍,才走出房間。
她要高高興興的離開。
反覆演練了一夜,預先想好的說辭,都在見到他的一瞬拋之腦後。分別不可能是件高興事,何況在他面前,她連偽裝的機會都沒有。
夢璃依舊如影隨行,她的存在讓雲四兒更加沉默。
一路無話到了海邊的碼頭,看著停泊在那裡的小船,雲四兒本以平靜的心情,又一起掀起波瀾。
這一次分別,不知可還有見面的機會。
小花停下,雲四兒又無神的向前走了兩步,醒神時見他在後面,心裡又是一陣翻攪。「那……我走了……」
「嗯。」
還是沒有話要對她說嗎。想想,她也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雲四兒看了看他,默默的轉身往碼頭走。
走了幾步,她又停下。
心底某處生出一絲不甘,驅使著她做出一件荒唐可笑的事。
雲四兒沮喪的低著頭走回他面前,低聲說:「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他沒有回答,而是回頭看了看夢璃。
雲四兒會意,勉強扯出一個不在意的笑,不看他的表情,快速跑到船上,躲進船篷,把布簾拉上。
真是難看。
太難看了……
雲四兒咬住唇,無聲的哭泣。
船槳划動水面,船身搖晃,慢慢離開碼頭。
就這樣再見了……她忘記說再見……因為不會再見了吧……
雲四兒摀住臉龐,淚水從指尖溢出。
她不明白,心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悲傷,當她想到船已離開小島,她和他越來越遠,哽在胸口的滯悶主宰了她,悲傷如同利刃一樣撕扯她的身體,喊不出的疼痛
她不敢回頭看,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從船上跳下去……還是想和他在一起,還是希望帶他一起離開,如果以性命要脅,他一定會妥協……
船離開近海,到了汪洋之中。
雲四兒掀起布簾一角,偷偷往外看。已經看不到碼頭,誅仙島變成一條小船那麼大,早就看不見他的身影。
所以,她還是熬過來了。
剛才那麼重的悲傷,她幾乎以為會死掉,但真正走遠,真正再沒有回頭的機會,還不一樣要接受事實?那些任性的想法,終究只是想想而已。她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為了得到一個肉包子,在地上打滾耍賴。
得不到的,就要學會放手,不屬於自己的,終究不會屬於自己。
眼淚順著臉龐滾落。
傷心依舊深刻,但已經沒那麼痛了。
真的不痛了。
從今以後,她要堅強。一個人也可以,一個人也沒關係,以前一個人不也活過來了嗎?所以,一定沒關係。
船還沒有靠岸,雲四兒就看見木瓜站在碼頭盡頭,跳著向她揮手,然後很快,其他人也來了,一群人擠在碼頭上歡呼大叫,被擠到外面的人險些掉進水裡。
雲四兒站在船頭,悠悠淺笑。
她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他們不是嗎?
「驢頭兒」
「擔心死我們了,你怎麼才回來啊。」
草莓扶著她上岸,見她身後沒有人,奇怪的問:「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
「嗯。」雲四兒沒有停步,逕直向前走。
木瓜喜滋滋的追著她問:「花哥呢?」
香蕉把木瓜扯回來,以眼色警告。
木瓜摸不著頭腦。
雲四兒走回村子,玉兒朝她跑過來,雲四兒抱住玉兒的脖子,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恢復了往日的堅強。「準備下,我們馬上出發。」
「哎?現在嗎?」
「黃金水稻馬上就要收割了,我們要搶在別人前面掃貨。」雲四兒跳上玉兒的後背,笑著說:「休息了這麼長時間,是時候大賺一票了。」
草莓和香蕉互視一眼,不再說什麼,招呼其他人做準備。
「木瓜,把我的琴拿來。」
「哦,好勒」
雲四兒抱著琴,輕輕撥弄琴弦,調音。
木瓜憂心忡忡的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驢頭兒,你該不是……又要唱歌了吧?」
雲四兒臉一沉,冷聲慢調的問:「怎麼,不行?」
木瓜嘴巴緊閉,兩手摀住耳朵,灰溜溜的跑了。
少年看著木瓜跑遠,回眸淡瞥雲四兒瀟灑恣意的表情,略一沉思,轉身望著茫茫大海,望著誅仙島的方向,眼中飄過一縷不以為然的輕蔑。
「物資備齊了嗎?」
「齊了」
「驢車檢查過了?」
「全部沒問題」
「該帶的帶齊了,大夥兒上路」
「喲呵」
雲四兒摸摸玉兒的腦袋,直起身,指著一個方向。「玉兒,我們走了。」
「哼啊,哼啊。」
商隊重新上路,浩浩蕩蕩,鈴兒叮叮噹噹。
單調的琴音幽幽迴盪——
江湖笑恩怨了人過招笑藏刀;
紅塵笑笑寂寥心太高到不了;
明月照路迢迢人會老心不老;
愛不到放不掉忘不了你的好……
雲四兒一行人離開天涯海角,準備去蜀地搶收黃金水稻,可是就在他們剛剛進入蜀地,遇上了一幫身份不明的殺手。
突如其來的意外,避無可避,雙方發生混戰。少年為救木瓜,離開了雲四兒身旁,等他回神,發現雲四兒不見了——有人趁亂劫走了她。
遠在千里之外的皇宮,莫軒和收到一封急函。
看到信的一瞬,向來穩如泰山的丞相臉上出現了驚懼之色。他丟下前來匯報的官員,疾步走出文德殿,直奔御書房。
皇甫熠正與皇上商議邊境事務,莫軒和神色匆匆而來,向皇上告罪,將皇甫熠帶到御書房外面,把信交給他。
「四兒出事了。」
與此同時——
同樣內容的一封信交到小花手上。淡然的目光急速掃過信上的內容,及至末端,眼神已凜然如鋒。
手拿著信,用力攥緊,像是由此抓住與她最後的一點聯繫。
「四兒……」
沉凝的眼眸滿是懊悔。
雲四兒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嘶……」她輕輕動了一下,頭痛欲裂。發生什麼事了?她記得他們進入蜀地經過一片山,結果遇到山賊……那些人是山賊嗎?黑衣,蒙面,似乎不像……
後來,後來是怎麼了?
雲四兒扶著劇痛的腦袋慢慢坐起來,一時記不起後來發生的事。其他人怎麼樣了?她這是在哪裡?
雲四兒慢慢睜開眼睛——迎面,一個人正對著她
「啊……」雲四兒倒抽一口氣,迅速向後轍。後背抵在牆壁上,再無路可退……這個人……
「你總算醒了。」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石磨擦一樣難聽。
雲四兒駭然的盯著那張猙獰恐怖的面具。對,是面具,這個人的臉被一張銀色的面具遮住——正是她曾在銀月國見過的密教宗主
兩次匆匆一瞥,她沒有仔細打量過他,但這張面具,這種教人毛骨懶然的冰冷感覺,是他不會錯。
「你還記得我。」宗主起身,慢慢向她走來。
怎麼可能忘……雲四兒懼怕的貼著牆面,隨著他每一步靠近,身體便會不自覺戰慄。這個人,即使只是安靜坐著,也能讓人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可怕殺意……凌厲,直穿心臟。
宗主站在雲四兒面前,停止不動。
面具遮住了他的臉,雲四兒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除了害怕,她腦子裡幾乎是一片空白。
「蒂法,給過你一件東西。」
「沒有……」
宗主彎下腰,伸出手,出其不意的掐住她的喉嚨,向她向上提起。
「啊……」雲四兒不能呼吸,痛苦的張著嘴,揮舞著雙手反抗。
那張猙獰的面具折射出縷縷寒光。
雲四兒的臉色發青,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眼睛慢慢閉合,生命即將消逝,連痛苦都感覺不到了。
就在她即將斷氣的剎那,宗主的手放開,雲四兒癱倒在地上,虛喘著,無力的咳嗽。
「我沒有耐性。」嘶啞的聲音如同來自地底的惡鬼。「不想嘗到痛苦,就回答我的問題。」
「我……我不知道……」雲四兒側躺著,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斜眼向上看著他,虛弱著的喘著氣。
「不想說,是嗎?」他的音調沒有什麼起伏。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讓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