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家宴，每個人都不得缺席，若是纏著他不讓他走，那就是無理取鬧。
道理她懂一大堆，理解他，也體諒他，但是……有的時候真想什麼都不管不顧，由著性子無理取鬧。
他會縱容她吧。
會嗎？
不會嗎？
也許吧……
想想去年這個時候，她帶著商隊恰好走到北方草原。放眼望去，白皚皚的雪景，天地之間一片純淨。那裡的天空特別藍，萬里無雲，到夜裡，則能看到比平日多幾倍的星星，好像成堆成堆的寶石……
——這要都是我的就好了。
——嗯？想要星星？
——不是啦，我想要像星星這麼多的寶石。
——還是俗氣的女人容易滿足。
——餵你是什麼意思？嫌我俗氣嗎？
——我怎麼會嫌你？你要是真跟我要天上的星星，我就該頭疼了。
——說的好像很慷慨，我想要什麼你都想辦法弄來給我啊。
——嗯。
——那……讓我想想……
雲四兒看著天空稀稀落落的星子，眼眶微微發燙。
——既然你對我有求必應，那我就只要你好了。有你在，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所以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了。
外面，鞭炮聲此起彼伏。
辟辟啪啪，團圓喜氣。
王府靜悄悄的。
她很久沒跟小花聯絡，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他……
「我到底是怎麼了……」雲四兒趴在冰涼的石桌上，幽幽歎息。身邊沒有人陪，就洩氣打不起精神來，她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沒用？
多愁善感，她真的變了嗎。
除夕過去，初一宮裡有拜年的規矩，所以，雲四兒還是沒見到皇甫熠。沒事在院子裡閒晃的時候，看到幾個小廝在偷偷點炮竹玩，本想上去加入他們，但實在沒有心情。
其實，不開心的原因，她很清楚。
當初信誓旦旦陪在阿二身邊，她下定了十分決心，但她自己也明白，不自由，不快樂。為了阿二，她願意犧牲一些不重要的東西，因為他對她好，已經給了她想要的一切，所以犧牲一點也沒關係。
可是，她好像沒有那麼偉大。相較於成全他的心願，她更想找回自己的快樂，這樣想……是不是太自私。
雲四兒在花園繞了一圈，往門口走，想出去轉轉。可，人還沒到正門，侍衛便從兩旁出來，他們雖沒有明說阻攔她，但守住大門的意圖十分明顯。
這是為了保護，還是為了監禁。
雲四兒失了興致，轉身回去，卻聽外面有人喊。
「四兒。」
阿大？
侍衛似乎沒有料到時機是如此巧合，看著走進王府的莫丞相，不知該作何反應。
「阿大」雲四兒高興的跑向他，猛地撞進他懷裡。
淡雅的檀香，伴著冬季的清冷，令人舒服的味道。
「你很久沒來看我了。」雲四兒抱怨。
莫軒和笑容淺淡。「公務太多，脫不開身。」
「我說你啊，乾脆不要做丞相了，空下時間陪我玩多好。」這是一句玩笑話，誰也不會當真。就像她讓阿二不要當王爺一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她心裡沒有希望過嗎？
莫軒和留意到她一閃而逝的落寞，疼愛的摸摸她的頭，笑道：「嗯，做丞相沒有陪四兒要緊。」
「你在挖苦我，是吧？」雲四兒佯裝不悅。
「只要是你的願望，我都會幫你實現。」
他從不對她說假話，所以，這是出自他的真心……他也好，小花也好，無條件的對她好，從來不要求回報，似乎這一輩子就只為了她……
她是在比較嗎？
雲四兒驚覺，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再繼續胡思亂想。阿二對她也是一樣好，她怎麼可以不知足？
「到我屋裡坐吧，我學會了幾樣點心，味道還不錯哦，你來嘗嘗。」
「嗯。」
「怎麼會想起學做點心。」
「不好吃嗎？」
「好吃。」莫軒和溫柔的看著她。「只是，你從來都不喜歡這些繁瑣的事，粥煮一鍋吃三天，不是你力致於炫耀的事嗎？」
「呃……」雲四兒不好意思的嘿嘿笑。
「京城的生活很無聊吧。」
雲四兒一怔，沒想到他如此直接說中了她的心事。
「如果住不慣，我可以幫你離開。」
「不了……」雲四兒勉強的笑了笑。「你和阿二都在這裡，我不想跟你們分開。」
「四兒，不要勉強自己。」莫軒和的眼中閃著洞悉。
真不習慣這樣啊，在他面前，她根本無從掩飾。雲四兒歎氣，苦澀的笑笑。「阿大，你說我是不是太……」
「你只要做你喜歡的事就好。」自始至終，他都是這句話。
雲四兒默了默，輕聲問：「人真的可以隨心所欲嗎？」
「四兒，有件事你要明白。」莫軒和淡淡的說：「你救人，是於人有恩，他人欠你，而非你欠他人，所以……」
雲四兒看著他投來的目光，氣息微滯。他對她說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你不需要為——」
莫軒和的話沒有說完，房門砰的一聲打開。皇甫熠站在門口，冷冷的瞪視著那個悠然從容的男子，眼底有著深沉的怒意。
莫軒和，微微一笑。
「阿二？」雲四兒剛才被嚇了一跳，捂著胸口換氣。「你是怎麼了，開門也用得著使這麼大力氣……哎？」
皇甫熠走了進來，握住雲四兒的手腕將她拉到身邊，陰沉的對莫軒和說：「這裡不歡迎你。」
這是……怎麼回事……
莫軒和不在意的笑笑，徐徐起身。「既然如此，軒和告辭了。」
「你剛來就要走……」雲四兒上前欲阻攔，不想被皇甫熠一把拽了回來。他似是正在氣頭上，手上的力道失控，弄疼了她，雲四兒皺了皺眉，疑惑不解的看著他。
莫軒和見雲四兒皺眉，笑容立刻遁去。「王爺。」語氣微冷，帶著幾分警告。「凡事，當適可而止。」
皇甫熠冷冷的回視他，恍若未聞，卻暗暗放鬆了手勁。
莫軒和多看了雲四兒一眼，微頷首，離開了。
他離開不久，雲四兒甩開皇甫熠的手，不高興的說：「到底怎麼了？阿大難得來看我，你居然把他趕走，這也太……」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見他。」
「為什麼？」
皇甫熠面容緊繃，似在隱忍怒氣。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就去找他問。」
「不許去」
「那就告訴我原因」
皇甫熠看著她不說話，半天，拂袖而去。
「阿二」雲四兒追著他跑出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明顯是對阿大充滿敵意。外面的傳聞，她一向不去理會。很早以前就有傳言說他們不合，但阿大不還是暗中幫助阿二嗎？她覺得傳言不可信，但是方才兩人的態度……
「阿二，你等等我」
雲四兒追著他穿過花園，一直向他住的院子去。皇甫熠進屋，反手將門鎖上，將她拒之門外。
雲四兒怔了怔，用力拍門。「你把話說清楚」
「在你答應不再見莫軒和之前，我不會見你。」
這……
是威脅？
雲四兒徹底呆住了。
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但是他的態度讓她覺得自己做了錯事，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她錯在哪裡。
他不肯給她理由，逼她答應不合情理的事，她就該順應他的意願，再也不與阿大見面？怎麼可能？
可是，他真的說到做到，不肯見她。
雲四兒在他房門外站了很久，到太陽下山，才黯然離開。
一天這樣。
兩天也是這樣。
聽小翠說，從初一到初八，他都會留在府中，還特地回絕了登門拜訪的客人，將時間空出來陪她，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皇甫熠住的院子憑白多了一群侍衛，他們站在門口，不讓她通過。
「我給王爺送飯。」
「管家已經送過了。」
「……」
兩天過去，她以為他會消氣，心平氣和聽她說話，但好像……雲四兒看著被風吹涼的飯菜，無奈地苦笑。
回來的路上，雲四兒遇上管家。管家看到她端的飯菜，立即向她道歉，說這幾天廚房會準備王爺的膳食，讓她不要忙了。
聽意思，這也是王爺的吩咐。他是打定主意跟她劃清界限了。
「你知道，王爺和莫丞相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管家面露難色。
「我只想知道王爺發脾氣的原因，不能告訴我嗎？」
管家猶豫了一陣子，點點頭。
雲四兒眼底映著落寞。他也是聽命辦事，她不想為難他，笑著說：「沒關係，你去忙吧，我回去了。」
「雲姑娘……」管家在她走後，又突然叫住她。「這件事，本不該我多嘴……」
「你放心，我不跟王爺說。」
「莫丞相與安國侯聯手對付王爺。」
雲四兒一驚，手裡的東西險些脫手。「為……為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
阿大和安國侯聯手？
雲四兒回想。
阿大來時沒有對她提過一個字，但他的確曾暗示讓她離京……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阿二不肯對她說明也是因為此，也就是說……是真的。
原因，已不需多問。
朝政不分是非對錯，對立或結盟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
他們……也終於反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