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襲營之事需分外小心,若是安國侯的人混在裡面,必定會故意暴露他們的所在……阿二有危險,她怎麼才能告訴他?
「督軍?」
雲四兒回神,看著副將。他後面說的話她都沒聽到……拜託他吧讓他去追阿二,讓他放棄襲營……
雲四兒開口,央求的話到了嘴邊,可這個時候腦子裡倏地閃過一個念頭——不能放棄。
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戰事相持不下,皇上能有多少耐心?安國侯請旨議合,阿大能拖多久?他們沒有時間再制定下一個計劃,安國侯已然察覺,他就算拼上這條命也會阻止到底……劍在弦上,容不得她卻步。
雲四兒低下頭,握緊雙手,鎮定心神。
阿二不需要她擔心。再凶險的情形,他也能擺脫,因為他答應了她一定會回來她必須相信他。
現在,該是她回應他信任的時候了。
雲四兒重振精神,眼中凝起一抹厲色。「戰敗求合乃懦夫所為,皇上絕不會同意議合,不要信他胡說」
副將面露猶豫。
「安國侯擾亂軍心,我會向皇上奏明,治他叛逆之罪王爺所言便是軍令,你照辦便是,若有不從軍令者,定斬不赦」
副將看著她,思忖片刻,露出篤信的神情,正色道:「末將明白。」
想不到……她也會說出這種話……雲四兒眼底拂過一抹憂色,卻轉瞬消逝,清瑩眼眸之中只剩堅毅與決心。
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做他想做的事,就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
她定會竭盡全力
雲四兒與安國侯周旋了一天,及至深夜,安國侯穩穩坐在主帥營帳,等候歸來的懷遠王。
「侯爺不睏嗎?」
「不睏,謝姑娘關心。」
雲四兒雙手捂著熱乎乎的牛奶,輕輕吹著冒出來的熱氣。「聽說年紀大的人不好好睡覺會短命。」
「老夫,未曾聽聞。」
「侯爺應該研習一下養生之道,要不然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安國侯微有不悅,卻沉住氣不與她計較。
雲四兒一臉幸福的喝了口牛奶,不動聲色抬眸,看看他陰沉的臉色,漠漠的移開目光。她知道,他在等著拆穿她的謊言。到天亮阿二不回來,他就會喧兵奪權。
表面鎮定,心裡卻不安。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只知道阿二不在軍營,並未察覺正在進行中的計策,也就是說,只要拖延到阿二得手,成功攻破天劍峽谷,就能平穩渡過這次危機。
不要慌,她千萬不能慌。
扶住杯子的手,微緊。「侯爺,我聽說你只有辰妃娘娘一個女兒。」
安國侯提防的看著她。她想說什麼?
雲四兒天真無邪的深深一笑。「你和侄子很親近啊,他死了你一定很傷心。」
「……」
「我還聽說,你就這麼一個侄子,你弟弟也只有這一個兒子。」
「是。」
「你弟弟比你小幾歲?」
「兩歲。」
「那年紀也是相當大了。」
雲四兒說中他的痛處。他唯一算錯的就是皇甫熠的心狠手辣,他一直沒把這位懷遠王放在眼裡,錯信他的風流表象,只當他和太子一樣容易控制,想不到因此害死了唯一的侄兒……
「白髮人送黑髮人,唉,人間慘劇。」雲四兒惋惜的歎氣。
她的歎息觸動他中的悲傷情緒,一時沉默。
「不過,」雲四兒向上望了望,很認真的向他虛心求教。「這是不是就叫斷子絕孫?」
「……」
「聽人家說,斷子絕孫的人是作了太多孽。」雲四兒森森然一笑。「這人吶,還是得多行善積德才好。」
安國侯放在腿上的拳頭,用力攥緊。
不把他氣到七竅生煙,她就不是雲四兒了。
「督軍——」
副將沒有先行通報,就闖進營帳。待見到安國侯在時,神情微變,恭敬的行禮。「侯爺。」
安國侯陰笑。「王爺還沒回來,你找督軍有何事?」
「……」副將小心的看看雲四兒,欲言又止。
算算時間,已過子時。雲四兒知道他說的一定是軍情,心裡著急,卻不能當著安國侯的面問——
「侯爺,不好了」這次,是一個沒見過的士兵跑來。
擅闖主帥營帳,真的是膽大包天……雲四兒已預感到事態不妙,強逼自己冷靜。
「什麼事?」
「傳令兵剛剛回營,天劍峽谷已破」
「什麼?」安國侯倏地起身,默了片刻,惡狠狠的轉過來瞪著雲四兒。
已破……成功了
雲四兒心中一喜,歡呼差點兒逸出,卻在這時迎上安國侯森冷的眼神。雲四兒,冷靜
「雲姑娘,可否告知老夫,這是怎麼回事?」安國侯的話中挾著質問。
「什麼怎麼回事?天劍峽谷已破,捷報,我們贏了。」雲四兒取出書信,交給副將。「按王爺信上說的辦,不得延誤」
「末將領命」
「慢著」安國侯擋住副將,怒視雲四兒。「王爺不在營中,你憑什麼發號施令?」
「憑我是皇上親封的督軍」
安國侯冷笑。「軍中有律,主帥不在,由品銜最高的官員代理軍務,督軍位從二品,比老夫低兩級,真是十分不巧啊。」
雲四兒不理他的訕笑,冷冷的說:「我有王爺的帥印。」
「是嗎?那就請督軍拿出來。」
什麼意思……雲四兒怔忡片刻,目光移向簾帳之後的內室,暗暗心驚。她太大意了怎麼會天真的以為這隻老狐狸會聽憑她牽著鼻子走
「若督軍拿不出帥印,老夫就只好勉為其難暫代王爺掌理軍務。」安國侯笑的陰險,盯住雲四兒青白的臉色,目露凶光。「孫副將」
副將看了看雲四兒,恭敬的向侯爺行禮。
「督軍有意隱瞞王爺去處,老夫懷疑督軍假傳王爺軍令,所以……」安國侯看著他手中的書信,冷笑。「把信交給我。」
「這……」
雲四兒擋在他前面,憤憤的說:「信是王爺親筆所寫,這就什麼可疑的」
「筆跡可以模仿。」
「我是皇上欽點的督軍,難道侯爺懷疑我通敵賣國?」
「哼,這可說不好。」
雲四兒懶得跟他廢話,轉身對副將說:「照王爺信上所寫的辦出事責任我來擔」
「只怕你擔不起。」安國侯冷冷的打斷。
「你知不知道延誤軍情有什麼後果」雲四兒猛的轉身,怒目相視。「天劍峽谷已破,現在出兵便可直搗黃龍,一氣攻下佛薩守軍大營突襲的兵馬就只有一萬,如果我們不發兵支援,他們全部都會死在那裡」
「軍情?」安國侯一派悠哉的捋著鬍子。「督軍所說,老夫何以不知情?孫副將,確有此事?」
「末將……」副將低下頭,沒了下文。
雲四兒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見風使舵,堂堂一位將軍竟也屈於權威
安國侯滿意的笑笑,側目,看著雲四兒。「雲姑娘,古語有云,識實務者為俊傑,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難道不懂?」
雲四兒仰臉看他,噙著抹無奈,噙著抹諷刺。「是啊,王爺不在,侯爺說了算,誰敢忤逆侯爺的意思……」她勾起一絲冷笑,從副將手中抽走書信。「但是,雲四兒這個人骨頭太硬了。」
她拿著信在安國侯面前晃晃,嫣然一笑。「古語有云,我只信不見黃河心不死。」話音落,雲四兒猛的曲膝向上踢,正中安國侯****。
「唔」
安國侯痛彎了腰,雲四兒趁機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握著一隻尖銳的金釵抵在他喉嚨上。
事情變化的太快,孫副將及那名士兵都沒來得及反應。
雲四兒一反常態,面目寒凝,厲喝:「擊鼓,眾將集合」
丑時二刻,戰鼓擂鳴。士兵迅速從營帳中湧出,肅靜有序,瞬間在沙場排列出一個個方陣。
將士嚴陣以待,靜候主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點將台上只有一名女子。
雲四兒把安國侯踹下高台,昂首望著下方雄壯如汪洋的人海,展開雙臂,慎重的拱手以禮。「眾位將士」她的目光自一個個方陣徐徐掠過,神情肅穆。
是成是敗……
——溫一壺好酒等我。
耳邊響起皇甫熠臨行前的叮嚀,胸中蕩起一股悲壯情緒。
幽然哀柔的眸光,瞬息而變。雲四兒凝目遠望,眼神清冽如水,無形間散發出凜然正氣。
「懷遠王深入敵營,不犧捨身犯險催毀霹靂炮,為保我軍夜襲成功如今,天劍峽谷已破,前方再無阻礙,正是我們一舉拿下佛薩大營的最佳良機」
「別聽這個女人胡言亂語」安國侯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指著雲四兒大罵。「這個女人通敵賣國,借王爺之名假傳軍令被本侯察覺,所以挾持本侯召集你們——她要誘你們前去送死」
雲四兒看著下方的安國侯,冷冷一笑。「安國侯,你難道不知道,危言聳聽那套在事實面前會不攻自破嗎?天劍峽谷已被我軍攻破,這是事實傳令兵就在營中,我雲四兒若有半句假話,甘願受軍法處置」
原本肅靜的軍隊,喧嘩四起。
天劍峽谷已破是真的嗎?
督軍通敵賣國?
王爺現在究竟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