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學無術，荒yin無度，這樣的太子皇上早就該廢，根本不需要考慮那麼多。可是，太子之所以到現沒有廢除，是因為皇上顧及皇后。」
皇上睜開眼，目光低斂，默不作聲。
雲四兒看著上方屋角，像是自言自語。「皇上為了皇后著想，對太子一忍再忍，甚至阻撓野心悖悖的安國侯，不能將皇位傳給最疼愛的六王爺。現在，有野心的壞人把黑手伸向皇后，皇上不忍皇后處於危險之中，順了壞人的意，皇上待皇后果真情深意重。可是，保護了皇后，太子的處境岌岌可危，皇后怨皇上，可皇后哪知道皇上心裡有這麼多矛盾？」
輕描淡寫的一句疑問，卻似針一樣紮在皇上心頭。
「當皇帝真辛苦啊，誰真正理解皇上呢？」雲四兒的眼神飄下來，發現皇上嚴肅的盯著她，心裡暗暗捏了把冷汗。
「你究竟想說什麼。」
雲四兒心裡打鼓，但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她絕對不能退縮。「既然皇上矛盾，為何不把問題丟出去？這不是皇上最擅長的手段嗎？」
她很清楚，出兵已是不可扭轉，這場儲君之爭勝負的關鍵就看——誰，手握兵權。
翌日，皇上下旨，此次攻打銀月國的主將是安國侯力薦的校尉龐龍。
向來老練內斂的安國侯，這次卻難抑激動情緒，將喜色暴露於臉上。皇上這一步等於是默許了他助六王爺奪位，只要兵權到手，到時……
「以及。」皇上沉定的聲音在殿中迴盪。「懷遠王。」
這三個字如晴天霹靂，在朝堂之上響亮炸開。
安國侯的臉色遽變，朝中諸臣的臉上亦分別露出不同程度的驚訝，但，無人喧嘩。
「臣，領旨。」龐龍出列，陰鬱的臉色寫著清晰的痛恨。
皇甫熠慢慢走到中央，撩起衣擺，單膝脆地。冷峻的臉龐漠然如舊，幽沉的眼眸悄然劃過一抹銳利。「兒臣，領旨。」
莫軒和淡然的目光從皇甫熠的身上移開，望著堂上，靜靜站在皇上身旁的女子。
雲四兒開心，自然很開心。
但。
莫軒和眼中卻隱現一分憂慮。
她，終是捲了進來。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
皇帝的御駕從聖武殿向著御書房徐徐移動，寂靜空曠的長街有股清冷的味道，但這份清冷卻教人神清氣爽。
皇上目視前方，問身邊的人。「這樣，你可滿意？」
雲四兒抬頭看看皇上，笑道：「皇上，你中午想吃什麼，我親自下廚。」
「不好。」
「哎，人家的廚藝有精進……」
皇上側首，看看她。
雲四兒坦然地回視皇上。
兩人，相視而笑。
雲四兒跟皇上告假回一趟懷遠王府。回到王府，管家告訴她，王爺去兵部領帥印，要晚些回來。雲四兒說去書房等他，讓管家去給王爺送信。
這是雲四兒第一次時皇甫熠的書房，跟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書房簡單無華，牆上只有字沒有畫。皇后說阿二像皇上，依她看，一點都不像，皇上既有情調又懂享受，才不像阿二把生活過得這麼枯燥。
雲四兒從書架前經過，無趣的撇撇嘴，繞過桌案，看他桌上擺的文房四寶。徽縣的紙，五湖的筆，全是上好的貨色，雲四兒看到墨硯上的字，眼前一亮，正想拿起仔細看，卻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書籍。
書灑了一地。
雲四兒連忙把書撿起來，她拾起一冊書時，從裡面掉出來了件東西——是一封信。她沒在意，把信夾回書中，不料卻在這時看到信封背面殘留的蠟印……雖然已是殘缺不全，但她認得。
暗盟的隼印。
這個……
雲四兒正想把信拆開，忽然聽見外面的說話的聲音，趕忙把信放回去，把書擺回原處。
「龐龍一直在軍中，威信比你高，而你這麼多年沒有進過兵營，只怕……」書房的門自己打開，莫軒和看到裡面笑盈盈的女子，暫時將正事拋開，回以微笑。「四兒。」
雲四兒跑出來，高興的看著他們。「大丞相，大將軍，你們辛苦啦，雲四兒給你們請安。」
莫軒和溫柔的笑笑，對她只有寵愛。
「好的不學，這個學的倒快。」皇甫熠輕彈她額頭，雖然表情沒有變化，眼神卻柔和了許多。
雲四兒摀住額頭，不減笑意。「拿到帥印了？」
「嗯。」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算與安國侯勢均力敵？」
皇甫熠看看莫軒和，攬著雲四兒進書房。
「此次攻打銀月國，有兩位主帥。皇上此舉雖暫時阻止了安國侯的野心，卻不利戰事。」莫軒和端起茶，悠然的淺酌一口。「古往今來，分散兵權是用兵大忌。」
這個，她沒有想到……雲四兒擔心的來回看著他們。「那現在怎麼辦？我們還能打贏銀月國嗎？」
「銀月國與我國接壤有兩處領地，佛薩、斯卡。佛薩在十三領地之中兵力最強，相較處於北方荒脊之地的斯卡，攻克的難度大上許多。」皇甫熠看著桌上的地形圖，眼中凝著深思。
「自與領國交好以來，柴納邊境的駐軍較前些年削減將近半數。」莫軒和說：「與柴納相反，佛薩領主因與國主不睦，擁兵自重，手下將士個個驍勇善戰，不論從人數還是實戰經驗，都更勝我們一籌。」
雲四兒似懂非懂，聽起來，銀月國是相當厲害的對手，所以皇上和阿大才不願意接受他們的挑釁……「要是我們打輸了……會怎麼樣？」
「不會輸。」
雲四兒驚訝的看阿二，他這麼篤定？
皇甫熠的手懸在地圖上方，沿著邊境一線徐掠，最終停在寧川平原與天劍峽谷相交的地方。「佛薩兵力雖強，但領土大多是平原，不利防守，唯獨此處有一道然屏障，在這裡必不會佈置太多兵力。」
手指沿著峽谷向佛薩中心移動，皇甫熠的神情漠然，眼神卻有著無與倫比的自信與狂妄。「攻克此處，即可深入佛薩腹地，只要截斷後方糧草供應，前線重兵都將不戰而降。」
聽他這麼說，好像變成了很簡單的事……
「安國侯不會給你攻佛薩的機會。」莫軒和淡淡的說：「斯卡實力雖不及佛薩，卻易守難攻，他之所以把神機營的精兵調走，給你留下分散各營的散兵，就是想在短時間內搶得首功。」
「搶首功，有什麼目的嗎？」雲四兒問。
「這次銀月國向柴納宣戰，其實緣於王位爭奪的內亂。」
王位爭奪？
「銀月國與柴納不同，沒有立儲君的先例，國主共有十三位王子，每位王子都有繼承權。國主遇刺之後，身體每況日下，由此激起了奪位之爭。」
這麼說，銀月國現在的情況和他們差不多……
「大王子是斯卡的領主，也是最有希望繼承王位的人選，所以，為了除掉爭奪王位最大的對手，其他王子便假借刺殺之名向柴納挑釁，意在借刀殺人。」
為了爭奪王位挑起戰爭……不顧國家安定，不顧百姓死活……王位就真的有這麼大的誘惑……
「銀月國並不是真心與柴納開戰，因此一旦戰敗必定求合，倘若安國侯立下首功，戰爭也許就結束了，所以，第一戰致關重要。」
雲四兒怔然。
她以為只要阿二拿到兵權就可以放心了，想不到只是暫時喘息，接踵而來的是更為艱難更為凶險的對恃……這種時刻緊張、不能放鬆、被人逼迫的感覺就像陷進沼澤，不管多麼用力掙扎，最後結果都是不斷下沉。難題，解決一個還有一個，永遠看不到盡頭……也許，只有等皇上退位，新皇登基，事情才能真正塵埃落定，但，下一任皇帝的人選又將展開新的爭鬥。
感覺，糟透了
雲四兒心裡惴惴難安。
莫軒和起身，走到她面前，手輕輕撫摸過她頭頂。「四兒，這些事與你無關，你不需要煩心。」
她知道，可是，不由自主……雲四兒輕歎，站了起來。「你們接著商議，我去拿點好吃的。」
雲四兒剛走出書房，莫軒和悠揚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佛薩領主文森失蹤，佛薩目前群龍無首，如不作長遠考慮，此時確實是進攻的最佳時機。」
文森失蹤了？
雲四兒想到那個血染英華殿的夜晚，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就在雲四兒離開不久，書房旁邊的竹林動了動，走出一個人。
「王爺……王爺此行路途遙遠，身邊沒人照顧，紅玉實在放心不下……王爺，您就帶紅玉一起去吧。」
雲四兒端著點心回來，很遠，就聽見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她邁進門檻，看到跪在屋裡的紅玉，怔了怔。
紅玉聽見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
嬌艷的面孔，梨花帶雨，讓人看著心疼。雲四兒看看面色嚴肅的皇甫熠，心中也漸漸產生微妙的變化。
「王爺，您就答應紅玉一次吧……」
「胡鬧」皇甫熠怒斥。「出兵打仗不是遊山玩水，女子豈可隨軍」
紅玉咬住下唇，委屈的忍住哭聲，抽抽噎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