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盟?
雲四兒低頭看見那個圖案,頓時悚然一驚。
這個鷹……和她在銀月國取到信件的蠟封一模一樣
「暗盟是什麼?隼印……說的是這個圖案?」雲四兒急問。
莫軒和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二,輕聲問:「四兒見過這個印?」
「嗯……」雲四兒眼裡有一抹慌亂。她把從銀月國回來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他,末了,說出她的結論——隼印的主人是柳風揚,刺客會不會是他
在她提到戰楓天的時候,莫軒和的眸光微閃,卻在一瞬之間恢復平靜。「不是他。」
「你這麼確定?」
莫軒和淡淡的說:「暗盟是江湖的殺手組織,他們行動隱密,只要有人付錢就會替僱主殺人。柳風揚與暗盟有關,卻未必是行刺皇后的刺客。」
殺人生意。
雲四兒看著隼印,想到慕家兄弟死時的慘狀,微微皺眉。差一點兒就是她變成一堆白骨……暗盟,殺人……雲四兒猛的清醒,急問:「就是說,皇后遇刺是有人買兇?」
莫軒和的神情有些凝重。「嗯。這次,戰爭恐怕不可避免了。」
「為什麼?」雲四兒不明白,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繫?
「皇后在皇上心中極為重要,所以,」莫軒和的語調輕緩,有種能夠觸摸靈魂的滲透力。「有人以皇后的性命脅迫皇上出兵。」
脅迫皇上?難道是朝中大臣……安國侯?他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皇上也知道嗎?」
「嗯。」
「那皇上為什麼不把安國侯抓起來?把想害皇后的兇手處置掉不就行了,出兵不等於接受他的脅迫,遂了他的心願?」
「沒這麼簡單。」
雲四兒望著他,滿心不解。
莫軒和輕輕撫過她耳側的髮絲,目光溫柔。「四兒,行刺皇后的是江湖人,即使皇上知道幕後主使是誰,拿不出證據,就無法治他的罪。」
「就是說,兇手就在他面前,他卻要裝作自己不知道?」
「安國侯背後的朝中勢力,辰妃,常樂王,動一人,牽連數人,皇上不可能為皇后一人,不顧大局。」
雲四兒凝視他眼中淡然的光華,平靜的問:「如果今天主戰的人換成是你也會這麼做,是嗎?」
「是。」
皇宮到底……是怎麼一個地方……
沒有親情,沒有愛情,忠義是表面,爾虞我詐是真實,永恆不變的只有利益。在這個地方,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自己是清澈無塵的吧。
雲四兒看著莫軒和。
她相信他呈現給她的一面是真實的,可她還是看不透他。心似深淵,百丈千丈,深不見底,他對她永遠只給最好的,可是對別人、別的事卻嚴格的殘酷。在酒樓救阿落時,他的那番理論已讓她見識到了他的冷漠,可他對她太好太溫柔,總讓她忘記……真實的他是什麼樣子。
也許,這才是他站在權利頂點的原因。在這座陰謀環繞的皇宮,不狠,只有死路一條。
「安國侯為什麼這麼希望出兵打仗?」
「兵權。」
兵權?雲四兒怔然。「他要兵權……難道是想篡位?」
莫軒和輕搖頭。「柴納國有一條律法,皇帝五十歲壽辰的那天,儲君的名字將被寫入律典,不可更改。這是開國太祖定下的規矩,為的是皇權平穩交替。因此,安國侯必須在皇上的生辰到來之前廢掉太子。」
真夠複雜的……
「皇上就快到五十歲了?」
「明年七月。」
雲四兒恍然。原來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把出兵之日拖延到來年秋天。於是說,安國侯剩下的時間最多就是半年……難怪,他不犧冒著殺頭的危險也要對皇后下手。
為爭一個皇位,竟然牽扯出這麼多危險……她不能理解。
「廢掉太子,皇上一定會立六王爺為太子?」
「會。」毫無疑問。
就是因為皇上這樣的態度,所以安國侯才有膽子如此放肆吧?「皇上太奇怪了,偏寵小兒子,就放任安國侯作亂……六王爺是他兒子,別人就不是了?」
莫軒和眉目低斂,劃過一抹不明顯的光芒。
太子被廢,皇后肯定不會善罷干休,到時若是與安國侯起衝突,阿二會不會有危險?雲四兒想起她問他是站在哪一邊時,他毫不猶豫的說出皇兄兩個字,胸口就揪緊發疼。
無端被捲進不屬於自己的戰爭,何其無辜。
「阿大。」雲四兒望著他,眼中有明顯的期盼。「你能不能……站在太子這邊幫——」
「不能。」不等她說完,莫軒和便斷然拒絕。
雲四兒黯然。也是啊,這是國事,他怎麼會由著她的性子答應她的無理要求……
莫軒和看著她失望的小臉,微微一笑。「我是和四王爺站在一起的。」
有什麼不一樣嗎……阿二和太子……
莫軒和疼愛的摸摸她的頭。「四兒,想不想離開京城,與商隊匯合?」
為什麼忽然問她……因為他知道將要發生什麼,擔心把她牽扯進去,所以要送她離開?
「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走,我要留下陪你們共進退」
雲四兒很堅決。
他明白,她一旦決定,便不會更改。儘管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強行將她送走,但是……莫軒和眼中拂過一抹清瑩如流光的光澤。
輕歎,帶著幾許無可奈何,溫柔地將她納入懷中。
淡淡的檀香……
雲四兒笑著合上眼睛,汲取這份獨屬於他的溫柔。她明白,雖然他從不說,但心底裡,他一樣捨不得她離開。
她是不是該想個辦法讓一家人團聚?那樣,就不必擔心跟誰分離,不必為了想念誰而苦惱……阿大,阿二,阿三,還有小花,他們永遠在一起……
「哈啊啊啊啊……」皇后床前,太子沒形象的盤腿而坐,耷拉著腦袋,呵欠連連。
沈素素低斂的眉目從太子身上掠過,慢慢移向靜立一旁的皇甫熠,眼中漾過一道幽光,迅速隱沒。
「煬兒,累了就回去吧……」皇后閉著眼睛,有氣無力的吩咐。
太子如獲大赦,高興的跳起來。「謝母后那兒臣回去睡覺啦。」
「去吧,去吧……」皇后虛弱的語氣中藏著似有若無的歎息。
「母后,兒臣留下服侍母后。」沈素素盈盈一拜,克盡兒媳的本份。
太子走到一半,聽見她的話,回頭不悅的瞪了一眼。「母后跟前有的是人伺候,你跟我回去伺候我去」
沈素素秀麗的面孔沒有一絲變化,仿若一個沒有情緒的人偶。
皇后睜開眼睛,看看孝順的兒媳和不成氣的兒子,歎氣。「回去吧,你們陪我一天了,都累了,早點歇著吧。」
沈素素未再說話,向皇后行禮後,便轉身跟隨太子離開。
「哼。」太子輕蔑的哼聲,大搖大擺離去。
沈素素側眸,與皇甫熠的視線相交,只片刻,如若無痕的移了開來。
人都走了,皇后慢慢起身。皇甫熠上前扶住母后,將枕頭墊在她身後,讓她坐著舒服些。
「還是熠兒心細。」皇后不無欣慰的看著他,淡笑。
皇甫熠沒有回話,臉上亦無任何表情。
皇后把屋裡的侍女譴走,寢宮之中只剩他們母子。
「熠兒,坐到我身邊來。」
皇甫熠先向母后行禮,才在床邊坐下。
皇后看著兒子冷峻的面龐,眸光幽閃,甚為複雜。「在宮裡,唯一能跟我說貼心話的人,就只有你了。」
在人前,母子親密,融洽和睦,但在人後,也不過是相顧無言罷了。
皇甫熠不說話,皇后似已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自顧自說著。「深宮險惡,遠非人所能預料。慶幸,這次我撿了一條命,可是,說不準哪天也許真的就仙去了。」
皇甫熠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麼。
「娘,就你們兩個兒子,煬兒是你親哥哥,他那個樣子,除了你,沒有人肯幫他。」皇后長歎。「從小到大娘都偏心,對不起你,但煬兒是太子,雖然不公平,但你們一生下來便決定了他是君,你是臣,這就是命。」
「煬兒不爭氣,娘心裡清楚。皇上不喜歡他,丞相不喜歡他,支持他的臣子更是一個都沒有,即使他坐上皇位,定也坐不長久。可是熠兒,你不同。你有雄才大略,有治國之能,不遜於你父皇。」
「雖然你跟著煬兒一樣也學著花天酒地,可我知道,你韜光養晦是為了騙他們,放鬆對你的戒備。」皇后看著他,輕柔的眼神凝起一抹銳利。「熠兒,你皇兄對權利沒興趣,他的心思再單純不過,只要給他女人就能哄住他。你是他的親弟弟,將來他登基必然要仰仗你……你懂娘說的意思,是嗎?」
皇后的話音剛落,皇甫熠便起身,恭敬一拜。「母后,兒臣定會全力協助皇兄。」
「熠兒……」皇后當然不會接受這種模稜兩可的場面話。「娘只剩這一個心願,你……」
「母后,夜深了。」皇甫熠直起身子,看著母親,臉上依舊漠然地沒有一絲表情。「過度勞累不益身體,母后早些歇息,兒臣先行告退。」
「熠兒」皇后微慍,厲聲喚住他。
可是,皇甫熠頭也不回的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