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的事,我不會再強迫,我會等你,直到你心甘情願接受。」
胸間蕩過一絲異樣的感覺,雲四兒低下頭,臉紅紅的。「那個……是我隨便說說的……」
「你說的話,我都會當真。」
她是很高興聽他願意尊重她啦,就是……「你不需要因為我亂說的話改變什麼……你是你,別人是別人,不可以相提並論……就是說,我有時候會任性,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我的不對……所以,你……你就是你,就很好了。」
雲四兒囉哩囉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神奇的,他居然聽懂了。
「嗯,我明白。」
又過了幾天,雲四兒的身體又好了一些,正好趕上皇后生辰,皇甫熠答應帶她去皇宮裡看熱鬧。上次到皇宮是在夜裡,偷偷進來,沒閒情好好欣賞皇宮的雄偉壯麗,這次有機會光明正大的進去,雲四兒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
當日,辰時剛過,皇甫熠就帶她出門,在其他皇親和官員入宮之前,先帶她去御花園玩。
皇家的地方美是美,卻精緻過頭顯得太匠氣,很多地方乍看上去令人驚奇,卻只是驚鴻一瞥,看久了也不覺得怎樣。雲四兒還是喜歡山河大川渾然天成的秀美壯麗。
「草地真軟,躺在這裡睡個午覺一定很舒服。」
「累嗎?」
雲四兒坐在草地上,笑瞇瞇的望著他。「不是累,是體會一下皇帝爺的愜意小日子。」
深秋露重,她的身子還在恢復中,不宜接觸地上的濕氣。皇甫熠陪她坐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皇帝的日子不如你愜意。」
「坐擁江山,美人環繞,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全是特等貢品,比我好太多了好不好?」
「江山,處理不完的政務,美人,勾心鬥角的宮闈,睡不安,吃不香,煩心憂心,哪裡比你好。」
要這麼說的話……「在其位,擔其憂,誰讓他是皇帝呢。」雲四兒毫不同情。「天底下的人都想當皇帝,可是皇位只有一個,別人求之不得的給他得到了,付出代價也是應當的。再說,他再苦,能苦得過流離失所的黎民百姓?」
「嗯,你說的對。」
雲四兒見阿二陷入沉思,才想起她剛才說的那個人是他爹。話說,她娶了皇帝爺的兒子……唔,沒啥真實感吶。
花園那邊的亭台走下一個人,他的步履沉著從容,顏色肅重的朝服掩不住他清逸卓雅的風采。雖然隔著很遠,但雲四兒一眼就認出那是阿大。沒辦法,像神仙下凡一樣的阿大,那股氣場是誰也學不來的。
「阿大阿大」雲四兒向他招手。
莫軒和微笑走過來,在他們面前站定,向皇甫熠微一頷首,彎腰向雲四兒伸出手。雲四兒笑瞇瞇的握住他的手,站了起來。莫軒和仔細幫她把衣服上的草屑拍掉,同時說:「寵她也該有個分寸。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若是被人看見你與女子在御花園狀似親密,又要多生是非。」
皇甫熠起身,撣撣衣擺,不在意的說:「我寵她又怎及得上你。」
莫軒和無可奈何的笑著搖頭,溫柔的看著雲四兒。「你身體剛好,不宜勞累,不要由著性子折騰。」
「我是風寒,又沒得絕症,要不要把我當玻璃一樣供起來啊。」她可真受不了這樣。
莫軒和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麼。
「阿大,你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跟我們一起逛皇宮吧。」雲四兒期待的望著他。
「好。」
「你不是要接見回京覆命的官員?」皇甫熠不識趣的說。
莫軒和輕笑。「午後再見也來得及。」
「勤政賢明的丞相大人也有循私的時候。」
「還請王爺替臣擔待。」
兩人客客氣氣的打官腔,末了,相視而笑。
小翠說他們在朝堂對立,她怎麼瞧著他們關係挺好?不是那種虛應出來的親密感覺,而是虛應也隱藏不住的推心置腹。
雲四兒說想去阿大處理公務的地方看看,三人離開御花園,向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說起來,阿大每天忙的團團轉,你身為王爺,好像特別清閒。」他可以跟她離京幾個月不回,也不見他有要緊的事處理。
「清閒,清靜。」
「和阿大比,你不覺得羞愧嗎?」
皇甫熠看看莫軒和,語氣中多了絲輕嘲:「能者多勞。」
「唷,你是承認不如阿大有本事嘍?」
皇甫熠冷淡的目光瞥向她,雲四兒趕忙繞到阿大另一邊躲著,像抱大樹一樣抱住阿大的胳膊,一副「現在有人替我撐腰,你耐我何」的囂張模樣。莫軒和自是寵著她,任由她胡鬧。皇甫熠微揚眉,扯開一抹別有深意的冷笑,表示回頭跟她算賬。
三人走著,忽然,莫軒和停下來。雲四兒不明所以的跟著停步,然後就看到前方走來一位著朝服的老頭兒和一位披盔戴甲的青年。
從朝服的圖案可以看出很多信息,劈如阿二是王爺,所以繡龍,阿大是丞相,繡的……唔,她剛剛發現阿大的朝服上面除了雲彩什麼都沒有。嘛,重點是這個老頭兒,他的朝服上面繡的是饕餮。
貪婪。
「王爺、丞相好生雅興。」削瘦的老頭兒悠悠而笑,目光卻移至雲四兒身上,眼神精銳凌厲。「不知這位姑娘是……」
雲四兒被他盯了一眼,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放開阿大,與他隔開距離,然而,莫軒和不動聲色的反握住她的手。
「安國候這麼早進宮,可是為了面見父皇?」皇甫熠淡淡一語,將話題扯開。
「啊,是。」安國候捋著花白的鬍子,笑容中有幾分得意。「老夫特地帶小侄前來向皇上請命,領兵攻打銀月國。」
攻打銀月國?雲四兒心下一驚。
七年前,邊境大亂,皇上御駕親征,傾盡國力才將外敵擊退,此後皇上頒布召書,開國門,通貿易,與鄰國交好,再不妄動干戈,百姓得以休養生息,柴納國才有今日欣欣向榮的景象……可是,難道又要發生戰亂?
莫軒和感覺到她的手攥緊,略一思量,說道:「出兵不利社稷,此事望安國候多多思量。」
「呵呵。」安國候笑了笑。「出兵不是小事,老夫自是已再三考慮,只可惜這次又與丞相意見不合,還請丞相不要見怪啊。」
「倘若皇上同意發兵,在下以項上人頭擔保,定能凱旋而歸。」一身戎裝的青年說的熱血沸騰,卻換來叔叔嚴厲一瞥。
莫軒和與皇甫熠相視一眼,沒有說話。
「老夫還未向皇后娘娘請安道賀,」安國候抱拳,笑道:「恕老夫失禮,先走一步。」
「安國候請。」
那個青年向阿大阿二行禮,卻掩不住年輕氣盛的得意,流露出幾分傲慢。雲四兒不懂軍事,但她看人的眼光還算準。要是皇帝爺派這樣的人掛帥領兵,八成會被打得落花流水。
「這個安國候是幹嘛的?」雲四兒問。
「辰妃娘娘的父親。」
國丈?唔,辰妃,好像在哪裡聽過……
「真遺憾,這次又不跟你站在一邊。」皇甫熠看著莫軒和,眸中沁出幾分肅冷。「我主戰。」
「戰爭不該作為政治手段。」莫軒和淡然的說道。
「我們立場不同。」
他們說的她怎麼聽不懂?雲四兒插到中間,問:「不管你們什麼意見,皇帝爺真的會同意攻打銀月國嗎?」
莫軒和與皇甫熠同時沉默。
未知……聖意難測?
細問阿大,她才知道,她離開銀月國去江陵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銀月國主遇刺不久,七王子便抓住了刺客,經過一番嚴刑拷問,刺客交待是受柴納皇帝指使。
當然,這些說辭都是表面。
銀月國與柴納國的恩怨由來已久,銀月密教屢次潛入柴納國境內掀起事端,殘害柴納百姓,皇上為顧全大局,將大事化小,對其包容忍讓。但史家那件命案牽連皇族,威脅到皇上的安全,忍讓終有限度。
阿大說,朝中官員對出兵一事意見參半,銀月國誣陷皇上,敗壞柴納國威,許多忠義之臣嚥不下這口氣,也站到了安國候那邊。主戰,沒有錯,但問題在於……沒有這麼單純。
話說到這裡,阿大沒再繼續下去,他和阿二好像有某種默契,談到正點上,就把話題繞開了。憑她這顆腦袋,想猜透他倆有意隱瞞的事,很有難度,所以他們不說她乾脆也就不打聽了。
到了中午,莫軒和前去接見官員,皇甫熠帶著她去給皇后請安。
在這兒,要先說件事。
雲四兒的穿衣打扮滿怪異的。上半身簡單利落,下半身卻繁複累贅。西蠻東面的一個國家有種弗朗明各舞,舞孃跳舞時穿的裙子就與她的類似。而在柴納國,姑娘家慣穿流雲水裙,纖柔嫻靜,飄逸生恣,至於她這種……再長一點的話,拖地很方便。
雲四兒愛這裙子就如愛牛奶一樣,沒有原因,單純喜歡,平時天南地北闖蕩,她想怎麼穿都是自由,但到了正式場合,就顯得不夠莊重,再加上裙邊丁丁噹噹響的鈴鐺,怎麼看都格格不入。
之所以先提這件事,不是因為阿二看不順眼,而是雲四兒跟著阿二面見皇后之時,眾人看她的異樣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