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綢緞坊……吉祥……」
商隊剛到棲鳳縣,雲四兒就趁小花忙碌,托辭跑了出來。外面的世界有危險是不錯,但她不覺得自己有隨時惹上殺身之禍的運氣。只是送一封信而已,應該不會出意外。
這麼想著,雲四兒一個人在街上晃,到處打聽吉詳綢緞坊。
「吉祥?有間棺材店起這名兒,綢緞坊就不知道了。」
哪個缺心眼的給棺材店起名吉祥?雲四兒問了好幾個人,得到都是同樣的回答,無奈,她只好先去這間店舖看看。
啊啊,真想讓珍姑娘來結識一下這位棺材店老闆啊。
這麼著,雲四兒到了吉祥棺材鋪,卻在進門之前撞上了從天而降的人。
「阿二?」他怎麼在這兒?
阿二的臉色沉沉的,看上去不怎麼高興的樣子,不過他平時也是這麼一副嚴肅模樣,根本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如果你不希望我用籠子把你鎖起來,下次不要再離開我的視線……我說的話,你這麼快就忘了。」
啊……是有這麼回事來著。雲四兒趕忙陪笑。「我這不是……悶的慌……隨便溜溜……」
「哦?一路找人打聽,還真是『隨便』。」
阿二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比嚴肅時更嚇人。雲四兒低頭認罪。「對不起嘛……我覺得是小事,不需要麻煩你……」說起來,他一直在後面跟著她,她居然沒有發覺。
阿二看著她,沉默片刻,問:「你來這兒是想做什麼?」
「有人托我來送東西……」
「誰?」
「這個……」雲四兒本想敷衍過去,但瞅著阿二嚴厲的表情,嚥了嚥唾沫,如實交待。「米路庫……」
阿二微皺眉。
「是跟米路庫有關的,具體是什麼人我也不知道,所以來找找線索……」
「東西呢?」
雲四兒把信拿出來。
信的正面無字,阿二翻過來,注意到蠟封,眼中閃過什麼。
「我很想知道米路庫的事情……所以……」雲四兒研究著阿二的神色,見他不像生氣,稍稍放下心來。「信的事,要對小花保密。」
阿二淡淡的看她一眼,把信交還給她。「幫你保密可以,但是你去哪裡必須告訴我。」
他沒有阻止呢……雲四兒笑道:「那是自然。」
兩人一起進了棺材店,掌櫃是位年過古稀的老人,他耳朵不怎麼靈,雲四兒靠近喊了很久,也沒問出什麼,只知道他們要找的地方不這兒。
「奇怪了。」雲四兒走出棺材店還在苦思。珍姑娘說的是江陵棲鳳不錯,吉祥綢緞坊也不錯,但為什麼找不到這個地方呢?
「你確定沒有記錯?」
「不可能啊。」
「信是從哪裡得到的?」
「銀月國都城的一家酒肆。」
銀月國?阿二略一思索,又問:「把信交給你的是什麼人?」
「掌櫃。」
「他是柴納人?」
「不是。」
「你是怎麼聽懂銀月國語的?」
「當時珍姑娘和我一起呀。」
「就是說,信和送信的地點都是她轉達給你的。」
雲四兒一愣,訥訥的點頭。
那個女人應該知道那個印跡代表什麼,她將信交給雲兒是何居心?阿二淡凝著她,默思不語。他一直以為發生在她周圍的事皆是意外,現在看來,似乎有人故意將她引入危險……
「雲兒。」
「呃?」
不管是誰……
阿二出其不意的將她一把摟到懷中,雲四兒怔怔的望著眼前的胸膛,一時失去了反應。
嚴冷沉寂的眼眸泛起絲縷寒光——任何人都別想傷她分毫!「我倒要看看,這個米路庫究意是何方神聖。」
***
「米路庫既然如此喜歡玩神秘,自然不會輕易洩露其據點所在,把信交給你的人說的是一個不存在的地方,那麼應該有其他方法來聯絡。」
「哦,那是什麼方法呢?」
「江湖上,常有組織以特殊圖形來傳遞信息用以接頭。」阿二指出信上的蠟封。「把這個圖案刻在棺材店外牆,如果我料想的不錯,我們要找到的人應該很快會出現。」
他們把圖案刻好,便到棺材店對面的茶棚歇息。
街上往來的行人不多,偶有幾個人經過棺材店,也只是路過而已。本來棺材店的位置就比較偏僻,加上人們嫌這裡晦氣,故而少有人煙。
雲四兒等了不到半刻,便耐不住性子,百無聊賴的彈著茶碗。阿二看出她不耐煩,淡淡的開口。「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悶。」
「不會啊。」
「和他在一起,你笑的很開心。」
他?小花嗎?
阿二端起茶,卻不喝,盯著碗底似有所思。儘管這趟前往銀月國,她和那個異族男人親密了許多,但他很清楚,雷因對他不構成威脅。他在意的,始終只有那個人。
「你……難不成……」雲四兒盯了他半晌,恍然大悟。「在生氣我和小花他們一起玩,冷落了你?」
阿二抬眸,不語。
「你別想太多嘛。大伙相處的時日較久,摸熟了彼此的脾氣,相互之間自然親近些。你平時不愛說話,又板著臉那麼嚴肅,他們不敢靠近你,更不要說拉你一塊玩了。」
她還是不得要領。「雲兒,如果將來,你每時每刻都只能跟我在一起,你會不會不快樂?」
「只跟你?」
「嗯。」
「你的意思是,除了你,我不能跟其他人玩?」
「對。」
「旁人陪我聊天也不行?」
「不行。」
雲四兒苦惱。「你是不是太專制了啊。」
「我就是這樣。」
呃……好吧,他就這種性子,改不掉了吧。「如果這樣的話,我應該可以選擇不跟你在一起吧。」
阿二眼神微變。
「每時每刻跟你在一起不會不快樂,但是你限制我的自由,剝奪我的權利,那我肯定不快樂。話說回來,人和人是平等的,你不覺得這樣約束我,我就像你的囚犯一樣?」
「你只要有我就夠了。」
說這種話的人,到底有多麼自負啊。雲四兒無力的趴在桌上,壓著手背瞅著他。「阿二啊,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那種為了別人能夠割捨自己利益的人。你看,我其實很掛念阿大,不想跟他分開,但我還是離開了京城。然後我也很擔心阿三,想為他做些什麼,但該走的時候心裡一點歉疚都沒有。」
「怎麼說呢,你們有你們想做的事,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我理解你們,不干擾你們,所以也希望你們理解我。你要我的生活只圍著你一個人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
阿二默了片刻,說道:「即使你身邊的人全部離你而去?」
「這個我沒想過,但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人和人分離本是常事,我不會因為他們離開我而改變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說到底,我現在這樣生活也不是為了他們啊。」
雲四兒完全沒察覺到他話中隱藏的,將她擁有的一切全部奪走的殘忍念頭。為了得到她,他可以不擇手段,即使折斷她自由的羽翼,即使扼殺她嚮往的快樂,即使到最後她傷痕纍纍只剩絕望……只要她乖乖留在他身邊,他只要這一個結果就夠了。
「我想,」雲四兒支著下巴,望著對街的空巷。「我大概太自私了吧,為了誰犧牲什麼,完全無法想像,所以才羨慕……」
她的聲音突然沒了。
阿二以為她在感慨,並未在意,但見雲四兒慌張的扯扯他的袖子,引他向對街看——
一個乞丐正趴在他們刻圖案的地方,拿著一張破紙和墨棒在抄寫。
雲四兒和阿二交換了一個眼神。
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