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到了嗎?」
香蕉看了看草莓,兩人同時搖頭歎氣。
阿二握緊拳頭,突然轉身,瞪視著角落裡的男人。小花低凝著桌上的油燈,素來柔和的眼神因映著那簇火光,顯得深沉莫測。
不止阿二質疑,少年也不能諒解的質問:「那個茉莉花……最後和女人在一起的人是你,你明明陪著她,怎麼就把人弄丟了?」
小花氣息微沉,輕聲道:「有事絆住了。」
「什麼事會比雲兒還重要!」
聽到阿二的責難,小花慢慢抬眸,眼眸折射出一道冷光。外表看似平靜,其下早已暗潮洶湧。
珍姑娘心知這兩個男人因為丟了雲四兒難免心浮氣躁,現下最好的發洩方法就是找對手打一架,再這麼僵持下去,非得兩敗俱傷不可。
「我知道她在哪兒。」
珍姑娘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卻大異其趣。小花淡淡一瞥便移開了,雷因蹙眉不置一詞。
珍姑娘無辜的看了雷因一眼,笑道:「你覺得我是趁火打劫的人麼?」
雷因默然不語。
「多久?」阿二不在乎她目的為何,他只想知道雲兒的下落。
珍姑娘凝眉,沉思片刻,說道:「三天,應該有信兒。」語畢,看向端坐角落的小花,眼底拂過一抹異色。
***
「*^%$#……」
「@#$%^……」
雲四兒盯著在她面前走來走去的老嬤嬤,對她們說的話只有乾瞪眼的份兒。大概走了三日,她們到達領主行宮,接在就在一個花園裡排排隊,接受宮裡嬤嬤的檢查。
老嬤嬤挨個把舞姬提出隊列,一會兒摸摸胸脯,一會兒捏捏腰枝,她們敢怒不敢言,忍著疼讓嬤嬤捏來掐去。
到雲四兒這裡,老嬤嬤先是皺皺眉,然後喊身後的隨從,指著她嘰哩呱裡說話。
這回,雲四兒倒是聽懂幾個詞兒。「這貨」「太次」……說的可是她?
嬤嬤的隨從挺鄙視的看了看她,弓著身子回話。老嬤嬤的臉色很難看,聽完隨從的回話,指著她說了一串聽不懂的話。
雲四兒用力張著眼睛,看著嬤嬤,一下一下的眨著。
嬤嬤的臉色更壞了,幾乎是用咆哮的聲音沖隨從喊。隨從冷汗直流,直跪在石板地上,頻頻磕頭。
由於聽不懂,雲四兒也不清楚後續的事件是如何發展的。反正嬤嬤發完火就把那九位舞姬領走了,而她則被那個倒霉的隨從拉扯了幾下洩憤,然後送到一個荒廢的院落。
正屋西邊的院牆倒了,把屋子壓塌了一半,院裡的池塘乾涸,植物只剩下枯枝,蒼白的石頭就像墳墓前的石碑。瞧這院落的荒廢程度,雲四兒一度以為自己被帶到這裡是要人道毀滅。
隨從吆喝了一聲,不多會兒,主屋的門開了。
鬼魂……
雪白的衣,雪白的頭紗,連面色也蒼白沒有血色。雲四兒的感覺不怎麼好,這個女人沒有實際存在感,就像彌留在人間的一縷遊魂,她雖然人在那兒,卻已經不在了。
隨從對她說了什麼,然後對雲四兒說了一些她勉強聽得懂的詞,「幹活」「吃飯」,意思大概是讓她負責照顧她。
反正,對雲四兒來說,不用去見領主就是好事,起碼不用擔心被吃掉。隨從走後,雲四兒預備仔細瞧瞧她那位白衣主子,但人家理都不理她,轉身就回了屋。
匆匆一瞥,給雲四兒印象最深的,就是她那雙眼睛。
湛藍若晴空。
在銀月國藍色眼睛並不少見,但那雙眼睛……怎麼說呢?很藍很晴,美麗的有些過頭反而讓人感覺悲傷。
這個院子沒有別人,雲四兒現在是啞巴,不能說話,自然也無從得知白衣女子的身份。然後,作為一個行走天下的商人,對新環境的適應力自然是基本中的基本。雲四兒很快就進入自己的角色,做起侍女該做的事情。
一日三餐,有宮裡人來送,菜色簡單但還算精緻,最幸福的是每餐都有一杯香噴噴的牛奶——不過,牛奶只有一杯,明顯不是她的。但在雲四兒把牛奶端到白衣主子面前,換來她一頓狂吐之後,她非常忠心的替主子代勞,毀滅了那杯罪大惡極的牛奶。
雲四兒在行宮住下,日子過的安逸,但她肚子裡的問題越來越多。
第一,這是行宮,住在這兒的女人別管多大年紀,全都是屬於他的女人。然後行宮裡的男人除了領主全部是太監。再然後……她的主子懷孕了。
這第一看起來沒什麼可猜疑的,但問題在於一個懷有領主子嗣的女子為何會居住在荒廢的小院?
再來說第二,她是啞巴,但她主子比她更像啞巴,一天到晚就坐在白石頭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好幾次她從她身邊走過,都以為她是塊石頭。見過什麼人長時間一動不動只維持一個動作?反正,她沒有這份定力。
她像在等待什麼。
一般來說,懷有身孕的女子如此幽怨的望著天空,期盼的應該是孩子的生父。可是,領主的寢殿在她遠望的相反方向。當然,有可能她想念的是她的家人,但是還有另一種可能——孩子的生父另有其人。
如果這個可能成立,那麼第一個問題就能得到解答。領主看上的女人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因此她才被打入冷宮。
嘛,不管實情如何,這些事都和她沒關係。
荒廢的院落並沒有什麼可打掃的,雲四兒每天閒的發慌,乾脆趴在主子後面陪她一起看著天空。
一天,兩天,把天看穿了,還是只有一片湛藍。
第三天,雲四兒實在沒耐性陪她看下去,納悶的盯著前方的女人。面紗把她的臉遮的嚴嚴實實,只露出那一雙眼睛。
漂亮通透,就像一顆藍色水玉。
可是,她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沒有悲傷,沒有絕望,好像真的是一塊石頭,空空的軀殼沒有靈魂。只有在太陽落山,大地一片昏黃的時刻,才能看到她眼中閃過一抹觸動——
只有一點點,短暫,卻讓人心裡難受的要命。
她很想知道她在等待什麼。
「喂。」
白衣女子一怔,慢慢回過頭,看著趴在窗欞笑的燦爛的女子。
雲四兒偏著腦袋,微微笑。「能告訴我,你在看什麼嗎?」儘管知道她說的話她聽不懂,但她還是問了。
那雙湛藍色的眼睛靜靜的凝望著她。
真的很神奇,一旦有了神韻,那雙眼睛就像會說話一樣,脈脈如春水。雲四兒忽然好奇她面紗下面的容貌,她猜,應是與珍姑娘不相上下的美人。
「你是柴納國人?」
幽幽的細語飄過,雲四兒一愣,意外極了。她竟然會說柴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