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竟然與她相識在先。」
幽靜花園,阿大與阿二在夾竹桃樹下對弈。
阿大吟吟淺笑,執黑子落於白子之內。
「她救你,可是七年前?」
「嗯。」
「難怪。我原本就想,吳蒙千方百計送你上戰場,怎麼可能給你機會生還……」阿二輕笑。「看來真的是天意,你命不該絕,遇見了她。」
「你何嘗不是?九重斷魂草,到底她是用什麼方法解了你的毒。」
想起那段與死神為伴的歲月,阿大與阿二相視而笑。
「她……」阿二舉棋卻不落,凝思的側臉異常冷峻。「可曾與男人親近?」
阿大斟滿茶,淺抿一口。「四兒還是個孩子。」
阿二微訝,片刻,喜形於色。「是我的,注定是我的!」
少見的溫柔,以及勢在必得的決心。阿大仍是淺笑,凝著杯中泛起的漣漪,神色永遠是難以窺視的透明。
***
「這是我住的地方,你就住我隔壁吧,方便互相照應。」雲四兒扶著在醉仙樓救下的女子,領她在府裡認路。
「多謝姑娘,您的大恩……」
「誒,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幾十遍了,能不能換個花樣?」雲四兒求饒了。
女子掩唇一笑。
「你叫什麼名字?」
「阿落。」
「哦哦,名字真好聽。」雲四兒感慨完了,說:「我叫雲四兒,你可以跟阿大叫我四兒,或者跟阿二叫我雲兒,直呼名字也行。」
阿落又是含蓄一笑。
「你安心住這兒吧,等孩子生下來再去尋你家相公。」
「嗯,多謝姑娘了。」
「看,你又來!」
「對不起……」
雲四兒跟她閒聊幾句,送她回屋休息了。出來時,見琳琅仍在,問道:「阿大他們這會兒在哪?」
琳琅仍然不太適應她對師傅的稱呼。「師傅跟公子在前院下棋。」
雲四兒猜他說的是阿二,因為阿三那人吧,要是不提前打招呼,是個人就得把他當小姐。「那阿三呢?就是頂美頂美的那個。」
「不知。」
雲四兒想,阿三見她時很高興的說了句終於找到她,可見他是想她的,那他應該不會再跑了。阿大和阿二一起下棋,說明他們相處的不錯。
「這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樣啊。」
「什麼?」
雲四兒看著琳琅,搖頭。「沒事,你忙去吧。」
「是。」
這要是三個女人碰頭,一准吵的天翻地覆,哪敢盼著她們和平相處?家和萬事興,只要他們能安然相處,她就不必煩惱家庭問題。
可是,總要解決的吧。
去去,管他呢,得過且過,她現在忙著呢。
雲四兒調頭往後院走。
看守史夫人的衛兵見她來,態度謙恭客氣,沒多刁難就開門讓她進去了。雲四兒心裡明白,他們雖然把她當成主母來敬,但若沒有阿大的授意,斷然不會放她進來與「犯人」會面。
如此,雲四兒又想不通了。
「姑娘,又是你?」史夫人淚痕未乾,見到她又歡喜又慌張。
雲四兒掃過她的臉龐,笑著說:「別怕,我這次是正大光明進來的,不會再被人拎出去了。」
史夫人一臉疑惑。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有辦法幫你嘛。我跟阿大……」雲四兒沒滋味的一撇嘴,改口道:「我和這府的主人關係不一般。」
史夫人半信半疑。
「我們繼續上次的話題吧。」雲四兒挑了個位子坐下。
史夫人瞧著她,深思良久。
雲四兒耐性十足的等著。
「唉。」史夫人未語先歎。「落水莊史家,姑娘可曾聽說?」
雲四兒點頭。
「那便是妾身夫家。」史夫人悵然的望著屋外。「夫君離奇身亡,我被人擊昏,醒來便身在荒郊。原想回去,半路卻遇歹人追殺。九死一生逃到洛河,卻被官府擒住,強按了一個弒夫的罪名。」
弒夫啊……雲四兒搓著下巴,整理思緒。確實,聽聞史夫人失蹤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史益生是她殺的。這種推斷合情合理,但正因為太合情理,在這個離奇的案子裡才顯得不正常。
像是有人刻意如此誘導。
希望史夫人做替罪羊的人就是兇手——史夫人之所以還活著,因為兇手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想起那天在花園偷聽來的內容,雲四兒眼神一黯,兩手無力的擱在腿上。「我想知道詳情。」
史夫人說,在史益生搬去別院之前,她便發現了異樣。史家上下都以為公子被邪物近身,只有她知道,那不是什麼邪物,而是一個人,一個女人。
史益生與這名女子如何相識,史夫人不知情,史益生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將那名女子藏在觀音像中,史老夫人看到兒子與觀音像對話,便是他與那名女子在交談。
「起初他沒有長留她的打算,但時日一長,他的想法變了。」史夫人自嘲一笑。「他說,他只是想保護她,卻不知善意早變成私慾,他將她困在觀音像中,不肯放她離去。他與她獨居別院,不許任何人打擾,任府中流言紛飛……呵,這世上哪需要什麼狐狸精?只一名殘顏女子便將他魂勾走……哼。」
雲四兒看著她,絕美之貌,淒淒然不勝愁苦。女子啊,最怕的便是夫君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可到底怎樣才能留男人心?
美貌不勝殘顏,情何以堪。
「娘親病倒,我再不做些什麼,這個家就毀了。我闖進別院,與他長談,他始終閃爍其辭對我有所隱瞞,但好在最後他聽進去了,答應我搬離別院。他要修佛堂,讓我去說服娘親,我依他。他將觀音像藏於佛像之下,日夜呆在佛堂,我依他。只要能夠迴避流言,只要能保全這個家,我什麼都依他。」
史夫人遙望遠方,似是想起夫君,眸中閃起淚光。「何曾想,那女子恩將仇報!」
雲四兒一怔,這句話把她的思路完全打亂了。史公子是那名女子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