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四兒懂事那年,便被年事已高的父親賦予一項神聖使命——傳宗接代。說到這個,就不得不得提一提雲四兒的父親。
雲老爺子是個窮種地的,沒什麼文化,這從他給子女起的名字便能看出。雲老爺子有三子一女,雲四兒行四。前面三個哥哥雲四兒沒見過,因為他們在幼年便夭折了。
雲家到雲老爺子這輩兒是第九代單傳,家裡人丁單薄,雲老爺子奮鬥半生好容易得了個兒子,自然把他當佛祖一樣供起來,可是呢,天有不測風雲,是禍躲不過,雲一剛滿月,半夜從炕上摔下來,摔死了。
隔了一年,雲老爺子又奮鬥出雲二,為防止慘劇重演,雇了個兩個婆子日夜盯著雲二。雲二平平安安的到了百日,雲老爺子大喜,心說這回可以放心了,結果百日喜宴放鞭炮,生生嚇死了雲二。
這真是要多悲劇有多悲劇。
雲老爺子繼續奮鬥,媳婦倒也爭氣,兩年後又給他添了一大胖小子。雲老爺子小心呵護這個寶貝,在家裡說話都不敢大聲。提心吊膽的,到雲三週歲,原想這根獨苗苗可算保住了,何曾想,千小心萬小心,雲三給一口涼水噎死了。
三個兒子夭折,雲老爺子和媳婦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心情再奮鬥下去。正所謂禍不單行,雲三死的那年村子被洪水淹了,村子呆不下去,雲老爺子和媳婦拎著僅有的財產去外省逃難。
逃難途中,他們遇到一個餓的只剩一口氣的人,分了他半塊干饅頭,救活了他。這個人是個看相的,他看了看這對夫妻,張口就問他們是不是有三個兒子都夭折,雲老爺子大驚失色,知他是高人,當下跪地哭訴。
看相的說,他們命裡福薄,兒孫不能嬌養,嬌養會遇災禍,要打著壓著虐待著才好養活。雲老爺子千恩萬謝,把身上僅有的財產都給了他。也不知這看相的是不是騙子,反正雲四兒還沒出生就被決定了這輩子沒福享。
那年舉國大災,皇上鼓勵百姓棄農從商,雲老爺子就跟著馬隊幹起了游商。行商路途遙遠,生活艱苦,雲夫人不堪勞累落下了病根,大夫診斷說她再難有子嗣。夫妻倆聽後,也認命了,任憑大夫說破嘴皮,也不肯花錢醫治。不久後,就有了雲四兒。
所以說,奇跡不是天定的而是人為。
懷胎十月,生下雲四兒,雲夫人過世了。沒辦法,雲老爺子這時候都六十了,媳婦比他大幾歲,高齡產婦能順利生下孩子已屬不易。看著呱呱落地的是個丫頭,雲老爺子憂傷了很久。但想想,柴納國男女婚嫁平等的律法,又釋懷了。在排行後面加上一個「兒」,從此把雲四兒當成小子來養。
所以,雲四兒的名字其實應該這麼念——雲、四、兒。
雲老爺子謹記看相的說過的話,從不給雲四兒好臉,穿的是別的孩子不要的,吃的是上頓剩下的,童年什麼的更是沒有。雲四兒這個沒娘疼,沒爹愛的孩子,在父親的打罵虐待中沒病沒災的茁壯成長起來。
都說女兒隨爹,雲四兒除了長的不像爹,兩人性格脾性沒一點差。雲老爺子怕女兒長大吃虧,在她還不會走路就培養她做個市儈奸商,爺倆天南海北的闖,還真給闖出了一番好景象。
可惜,雲老爺子年紀太大了,商隊的青年見錢眼紅,合夥造反,搶了他們的錢財把他們趕出了商隊。雲老爺子一病不起,雲四兒不到十歲,他就辭世了。
臨終前,老爺子把女兒叫到跟前,一說他藏財寶的地點,二說的就是這傳宗接代的大事。
夫妻倆辛苦半輩子,就為了留下雲家一點血脈,怎麼也不能在雲四兒這斷了。雲四兒雖然跟爹不親,但畢竟是親生骨肉,看著比爺爺年紀還大的爹老淚縱橫,上氣不接下氣,就是他要天上的星星她也會去摘。
爹走了,四歲的雲四兒成天想著怎麼生孩子生孩子,見人就問怎麼生孩子,最後給人當成了傻子。
雲四兒的心眼要是真這麼實,那她這輩子就毀了。幸好,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發現此路不通,果斷的否定了老爹的遺言——傳宗接代神馬的,能當飯吃啊!
於是,雲四兒決定用老爹留下的財寶當本錢,先解決溫飽再議成家立業,一步步開創她的行商之路。
到雲四兒十四歲的時候,她知道了孩子是要跟男人一起生,並且要成親,要洞房,才生得出孩子。然後,生孩子的計劃之前又加了一步——找男人。
柴納國的女人可以娶夫君,但是禮金卻比男人娶妻高數倍。雲四兒是個市儈而小家子氣的商人,娶夫在她看來根本就是賠本買賣,她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划算。
於是,她想出一個不賠本的主意——救人。救男人,救身強體壯的男人,救俊美可口的男人。
受人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既節約了成本,又達到她的目的,兩全其美。雲四兒的算盤打的響丁當,從死人堆裡挑美男,在荒郊野地尋美男,哪裡有危險她往哪繞道,一來二去,真給她救了不少。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阿五……湊桌打麻將還有富餘。
不過,千萬別看數量就以為她花心貪得無厭,其實這裡面另有隱情。
如果說雲老爺子沒有子孫命,那麼雲四兒就是沒有夫君命。她救的男人與她拜完天地,像約定好了似的,統統在洞房花燭夜跑路。一、二、三、四、五,無一例外,害她只能娶了一個再娶一個,禮金一次次打了水漂,娃兒的影子都沒見著。
因此,救小花的時候,考慮到風險投資已超過崩盤臨界點,她毅然放棄了收他當阿六的念頭。
「不合胃口?」溫潤如玉的公子靜凝著她,微微笑。
唉,又想起難過的事了……雲四兒左手握雞爪,右手抓豬蹄,聽到他問話,咕噥一聲,恢復了胡吃海塞的難民相。
食同嚼臘,同嚼臘,想到小花心抽痛,心抽痛……唉,小花不在身邊,吃什麼都沒味道。
看著她幽怨的眼神,他低眸凝思,卻未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