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紅衣瞪圓了美目,不敢置信地看著鳳傾城。
鳳傾城是想掀起戰亂?!
「朕說過,如果她敢逃,朕就算了覆了天下也要將她挖出來!這是她闖出來的禍,理應讓她承擔這樣的罪名,」鳳傾城眸底幽深,薄唇掀出冷冽的笑意,森寒徹骨:「無論她在哪裡,她都將知道朕的消息,知道朕以這樣的方式在找她。她想忘了朕,朕偏讓她忘不了,無論走到哪裡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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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綰綰,你不能忘了我……」
鳳綰綰從榻間一躍而起,鬢角汗意涔涔,從噩夢中驚醒。
也許是那晚突然想起了鳳傾城,他便迫不及待地入了她的夢中,薄唇一張一合地說要為她覆天下。
澤這了這個夢,她每天每夜魂不守舍。只要一閉上眼,就是鳳傾城在她夢中攪和,攪得她不得安寧。
她很想找人問問鳳祈皇朝現在怎麼樣了,鳳傾城是否真如夢中那般,要因為她掀起戰亂。
可是,她不能問,好不容易離開了,為什麼還要惦記著一個這樣的人?
這日月醉秋不知吩咐了她什麼,她便渾渾噩噩地跟在月醉秋的身畔,直至去至膳間,她與其他宮女站在主子身後服侍,才知這是皇帝準備的家宴。
她精神恍惚,一時間沒緩過神,直至蒼譽的沉峻陰鬱的臉映入她眼簾,她才稍稍打起精神。
經過她身畔時,蒼譽頓下腳步,以不大不小的音量道:「桔綺,本王說過,我們會再見。」
他特意加重了「桔綺」二字,聽不清辨不明的意味在其中,讓她摸不著頭腦。
她茫然地抬眸,與他邪肆的眸子對視。
這一瞬,她竟以為自己看到了鳳傾城的雙眼。
她甩了甩頭,精神上的壓力幾欲讓她攤軟在地。
「你不舒適?」蒼譽這才看清她頰畔滲出的冷汗,她病態而蒼白的雙唇,無神的雙眼跟死人一般無二。
「奴,奴婢沒,沒事……」鳳綰綰一陣天弦地轉,突然攤軟了身子,向前傾倒。
蒼譽接了個正著,抱著鳳綰綰的雙手一緊。
「桔綺--」月醉秋不料有此變故,欲搶過蒼譽手中的鳳綰綰,被蒼譽迅速避開。
蒼譽看向修眉緊蹙的皇帝,抱著鳳綰綰單膝跪地:「兒臣自回宮以來,從未求過父皇什麼。此次兒臣有一事相求,請父皇答應!」
「但說無妨!」皇帝深深看一眼蒼譽。
他虧欠這個兒子太多。若不是蒼譽命夠硬,他不會知道有一個孩子流落在外多年。失而復得的喜悅,想彌補他以前的缺憾,甚至是想為他奪回一切他應得的東西。
可是,他不能。他是一國之君,手心手背都是肉。大約知道所有人都在隱忍不發,沒理由是由他這個皇帝掀起這場家庭紛爭。
「兒臣想娶她為妃。那日在宮道上與她初遇,兒臣便被她吸引,請父皇恩准!」蒼譽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震驚。
容顏溫婉,慈眉善目的賢妃聞言,眸間揚起詫色,挺秀的眉峰微微蹙起,清減削瘦的臉容間旋即籠罩了寒霜,她一掌用力拍在桌子上:「荒謬!她是宮女,你是皇子,這樣出身的女子要怎的與你匹配?!」
她氣息急促,臉色發白,失子之痛讓她每天飽受煎熬。
天可憐見,蒼譽回來了,本以為有了倚靠,這個孩子卻如此不爭氣,為了一個平凡無奇的宮女請旨賜婚,這是何道理?!
蒼譽看向懷中昏厥的女子,眸中陰鬱盡散,染上一抹柔情:「兒臣以為,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便是最好的結局。之於身份或出身,指不定誰配不上誰。母妃不曾有過的一心一意,應該更能知道,要遇到一個這樣的人不易。父皇,是不是?」
皇帝心一震。
蒼譽這是指責他作為皇帝,未能給一個女子一心一意,才鑄成了當日之錯,讓他們父子錯肩多年後才得以重聚?
「若是要兒臣卸下這毅王之位才能娶她,那兒臣寧可不要這虛名爵位!」蒼譽趁熱打鐵,欲將此親事定下,不可再有反覆。
他相信,天意如此,老天待他始終不薄的。
月醉秋一時慌了手腳。
蒼譽如此強勢地欲娶走她,那他呢?桔綺本是他的宮女,他要留她一生一世的。
「父皇,萬萬不可!桔綺是兒臣最喜歡的宮女,兒臣沒想過要放人。皇兄可以要任何女人,但不能是桔綺!」月醉秋顧不得這許多,急急地開了口。
他只怕自己晚蒼譽一步,便又失去了一個對他很重要的女人。
「太子,不可造次!!」貴妃聞言,凌厲地掃向月醉秋。
本是一場家宴,一個突然昏厥的宮女,竟成為兩兄弟爭搶的目標。
皇帝也頗覺詫異。桔綺這個宮女他有印象,曾在太子殿見過一回。
容貌生得一般,品性不錯。之於兄弟爭同一個女人,他不覺有何不妥。
他相信自己兩個兒子的眼光。他們若都喜歡她,必是有這個女人的獨到之處。此事必須妥善處理,否則很可能再引起爭端。
「此事不急,容後再議。今次是家宴,一起用了膳。她昏倒了,應該找御醫診斷--」
皇帝此言一出,蒼譽倏地站起來:「兒臣親自為她看診。不怕告訴父皇一句話,兒臣非她不可!若父皇不賜婚,兒臣寧願帶她出宮,遠走高飛!」
也不再對皇帝行禮,蒼譽抱著鳳綰綰飛身而去,將眾人拋在腦後。
貴妃不禁數落道:「皇上看看,毅王像什麼話,行事如此衝動,為了一個女人竟敢威脅皇上,不孝不敬--」
「夠了!譽兒就算沒大沒小,也是朕的過錯。」皇帝出聲打斷貴妃的話,對貴妃頗有微詞。
賢妃擱下碗筷,輕聲道:「是臣妾不好,疏於管教。臣妾不打擾皇上和貴妃用膳,告退!」
不待皇帝准允,賢妃便率著宮人款款離去。
一場家宴,因為鳳綰綰的突然攪局,不歡而散。
隨後,月醉秋去到蒼譽暫住的行殿,卻發現人去樓空,不見蒼譽的蹤影,更不見他的小宮女蹤跡。
月華半掩在烏雲裡,幽靜一片,夜風沁人心脾,已有初春氛圍。
在毅王府的後院外,有一座獨立的精緻小院,幽雅靜謐。
半是昏黃,半是明媚的錯落燈火下,一名女子巧然臥於亭中,石桌上除兩杯熱茶,幾盤乾果外,燃著一爐曖人心神的紫雲檀香。
她怔忡地瞅著清煙渺渺恍神,幽然歎息,直至一抹高大的修長身影遮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景。
「蒼譽,你還是你,未曾改變。」她抬起清冷的眼眸,與他清透的眼神對視。
蒼譽對她燦然一笑,蹲在她跟前:「本想著學做一個達官貴人,無奈出身草莽,終學不來那樣的貴氣。」
他輕柔地撥弄她額前的青絲,不敢加大動作,只怕折損了她的纖細美麗。
在宮廷中的一眼,在她幽然的眼眸裡,他知道,這人就是那個傳說中已煙消雲散的女人。她的人皮面具雖然製作精巧,可他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偽裝。
他要極力忍耐內心的狂喜,才沒揭穿她。只待一個恰當的時機,再殺她一個措手不及,將她手到擒來。
知道這個世間沒了她,他暗忖不如試著向上爬,彌補內心的空虛。
在看到她的一瞬,所有的野心及浴望嘎然無存,他就只有這點出息。只要有她,他什麼都不要了,這麼多年受的委屈,也不要再想。
「綰綰,嫁給我。你只是我的糟糠之妻,你若不要皇宮,我們再不進宮。你若想雲遊天下,我帶你周遊列國……」
鳳綰綰「噗哧」一聲笑出聲來,輕點他的額頭:「難道我說要天上的星星,你也要為我摘下來嗎?」
「這個有點難度,可你能摘星,這證明世事無絕對。只有你想得到的,沒有我做不到的。」蒼譽很想擁她入懷,感受她的體溫她的一切。
終是,不敢造次,怕惹她不快。
在他從山崖墜落的一瞬,他在可惜。可惜他叫她等在原地,他卻未能回去告訴她一聲,別再等他,他回不去了……
「別再為我費神了,這對你不公平。」鳳綰綰勉強撐起自己的身子,點到主題。
當她醒後,才發現在自己在昏厥,蒼譽傻得向皇帝請旨,要娶她為妃。更可笑的是,她之所以昏厥,不完全是因為精神不濟引起,而因為,她懷了身孕。
老天真知道怎麼跟她開玩笑。她好不容易離開鳳傾城,拋開所有的一切,結果卻在那之後懷上他的孩子。
只能說,天意弄人,老天嫌玩她不夠。
「我覺得老天爺很公平。你離開師兄,他卻在你腹中留下骨肉。我找回了自己的身份,又重遇了你。綰綰,老天待我不薄。你懷有身孕,更不可能再進宮。宮女懷有身孕,這事若追查下來,你和孩子都將不保。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給我。就算你不甘願,嫁給我也是最好和最後的選擇。」蒼譽咧齒一笑,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之情。
「真的不行……」
「你再說不行,我把你送回宮,讓人把你們兩母子處決了。」蒼譽見軟的不行,索性給予要脅。
「你怎麼能這樣?!」鳳綰綰一時語塞,拿蒼譽沒辦法。
「對付你不這樣還能怎樣?我不趁機抓牢你,你又會生了羽翼,像離開師兄那般離開我--」蒼譽話音剛落,突然將鳳綰綰抱在懷。
「咦,你要做什麼?」鳳綰綰驚喘,下意識地揪緊他的衣袖。
蒼譽深沉而笑,陡然飛身而起,將懷中嬌盈的女人安置在屋脊橫樑上,自己挨在她身邊坐著。月光從烏雲中掙脫,屋瓦上仍有皓影,一輪潔月遙掛天際,淡泛瑩華,美不勝收。
「坐在這裡,月亮好像觸手可及。」鳳綰綰一聲輕歎,喜歡這樣的靜謐氛圍。
如果跟蒼譽在一起,會幸福的,他會帶給她想要的一切。從來,他都是這樣待她的。
「你坐在這裡,卻觸手不及。」蒼譽輕歎,握緊她的柔荑:「你就當是為了孩子,委屈自己嫁了我,好不好?今生若娶不到你,我死不瞑目!」
「你好好的,又說傻話了,不吉利。」鳳綰綰微嗔,盈盈美眸佯怒,瞪向蒼譽。
「我現在還有耐性,實在不行了,直接對你下藥,把你弄昏了,再跟我拜堂。我這人蠻橫,喜歡的人一定要弄到手。」蒼譽握緊掌中的小手,恨不能將她拽得更牢更緊,讓她飛不出自己的掌心。
鳳綰綰思量片刻,終於妥協:「好吧,讓我好好想想。」
「這還差不多,有進步。」蒼譽輕揉她的青絲,笑開了眉眼。
這晚,鳳綰綰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待到時候差不多了,她起了身,悄悄拉開房門。待看到坐在她房門口的男子時,一時間懵了。
蒼譽頭也不回地淡聲道:「是不是想去如廁?要不要我陪你?!」